第十章
“⼲嘛坐在这里发呆?”
抬头看见站在眼前的男人,方以慈⾼兴的立刻站起来“如松…”但同时,她的似乎闪到,更痛了。
“怎么了?你的脸⾊好⽩…”
咬牙忍耐,拼命挤出笑容“没事啦…你跑去哪里了?你不是说你还没吃饭吗?”
“我跑去买这个。”
“什么?”
从⾝后将东西拿出来,是一杯饮料,⾼举在方以慈面前,轻轻晃了晃,汪如松以为这样的动作可以引起她的记忆,结果她却一脸胡涂。
“这是什么啊?”
汪如松有点讶异,打开杯口的塑料盖子,放到她面前让她闻一闻气味“你忘记了吗?”
“这是拿铁?”
“你的鼻子比你的记忆力好!”
方以慈笑了笑,不好意思到了极点“对不起…我有好多年没喝拿铁了。”所以才会连带想不起来这属于两人之间共有的记忆。
他更讶异了“你这些年都没自己买来喝吗?”
“这很贵啊!我怎么会花钱?”
“可是你不是喜喝吗…”汪如松突然一窒,以为自己弄懂了一些连以慈都不懂的事。
是不是因为这十二年他离开她,没有他为她买拿铁,她也就忘记了拿铁的滋味?
“不管了,喝喝看,趁热。”
接过杯子,方以慈笑得很开心,就着杯缘喝了一口,却瞬间皱紧眉头,嘟着嘴不发一语。
“怎么了?”
“没有啦!”
“是不是坏掉了…”
“不是不是…好苦喔!”
“好苦?”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
接过她手里的饮料,汪如松喝了一口,发现与记忆里的味道一样,连他这种十多年喝拿铁的次数以十只手指都数得清的人,都不觉得味道有变。
当年与她往时,她最爱喝的就是甜到不行的拿铁,有几次她分享给他喝,让他喝了都皱眉头,以为加糖免费。
现在,她觉得太苦了?
“不过…还是很好喝啦!虽然真的有点苦,谢谢你。”吐了吐⾆头。
汪如松笑了,点点头,他知道了——以慈尝到的味道都反应了她当下的心情,这十二年的辛苦,让以慈早就忘记甜的滋味,她尝了各种生活的辛酸,早就不习惯甜藌的感受。换句话说,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能尝到苦的滋味。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方以慈对着他笑着“你不是还没吃饭吗?”他点头回应“那我煮面给你吃,你要吃什么面?”
“都好。”
“那你等我一下。”
汪如松找了个座位坐下,方以慈站在炉台前煮面,店內再无他人,两人就这样聊着天,彼此诉说着这段时间的生活点滴,包括那四个人在学校的弟妹。
十分钟后,方以慈端着两碗面,还有一些卤味,来到桌前,坐下和汪如松一起用餐。
她很开心,甚至很奋兴,可以跟如松一起吃饭,喜悦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汪如松都看到了。“刚刚那个赵老师常常来吃饭吗?”
“大概一个月一次吧!他说因为我都不收他的钱,他反而不敢常来,可是以前他真的很照顾以恩和以惠,所以我很感他啊!”
“我想因为他…算了。”同样是男人,他懂那个人的心。
或许就是因为知道那个赵老师的心,所以方才他一出现时会这么明显的带着敌意,急于想要在那个男人与以慈之间画清界线。
没想到他汪如松也会嫉妒…
“因为什么?”
“赶快吃面吧!”他才不可能跟她说。
“你每次都这样,都不跟我讲…我就是比较笨嘛!”
汪如松笑着“你不笨,你至少养大了两个妹妹。”
“你也是啊!”
叹息“…我们怎么每次聊都是聊我们的弟妹?”
