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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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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丞相夫人,皇上圣旨赐婚,风光大嫁,倒是那些暗地里爱慕映城的女子,可得要担心了,本来,若我与映城不睦,她们或许还有机会取我而代之,这下可好了,来了个与苏品烟相貌相似的小竹,那她们就更没什么希望了。”

  徐雪娇霎时脸⾊一变。

  呵,所谓作茧自缚,就是如此吧?她本以为徐雪娇有多大本事,谁料这样沉不住气,尽出些损人不利己的搜主意,这样的对手,她还没看在眼里。

  其实,她的敌人从来不在末来,只在过去。

  苏品烟,那抹让江映城永生不忘的幽魂,才是她最大的敌人…

  “来人,替小竹姑娘收拾厢房,以后就做我屋里人吧。”周秋霁轻弹衣袖,嘴角一勾,心想,有一种胜利叫不战而胜。“多谢雪娇妹妹了。”

  她看到徐雪娇己经气得嘴唇发白,然而这怪得了谁呢?她周秋霁从不主动与人挑衅,但也不惧滋事之人。

  “夫人,”忽然有小厮来真报“丞相回府了,请夫人到书房一叙,有要事相商。”

  “妹妹请回吧。”周秋霁打算给她一个台阶下“改曰我再答谢妹妹。”

  说完,她径自打起帘子,往书房走去,不想再面对徐雪娇那张难堪的脸。

  忽然,她觉得徐雪娇有些可怜,从前有苏品烟,现在有她,徐雪娇从来都不是江映城最亲近的女子,无论是情感上还是名分上。

  换了她是徐雪娇,她会怎样呢?大概更加郁闷吧?

  一边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书房,没料到,江映城却站在门口等她,冷不防地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路膀上,吓了她一跳。

  “才好了些,也不多穿点儿。”他摸了摸她单薄的衣袖“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在想你那宝贝表妹。”她微微一笑。

  “雪娇?”他声眉“她又生事了?”

  “不知她从哪里找来一个丫头,说要送给你做妾。”周秋霁坦白道。

  江映城怔了一怔,随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胡闹i雪娇还是那样淘气,总长不大。”

  徐雪娇真该听听他现在的语气,其实充満了对她的宠溺!假如她就此认命,満足于只做他的表妹,大概会很幸福吧…

  “敢问相公,妾⾝该怎么办呢?雪娇的这份大礼,是收,还是不收?”

  “夫人如此聪明,自然有解决之策。”江映城瞧着她,眼神玩昧“否则为夫娶你,又有何用?”

  这话没错,她如今的功用,大概就只有如此了吧?

  “相公想见见那名婢女吗?”迟疑了一会儿,她又问“长得还不错…”

  “我连娶妻都很勉強,何况纳妾?”他挥挥手道:“你自行处理吧,也别亏待了那丫头。”

  “明白了…”她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临时打住了。

  那丫头长得极似苏品烟,若他见到,还会像此刻这般无所谓吗?

  或许,她该让他见那丫头一面,或许他就此沉沦其中,将她休离,放她去昭平与家人团聚…

  可不知为何,她竟感到有些不情愿。任何能让他勾起回忆的人与物,她都不愿意带到他面前。

  “又发呆了。”江映城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我的夫人,你这一病,整个人像是病傻了。”

  她是有点犯傻,至少,不像她自认的那样聪明,否则,就不该替他喝下那杯毒酒。

  “明曰你带雪娇和姨⺟到京郊的庄子去住几天吧。”他忽然话锋一转。

  “什么?”周秋霁有些意外,不解其意。

  “多住几天,京里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不要问,把庄子大门堵好,备好足够的衣食。”江映城的俊颇沉敛下来“待时间到了,我会去接你们。”

  “发生什么事了?”她突然意识到事态之严重“京中…要有变故了?”

  “惠妃已与她兄长密谋,不曰将引季涟一族进京。”他沉默片刻,才坦言“京中恐怕会有一番屠戮了——”

  不出她所料,这一天,迟早还是来了,可以想象,彼时那鲜血淋淋的厮杀与争斗,又不知会有多少无辜者卷入这场灾难,变成孤魂野鬼…

  “好,我在田庄等你。”

  只答了这一句,仿佛所有的默契都在其中。

  他凝视着她,点了点头。

  默契?她和他之间,几时有了这样的东西?呵,真是讽刺,他们本该是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

  在田庄的曰子一直都很平静,正如黎明前的寂静、海啸前的风平,周围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她按江映城说的,将庄子大门紧闭,备齐了足够的衣粮,仿佛这里是可以避难一世的世外桃源。

  虽然如此,田庄上上下下都害怕得要命,尤其是徐雪娇和徐夫人,几乎整曰躲在房里,唯独她不害怕,毕竟,她记忆中有过比这更恐怖的经历。

  每天清晨,周秋霁都会沿着小小的院子散步,已经是初冬了,夜里会下一些冰粒子,早晨便会凝结在树叶上,让四周渗透一种沁人寒意。

  她披着狐尾做的大氅,倒不觉得冷,大概比起寒冷,还有更让她刺骨的东西。

  其实,她很想知道京中的情形,可惜在这样的境地里,只能不闻不问,让自己变得⿇痹…

  到了第十天早晨,她忽然听到急促的拍门声。

  对,是拍门,不是敲门,那声音带看一种童横的犀利,让人心里涌起一种紧迫的恐惧感。

  她听过类似的声音,娘家被抄的那天,就是这样的拍门声。

  “夫人,”管家急急赶到她面前“外面好似有些不妙,像是逆党。”

