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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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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秋霁正在思忖迷离之中,忽然四周灯火通明,马儿嘶呜,不知从哪里涌出千军万马,瞬问将码头包围得水怈不通,无数弓箭手立在山石之上,利箭整齐一致地俯瞰,气势逼人。

  赵阙宇驾着昂首的骏马,在士兵退让中,缓缓来到距他们咫尺之遥的地方。

  “二妹,”他脸上布着冰寒的笑意“怎么不在宮中好好待看,夜深露重,却跑到这儿来了?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家人多想想啊。

  江映城旋即档在她面前,虽然这样的掩护毫无用处,但她却为他这微小的举动感激不已。

  “皇上,”他朗声道“都是微臣的错,是微臣指使秋霁这样做的,恳请皇上责罚微臣一人就好。”

  周秋霁这时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爱错人,他的确值得…

  “既然知错了,现在改还来得及,”赵阙宇道“映城,我素来待你不薄,就算知道你隐瞒了自己‮实真‬籍贯,我也没有责备过你一句。的确,朝中是有人劝我除了你,可我尚未下定最后决心,想不到,你竟这样谋逆!”

  “微臣知道,”江映城颤声答“皇上一向待臣甚好,若非得遇皇上,微臣此刻还是一介流浪京城街头的布衣。”

  的确,赵阙宇与江映城之间,有着属于他们男人之间的发谊,凡事应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她突然好后悔来揷手多管。

  “你既然悔悟,就把小皇子抱过来吧——”赵阙宇道“反正,你们也走不了了。”

  “微臣本来根本没想过要走,但秋霁已经这样做,微臣就没有抛下她的道理,现在但求皇上放我俩一条生路,微臣保证,只要过了边境,一定会托人将皇子毫发无伤地送回。”

  这并非是第一次,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但从前都是她为了他而牺牲,唯独这一次,他展开了羽翼,将她牢牢护在自己⾝下。

  原来,这样的感动是真会让人生死相许的。周秋霁垂下头,默默地暇泣起来。

  拚尽了全力,才换来这一点点小小的喜悦,仿佛看到荒芜的土地终于闻出一朵微小的花,谁也不会懂得她此刻的欣喜若狂。

  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现在不想了,只愿这般站在他的⾝后,做一个支撑着他、却被他保护着的弱女子…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大概,南齐边境的一个小镇吧。

  自从跟他离开了夏楚,这些曰子他俩就一直过着这样流离飘泊的生活,每个地方都不敢待太久,怕暴露了行踪。

  但颠沛并不让她厌烦,相反的,只要能与他相伴,她便甘之如怡。

  夏天渐渐远去,枫叶染红了半壁天空,周秋霁时常站在林中仰望⾼洁的阳光,虽然想念家人,但思绪却如此宁静。

  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如果能重新选择一次,她依旧会如此。那是她在绝境中,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枫叶好像又红了几分,”江映城站在她⾝后笑道“咱们采一些风⼲了,做书签如何?”

  “好哇。”她欣喜额首“只可惜旅途波折,许多喜爱的书都不能留下来。”

  “再过几年,等事情渐渐淡了,咱们就找个地方定下来吧。”他轻声道“放心,我不会让人你一辈子这样流离失所的。”

  他素来一诺千金,所以,她向来深信不疑。

  “不过我们的盘缠不多了,”她不噤有些担忧“可有什么法子?”

  “品墨倒是给我寄了一些,足够撑一阵子。”

  别的男人或许不敢接受好友如此馈赠,觉得有损面子,但他这种坦然的态度倒让她欣赏,因为,他自信有朝一曰有力偿还。

  “对了,”江映城忽然又笑道:“我今天给了店家一些银两,让他晚上多备好菜,再买一对龙凤蜡烛来。”

  “龙凤蜡烛?”她一怔。

  “我说夫人,咱们都成亲这么久了一也是该圆房的时候了吧。”他只这般简单提起。

  她迷惑了好半天,才终于明白过来,心尖激颤了一下,又要惊喜得落泪了。

  这一刻,她才算成为他真正的妻子了吧?曾几何时,她以为此生都不会有这样一曰,然而,在倾尽所有之后,上苍还是给了她稿赏。

  “你看看你,本来大喜的事,又要难过了,”江映城轻轻拭掉她的泪珠“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上已经昭告天下,立你那小外甥为太子了。”

  “真的?”周秋霁惊喜不已。

  自从离开了夏楚、他们如约将皇子送还后,总是想方设法打听关于故国的消息…虽然,她笃定赵阙宇对大姊的感情,但还是害怕帝王之心易变,夜深人静的时候,屡屡从梦中吓醒,生怕他翻脸无情,对付他们一家。

  如今看来,她是白担心了,他待大姊一如往常,甚至远超过她的想象。

  “又在想念家人了?”江映城很了解她的心思“我知道你几次给昭平去信,却没有回音,你一直很难过。”

  “爹娘不会这样轻易饶恕我的…”周秋霁涩笑“只盼今生能求得他们的原谅,我就満足了。”

  毕竟,那是她的小外甥,她不顾家人安危,挺而走险,远在昭平的爹娘听闻此事,哪里能轻纵了她?

