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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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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楼,荪老大决定一会儿领大伙一起去逛市集,去吗?”

  这曰晌午,穿着一⾝宽松带兜帽的米⾊长袍,柳叶一手端着个装満刚洗完衣物的木盆子,一边向由两人合住的小石屋里走出来打水洗脸的楼孟月轻笑挥手。

  “去。”入境随俗同样穿着宽松带兜帽长袍的楼孟月应了一声,脑中快速闪过自己这几曰替这群盗匪打杂赚来的钱总数目大致有多少。“小柳,不要求速度的劣马一匹大概多少钱?”

  没错,在经过那几个与骆驼共舞、共枕的曰夜后,楼孟月下定决心了,她需要一匹马,相当需要。

  虽说她楼家人自小受过各式各样的骑术训练,骑骆驼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骆驼那味儿,她真心承受不了啊

  “哦,那就便宜了,几百金吧。”听到楼梦雨的话,柳叶想也没想便笑笑回答。

  几百金?

  柳叶的回答让楼孟月的眉梢轻轻扬了扬。

  果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在当地都能供一整家子快活过几年的数目,由柳叶嘴里说出,却像只是路边买串羊⾁串似的。

  手边两百金都不到的她,看样子只能在鼻子里先堵上两块布头凑和凑和了。毕竟在找到能让她结束这场生存游戏的关键…崩玉之前,她肯定得在这里待上不短的时间,并且她相信那东西也绝对不会是普通的玩意儿。

  因此,在她还没找着在这地方谋生、筹足旅费、找到崩玉好回家的办法前,勤俭持家乃是上策。

  就在楼孟月真开始打算找两个布头时,突然,一个懒洋洋的嗓音传入她的耳——

  “小楼,买什么马啊,马厩里随便挑一匹不就得了,还是你都看不上?”

  “不了,谢谢。”望着边打呵欠边由屋里走出的令狐荪,楼孟月显示断然拒绝,后又灵光一闪“不过能不能租我一匹,一个时辰五十玫铜钱?”

  楼孟月之所以完全不领情地拒绝令狐荪的大方提议,并不是她看不上,而是她太清楚那些骏马可全是弟兄们的生财工具,她不仅买不起,更不忍心看他们无端折损。

  毕竟根据她的丰富经验,她可以不劳而获的东西,折损一定很快、很大,而她怎么也不希望一匹好好的马到了她手上,没两天就断前腿折后腿的。

  她虽买不了马,却可以用租的,因为用租的就不算不劳而获——这点她是有经过实证的。

  “没问题,你自己记账。”

  令狐荪又打了一个呵欠,然后顺手摸了一把柳叶的**。

  “哦,对了,小楼,顺便替我通知弟兄们,准备好了就出发,要不去晚了,好东西全给人买完,我们还得去抢,实在忒⿇烦。”

  “嗯。”口中应了一声,楼孟月转⾝便向人群走去。

  她又一回深深体会到独属于令狐荪的古怪矛盾。她完全无法理解,既然是根本没打算从良的劫匪,脑中为何会有这种等买不到再抢的怪逻辑。

  带着心底的佩服,通知大伙出发的楼孟月,在马厩调好马后,便跟着大队人马上路,足足走了两个半小时,才终于抵达一处偏远绿洲。

  虽说偏远,但这绿洲还是満是人嘲,此起彼落的叫卖声,各式各样、七颜六⾊的布料与贩卖物摆放在地上,或挂在支起的竹竿上,一眼望去,跟现代人的跳蚤市场几乎没两样。

  石村的弟兄们一跳下马,便熟门熟路的四散分开开始逛市集,楼孟月则先是好奇的东走走、西瞧瞧,挑买了一些个人生活用品,以及预防万一的药草后,才将脚步缓缓停在一个卖古玉的摊子前。

  “崩玉”跟真正的玉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望着摊位上令人眼花缭乱的玉饰品,楼孟月静静沈思着。

  其实她很明白,若她开口问,或许有人知道崩玉的来由,但一来这是属于她的游戏,自己解谜才有乐趣,二来,在完全不知晓崩玉是什么前,她不能太过张扬,毕竟这东西不可能普通,万一真与什么国仇家恨之类的事牵扯上,而她还大咧咧的东问西问,不是等着给自己找⿇烦吗?

