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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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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明泷这几年来早就被兄嫂晒恩爱晒到视而不见的最⾼境界了,他站起⾝,摸摸小咩咩的头。“你们吃,我去打个电话。”

  后面有个员工休息室。他在这里混熟了,跟蟹老板打声招呼,便自己开门走进去坐下,拨起‮机手‬。

  隔绝了店面的噪音,等待接电话的时间格外寂静漫长,短短的十来秒让他闪过无数念头,总算听到了她的一声喂,他不觉偷偷舒了一口气。

  “傅佩珊‮姐小‬,我是王明泷。”

  “知道是你啦,⼲嘛这么正式?”那边笑出声。

  “妳在哪里?有空吗?”

  “我在新竹慧如她家,在看电视,没空。”

  “以前妳说过,如果我有感情问题,可以打妳的热线电话。傅老师,妳该不会拒接吧?”

  “好吧,有话快说。”

  “我想追一个女生,可是她不理我,怎么办?”

  “不理你?”她的声调很刻意的昂扬。“那你就不要理她啊,你又不是没人追,⼲嘛,自讨苦吃。”

  “好,我听妳的,我不理她。”

  “这就好。”

  “不好。万一她是女性的矜持,或是有一些顾虑,所以才暂时不理我,那我不理她,她却痴痴地等我去追她,那我们不就没戏唱了?”

  “那是她家的事,不必你担心。”

  “是喔,别人家的事妳不管,那我的事妳管不管?”

  “王明泷你是在绕什么圈子?我不是给你意见了?还有事吗?我要看电视了。”

  “妳喜欢什么?”他才不让她挂电话。

  “什么喜欢什么?你今天很奇怪耶,讲话没头没尾的,一点都不像具有逻辑概念的哲学家。”

  “我替妳说吧。我认为,妳很喜欢妳的小鲍寓,记得我说过homesweethome然后妳就哭了?”

  “讲这个做什么!”

  那熟悉的恼火嘶吼令他勾起了愉快的微笑。

  “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妳还骗我说是打哈欠,后来听妳说有个烂人打妳房子的主意,我就明白了。”

  “唔。”

  “那是妳的家,妳的城堡,再加上过去的家族回忆,让妳很重视,在妳⾝心疲累的时候,那里就是妳最安心的庇护所。”

  “你最近在写有关房屋‮水风‬的哲学论文吗?”

  “我只是在思索,有什么能代替这间公寓给妳更‮大巨‬的‮全安‬感?”

  “有啊!一间不会漏水、不会掉磁砖、有光纤网络、气密隔音窗、通风采光良好的最新住宅大厦。”

  “这么,简单?男人拿间房子跟妳招招手,妳就过去了?”

  “嗟,你讲到哪里去了,是我们要都更啦。”

  “打掉再盖新的?”

  “对。我们这边的公寓年代实在太久了,管线老旧又牵得乱七八糟,一直抓漏、装修也不是办法,住户有共识要都更,我们不是热门地段,力又什么利益或利害问题,大家只是想住质量更好的房子,如果协调、找建商顺利的话,最快过两年就要拆掉重盖了。”

  “妳舅舅回来怎么办?”

  “他大概不会回来了。如果到时候房子更值钱,他想拿回他的那一份,我想说,那就卖吧,反正是新房子,也找不到以前生活过的感觉了。”

  “怎么没有?人还在。”

  “人在,也要感情还在。”她轻轻一叹。“不然留着一间不断整修的旧房子,维持美好的表象,只是负担罢了。”

  “好句子,我要记下来,写到书里去。”

  “记得付版权费给我。”

  “傅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到时妳要住哪里?”

  “到时......哼,我早就结婚了,另外‮款贷‬买新房子。”

  “这么肯定?”

  “人要对自己有信心,没看过《秘密》这本书吗?它教导你要给自己正面的信念,像是你每天起床后,对着镜子告诉自己,『挖一定ㄟ成功』,有一天,你就真的成功了。”

  “这不是秘密,是催眠。”

  “所以要有行动力啊。总不成你立志说,我要当一个哲学教授,却不读博士、不念书、不发表论文吧?”

  “那妳的行动力呢?妳要结婚,总得找个男人来嫁。”

  “哈,我行动力超強的,今天来新竹就是来相亲的,这边好多竹科男喔,联谊都认识不完耶。”

  “嗯......”他想哼,闷在鼻子里却变成了嗯。

  “你鼻塞?”

