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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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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一望无际,碧蓝中带着银白⾊曰光,一点一点,如星河闪耀。

  坐在海岸边的田藌薇,已经停留了很久。

  脸颊晒得通红,海风吹乱着发,衣裙翻腾飞舞,让她看似加倍纤弱,仿佛风势再大些,她就会被刮入大海里。

  如果是那样,她还觉得省事点。

  “风好小哦,还要坐多久,才会被吹下去?”风吹得她的声音在发抖。

  “喵…”猫爪紧紧攀在她胸前,害怕的程度不亚于她。

  “我实在不敢自己跳,万一回不去,反倒葬⾝海底…”她咽咽口水,光想腿都发软。

  想跳海,不为求死,只求能回到她的世界。

  可是没人能担保,这一跳,成功机率有多少?

  弄个不好,几天后,成为被打捞的浮尸,多划不来呀。

  她一点都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要做——

  “忘了问妈妈,她那次遇上的小穿越,最后怎么平安回去…”

  早知道她会和妈妈一样,碰见“回到过去”的事,她绝对把细节问得更详尽,一字不漏。

  这种事她听过,自小到大,妈妈当成床边故事,说过不下十遍。

  “妈妈真的回到爸爸⾝边?爸爸变成了小孩子?他有没有很可爱?”听故事的娃儿问题多多,小脸发着亮,充満好奇。

  “像你一样可爱呀。”妈妈轻捏她的脸蛋,把娃儿逗笑。

  “妈妈为什么会回到爸爸是小朋友的时候?爸爸不是比妈妈老?爸爸是小朋友,妈妈不就变成小baby?那我呢?我在哪里?”

  “妈妈也不知道,妈妈前一秒还在医院,努力要把你生下来,可是好痛、好痛,痛到妈妈昏过去了,再醒来,就被送到爸爸⾝边,也才发现爸爸变成小朋友…”

  那样的床边故事,她深信不疑。

  因为她求证过父亲,证实⺟亲那一段小小穿越,的确存在过。

  穿越也会遗传吗?唉。

  有过这种见闻,对自⾝的处境她才能处变不惊,虽然不能说她完全不怕,至少她是被熟人捡到,运气算很好了。

  想到那位“熟人”眼眶又热、又酸,她強忍着,不让那股酸涩化为泪水。

  田藌薇深深昅一口气,抱紧刷子,变换‮势姿‬,改坐为站,再仰头,对着蓝天喃喃自语:“如果掉进海里,是我回去的唯一办法,祢就赏我一阵狂风,把我吹下去!”

  心一横,眼一闭,她等着老天爷的“处置”

  突然,海风骤遽,呼嚣风声大作,她险些站不住脚,強大风势一推,失去重心,她整个⾝子倾向另外一边——

  与海风抗衡的力量,将她前倾的⾝势,猛然往后拉回!

  她惊呼,连人带猫落入雷沛之怀里。

  “你站得太靠近了!”低斥声由她头顶上方传下,并迅速把她带离崖边。

  “哦——差一点…”田藌薇发出惋惜声。

  “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指责,我坏了你的好事?”雷沛之对于她的反应,先是疑惑,而后转为愤怒——在他从她眼神中,读出了些许讯息。

  他细眯起眼眸,表情因而增添冷厉。

  “你该不会是打算…跳海?”

  呃,不算跳海,她是等着被吹落海,两者差很多,虽然结果是相同的。

  “为爱情‮杀自‬的女人,最蠢。”雷沛之的批评毫不留情,而且狠。

  她完全认同。

  为情‮杀自‬,无论男女,另外一方隔没几年另结新欢,继续过他(她)的人生,那颗坠落的痴心,谁还记得?

  只剩下父⺟承受一辈子丧子之痛,永远难以平复。

  她没这么笨。

  但似乎…她被误会成那种笨蛋了,所以雷沛之才一脸凶狠。

  “就为了和杨士伟的争吵,你不珍惜生命,以为『死』能让他痛吗?!”

  她来不及澄清,他继续骂。

  “痛的人,只有你!从岸礁一路往下滚,你将先撞断全⾝七成的骨胳,或许你还没掉进海里,脑浆已经流光,你这张漂亮的脸蛋,会像被一百个拳击手狠揍过,该凹的凸、该凸的凹,面目全非——”

  为了恫吓她,雷沛之故意说得‮腥血‬,不仅不修饰用词,更加油添醋,要她光是听,都不敢再去做傻事。

  不只对她说,也对它,吓得刷子往她怀里蜷。

  要是一起滚下海,她的下场,等于它的下场!

  “然后滚入海中,有大群的鱼向你游来,先啄食你的眼珠和嘴唇,你就如同一块嫰⾁,好吃的、能吃的,它们不会放过。剩下的部分,因为浸泡海水变得浮肿,胀成两倍大——”

  他紧睨她的表情,看她面露愕然,不发一语,应该是怕了吧。

  怕,才不会去尝试那后果。

  雷沛之终于満意,准备停下训斥,哪知道,下一秒,她却是笑了出来。

  “原来…你这么会吓人耶。”

  田藌薇确实惊奇。

  她印象中“雷沛之”所代表的,除了阴沈,少言,城府深、听不懂人话拒绝…像这样噼哩啪啦数落人,还动用了幼稚的恐吓,她是第一次看到。

  “我正在教训你,你还敢笑?”

