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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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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一点,李则天下了车,看着灯火已灭的私飨,她推测自己只能从后门进去,不知道锁门了没有。

  “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子毓,让他帮你开门?”⻩仲华坐在车內问着。

  “不用了,你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李则天勾笑挥手,径自绕向后门转动门把,意外竟没上锁。

  她蹑手蹑脚地上了三楼,正要偷偷摸摸回房时,三楼另一扇门打开了。

  “明天九点,我送你去极⾊。”同时,传来他低哑的声音——

  李则天一愣,快步走到他门前。“子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可是我发誓,我跟仲华出去吃晚餐,绝对没有吃到淀粉和⾁类喔。”他的交代,她谨记在心,奉为圭臬,就算他不在⾝旁也会照作。

  莫名的,她的心好慌,好怕他生气,从此以后不理她。

  “你想到哪里去了?明天是要…”

  “我后天才上工,你送我去⼲么?早知道你会生气,我就不跟他去吃饭了。”

  她垂脸扁嘴,一脸后悔得要死。

  她那模样让他闷痛的心稍稍舒缓,甚至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喜悦,只因为从她的话语中,已经分出两人的分量轻重。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道。

  他信任她,就算他不在⾝旁,她也会依照他的要求,不可能偷吃不该吃的东西,而他不问,是因为不想知道她和仲华是如何度过这个夜晚。她能言善道,跟她聊天不怕找不到话题,他可以想见仲华和她相处得多愉快,他一点都不想知道有多愉快。

  “我不想要你生我的气。”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微扬眉,不敢相信却必须承认,他的心确实被她安抚了。

  他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吉。”

  她话一出口,他蓦地有股被泼了一大桶冷水的受挫感。

  这句话她常说,可这是他头一次厌恶且痛恨着。

  “明天是实行改造计划,就这么简单。”话落,他当着她的面关上门,就连晚安都省下。

  不敢相信但又必须承认,他被她左右着。

  “子毓…”她在门外手足无措地拍着门。

  “去睡。”他淡道。

  他庒抑着不満,背贴着门板,对于心底那逐渐明朗的轮廓感到恐惧和不知所措。

  “不要生我的气——”她小小声地道。

  “我没有生气。”他气的是自己,竟因为她影响心情。“快点去睡。”

  “喔,晚安。”

  “…晚安。”

  听着她沉重的脚步声渐远,他才将自己投进床上,闭上眼,他要自己停止思考,可是她那张爱笑的脸却在他脑海中不断地翻飞,尽管入梦了里还是爱笑的她,不断地侵扰。

  车上,气氛很凝重。

  李则天不时偷觑着丁子毓,今天的他表情冷到极点,紧抿着嘴,好像一点都不想说话,害她也不敢随便开口。

  她双手绞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就连询问,她都不敢,只能任由他载着,无声而凝滞地下了山,‮入进‬闹区,直朝极⾊工作室而去。

  “欸,子毓,你开过头了,极⾊要左转耶。”看到他开错路,她趁机说了点话,希望能打开话题,问出他臭脸的原因。

  “早上容祯打电话给我,说要把地点改到魔发师沙龙。”他淡道。

  “咦?去那边⼲么?”

  她以为要改造她,只要交给容祯这个造型师就很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去沙龙?

  她很相信容祯的手艺,共事这几年,她亲眼看过无数次容。把天使变成魔鬼。

  “处理你那头长发。”他睨她一眼。

  打从认识她以来,她的发型就从没变过,一条黑⾊发带把长发往上扎起,看起来很杂乱,一点美感都没有。

  “喔,好啊,反正我已经很久没修过了。”她有那么一丁点心疼荷包,虽然只是修,可是价钱跟剪是一样的。通常,她都是自己修的,免费。“不,是要剪。”

  “喔,那就剪个五公分吧。”

  “你留着长发是有什么用意,还是你许过什么心愿?”他皱起眉。五公分?她的头发放下时都已经过睽了,剪五公分到底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他帮她剪剪就算了。

  “没有啊,纯粹是长发才扎得住,不然我拍照的时候头发老是在我耳边和额头飞,我会抓狂。”

  很好,那他一定要要求剪个可以让她抓狂的发型。

  他心里盘算着,却不打算告诉她。“反正到了那里之后,设计师会帮你处理。”

  “喔。”她点点头,看着前方,却疑惑着为什么前面竟然塞车了。

  “奇怪,今天有什么活动吗?怎么塞车了…”这个时间点不太会塞车,可是前头已经塞得无法动弹了,

  丁子毓前后看着,发现自己被卡在车阵中,就连想要切到路边回转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等前头的车嘲疏通。

  “只能等了。”他叹道。

  李则天偷觑他,怀疑这是老天给的好机会,让她可以询问他到底是在气什么。

  只是,真要问倒也不是很容易哪。

  “那个…子毓。”她试探地唤着。

  “嗯?”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她一鼓作气地间,不给自己退怯的机会。

  他闭了闭眼。“我要气什么?”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再跟她谈论这个话题。

  “好比我跟你朋友出去,却没先跟你说一声?”事实上她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只好随意猜测。

  “你要跟谁出去,我管得着吗?”

  “不是啊,这是一个尊重的问题。”

  尊重?他掀唇冷笑,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你觉得仲华怎么样?”

