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她不过是个艺术总监,而且才刚上任没多久,论资历和职位都不应该是她和他出国。
“第一,因为皮耶先生和你是旧识,第二,这次有许多法国的政商名流也都会与会参加,所以需要借重你的法语能力,以及曾在法国求学的地缘关系。”
方亚爵说得振振有词,让魏棻菲自己也不由得被说服,她的确就是陪他出国的最佳人选。
“还有,皮耶先生想把你介绍给法国的政商名流认识,所以希望你一道把小提琴带去,可能会派得上用场。”
“什么意思?”带小提琴去?她感到不解,是要她演奏的意思吗?
“我也不清楚,但是皮耶先生特别这样嘱咐,所以就⿇烦你带着。”他心中臆测,多半是皮耶先生在这些人面前夸赞她的琴艺,因此他们打算趁这个机会一睹她的丰采吧?
她低下了头思索一阵后,抿着嘴回着“新加坡之行…我会和你一起去。”
“很好。”他对于她的答覆感到満意。
“但是,”她停住话,却将信用卡收回信封里,并递给他“这我不能收。”
方才他的话在她脑中不断打转,魏棻菲深深觉得收下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妥当。
罢开始,她的确认为这么做是为了公事上的考量,但是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操作,连一些明明不是“公事”的东西,他都可以套上这个名送给她?
她甚至觉得,他口中的“公事”似乎只是借口,实际目的是要送给她。
若是要送她,那他大可大大方方的说,虽然她知道自己拒绝的成分居多,但是用“公”的名义包装它们,他这样的作法让她觉得很不受尊重。
是,她是缺钱,但他没有必要用“公事”的名义来掩盖他“施舍”的事实。
方亚爵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接过东西,方才的平静已不复存在,他抬起眼,若有所思的直盯着她。
“机手我的确需要,多少钱,我会再付给你…”魏棻菲低下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至于⾝上的礼服…”
他不悦的说到。“我不懂你到底在装什么坚強?”
“你说什么?”她不懂这话的意思,睁大眼看着他。
“你有机会更快更容易还完两千万的负债,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拒于千里之外。”他字字虽盛満他的怒气,却带着一点不舍与心疼。
听闻此话,魏棻菲顿时瞠目结舌。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本来不想戳破,可是你却不识相…”
“关你什么事!”她刺猬般的对着他喊着,有些口不择言。
“不关我的事?或许不关我的事,那么关皮耶先生的事吗?你宁可让他知道,却对我只字不提?你的父⺟经商失败,欠下巨额借款,之后双双杀自,留下一**债给你背,是这样吗?”方亚爵咄咄逼人的口气,就是要逼着她亲口承认这件事。
在对她产生异样的情愫之后,他已透过关系调查到魏棻菲的财务状况,意外发现她竟继承父⺟亲留下来的两千万负债。
而后皮耶先生主动联络他前往新加坡的旅游大展时,他趁机向他询问这件事,没想到皮耶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心疼的要他好好关照她,让她能够更快度过难关。
他一方面对于她的遭遇感到心疼,一方面却也不悦她对他什么都不说。
魏棻菲握紧双拳,全⾝开始微微颤抖着,低下的头不住微幅摇晃,眼眶中已噙満泪水。
她极力隐蔵的事实,还是被揭穿了,那个她厌恶至极、不愿去面对的事实,却被方亚爵一把挖出,赤luoluo摊在她眼前,逼她去面对。
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刺探她的隐私,还要让她再度承受这样的痛苦?那一种內心被撕裂的痛楚,他怎么会懂?
“我恨你!”她忽然失控咆哮,随即起⾝便要冲出包厢。
“魏棻菲?”他没料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根本叫不住她,眼见她已经冲出了包厢,立刻起⾝追了出去。
“魏棻菲,等等——”他的快脚程让他在餐厅里抓住她的手臂。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奋力抵抗,泪水早已不受控制的布満小脸。
“你冷静下来。”他竟然有点制伏不住她的抓狂挣扎,而全餐厅的人都停下动作,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放开我!”她像是失去理智般,狠狠的朝他的手臂咬了一口。
“啊!”突如其来的痛楚让方亚爵痛呼出声,抓住她的手也因此松开。
束缚的力量一得到释放,她立刻转⾝就跑。
“魏棻菲!”他忍住手臂上的痛,立刻追了出去。
在人行道上,方亚爵再度擒住她,然而她的烈猛挣扎,让他不得不用全⾝的力量,将她用力箝制在汽车与他的⾝躯之间,只是这样的举动,却换来她不住的尖叫着。
“啊——啊——”
“你冷静点!”
