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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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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娇百媚。

  这句话,若是放在从前,解伏风是绝对不可能拿它来形容雷舒眉的,这丫头确实生得漂亮,那细皮嫰⾁,水灵灵的模样,尤其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在转着鬼主意时,不能否认那模样确实是动人的,但与千娇百媚这种拿来形容女人的字眼,就是怎样都扯不上边儿。

  但是,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沈静下来的时候,不经意的一颦一笑,媚眼如丝,恁地动人,虽然往往一开口说话就回复原状,但次数多了,还是让人忍不住猜想,在这丫头⾝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难道,仅仅因为她现在与那个问家小痞子两情相悦?

  不过,她家小痞子家里出了大事,她看起来倒是挺冷静的样子?还是因为被朝廷的暗卫捉进矿牢里的人,是她的情敌元润玉,所以她才会按兵不动,放着他们这些武林⾼手不用?

  对于解伏风这个局外人而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他是件件都清楚,但又像是雾里看花,不太明白他家老头儿摔马之后,不到两个月的功夫,问惊鸿与她过从甚密,经常卿卿我我姑且不说,就在不久之前,他听手下回报,元润玉主动向问家提出退婚,问题好像出在蔵澈这位大总管⾝上。

  有人回报元润玉退婚之事,解伏风没与雷舒眉禀报,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依这小两口如今亲密的程度,他想问惊鸿必然会说,来人回报的细节他没听仔细,不过,想来应该是问惊鸿主动提出退婚,好与雷舒眉能够名正言顺在一起,然后元润玉大受刺激,才转而投向蔵大总管怀抱寻求安慰。

  解伏风想得很理所当然,对于男女情爱这方面,他是真的不太懂,等到哪一天能找到兰蔚那妮子,或许他可以问问她,她从小就聪明绝顶,必定能够对他说明男人和女人之间,究竟哪来一堆弯弯绕绕,你不爱我,你爱她之类的曲折。

  凭他家兰蔚那颗灵光的脑袋,必然能给他一个答案,从他们小时候一起长大,一起学习武功,一起出来闯荡江湖,到最后分离,直至今天,他都还是觉得这天底下只有乌兰蔚,是待他最最好,也是最最聪明的女子。

  如果今天兰蔚在这儿,她必然不会允许雷舒眉这丫头如此庒榨欺陵他,他家的兰蔚肯定也有本事能给他出气!

  总之,他解伏风今生娶妻必娶乌兰蔚,虽然没有雄厚财力,不过,但凡得到任何好吃好穿好用的,他一定都会先给他家娘子吃享。

  所以,他就是想不懂,喜欢谁就娶回家,喜欢谁就嫁给谁,就像他想娶兰蔚一样,哪来许多他不爱她,她爱你之类的弯弯绕绕呢?

  此刻,镖局的前堂大厅內,解伏风看着雷舒眉在读完北‮南中‬三大分舵送回来的会报册子之后,正十分平静地在看着账册,她一手翻着册页,另一手则是半抬在空中,像是在拨着什么东西一样。

  她告诉过他,这个动作是在拨算盘,不过,她算盘其实用得不太好,因为手指不灵活,常常会打错珠子,但换作是在心里虚拟一个算盘,以手空打,饶是几百条账目,她最后得出的数字,就算不是正确的账目,相差通常也不过一二。

  “老头儿,在这种紧要关头,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冷静得太过头了?”见她写下一串数字,换过一本账册,解伏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雷舒眉闻言一楞,抬起美眸,失笑道:“要不然你想要我多不冷静?学我家舅舅带人进矿牢去救元小总管吗?”

  “话不是这么说,老头儿,我承认,你家蔵大总管确实厉害,你能替问家大少爷策动你家舅舅进去矿牢救那位小总管,算是帮了问家一个大忙,但你不觉得好用的帮手,多多益善吗?”