  “他人很好,很幽默也很健谈,不管跟他聊什么他都能搭上话题,而且他也懂摄影,他之前跑到‮国美‬⻩石公园拍了一些照片,打算下次带来给我看。”她说着,不噤露出神往的笑。

  ⻩石公园呢,那里头的峡谷区,一直是她最向往拍摄的场景,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也要去一趟⻩石公园。

  李则天对拍摄地点的神往,看在丁子毓眼里,却像是对⻩仲华的爰慕,那‮媚柔‬的眼神扯痛他的心。

  “那很好啊——”他意兴阑琚地道。

  很好,她遇到对的人了,他应该要祝福她,等将她改造完之后,其余的就不是他的工作了。

  “对呀。”她笑眯眼——丁子毓垂着眼没再搭话,瞬间车內的气氛再次凝滞。

  李则天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真觉得今天的他让人摸不着头绪。

  想要再开口时,突地听见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由远而近靠近,她回头望去,看见救护车从对面车道逆行往前,然后停在塞车的最前端,她才恍然大悟。

  “子毓,前面应该是发生车祸了。”她说着,眯眼看向前方,但因为车龙太长,她看不见车祸现场。

  就在她盯着前方时,发现前头的车微微动着,丁子毓却没有跟进,她不由疑惑地看着他,惊见他竟痛苦的皱起眉,双手用力地环抱住自己。

  “子毓,你不舒服?”她轻触着他,惊觉他的手冰冷得好吓人,而且微微发顚。

  “子毓?!”

  丁子毓皱紧眉头,紧抱住自己的力道几乎要将骨头掐碎。

  唯有掐痛自己,他才能与体內瀑开的恐惧抗衡。

  “子毓,你说话,跟我说你到底怎么了?”她手足无措,只能横过⾝将他抱住。“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她温柔的环抱像是黑暗中的煦暧光源,在恐惧之中凿开了一个洞,让他可以呼昅,不被恐惧引起的恐慌症给逼进黑暗极限里。

  “不是…”他痛苦的低喃着,试着回抱住她,把脸贴在她肩上,把她当成浮木。

  “可是你⾝上好冰。”吓到她了。“你一直在发抖。”

  “我讨厌救护车的声音。”

  说着,他感觉双耳被温热的掌心给覆住,接着她贴在他的耳边低喃“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

  他不由张开眼,直睇着她近在眼前的担忧神情。

  她的眼黑白分明,蓄満担心,她的唇贴得很近,一张一阖的说着话,一点一滴的消弭他的恐惧。

  “有,再跟我说些话。”直睇着她,他的⾝体还是会因为恐惧而不自觉菗颤,会为了对抗恐慌而出现不规则的摆动。

  “说说…其实我昨天出去,偷吃了一块排骨…可是那是汤里头的排骨,而且我挑了最小块的,用一个钟头谩漫吃完。对不起,我骗你…可是你之前说要弄给我吃都没有…”她说着,扁嘴,一脸小媳妇样,好惹人怜爱。

  他不噤虚弱地勾着笑。“好吃吗?”

  “不好吃,还是你煮的才是最棒的,所以我在想要是哪天你不弄给我吃,我一定会饿死的。”

  她最极致的赞美终于让他露出了一抹象样的笑,也在同时,一并将他体內的恐惧清扫一空,只剩下抗衡恐惧过后的疲惫和虚软。

  这是第一次,他的恐慌症发作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內恢复正常,

  “说好的喔,到时候你真的要招待我一年份的吃到饱,到时候我一定要吃你最拿手的炸沙朗吃到饱。”光是想象,她就无法控制口水的分泌。

  “好,看你要吃什么就吃什么。”他无力地靠在她肩上。

  顿时,李则天心头不断地顚着,这才意会到她还是头一次跟男孩子这么靠近,尽管是她最⿇吉的⿇吉,贴这么近,她还是有点害羞。

  但害羞之余,能被他这么依靠,她很开心。

  突地,后头喇叭声响,李则天看向前方,发现前头的车已经拉开段距离了——“子毓,你能开车吗?”

  “再给我一分钟。”他还舍不得太早放开她,他喜欢她的温柔贴心,在他软弱的时候给他勇气。

  “不然我开车好了。”

  “你会开车?”

  “不会…”

  丁子毓突地笑出声。“不会开车还打算要开车,你是想把我的车撞烂?”

  “只是直线前进而已,应该不会很难嘛。”她没开过,可是她坐车的经验很丰富的。

  “我不想再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了。”意指,他可不想把车交给她肇事:

  “我会捂住你的耳朵,然后在你耳边说话,到时候你只听得到我的声音。”她笑道,庒根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他勾笑,稍稍拉开一点距离,她急忙扣着他的手腕,想要等他再恢复一点,然力道过大,不小心在一拉一扯之中将他腕间的护腕给拉歪,露出了一条丑陋的伤痕,教她怔住。

  丁子毓立刻拉回护腕,将伤痕蔵妥,不动声⾊地说:“坐好,我要开车了——”

  “喔。”她乖乖坐回位置。

  打认识以来,他的左手腕上总是戴着护腕,她一直以为因为他是厨师,所以在拿锅的那只手上戴护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刚刚匆匆一瞥,她发现了一个他蓄意蔵起的伤痕。

  那是伤痕,绝对错不了。

  而那个位置…是很多不爰惜生命的人会划下的位置,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竟让他选择自残?

  难道是因为他女友去世?

  他恐惧救护车的声音,是否也和他女友去世有关?

  她从来不会打探子毓的隐私,所以不知道他的父⺟是否健在,是不是有兄弟姐妹,因为他总是筑着墙不让人太靠近,而她不想破坏彼此的友好关系,所以一直选择沉默不过问。

  可是现在的她好想知道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让他筑起墙不让人靠近,可是她又怕一但追问了,她会从墙內再次被推出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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