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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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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阿溜你…”

  “小田你别笑,再乱笑就不像富家千金,也别想勾出疑犯了。”

  “阿溜,你好美喔。”荆小田还是忍不住,拿了绣帕遮脸狂笑。

  阿溜知道她又来扮探子,坚持要在⾝边“保护”她,但疑犯只挑独行的‮姐小‬丫鬟,教他扮小厮恐怕无法成事,于是⼲脆再借一套女装,将阿溜的头发分了两束盘上,拿了胭脂水粉将他打扮成一个可爱的小丫鬟。

  “姑娘走路不能这么大步啦。”她拉回阿溜。“别板着脸孔,才当几天衙门小役,倒将大鹏捕头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我才不要像他。”

  “我们已经在这儿晃一个时辰了,是我不够美,不像有钱姑娘吗?”

  她⾝上穿的仍是寇芙蓉的水红衫裙,手腕挂了几个以假乱真的镯子,头上再揷几支闪闪发光的金漆木簪,如此摇钱树打扮,却是“乏人问津”

  南神庙是南坪最大的寺庙,香火鼎盛,许多姑娘心想这里人多热闹,又位在城內,便独自或偕了女伴过来上香,却也成了歹人下手的对象。

  庙门里里外外穿梭着十几个卖香的妇人,荆小田皆已接触过,她们贩的都是普通的拜香,没有人卖什么幸运香,也不向她推销其它名目的怪香,是以她认定嫌犯还未出现。

  今天大鹏捕头又亲自出马了。其实何必他亲自出来查案呢,有她当探子,再找两个捕快暗中监视,他大捕头大可坐在衙门喝茶等消息。

  况且庙里人多,他既是南坪的知名人物,长得又是鹤立鸡群,实在不好在人群中走动,只好扮了个坐在廊下打盹的乞丐,偷偷地从破竹笠的缝隙观察情况。

  “还没来呀,那我们再走走吧。”她走到他前面,看似跟阿溜说话,实是给荆大鹏暗号,说完便往他的破碗丢下一个角子。

  “小田你不要浪费钱。”阿溜来不及阻止她。“你已经丢第五次了。”

  “我⾼兴!本姑娘钱多得花不完啊。”

  她仍是恼着他。被误会的感觉很难受,只凭一句问话,就认定了她是偷钗贼;钗子掉了,死无对证,百口莫辩,她冤不冤哪。

  她不反驳、不辩解,不代表她就愿意委委屈屈地让他误会;她偶尔也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怒气,只是这怒气用给钱来发怈,着实是伤啊。

  “哎哟,绊了我的脚。”她故意往他横在地上的小腿踢了下。“哼,大白天的,还睡啊?这么大的个儿一无是处,就只会挡路!”

  “我们往后殿瞧去。”阿溜拖走她。“⾼升大哥会跟着我们。”

  一想到荆大鹏只能在破竹笠后面⼲瞪眼,却不能起⾝吼她,心里得意极了,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就见一个年轻男子蹲到了他面前。

  “咦!那个好像不是捕快?”

  “不是。”阿溜已经认识衙门里所有的人。

  “呵,大概是在问他好手好脚的为什么行乞吧。”

  时间近中午,香客渐渐少了,两人来到后殿,也不见有贩香的妇女,正想今曰引蛇出洞的计策即将失败,她忽然看见寇芙蓉从一间禅房出来。

  “是芙蓉!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惊叫道。

  “大‮姐小‬?你没认错?”阿溜头一回看到寇‮姐小‬。

  “是她没错,还有她的丫鬟云儿。”虽然隔得远了,但她居⾼临下,看得很清楚。“她旁边的两个女人我就不认得了,说说笑笑,好像很熟耶,或许是衙门后宅的仆妇或亲戚吧。”

  “‮姐小‬好像在后殿拜佛一段时间了。”阿溜观察了后殿格局。“难怪我们来这么久,都没看到她。”

  荆小田看到寇芙蓉跟两个守候的男人说话,她便放心了。

  “那是寇大人家的仆役阿忠和阿义。”她跟阿溜解释道。

  可芙蓉怎么留下两个家仆,带着丫鬟和仆妇往后面走了呢?

  “去赏花吧。庙的后面有座观音池,莲花很漂亮的…”荆小田也跟着她们走,心里打了个突。“不对,那是李姑娘被迷昏的地方。”

  她立刻举手指了指,向后头的捕快⾼升示意,同时快步往前跑。

  “‮姐小‬!芙蓉!”她⾼声喊道。

  寇芙蓉似乎是听到她的叫喊,才转过脸,⾝子忽然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同时云儿也跟着跌倒。

  妇人甲扶住了寇芙蓉,妇人乙则往她腰间摸去,准备扯荷包。

  “你们做什么?!”荆小田眼看鞭长莫及,使出绝招,扯开喉咙大叫道:“救命啊!有強盗啊!抢劫啦!”

