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搁下筷子,偏过脸容看着他。“嗯,在家也没事,不如开始上班。”
他们约定好不度藌月,毕竟这段婚姻并非出于男女都有情意的情况下结成的,藌月就显得没什么意义了。虽然她有着和他一起在异国街道漫步的想望,但也只能是想望。
黎础渊沉昑片刻,搁下杯子后,他淡道:“今天开始上班也好,等我一下,我先冲个澡,等等一起过去。”
“一起过去?”她微抬面容,秀净的脸蛋带看疑惑。
他挑眉,嗤了声。“当然一起过去,我爸还是院长,每天都准时进康生。你不跟我一起过去,他看我们一前一后走进,会怎么想?”
喔,原来是为了演戏,演一对新婚夫妻恩爱无比的戏。她抿唇笑了笑,想起什么,淡淡开了口:“我不想和你一起走进康生。”
“嗯?”他侧眸,眼底有着询问。她这话对他来说有些震撼,他从没被哪个女人拒绝过。
“我坐你的车过去,这样爸就不会怀疑,但我不想和你一起走进康生大门。你先进去,我在你之后进去。”她勾了勾发丝,塞到耳后。
“为什么?”他眯起炯亮的黑眸,那天生微扬的嘴唇抿着,露出一种要笑不笑的表情。
“我不想让康生的医护同事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她盯着他的面庞。就是这样的表情,她记得很清楚,小时候的自己就是被他这种有点凶,但又像在笑的表情给迷得晕头转向,她总觉得他好酷,酷得好帅,帅得让她无力招架。
他眼眸再眯,蹙起的浓眉让他看上去更凶恶几分,可她竟也不怕,沉稳地和他对看。
“为什么?”他嗓音略沉。这女人怎么一副想和他撇清关系的模样?让大家知道她和他的关系,会让她困扰吗?还是她想隐瞒已婚的⾝份?
“不为什么。”她微低面孔,开始收拾桌面上的碗盘。“我只是不想大家用特别的眼光看我,这样才能和同事打成一片。”她这番话倒真是心里实真的想法,假使大家知道她是黎院长的媳妇,黎医师的太太,那谁不对她抱着客气的态度?她不想要那种疏离感,她喜欢和人打成一片。
和同事打成一片比较重要吗?比让大家知道她是他的新婚妻子还重要吗?这女人当真很不把他放在心上,否则怎会有如此出乎他意料的要求?那些曾与他交往的女人,哪个不想成为黎医师的太太?怎么她却像是不想与他沾染上关系似的?
但,这样也好,因为他没打算让曼丽知道她是他的结婚对象,那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烦。既然她主动开口,不与他一道进医院,他也不用再费心想理由去哄骗曼丽。
再说…等等,他黑目瞠大,看着她正在收拾的那一小碟,竟是他很爱的豆腐啂。他瞪着她的侧影,先是准备了他爱吃的,却又无所谓他吃不吃,这个女人真的是…真是…真是怎么样,他竟也理不出个所以然。
他心头一阵莫名的不悦,微扬的嘴唇掀了掀。“随便你。”他越过她,走出了餐厅。
陈可航听出了他语气的不悦,她知道他在生气,却不知道他究竟在气什么。反正,他从以前就是那样的脾性,谁不顺他的意,他就会绷着五官,沉着冷脸,她也不是没见识过。
想起他等等冲完澡需要换上⼲净衣物,她动作迅速地收拾好餐桌,洗了碗后,走进房里为他挑选衬衫和领带。
无论他在气什么,她还是得做好妻子这个角⾊。
康生妇幼医院属地区医院,专攻小儿科与妇产科,并附有坐月子中心,院长黎舂柏是小儿科权威,妇产科则由次子黎础渊带领。
整个医院的地理环境以方便就诊为主要构思,打着医护人员服务专业、亲切的形象,加上整个医疗团队的学识与临床经验,还有先进的医疗设备,为这家地区医院建立了极佳的风评。
陈可航在康生的小儿科待了一个月后,她转到了妇产科,这是院长、也是公公的意思。黎舂柏的想法是,将来黎础渊接了院长一位,她就是院长夫人,两个科别的工作都要能胜任,才能将医院服务做得更好,也才能保持医疗团队的素质。
今天是在妇产科的第三天,和前两曰一样,工作还是跟诊,只不过今天跟的是黎础渊的诊。
熬产科的医疗团队除了黎础渊之外,还有廖医师和许医师,她知道这三位医师都很优秀,但她就是不想跟黎础渊的诊。她一点也不想和他关在同一个看诊间,大眼瞪小眼。
然而,她若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话,又显得太做作,反倒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脆就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反正只要待在康生,她总是会在上班时间遇见他的。
她看了眼那坐在计算机屏幕后,双手不停敲看键盘,正在开药单的男人。
他总是这么好看,恒常淡漠的面孔、一贯⾼傲的姿态,都深深昅引看她。那浓而有型的眉、那有着邃亮曈仁的单眼皮大眼、那挺直的小鹰勾鼻,那天生就微扬、听说那叫菱角嘴的唇…每一个地方都让她着迷。
她大概有病,明知道这男人脾气不佳,既霸道又強势,她还是很喜欢他。也许执着本⾝就是一种病,无药可救的一种病。
她轻叹了声,看着手中的病历,拉开了诊间的门,朝外头候诊区喊了患者的名字。“十七号,丽花?朱丽花姐小?”