  大姊一定也很生气吧?她实在无颤再面对大姊,只能每到一座庙宇,便烧香拜佛,遥祝姊姊和外甥此生平安喜乐。

  “曰后等事情平静,我代你回去向他们负荆请罪,”他轻轻揽住她的屑“就算倾尽所有,也要求得他们的原谅,不让你抱憾终生。”

  周秋霁听着他的承诺,心底涌起一丝暖意。天地苍凉,唯有他二人,可以相依为命,这感觉如此隽永。

  “我们成亲的事…”她忽然又想到“该不该向你姨⺟享报一声?”

  “品墨已代我说了,”江映城一阵好笑“你猜怎么着?雪娇居然托他给我们寄来了一份新婚贺礼。”

  徐雪娇会送上真心的祝福?这也太令人惊吓了。

  “呵,你确定是贺礼吗?”周秋霁亦笑道。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信徐雪娇在毫无缘由的情况下,会骤然颠覆本性。

  “礼物我还没拆开,她指名要给你,”他递给她一个匣子“如此,就由你亲手处理吧。”

  周秋霁捧着匣子,有一种強烈的预感,把它一打开,肯定会飞出什么灾难一般的秘密,她必须先静心再静心,做好一切准备。

  然而,迟早要面对的东西,她也不想逃避,当下下定决心,倒也无所畏惧,就当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如吃饭‮觉睡‬那么简单的事情。

  匣內之物终于呈现在她眼前了,不过一张诗签而己,上头画了梅花,染成淡绯⾊,一看就是女孩子的东西。

  她诧异,细细读了上面的娟秀的文字,似乎是一首情诗。

  君住长江头,妾居长江尾,曰夜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只盼君心似我心,品茗时节,看见青烟。

  品茗时节,看见青烟?

  呵,这诗签出自谁之手,不言而喻,徐雪娇把它当成新婚贺礼送来,又是为何?

  苏品烟是徐雪娇最后的武器,如果她以为能藉此阻碍他们成亲,那她也太过低估了江映城的真情。

  或许,她是比不上苏品烟,可她此刻是‮实真‬存在于他⾝畔的女子,有温度有暖意有笑有泪,而非一个早已逝去的虚幻影子。

  她何必惧怕一个影子?

  “写了什么?”江映城笑道“不过若你不想让我看,我不看便是。”

  “大概,是苏姑娘从前写的吧——”

  周秋霁犹豫片刻,还是把诗签给了他,心里同时忖度,要不要告诉他关于穆时逸的事?倘若她一直隐瞒下去,这会变成他们一辈子的心结吗?

  不如,能‮开解‬的时候,就解吧,反正,她现在已经不再书怕了。

  “在昭平的时候,”她终于说出了口“教我丹青的老师姓穆,他说,他是沁州人。”

  “穆先生?”他大为意外“呵,那应该就是他吧,天底下哪还会有另一个穆先生”

  “穆先生说,苏姑娘曾经送过他一幅画一她的自画像。”她咬了咬唇,抬头看他的表情,斟酌着要不要再说下去。

  江映城眼神微动,內心还是受了一点悸动,当然了,那个曾经让他刻骨铭心的女子,本就不会让他淡然无情。

  然而,他终究还是笑了,宁静清朗,不带任何幽苦悲伤。

  “我早就有些察觉了,品烟当年…应该另有所爱。”

  周秋霁错愕“她背叛了你,你真不介意?”

  “呵,她没有背叛我,我们当年从来没有说得很明白——”他轻声道“我也从不知道她是否真心喜欢我,没有承诺、没有誓约。”

  原来,苏品烟与他,还不如他和她来得靠近。

  刹那间,周秋霁的嫉妒完全烟消云散了,她惦念的那些前尘往事,不过是想象中的迷雾,如今,终于拨云见曰。

  “这首诗大概也不是写给我的,”江映城看着诗签“从前,若知道了这个秘密,我想我可能会伤心欲绝,但此刻,我倒觉得轻松不少。”

  “轻松?”她不解。

  “如此我便可以完全放心了,”他握住她的手“放心地去娶我的妻、去爱我此刻所爱一品烟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起她。”

  周秋霁低下头,心中有道不尽的柔情。

  “你,才是我的长天。”他继续在她耳畔呢喃。

  的确,他是她的秋水、她是他的长天,秋水长天共一⾊,落霞与孤鳌齐飞。

  他们,是天生的一对。

  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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