  那两个妇人大惊,抬头看到有人奔了过来,放下寇芙蓉就跑。

  “别跑!”阿溜拉起裙子,像飞箭似地冲出去,⾼升也从后头赶上,往前追赶那两个竟也扯了裙子露出⽑腿翻⾝爬墙的妇人。

  “‮姐小‬!芙蓉?芙蓉!”荆小田赶去抱起寇芙蓉,只见她闭着眼睛,吓得摇了摇她,又叫了叫,却是全无反应。

  “出事了?”荆大鹏也赶到,正好看到⾼升翻出墙去,一低头,见那昏迷的姑娘竟然是寇芙蓉,双目一凝,立即跟后面的男人道:“剑扬,你快带她去看诸葛,这是县令千金,别让人瞧着她的脸。”

  荆大鹏速速嘱咐完,人已经跳上墙头追了出去,看都不看荆小田一眼。

  “你——”荆小田紧抱寇芙蓉,不知来者何人。

  “我是荆大鹏的朋友。你放心,那丫鬟由你照顾了。”

  “啊,你刚刚在前面跟他说话…”荆小田松开了手。

  宋剑扬抱起昏迷的寇芙蓉,不忘将她的脸掩向他的胸口,再掏出一块巾子罩住她的头脸,随即起⾝,以惊人的速度奔跑离开。

  荆小田赶快过去看云儿,这番叫嚷惊动了庙里的师父,这时她才发现两个惊慌失措的寇家家仆站在旁边,忙请师父找来一块可以抬人的木板。

  待她和阿忠阿义将云儿抬到诸葛药铺时,诸葛棋已经在等她。

  “‮姐小‬没事,在后面房里,我来瞧瞧云儿。”

  荆小田赶到后面房间,诸葛大娘正在照料寇芙蓉。

  “芙蓉!芙蓉!”她扑到床边,紧张地喊道。

  “小、小…”寇芙蓉微微睁开眼,许是迷药未褪,想要喊她却喊不出来,泪水已流了満脸。

  “芙蓉,没事了,别怕。”她搂住她,微笑道:“云儿也没事。那坏人想拿你⾝上的钱财,我八哥哥追去了,马上就抓回衙门治罪喽。”

  寇芙蓉似乎想笑,却又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荆小田握住她的手,帮她擦了泪,不停地跟她说话,让她知道她陪在⾝边,见她呼昅平静下来,似乎是睡了,仍是陪着她。

  “大鹏捕头来了。”诸葛大娘探进门道。

  荆小田跑到前头药铺,见云儿灌了药汤后也醒了,只是她和‮姐小‬皆是迷茫无力,只能躺着。

  荆大鹏正在跟诸葛棋和宋剑扬说话。“抓到了。两个歹徒都是男人,绞了胡子脸⽑扮成妇人,‮姐小‬是喝了他们给的茶水。已在歹徒⾝上捜出迷药和迷香,罪证确凿,寇大人还在问他们犯下的其它案子。”

  “那是一般迷药。”诸葛棋道:“现在只待药力消退就好。”

  “大人知道是‮姐小‬出事,又急又气,但公堂审案要紧,他要我过来看看。如果‮姐小‬没事,就赶快送‮姐小‬回后宅。”

  外面来了两顶轿子,宋剑扬去房间抱出寇芙蓉,云儿只喝了一口迷药茶,倒还能让诸葛大娘和荆小田扶着坐进轿子。

  “剑扬,幸好你今天去南神庙,帮了我一个大忙。”荆大鹏这才有空跟老朋友寒暄。“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却牵扯你进来。”

  “不打紧的。我说你怎会变成乞儿,原来是在查案。”宋剑扬笑道:“这样吧,我也跟你去衙门,或许大人会问些话。”

  “阿溜呢?”荆小田终于找到空档问话。

  “他追到歹徒,立了功劳。”荆大鹏语气转为平板,公事公办地回她道:

  “他很好,没有受伤,我叫他回去换装。”

  荆大鹏说完就往前走去,吩咐轿夫起轿,护送寇‮姐小‬回衙门,完全不招呼莉小田,但她还是跟在后面。

  他那张冷脸让她害怕。明明自己没有错,却为何要受他这般漠视?

  有话一定要说清楚,她走到他⾝边。“‮姐小‬不是我带去南神庙的。”

  “自己招了?”荆大鹏冷眼看她。

  他的目光令她不寒而栗。过去他再怎么冷言冷语,即使他误会她偷金数,从来就不是这般陌生人审讯般的冷漠神⾊。

  “我不知道为什么‮姐小‬她刚好也去——”

  “你昨晚去跟她借丫鬟衣裳,又跟她说有好玩的事了吧?”

  “没有!”

  “我在查案,你竟嘻皮笑脸玩闹,万一耽误案情怎么办!”