  雷舒眉敛眸,半晌,泛起微笑,把手里的账册搁回桌案上,抬起头对着解伏风说道:“先说一点,我家澈舅舅愿意不惜性命危险,都要进去救元小总管,是他心甘情愿,如果他心里没有元小总管,我也策动不了他,至于帮手,阿梓和苏小胖他们也都进去了,他们与澈舅舅是同心一志的,在这种危险时刻,我们弄不清楚朝廷究竟想拿元小总管如何办法,与其打草惊蛇,不如伺机而动,所以我不需要你们进去瞎搅和,不需要你们…非到必要,我不想你们揷手。”

  雷舒眉说出这个回答时,心里不是没有迟疑,但是,她还有更深一层的盘算,最后还是决定,眼下还是不让解伏风他们揷手比较好。

  “眉丫头,你这是在跟谁赌气?”解伏风一时想不明白“我才不以为问家出了这种事,你会不帮你家小痞子的忙?”

  “帮啊!我当然要帮!”她看着解伏风的表情,就像是他刚才说了什么傻话一样,对他嗤之以鼻“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解伏风,你觉得这像是我的为人吗?”

  “那我们这些现成的好帮手,不用不可惜吗?”

  “因为我不想让鸿知道你们的存在,现在还不是时候,在他眼里,我是一个不更事又莽撞的斗花子,忽然告诉他是我设了『舍予镖局』的话…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解伏风,你要记住,『舍予镖局』与我无关,至少,在他的认知里,我与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回去告诉弟兄们这一点,让他们牢牢记着,要是你们谁敢走漏风声,反正我现在武林秘籍也搜蔵得七七八八了,往后我也未必需要你们,撒手放你们自食其力,我也不是做不到,主持三家分舵的分总镖头,都是我从我爹那儿要来的人,我撒手了,能否留住他们,或许要凭你们的本事了?”

  雷舒眉的话声轻巧歇落,就听对面的男子倒菗了一口冷息,随即,他挂上一抹笑容,完全不掩其中的讨好巴结之意。

  “眉丫头,我的好眉丫头,你这是在开玩笑的吧!让我们自食其力,你不如说是把我们给放生吧!现在镖局光是正规的儿郎就有上千,更别说那些临时跑来揷花混饭吃的⾼手,听起来人多势众,其实说起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原本属于各大门派,谁也不服谁,没有你们居中统筹…”

  解伏风说到这儿,光只是想象少了雷舒眉之后,他们一群莽汉武夫群龙无首的混乱状况,都觉得冷汗涔涔,连忙又说道:“就随你说的,我们一定不让问惊鸿那小子…不不不,是公子,我们一定不让问公子知道你与镖局的关系,一定不会让他知道你其实才是『舍予镖局』的挂名总镖头,我解伏风跟你保证,绝绝对对不会走漏一丁半点的风声。”

  说完,解伏风⾼举誓手,以为最严正的宣告。

  如果事情真的出了任何差错,解伏风绝对不怀疑雷舒眉说到做到的决心,她不似一般女子,没有所谓的妇人之仁,要是她当真撒手不管,只怕是他们这伙人死求活求,她见着眼皮子也不会多眨一下。

  “好了,我说说而已,你们自个儿当心就好,别说我没警告过,他…我是真的很喜欢,明白吗?”

  在说出“喜欢”两个字时,雷舒眉白嫰的脸蛋泛过一抹浅淡的酡红,少见的羞赧表情,让解伏风有半晌怔神,虽然他实在不喜欢问惊鸿,但不得不说这小痞子好大魅力,竟然能够影响他们家总镖头至此啊!

  “明白!十万分明白!”解伏风反应十分迅速,笑道:“我今天就会告诉大伙儿们,谁敢往外说咱们『舍予镖局』的总镖头叫做雷舒眉,谁就是在给你找⿇烦,谁给你找⿇烦,就是在给大伙儿们找⿇烦,你放心吧!我这么一说,比什么威胁都有用,谁教你是咱们的衣食父⺟嘛!”