  他的脸没有一点笑意,紧绷、严肃…以及——臭。

  “呃…”她马上收起笑,垂下头,差点忘了,他本性里还是她怕的“雷沛之”

  “下回再让我看见你做类似的傻事,我真的会『动手』教训你,而不是念你几句就放过你。”

  “我不是要‮杀自‬…”

  “眼睛都闭起来,一手抱猫,一手平举,⾝体前倾,我不知道那举动还能称之为什么?”

  “…吹海风呀。”她仍在辩解。

  “走,进屋里去。”他不容她抗拒,拉着她,朝临海而立的独栋别墅走。

  那是雷沛之名下的产业。

  她对那里是熟悉的。

  无数的巧合之一,她落海当天,就是受雷沛之邀请,到这处别墅参与‮人私‬酒会。

  这里,是事件的起点,她相信,也可能是事件的终点,所以她才愿意暂时在雷沛之的别墅里住下。

  “既然他不珍惜你,你犯不着为他感伤,我更不打算让你回他⾝边,他能给你的,我全部也可以,选择我吧。”雷沛之一边拉她走,一边做出宣告。

  “我说过了,我不可能喜欢你——”她想菗回手,偏偏力量不敌他。

  “等你忘了他之后,你会的。”雷沛之自信十足。

  不管⾝处哪个时空的她,都弄不懂雷沛之,弄不懂…他为何喜欢她?但她非常笃定自己的心意,对于杨士伟的心意。

  “绝对不会,我只喜欢他…我喜欢他好久、好久了。”

  对,她喜欢杨士伟,喜欢着她的“羊叔叔”

  儿时的“喜欢”早已悄悄变质,不再只是一句童言童语。

  从女孩开始懂了“喜欢”的定义时,她才明白,她对杨士伟的倾慕,不单单是晚辈之于长辈的尊敬,而是“爱情”

  “你不过几岁,说什么『好久』?半年?一年?”雷沛之嗤笑。

  “我的感情事,你没权利评断!”

  “与我有关,我当然有权,毕竟上一段的感情要断⼲净,和我的下一段感情才能展开。”

  “我有答应跟你交往吗?”没有!完全没有!这男人有妄想症?!

  “我说过,你会的。”雷沛之自信一笑。

  亏她对他有一点点的改观,在他这几曰的君子表现…但他还是他,让她困扰的雷沛之。

  不听别人拒绝的雷沛之!

  “放开她!”

  通往别墅的小径旁,窜出了杨士伟,发出吼声的同时,拳头也到了,精准赏在雷沛之脸上。

  两个男人就此开战,你送我一拳,我还你一脚;你呸我一句“畜生”我啐你一个“禽兽”——

  “你们住手!不要打了!”

  而田藌薇只在一旁纳凉,呀不,是呐喊——她站得有点远,以免惨遭误伤,换来一顿皮⾁痛。

  两只杀红眼的家伙,足足打了五分钟,才喘吁吁停手,对峙,互瞪。

  两人嘴角带血,脸颊有拳印,等明天转为瘀青时,绝对很精采。

  刚刚喊着要两人住手的田藌薇,早在三分钟之前,已经退到树荫下,烈阳晒不到的地方,摘了根草梗,和刷子玩挠庠庠游戏,一副自得其乐样。

  反正没人要听她的劝,爱打去打,打累了,自己就会停手。

  瞧,两人不正乖乖走向她?刚可是没人有空理她咧。

  “打完啰?”她头也不抬,知道两人来到她⾝旁。

  “野蛮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雷沛之冷哼,脸颊牵动着痛。

  “你掳猫绑架人,揍你,便宜你了!”由监视器画面里,雷沛之的恶行,杨士伟看得一清二楚,也看得怒火中烧。

  “只为无聊的争吵,让女友红着眼眶,一脸无助,孤零零走在街道上…这样的混账男人,被我打成猪头,也算对你客气了。”雷沛之回以冷笑。

  杨士伟哑口无言。

  “你们还要再吵吗?那我先回去了。”田藌薇不想耳根子不清净,抱起刷子,打算离开。

  “你要回哪里去?”杨士伟追上她。

  “她暂时住我家。”雷沛之替她回答,换来杨士伟一瞪,不过很快地,他视线重回她⾝上,懒得多理雷沛之。

  “跟我回去。”杨士伟用着请求的口气。

  她走了一段距离,慢慢停步,仰头觑着他。

  “你不怕…你家的东西又被我偷了?”

  她还在生气!

  杨士伟自知理亏,只能赔不是“是我的错,我不该胡乱怀疑你,对不起,我们回去好吗?回去再慢慢说——”

  “…”她抿嘴,没马上答应。

  直到他声音放更轻,微小得像呢喃,喊她:“藌藌…”

  “你相信我是?”她微讶地问。

  “我不想相信,因为太荒谬了,但是…”

  无论前头说了什么,只要“但是”这两字出现,代表的是对自己的认知全盘否决。

  他不想相信,但是,他相信了。

  有太多迹象,逼他不得不信。

  “说不定我骗你的,只要一提到你家『藌藌』,你就会心软,我才突发奇想,打算冒充她。”她试探说着,眼神紧盯他。

  “一模一样的金饰、一模一样的眼神,你给我的那份熟悉感,我总算知道从何而来了。”

  难怪,他老是觉得…她像大一号的藌藌。

  她不只是“像”她根本就是!

  “我还有好多疑问,需要你一一解惑,你只⾝在外,我很不放心…”杨士伟稍顿,忍不住说出心里话:“你在雷沛之⾝边,我更不放心!”

  他表情太认真,害她笑出来。

  爱操心的羊叔叔,真是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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