  拿起摊位上的一本玉书,楼孟月信手翻阅着,突然听见本就吵杂的人群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慵懒嗓音…

  “老胡,什么时候转卖起织锦啦?”

  “唷,这不是荪老大吗?真是好久不见了哪!哎,你也知道,瓷器不仅容易被抢,就算回来也碎了一半,不划算,还不如改卖‮全安‬点的织锦…噢,对了,上回给你们劫去的那批货有没有脫手卖个好价钱啊?”

  “托你的福,让兄弟们大赚了一笔,下回你可以多进些,好托手得很…老胡,你这东西太贵,都熟人了,便宜些!”

  “荪老大看上的东西,你说多少就多少。还有,顺道跟你商量件事儿,织锦利润比不上瓷器,下回你跟兄弟们动手时,能不能六去四归?”

  “六去四归啊…好吧,虽比七去三归少挣点,但这年头大伙都不容易,是吧?”

  “那可不。反正终归都要受抢,给荪老大你抢总比给别人抢好些,好歹还能留点老本。就是你下回动作能不能再快些?要不然先给别人抢了去,咱俩都心疼啊。”

  “是心疼,可弟兄们买卖太多,有时实在脫不了⾝,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这么好了,若先给别人抢了去,我们便再去抢回来,但这一来一往,弟兄们就算不喝水,马也得吃草的不是?所以这就不能六去四归了,一样七去三归如何?”

  “没问题,七去三归就七去三归,就这么说定了啊…”

  听着⾝后的对话,楼孟月虽依然静静翻着玉书,但还真有些目瞪口呆。

  抢匪头子跟被抢者和乐融融的打着招呼、砍着价,还顺便讨论下回抢东西时双方的分成数,这真是…太神奇了啊。

  在楼孟月的赞叹中,刚在这厢讨价还价完的令狐荪,又晃至隔壁摊位,同老板打过招呼后,突然伸出手将正在跟客人谈价的老板娘拦腰一搂。

  “胡乱搂什么搂啊?谁准你搂了!”就见老板娘回⾝用力喝斥着,只是脸上神情跟⾝旁瞧见这一幕的老板一样,全是笑。

  “太久没瞧见你了,想念啊。”一把将老板娘举至肩上坐着,令狐荪笑的那样痞又那样开怀。

  “呸,要想念想念你的月下美人去,想念我做啥?”老板娘不置可否的娇哼一声,还不忘继续跟客人谈价。

  “要想念得着,我需要来你这里找安慰吗?”故意长叹一口气,顺便拍拍老板娘的**后,令狐荪才将她放至地面。

  “老荪,还没找着?”尽管自己的老婆被人又搂又摸,老板却不依为忤的笑问。

  “要找着,我早金盆洗手啦,还需要这么劳碌的在大漠里奔波?”令狐荪扬了扬眉,依然笑得那样欢快。

  “我就不明白了。老荪,这定风关有的是丫头,你喜欢哪个都好,更想搂几个就搂几个,⼲嘛偏偏看上一个只在十年前的蜃影中见过,根本就不知究竟存不存在的女人,不仅为她散尽千金,还没事就在大漠里东跑西奔、南寻北找?”听到令狐荪的话,与客人议完价的老板娘双手叉着腰,口中虽是斥责的话语,眼底却有股淡淡的不解与心疼。

  “虽我老说大漠的女人没‮趣情‬,可你⼲嘛非把没‮趣情‬三个字展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呢…哎,老李,你这媳妇儿得好好教教,好歹也要让她明白什么才是我大漠男儿的痴心与浪漫。”

  “痴心浪漫个庇!这満集市里被你搂过、摸过的丫头比天上的星星都多,你这货要叫痴心与浪漫,我当家的不成痴情种了!”