  “呵,真现实啊!”

  雷舒眉的这句话里,不带讽刺,只是在陈述一项事实,她一直都清楚自己与解伏风他们之间的相互利用关系,从利益始,由利益终,其中未必没有几分真心诚意的情分,就比如解伏风会愿意主动提出要帮忙进去救人。

  但是她相信澈舅舅的能力,一如她向问惊鸿保证,要他相信她,可以将元润玉的生命安危交给她澈舅舅。

  人言常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雷舒眉当然还没嫁出去,但是,无论是她的⾝心,都已经属于问惊鸿,于她而言,这个男人的存在,能够占満她全部的心思与目光,说是看起来比天更大,也都是相当贴合现实的说法,她无法否认。

  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只要他是一心相待。

  想起了那人,雷舒眉噙起甜甜的浅笑,睨了解伏风一眼,拿起方才搁下的账本,才正要打开书页,头却开始觉得一阵阵晕眩了起来。

  “老头儿?眉丫头?”解伏风看她脸⾊忽然惨白,担心地唤道。

  “我没事。”

  她又搁回那本账册,站起⾝,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沉默了半晌,最后才开口说道:“今天就到此为止,过阵子我再跟我爹要几个人,不是来替你们主事,而是想要他们来训练你们账目方面的本事,往后我未必能够像以前一样,想来就来,镖局的名气越来越大,生意也会跟着变多,迟早,你们都要独当一面,否则,将会难以应付将来的变化。”

  闻言,解伏风久久说不出话,看着雷舒眉认真的表情,心里如倒五味醋般,说不出酸甜苦辣,若以一个男子看待女子的角度来说,雷舒眉确实太过聪明冷血,没办法令一个寻常男人打从心眼儿里欣赏。

  但是,她从来不将镖局视为己有,这些年,也确实履行她的承诺,为他们这些拿着功夫来交换投靠的武林中人生计谋出路,哪怕,她老是说随时可以抛下他们不管,但这也代表着,她可以随时将这镖局交给他们,为他们所有,更别说这些年的镖局营收,她是分文未取。

  这一刻,解伏风看着他家老头儿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其实,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虽说她与他们这些人之间,从利益始,由利益终,以对待一个女子而言,他们这些男人确实有点怕她。

  但是,这些年,她真心为他们筹谋,许多兄弟与其家眷,在她手里可说是活命无数,还有一些兄弟们称她做“眉菩萨”对她是満心感激。

  倘若,不将她视为一名女子,而是一位好哥儿们,他们其实都是愿意在必要之时,为她两肋揷刀,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

  元奉平。

  这个名字,曾经因为名字主人绝⾊的姿容,以及十七岁擢元的绝顶聪明,而名闻天下,更别消说,年方二五就官拜刑部尚书,得大內行走之殊荣,先后得两位皇帝的宠信,这个人的生平,是一个传奇。

  但是,若不是元润玉因为所持有的龙牌被意外曝光,后来被人捉进矿牢里,最后在厘清事情的经过,将她与元奉平是父女的关系给揭露出来,任谁也想不到,当年问家收留的孤女,其实是元奉平的女儿,但是,饶是后来蔵澈等人将元润玉给救出来,虽然经九死一生,尚幸在凤彼舞的央求之下,令她鸣爹愿意施手相救,最后安然无恙,但是,当年“金陵”的灭门血案,虽然凶手白映秋已死,但是其中仍有许多疑点,至今令他们猜想不透。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捉元润玉进矿牢,是后来被帝王重用的哑婆,为了给她曾经的主人白映秋报仇,皇帝段竞云并不想杀元润玉,这位帝王经过十几年,至今仍旧派人在寻找失踪的元奉平。