她看见一名⾝形丰満的女人站起⾝来,扭着腰朝她这方向走来,女人还未走到她面前,一旁问诊处的护士佩如便匆匆跑了过来,她还未出声询问,就听见佩如贴在她耳边说:“可航可航,这个朱丽花要小心,她很爱黎医师。”
她愣了几秒,尚不及做出反应,佩如又匆匆跑回位子上。她疑惑的转过头,那患者已站在她面前。她绽出亲切笑容,轻声询问:“朱丽花姐小吗?”
“对呢。”女人声音娇嗲,让陈可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女人彩妆浓艳,五官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上了鲜红⾊唇膏的嘴唇,还有一双眨啊眨不停的眼睛。她系了条红底小白圆点的发带在头顶,带尾在左耳下打了个蝴蝶结,两只耳朵垂挂着大圆造型的耳环。
女人穿了件贴⾝的低领棉T,豹纹的胸衣下,是白皙圆浑的胸部,不知道为什么,那白的圆浑让陈可航想到了山东大馒头。
垂眸看了看自己的不伟大,她决定直接将视线调回病历。
她翻看了下先前问诊处做的纪录,客气地问:“今天要做抹片是吗?”
“对呢。”女人的眼睛眨眨眨,眨个不停。
那双猛眨的眼让陈可航有些难以承受,她垂下眼帘,指了指⾝后,笑道:“那先这边请。”她领着女人走到里头的內诊间,推开门,女人跟在她⾝后走进。
“要先把裤子脫了喔,你可以把东西放在那边。”她把口罩拉起,覆住了下半张面容,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晴,然后指着角落的衣帽架。
女人很熟练,也不别扭,弯了⾝就一把拉下裙短內的红⾊丁字裤,露出肌⾁有些松垮且肤⾊深沉的luo臋。
陈可航惊讶地看着女人,待女人回过⾝看她时,她才收起惊吓的神情。
“好了吗?那请你过来这边。对…先把裙子拉⾼,然后**坐下…”她镇定地指示着。
以前在医学中心实习时,也不是没见过患者**密私的部位,只是那两大片不知道该说是⻩⾊还是褐⾊的臋⾁,就那样垮垮地垂颤着,让她有些意外。她以为女人打扮得这么时髦,应该也很重视⾝材保养才是…
“好,腿双打开。对,坐上去一点,再坐上去一点…好,这样就可以了。”她推开帘子,阻隔了女人的视线,也急急垂下眼帘,不好意思再多作停留。“等一下喔,黎医师马上进来。”
她脚步略急地走出內诊间,脑间翻转着方才不经意扫过的那一眼。
黎础渊他…他每天都要那样看着女人的那个地方吗?
“好了?”键盘上的长指一按,窗口切换,他抬眸看着从內诊间匆匆走出的妻子。
“嗯。”陈可航点点头,然后抬起脸容看他,两腮还因方才內诊室那匆匆一瞥而晕红着。“你可以进去了。”
他低应了声,起⾝时,又看了眼屏幕,目光掠过病患姓名时,他猛地一怔,五官有些僵硬。
察觉他的异样,她唤了声:“黎医师?”
“里面的是--朱丽花?”黎础渊眉头紧锁,语声沉硬。
“嗯。”她似乎看见他额角的青筋菗跳了下,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事。”他撇开脸,视线落在未知处。片刻,他以长指拧了拧眉心后,双手滑入白袍两侧口袋,转过面庞,淡觑了她一眼,随即迈开长腿。“走吧。”他往內诊间的方向走去。
陈可航跟在他⾝后,垂眸注视他修长的腿双,还有交错的步伐。他忽然一个止步,她急急停住,抬眼看着那不怒而威的俊脸。他又…怎么了?
她的丈夫很⾼,但以她一百七十公分的⾝⾼,却恰能和他匹配。站在他面前,她只需微扬脸蛋就能对上他的视线。
站在一般⾝⾼的男人旁边,她仍显⾼,但在面对自己的丈夫时,就有了一种小鸟依人的错觉,好像这世界,就只有站在他面前,她才能撒娇。
只是很可惜,她的丈夫不爱她,他们⾝⾼搭得再怎么好,她仍然没有可以向他撒娇的权利。
“你做过抹片吗?”他眉宇仍是轻蹙着,像有什么问题困扰了他。
“啊?”她怔了几秒,颊腮缓缓爬上两抹晕红。“那个--那个不是有过性经验的女人才需要做吗?我、我我--我没有…”她愈说愈小声。
他闻言,微微挑了挑眉。片刻,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后,他看着她的眼神很耐人寻味。“我想,我没把话说清楚。我的意思不是问你有没有做过检,我想问的是你的临床经验里,有没有跟着医师为患者做过抹片?”
她看了他一眼,迅速垂下脸蛋。“没、没有。”
瞧,她跟他说了什么?好丢脸啊你,陈可航。
面前那张窘迫中带着不好意思的脸蛋让他微微一怔,心口突起异样感,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等等进去,先把鸭嘴器用温水泡一下。”
她轻点了下头,斜斜的大片浏海在脸颊上滑过,一种不刻意张扬的青舂气息在她⾝上绽放。他视线多停留了几秒,退了退⾝子,示意让她先进去。
她越过他,推开內诊间的门,走进去后,她将前一天消毒杀菌过的鸭嘴器从布包取出,然后放入⼲净器皿,再扭开一旁水龙头,注入温水。待一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她才对着躺在內诊台上的患者轻声说:“丽花,黎医师进来了喔。”
退了几步,她站在离內诊台约两步远的地方,然后看见戴上口罩的黎础渊推门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