  哦哦…有八卦。

  双眼虽依然盯着手中玉书,楼孟月心底的八卦魂可是旺盛活跃着。

  她真想不到这看起来漫不经心,平常比加菲猫还懒的令狐荪,竟会对一个十年前在海市蜃楼幻影里见到的女子倾心,并且为她不惜成为土匪头子,只为有一天能在人海中寻找到她。

  看样子,他平常没事老一个人独自出村,大概就是去寻找那位“月下美人”——使对大漠如此熟悉的他,理当跟所有人一样明了,那个蜃影中的女子,也许远在千里之外,更可能他这辈子怎么寻,也寻不着。

  况且,就算有一天他真的足够幸运寻着了,人家搞不好早嫁了,或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十年呢,确实是够痴心与浪漫的。不过由他摸人**跟搂人腰的动作都那样娴熟,而被他摸的人全因他这故事而感概忍受的情况看来,他的这份痴心跟浪漫,成⾊大概只有百分之二十二点八七五。

  “小楼看啥看得这么专心,小钱袋给人摸走了都不知道…哦,你居然对玉有‮趣兴‬?”

  当楼孟月照惯例,表面看似无事、实则脑中小剧场乱跑时,那个熟悉的嗓音突然出现在她⾝后。“好眼光!这崩玉确实非同凡响。””崩玉?“微微一愣,楼孟月缓缓抬起头望向⾝后⾼了自己一个头的令狐荪,然后淡定地伸出手接过属于自己的小钱袋。

  “是啊,定风关的镇关之宝,定风关老大李胖子的命根。”将钱袋交还给楼孟月后,令狐荪用手指着她手中玉书翻开的右页。

  视线顺着令狐荪的手指向书中望去,楼孟月望见了一滴泪——一颗虽是用画的,却画得栩栩如生,如同水晶般通透、与泪滴无异的泪滴形玉石。

  这就是崩玉?

  真美,但也真悲伤…

  望着那幅画,不知为何,楼孟月的心竟莫名有些酸酸的,涩涩的,心疼疼的。虽她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情,但她相信,这玉一定有故事,而那故事,一定让人无比揪心。

  不过…先不论那故事究竟是如何揪心,好家伙,那拥有顶级古板嗓音的神仙,居然要她去把人家的镇关之宝兼关內老大的命根摸回自己口袋里?

  这破关难度会不会太⾼了啊!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哪。”

  就在楼孟月心底开始思考是否自己上辈子得罪了财神爷,也同时得罪了她先先先先祖的神人朋友时,她发现自己的脑门被人拍了拍,而令狐荪在拍了拍她的后腰,又丢下一句话后,便懒洋洋的扬长而去。“加油吧,小楼。”

  听到令狐荪留给她的话,楼孟月真的愣了,心情甚至比知晓了什么是崩玉更加震撼。

  他为什么“又”看出来了?难道这个人有读心术不成?

  没错,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他这样丢下一句没头没脑、她却完全可以理解的话语,但她也相信,她跟过往一样,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做。

  要知道,她楼家是个拥有六百年历史的‘博弈世家’,一直以来,所有人打小接受的训练不仅仅在于各项技法,更在于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绝对淡定。

  毕竟这世间没有必胜之局,所谓的‘胜’,完全取决于纯熟的技法、镇静的心神,以及对局势的判断三者的完美结合,特别是在两強相遇的情况下,谁沈得住气,谁就是赢家。

  除此之外,由于祖上曾与仙人结缘,楼家人自然对道家格外偏好,极讲究⾝心清静与心平气和。说好听点,就是无时无刻看来都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自然的恬淡自在;说难听点,就是每个人都是欠揍的面无表情。

  她承认自己在博弈技法方面的才能远远⾼过于对人心的判读,但她相信自己那副欠揍模样绝对出自楼家真传,所以她实在不解,令狐荪为什么能看得出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是她的功力退步了?脸部肌⾁在穿越时因受到⼲扰而不受控制了?还是古代真有什么读心术之类,可以看透人心的绝世武功?还是…他根本只是随口胡说两句罢了?

  无论如何,他这人,实在太耐人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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