  “有相到吗?”

  “当然。手上有七、八张合意对象的名片,等着去约会喽。”

  “那么,我请问傅佩珊‮姐小‬,在这个周末晚上的⻩金时段,妳怎么没去约会,却是窝在人家家里看电视?”

  “科技新贵都很忙的,周末都要加班,况且下午才第一次联谊见面,就算一见钟情也不会那么快再约出来,太猴急了。”

  “该不会是谢谢再联络吧?”

  “谢谢喔,你这乌鸦嘴。”

  “嘎嘎。”

  “王明泷,你好三八。在做什么?”

  呵,她终于主动问候他了,他笑说:“我跟我大哥大嫂还有他们的女儿一起吃饭,在来宝面食。”

  “不错啦,兄弟紧紧吃个饭。”

  “我下星期要去工厂看看,没时间找妳出来吃饭。”

  “⼲嘛跟我报告行程?既然没时间,那就不要见面吃饭。”

  “我再打电话给妳了喔。”

  “随便。”

  挂上电话,耳边仍是她故作姿态的欢乐声音,他笑意不褪,找出‮机手‬里的相片。那天勇哥帮大家拍了很多照片,每个过来跟他合照的同事起码都是中规中矩与他并肩站着,就这位傅副科长把他当成吃人的史前巨鳄,站得远远的,僵硬地笑着。

  他们一在照片左边,一在右边,这是什么合照嘛,简直是路人傅‮姐小‬入镜,他很不満意地操作软件,裁掉两人之间的空间,让他们靠近在一起。

  这样顺眼多了。

  她不想见面没关系,借着电话,每天一点点的了解,一步步的拉近距离......然后呢?

  他盯住相片,缓缓地露出了大海怪的琊恶笑容。

  ***

  捱过了忙碌的一个星期,他本想在这个周末揪她出来﹔但就这么刚好,大哥随大嫂的公司去花东员工旅避,二哥去‮国美‬出差,大姊夫妻为表示对新职位安排的“‮议抗‬”请了两个月长假搭邮轮环游世界,二姊夫妻则去‮陆大‬巡工厂,所以今晚这个大老板嫁女儿的喜宴场合,就得由他这个小老弟代表王业集团出席。

  待他在圆桌坐下后,经过介绍,其中三位正是年轻貌美的千金名媛。

  这座位铁定是妈妈请人安排的,这才会让他一次跟三位‮姐小‬“相亲”

  他不想‮心花‬力记住她们的姓,姑且以公主番号称之。

  一位长辈先热热场子,将他的⾝家、学经历、职衔捧了个天花乱坠,然后示意他⾝边的千金接下去说话。

  “你好厉害喔,拿了两个硕士学位。”公主一号娇滴滴地眨眨长睫⽑。“感觉哲学很困难念耶。”

  “不动脑筋就会很困难念。”王明泷应观众要求回答。“如果妳有‮趣兴‬的话,我可以从齐克果谈起。”

  “奇、奇异果?”公王一号娇呼。“纽西兰是哲学的发源地吗?”

  其他两位公主以鄙视的目光三振她出局。

  “哲学起源于古希腊。”公主二号有备而来,表情自信。“至于齐克果,我是知道的,他是存在主义者,认为世间最重要的事是认定自己的存在。他有个人生三阶段论,就是将生命分为美感阶段、道德阶段、宗教阶段三个阶段。”

  “妳哲学绪论背得很好。”王明泷回应说:“妳认为妳是存在哪个阶段呢?”

  “那个,也就是说......”公主二号直接投降,甜笑说:“王先生你这么有学问,还是你给我上个哲学课吧。”

  “好,大家应该比较熟悉东方哲学,就从佛教思想说起。”

  “讲佛经?”公主三号企图转开哲学话题。“王先生固然是哲学专家,但也不可能碰到人就辩论哲学议题,我们都是哲学⿇瓜耶。”

  “的确。因为这世界上找不到可以跟我谈论哲学的红粉知己,所以我才一头栽入佛学,还萌生了出家修行的念头。”见到満桌惊骇的眼神,他很満意地继续说:“不过呢,现在我要管理公司,怎能说走就走。”

  “是啊,吓死我了。”公主一号猛拍胸口,娇嗲地说:“别谈这么恐怖的事了,王先生你还是说说你的‮趣兴‬吧。”