“可是我很开心,可以有以恩和以惠当我的妹妹。”
“我也是…虽然我因此离开了你。”
方以慈笑着“不要这样说,我也是,为了照顾妹妹,我也离开了你;我们扯平…至少现在,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只是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以恩和以惠说耶…”
汪如松也叹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如钟和如风开口…这阵子他们好奇怪,一直在问我过去有没有过女朋友。”
“我也是,以恩和以惠也一直追问我。”
他大口吃面,享受着她为他烹调的美食,或许是因为这个思念了十多年的女孩现在就在他的面前,让他不愿意去想那些⿇烦事。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继续往前走就可以看到接下来的路。经过这十多年,他们早就清楚这一点,没有什么无法闯过的难关,他们亲自体会过这个道理。
中午时分,四个孩子难得提早离开学校。今天正好是学校举行期中试考,考完后就放学了,算是赚得难得的半天假期。
方以惠拉着汪如风来找哥哥、姊姊,美其名是要一起回家,事实上她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也是个喜跟在姊姊后面的跟庇虫。
汪如风倒是发现了这点,指着她的鼻子哈哈大笑“你每次都笑我是跟庇虫,只喜跟在哥哥**后面…我看你自己也一样…啊——不要揑我耳朵啦…”
方以惠拉着汪如风的耳朵,两人一起到了二年级教室;方以恩与汪如钟边整理书包,远远便可以听见弟妹斗嘴吵闹的声音。
两人互望一眼,无奈苦笑,知道弟妹是闹着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他们这些旁人就不要管太多了。
但方以恩总是担心自己的妹妹在外人面前形象太差,还是出声制止,她背着书包走出门口,对着正巧走近的方以惠说:“以惠,你又来了,跟你说不要欺负如风你都不听。”
“哼!”表达不満,但还是松开了手,果然很听姊姊的话。
汪如风赶紧跑到二哥⾝后,着自己耳朵,一脸哀怨;汪如钟懒得管他,知弟莫若兄,他知道自己弟弟其实心甘情愿,甚至乐此不疲。
“哥…”
汪如钟瞥了他一眼,笑着耸肩、头摇,他也背起书包,对着其他三人一喊“走吧!”
汪如风赶紧跟上,以恩和以惠也是,四人往校门口走去。在其他同学眼中,这四个人简直像是两对情侣,相当登对、匹配。
走出校门口,走在最前头的汪如钟心里想着要去的地方是以慈姊的面店,方以恩也是如此。
但以惠却突然出声,问了个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学长、姊,上次说的事情现在到底怎么样啊?”
汪如钟停下脚步,方以恩也是,两人互望一眼,以恩决定由男生开口。
“以惠,其实大哥和你姊的事,我们真的没有太多立场避,我知道你是好意,关心以慈姊的感情生活,可是如果他们对彼此没有感觉,我们这么热衷,不是给他们找⿇烦吗?”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对彼此没有感觉?”方以惠不懂,没相处过怎么知道没有感觉?
汪如风这时也揷嘴“就是啊!哥,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汪如钟苦笑“你们两个,现在又站在同一阵线了?”
方以恩也跟着头摇苦笑“以惠,如钟说得没错。我们可以关心,但不要做得太多,这样子会让姊姊跟如松大哥觉得很困扰的。”
方以惠突然揷嘴“该不会…你们发现如松大哥不喜女生吧?”
“啊?”如钟很讶异,如风也张着嘴。
“以惠,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方以恩讶异妹妹会这样说,出声训斥。
汪如风跳脚“你讲,我哥…我哥他…”差点讲不出话来。
“哦喔!讲不出话来了喔?”方以惠一脸恍然大悟“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不喜女生也没关系啊!”
汪如钟苦笑头摇,这个小妹妹真的太有想象力了,难怪如风被她吃得死死的,连他也差点招架不住。
“以惠,我应该可以确定我哥喜的是女生,虽然就算他不喜女生,他还是我最尊敬的大哥,但是我从来不曾感觉到他有喜同的倾向。”
“是喔!那…让我去学长家看看好不好?”
汪如风一楞“这才是妳的目的吧!⼲嘛东拉西扯说我哥是Gay啊?”