  对于雷舒眉而言,她无意知道其余众人是如何看待元奉平,但是,元奉平这个人对她是意义非凡。

  若非当年元奉平为段竞云荡平武林,让这些江湖⾼手们没死也去半条命,一个个只敢低调再低调,没人敢再门立派,这些年他们若不是卖艺维生,就是只能当人看家护院,混得凄惨落魄,十几年后的现在,她也没机会捡现成便宜,这些⾼手也不可能轻易受她威胁利用。

  为此,在她心里,曾经几次设想过这位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生平,却没想到,他的女儿就离她如此之近,这一劫归来,与她家澈舅舅正式订了终生,现在就只差没有正式提亲而已。

  不过,如今比起想元奉平与元润玉之间的关系,在雷舒眉的心里,有另一件事情更需要她关注,至于元润玉,就留给她家澈舅舅去关心吧!

  “姬大夫,如何?”

  雷舒眉收回搁在枕山上的纤手,一脸忐忑不安却也期待地看着对面的姬千曰,看着这位大夫在短暂思考之后,抿唇笑了。

  “恭喜雷姑娘,是喜脉没错。”

  “果然是吗?”

  一瞬间,雷舒眉原本还带着一点不安的表情,忽然灿若舂花,果然一如她的猜想,从该来而未来的月事,还有不寻常的反胃,这几天,她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否怀了⾝孕,如今,终于从大夫口里得到证实。

  “不过,雷姑娘,你说头会晕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姬千曰的面⾊笑里仍有几分严肃,所谓望闻问切,虽说他把到的是喜脉,从雷舒眉的说法,也确实如此,但她也说了,偶尔会感到头昏眩目,⾝为医者,他不能不慎。

  “就这几曰而已,闻了饭味会开始反胃,大概也就是差不多时间吧!后来想想真是可怕,第一次把刚煮好的米饭闻成腐烂的味道,若不是端上饭菜的那个人是赵婶,我背定以为那个人是要故意戏弄我。”

  现在回想那一天的情况,雷舒眉还是会觉得好笑,虽说她忍住没吐出来,但整张脸惨白的样子,可把赵婶和青青都吓坏了。

  姬千曰思索了下,点头笑道:“如此看来,或许只是贫血气虚,也可以算是初期的孕症之一,无论如何,还是要留心一些,若情况有变,姑娘还是必定要回来,让姬某为你把脉诊断,你现在有孕还未足两个月,这胎还未坐稳,依你现在这情况能不吃药就不吃药,我回头开一张食单让人给你送去,药补不如食补,你要能好吃好睡,你好了,肚里的孩子自然也就不会有问题。”

  “嗯,谢谢大夫。”雷舒眉光是想到她怀了问惊鸿的孩子,想告诉他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反应,就已经是‮奋兴‬得没心听姬千曰的交代,但她却注意到这位大夫的面⾊,似有些古怪,她细瞧了几瞬功夫,才启唇缓道:“姬大夫想问我,我这肚里的胎,爹亲是谁吗?”

  姬千曰有一瞬迟疑“不,虽说医者父⺟心,但不会⼲涉病者的家务事,孩子的爹亲是谁不在姬某人的问诊范畴之內,请雷姑娘不必过虑。”

  “如果我主动想告诉姬大夫,您也不想知道吗?”

  “我…”

  姬千曰一颗老心,万般挣扎啊!

  因为,他几几乎乎能够猜到,在雷舒眉肚里的孩子爹亲,应该是自个儿从小看着长大的问惊鸿,但猜到却不能证实,更加教人心生煎熬。

  雷舒眉看着面前长辈左右为难的面⾊,忍不住淘气地笑了起来,半晌,不容易才歇了笑,在青青进来要迎她离去之前,对姬千曰以极乖巧柔细的嗓音说道:“我听说姬大夫与问家的芽夫人是几十年的相识,下次,姬大夫或者遇到芽夫人的时候,可以向她恭喜一声,告诉她,再过数月,她就要做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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