  “我是不该闹你…”她自知理亏。

  “衙门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他挡住她的去路,伸出手臂不让她过去,仍是直视前方,并不看她,冷冷地道:“你走吧。”

  他又将她定罪了。

  荆小田站在原地,看着轿子一行人离去。

  好吧,有理说不清,就算她说了,他会信吗?不如就不说了。

  反正她怎么做,就是怎么错。她在他心目中,永远是个说谎的女贼,一有风吹草动,也永远是她不对。

  她不⼲了,再也不帮衙门扮探子了。太好了,此地分别后,她就再也不用见到那张自以为是的冷脸了。

  可为何,喉头又梗了苦果子,视线也模糊了呢?眼前浮动的水雾里,就见荆大鹏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衙门后宅大厅,寇芙蓉头一回邀请荆大鹏进来说话。

  “荆大哥,我想找小田来,可她都说不方便,只将我借给她的衣裳洗⼲净,连同两副耳环、一支玉簪托阿忠还给我。她怎么了?”

  “她没事。”

  “南神庙的事,我一定要谢谢小田,幸好她发现得早。”

  “是她陷‮姐小‬于危险,请不必为她说话。”

  “荆大哥,你误会小田了。那曰回衙门,我在轿子里听到你和小田说话,可我昏沉沉的没有力气,连声音都出不了。不是这样的。”

  荆大鹏看着桌面,听她说下去。

  “我初一十五向来要上庙祈福,爹叫我不要出门,后来爹忙公务去了,我便瞒着爹娘出门;拜了佛后,那两个妇人说她们是来庙里帮忙香积的,给我送上茶水解渴,我没有怀疑就喝了;她们又说观音池开了漂亮的莲花,可中午哪有人去赏莲呢,原来是骗我去无人的地方…”

  荆大鹏已了解来龙去脉。这事歹徒招了,寇大人写进案卷里,却不提是自己女儿,而是换了个“王姑娘”

  所以,不是她带‮姐小‬去“玩”他彻底误会了?

  “就算这回是误会,上次她带‮姐小‬去杏花湖,也是不应该。”

  “不是她带我去的。我一直想帮爹查案,我会弹琴,可以帮你们。但小田说绝对不行,怕会有意外状况;但我还是偷偷去了,乐师本来已经来了,我给他银子叫他回去。小田根本不知情。”

  “她砸了‮姐小‬的琴。”

  寇芙蓉很惊讶荆大鹏竟是如此执拗,非得认定小田犯了错不可。

  “一把琴能值多少?能抵得上被假银子骗走的财货吗?能换回姑娘被轻薄的痛苦吗?我若有小田的勇气,我拿了琴也是要砸人的。”

  “还请‮姐小‬莫要将扮探子查案当作好玩的游戏。”

  “我…”寇芙蓉只能怪自己想当侠女,却是弄巧成拙。

  他对她这个‮姐小‬都能板着脸孔说教了,更何况是对自家的妹子。

  “荆大哥,小田很努力帮你查案,请你不要责怪她。我迷药未退时,迷迷糊糊的很害怕,她陪在我⾝边安慰我,她真是一个好姑娘。”

  “多谢‮姐小‬告知实情。”

  荆大鹏向来⾝体強健,不知什么是头重脚轻,可当他站起来时,竟是差点绊了桌脚摔倒。

  明明是‮姐小‬自己跑去弹琴的,她为何要揽在自己⾝上?只因为她说了,他也不信,所以⼲脆就跟他打迷糊仗?

  他自问,⼲捕快以来,一向查案清楚,务要证据确实,绝不冤枉好人;可是,他甚至不给荆小田辩白的机会。

  “还有一事,呃…”寇芙蓉也起⾝,本是欲言又止,见他要走了,忙道:“那位…荆大哥你的朋友他?”

  “他姓宋,宋剑扬,曾经是南坪衙门的捕快,与我共事三年,两年前离开,现在是冀王府的侍卫。”

  “冀王府?他在北关县?”寇芙蓉掩不住脸上失望的神情。

  “是的。他昨曰已经回北关。”

  “这…这是他的巾子,跟着诸葛大夫家的被子裹在一起,让我一起带回来了。”寇芙蓉拿出一块折叠整齐的巾子。

  “我代‮姐小‬归还便是。”

  “宋侍卫的家在南坪?”寇芙蓉并没有拿给他。

  “他爹娘兄嫂住在南坪,他这两天是回来省亲。”

  “看妻儿?”

  “他尚未娶亲。”

  “他家住南坪何处?我想…嗯,虽然不能亲自答谢,也该给他爹娘送个小礼,表示我的一点谢意。”

  “好。他住城西的芙蓉巷。”

  “这么巧!”寇芙蓉脸上浮现‮晕红‬。

  荆大鹏无视寇‮姐小‬的娇羞神情,至于‮姐小‬为何一定要答谢剑扬,那也不关他的事;他脑海里全是荆小田那张隐蔵着情绪、却仍会扯出笑容的小脸。

  黑黑的瞳眸,滚溜溜的,仿佛带着流动的水光,他看不出是愤怒还是难过;或者是说,他“不屑”看她,所以无从看清她对他的指控的反应?

  为何他会如此苛求她,容不得她犯下一丁点错呢?

  他得再想想。

  他该怎么办?虽说寇芙蓉的事与她无关,但她毕竟拿了金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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