“我是真的怀疑啊!所以让我去你家看看嘛!”
“好啊!怕妳啊…”
“那就一言为定啰!”
“我…”完了!他被这么一,竟然上当了,只好看向二哥,谁知汪如钟还是一贯的笑容,那个笑脸跟老大还真像。
方以恩出声了“以惠,我们不是说好要去姊的店里帮忙,而且你这个要求会不会太強人所难?”
汪如钟点点头“那走吧!要看就去看。”率先往前走,却在跨出第一步后,又回过头说:“只是我家很穷,家里环境不是很好,希望到时候你们不要认为我大哥配不上以慈姊。”
方以恩皱眉“我们才不是这种人。”
“看过我家再说吧!”
又是一阵无奈,这个汪如钟还真是厉害,三两下就扳回一城。可怜两个兄姊,在他们这四个不肖弟妹的尔虞我诈下,一个被说成有同志倾向,一个被说成嫌贫爱富,可怜了他们的哥哥姊姊…
四个人往汪家走去,如钟与以恩走在前头,彼此像是赌气般一句话都不说;如风和以惠走在后头,两个人之间还是吵吵闹闹。
一群人走路、搭公车,下车再走路,将近四十分钟后才到汪家,那是间位于巷子深处的小鲍寓,四周环境清幽、安静,但就是通动线不是很好,显见这两兄弟上学、回家的路还辛苦的。
“你们平常都花这么多时间上学?”
汪如钟拿出钥匙打开门“大哥通勤上班的时间更久,没办法,我们家里穷,甚至还欠债…希望这没有吓到你们。”
“你讲话有需要这么酸吗?”
“还好。”
后头的方以惠与汪如风看着,发现两个哥哥、姊姊之间有点奇怪,互望一眼,眼里有着同样的问题:他们在吵架吗?
进了门,以恩与以惠终于看见了这三个男人住的地方,其实还満整齐的,说不定比她们三姊妹住的地方还要⼲净,显见这三兄弟都不是邋遢、脏的人。
两姊妹四处走走看看,像是逛大观园一样。汪家虽然穷、虽然欠债,可是家里竟然还有一整个书柜的书,显见三兄弟都是喜读书的人。
汪如钟抱站在一旁“债主抱走了我们家所有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些书不值钱,所以留了下来。大哥说,家里有书才是最富有的,不过我知道那是在安慰我们。”
“你大哥说得没有错,不是安慰。”方以恩很佩服如松大哥。
汪如风对着方以惠问:“怎样?还怀疑我哥吗?”
“哎呀!⼲嘛那么计较,我一开始就没有怀疑啊…”
“那你⼲嘛要说我哥是Gay?”
“不这样你,你怎么会同意让我来呢?”看看四周“没有很差啊!说得好像多一样…其实还很整齐耶!”
一被称赞,尤其是被这个最喜欺负他的女生称赞,汪如风很开心“当然很整齐,都是我…”
“都是如松大哥整理的喔!”
“都是我啦!地是我扫的、我拖的:垃圾是我倒的,⾐服是我洗的、我晒的、我折的,窗户是…”
“好好好!乖乖乖!”不甚真意的安慰他,继续四处参观。
“哼!”不慡再说了啦!
汪如钟与方以恩在一旁看着,竟然同时笑出声,两人对望,有点尴尬,毕竟方才两人似乎还有点针锋相对。
方以惠跑到书柜前,打开书柜随意取了一本书翻了翻,没趣兴,放回去,随手又拿了第二本。
“这些书你都有看吗?”
汪如风笑着“我哥都有看…”
“所以啰!如松大哥都有看,所以很聪明;你都没看,所以你是笨蛋如风。”方以惠自以为是的做出结论。
“什么?说我笨蛋,我上次试考还赢你…啊——”又被揑耳朵了。
像是被踩到痛脚一样,方以惠全力反扑,连手里的书都掉在地上,然而就在两人吵闹之际,有个东西从书中掉了出来,就这样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