  “是吗?”她倒是非常从容,其实,她并非没料到这一天,结果只有两种,不是好,就是坏。

  “夫人,快换⾝寻常的衣衫吧。”管家道“一会儿请蔵在仆婢中间,不要出声。”

  “为何?”周秋霁凝眉。

  “丞相吩咐过,要保护夫人,逆党此次前来,定是要捉拿夫人,威胁丞相,田庄上下理当掩护夫人。”

  原来…江映城居然为她做了如此周全的打算…

  呵,她倒是低估了他的关心。

  在这绝境之中,能得到如此关心,她的心底不由得涌起一丝暖意,之前他对她的种种‮磨折‬,仿佛在这一刻,都可以烟消云散。

  “知道了。”周秋霁微微额首“一会儿逆党进来,你们也不要过于反抗,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保住性命要紧,快点吩咐下去。”

  管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躬⾝去了。

  周秋霁连忙寻了一⾝布衣出来,匆勿换上,肥大的棉袄加上花布的包头,真把她衬得像个农扫了。

  她听见大门呕嘟一声打开了,似有千军万马立即涌入了院中,喧嚣鼎沸,铁蹄铮铮。

  透过窗纸,她看到模糊的人影,黑庒庒一片,来者想必气势汹汹。

  “官爷,敢问有何事?”管家的声音。

  “请你们夫人出来一见。”似乎是为首军宮的声音。

  “夫人此刻不便见客。”管家回答。

  “叫你去请便去请,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军官吼道。

  “管家,来者何人?”一名女子问道。

  “夫人,也不知这是谁,非嚷着要见您——”

  她明明人就还在一房里,哪里又冒出来另一个夫人?

  周秋霁偷偷推开窗捅,想看个仔细。

  院中,果然有一披着狐尾大氅的美丽女子,从对面厢房走出来。

  这女子她曾见过,不过是府中一名婢女,此刻却冒充夫人,想必也是江映城的安排吧?

  他为了护她周全,不惜贡献出忠心的婢女,万一这婢女为此伤了性命…周秋霁顿时不敢再想下去。

  她想到了娘家被抄的那天,父亲塞给她一个包里,叫她从后门快快逃走,可她选择留下来,跟家人待在一起。

  从小到大饱读诗书,书上从没教过她逃避,只说,是人都应该有勇气。

  那时候,她没有抛弃家人,此刻,她也不会任由一个无辜的女子替她受罪,自己却躲在这里。

  “等等——”她将房门一把推开,⾼声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向她,目光中充満惊讶。

  周秋霁就这副朴素无华的打扮,轩然步至院中,昂头注视着那马首的军官。

  军官半信半疑地瞧着她,又瞧瞧方才的婢女。“到底哪一位才是真正的丞相夫人?”

  “我府中仆婢甚是忠心,换了我的衣衫,想替我掩护。”她毫不畏惧道“京中认识我的人甚多,你只需找一、两个我父亲的旧识,一辨便知。”

  军官跃下马来,往她⾝上细细打量了片刻,忽然‮子套‬长剑,直指她的咽喉。

  四周诸人倒昅了一口气,霎时都僵住了,但她的心,依旧沉静。

  见识过鲜血与死亡,她早就不再害怕刀光剑影,此时此刻,任何人、任何物都威胁不了她。

  “我若在你⾝上轻轻划一刀,便知你的真假了。”军官阴森笑道“若你是假的,他们定不会紧张。”

  “那你就试试好了。”周秋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若我是真的,丞相绝不会晓过你”

  军官凝了凝眉,仿佛被她这话镇住了,剑锋逼近唯心处的同时,似乎微颤了一下。

  她不知道接下来对方会怎样,也许真的一剑刺过来也未必可知,她只奇怪为什么自己心里没有丝毫恐俱,这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一要保住这庄子上下周全,至少,不能连累无辜…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听到啊的一声,那把剑应声而落,鲜血浓到了她的脸上。

  血?哪儿来的血?是她的血吗?

  周秋霁定睛一看,却发现一支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羽箭,正中方才那名军官的手臂,鲜血正从伤口噴涌而出。

  接着另一队官兵鱼贯而入,门阶处,江映城正负手而立,淡笑地望着她。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连她也不知为何他出现得如此及时,仿佛他早就潜蔵在附近,或者,是上苍派他来救她于危难之中。

  周秋霁忽然觉得眼眶湿润,十曰未见他,恍若隔世,他给她的感觉,如此熟悉却又陌生。

  “哭什么啊?”江映城踱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拭去她的泪珠。

  两路官兵已经展开惊天动地的厮般,他俩却这样安静地对视着,刀光剑影仿佛化为虚幻的背景,与他们毫无关系。

  她驻足不动,知道他这样微微地笑着,就表示就算处境再危险,他亦有办法护她周全。

  曾几何时,她一直‮望渴‬遇到这样的男子,可现在,她却希望从来不认识他。

  “京中一切都安稳了?”半晌,周秋霁才低低地问。

  “处理好这里,一切都安稳了。”他笃定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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