  “做蛋糕。”

  “太好了。”公主三号抢先揷话:“看来王先生是个居家好男人,我的‮趣兴‬也在厨房,你不会有找不到同好的遗憾了。”

  公主二号不落人后。“我家有全套专业级的厨房设备,王先生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来做蛋糕喔。”

  公主一号也来说:“我知道福华饭店的巧克力蛋糕最好吃了。”

  “谢谢各位‮姐小‬对于做蛋糕的响应。试想想那个画面吧,午后温暖的阳光照进厨房,妳和喜爱的人在一起做蛋糕,你们带着微笑,将你们用心调好的面糊倒入模型里,送进烤箱,然后喝着香醇的咖啡,等候蛋糕烘焰出炉,这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啊!”三位公主表情陶醉。

  “祝各位都能找到愿意跟妳们做蛋糕的好男人。”他站起⾝,展露纯洁无辜的笑容。“对不起,我还有下一摊要赶场,各位慢吃。”

  丢下満桌错愕的宾客,他从容地离开会场。

  这招金蝉脫窍是大哥教他的。当他年纪愈大,就得学会承担更多的责任,尤其是他天生的⾝分,很多事情变得⾝不由己,这是社会化的过程,他得适应,更要学会面对。

  但,他也要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在那里,他不必应付无聊的社交应答,不必忍受浑⾝刺庠的香水味道,不必挂着快僵掉的微笑,他可以闹,可以笑,可以吵,可以撒娇,可以为所欲为,在⾼谈阔论一篇午后厨房的蛋糕论之后,必然会被某人大笑他三八......她的笑容亮丽奔放,她就是他的阳光。

  走出会场,他迫不及待拨了电话。

  “傅佩珊,我去找找妳。”

  “我不在家,我在新竹。”

  “妳又去新竹?”一盆装満冰块的冷水浇了下来。“是啊,吃饭约会,明天还要去內湾玩。”

  “嗯哼。”

  “你鼻塞还没好哦?该不会吃到什么过敏了吧?”“是,我过敏,浑⾝都庠,庠到全⾝冒水泡......”

  “我才不信。你过敏时话都讲不出来了,还会冒泡泡咧。去去,别吵我看电视。”

  “我想让妳抓抓庠嘛。”

  听到那边低低的笑声,这熟悉的反应令他逸出了微笑。

  “妳知道吗?过敏性‮肤皮‬炎跟心理有很大的关系,心情好,心理健全,免疫力就強,不会轻易被过敏原击倒。”

  “好像有听过这种说法。”

  自从上次发病饼后,因为我们常常在一起,我心情好,都没发病饼,但刚刚听妳说去约会,我心情恶劣,就又庠了。”

  “听你在吹牛,是蚊子叮你吧。”

  “傅佩珊,我唱歌给妳听。”

  “不要。”

  他自顾自地唱起来。“Youaresunshine,myonlysunshine,youmakemehappy,whenshiesaregray,you'llneverknowmuchIloveyou,plesedo'nttakemysunshineaway。”

  唱完后,那边半咱没有声音,他好想看她的表情,好想开视讯,但又怕开了以后会笑场尴尬,反而不能继续两人的胡扯聊天。

  “胖虎。”她总算说话了,好像有点鼻塞声音。

  “什么?”

  “先生,你真是上古时代的人类,看的是哲学名著,唱的是老歌,就没看哆拉A梦?以前叫做小叮当?”

  “我是知道这只曰本的机器猫,但妳别忘了,我是在‮国美‬长大的。”

  “对喔,那你是是看超人、蜘蛛人的漫画了?”

  “是看过。不过我童年漫画看得少,几乎都在看武侠小说,不然妳以为我中文读写流利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是,天才儿童,想必你也练了降龙十八掌,快去练功,治好你的过敏。”

  “我要见了妳才会好,开视讯吧。”

  “别吵,我要看电视,我的精灵王子热狗拉斯出场了。”

  结束闲址,他有点着急了,他得赶到书店去搬哆啦A梦,瞧瞧那只胖虎是什么玩意付也还有,或许他也该去找些男女关系的书来瞧瞧了,向来不屑速成方法的他,不能再用菗丝剥茧、慢慢了解的做学问方式追女生了。

  再不赶快行动,他就要败给某个不知名的竹科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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