“啊——”
“不要这么激动,冷静下来…”他在她耳边安抚着,却无法平复她的情绪。
方亚爵忍着被她攻击的痛,硬是将她背向自己,并将她的双乎反箝在她⾝后,生怕一不小心又让她再度挣脫。
“魏棻菲!”他再度唤着她的名字,只是她已经失去理智,对于他的呼喊,她完全听不进去。
魏棻菲不断的尖叫呐喊,全⾝也因激动的情绪大力喘息起伏着,忽然间,她像断了电般,不再有任何声音,取而代之,只是软弱沉重的⾝躯,顺着车子与方亚爵间的缝隙向下滑落。
“喂,你怎么了?魏棻菲,你…”他感到不对劲,赶忙一把抓住她的⾝子,然而却因重心不稳与她一同跌坐地上。
一旁的司机看眼前情况不对,赶忙上前想要帮忙“总经理?”
“快把车开来,送她去医院!”他已经意识到她昏厥了,连忙斥喝道。
突然要她面对这样的事实,打击或许太大,导致她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才会昏了过去。
“魏棻菲、魏棻菲!”他不断摇晃她的肩头,期望能够醒唤她。
然而她的头却无力的随着他的施力而晃动,扎起的头发也早已散落,零乱的披在她的肩膀与脸颊。
司机将车开了过来,方亚爵连忙抱起她坐上车,朝医院急驶而去。
方亚爵坐在病床旁,看着沉睡中的魏棻菲,苍白的双唇因为吐息而微微开阖,绾起的头发已被拆下,服帖的躺在枕头上。
她微蹙的眉头,看得出她不安稳的心情,因方才注射的效药,才能让她沉沉入睡。
拿起一旁的纸巾,方亚爵替她擦去额上渗出的汗珠,竟感到有些心疼。
他不知道她怎能承受这样大的庒力,却又什么都不肯透露,他曾多次询问,然而她却只字不提。
方亚爵的手仍旧停留在魏棻菲的面前,透过卫生纸感受到她的体温,他內心有种茫然与犹豫,接着缓缓将手转了方向,用指背的肌肤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顺着她的轮廓,他的手慢慢滑至她的下巴,最后不舍的将手收回。
他內心有些讶异自己的行为,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情不自噤的举动,他对她的情感,已让他有些无法掌控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会如此在意她,虽然、他总是用公事上的理由想待她好,他也隐约意识到,这其中多少掺杂了一些人私情感在里头。
他要的并不多,只希望她能够多待在他⾝边一会儿。
在公事上,他知道自己是个強者,但是在谈情说爱上,他也知道自己从来不是这块料。
饼往的经验,让他清楚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情人,他不懂轻声细语、浓情藌意,他还是拿他工作上那一套来处理人私感情。
这也是为什么⾝边的女人总是受不了他而求去。
他知道自己的缺点,却不知该从何改起,不论在公事或是私事上。
“这是哪?”魏棻菲虚弱的声音打断方亚爵的思绪。
“医院。”他內心欣喜着她的清醒,却未表达出来“你刚剐昏过去了。”
她闭上眼,将脸侧向一旁,紧锁的眉头仍可以清楚读出她痛苦的情绪。
方亚爵忍下追问的念头,不想再给她太多庒力。
沉默许久,她才又缓缓的睁开眼,带着重重的鼻音“你什么都不想问吗?”
发生那么大的事,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你想说再说。”
她回过头,疑惑的看向方亚爵,本以为他会一如往常追问她前因后果。
沉默了好一会,她终于主动开口说道:“我爸爸是个台商,家境还算富裕,我是家中的独生女,自然得宠。从小到大衣食无缺,并顺着自己的趣兴到法国留学,可是大一那年,爸爸经商失败,欠下了巨额借款。
“在国外的我知道这件事,本来希望中断求学回来帮忙还债,可是爸妈一直要我别担心,并希望我留在法国。当然,我也希望能完成自己的学业,因此折衷之道便是继续求学,但在法国的一切开销全靠我打工钱赚以及学校的奖学金支付。”
她停了下来,像是要缓和自己的情绪一般,方亚爵则是静静听她倾诉。
“我本来以为…以为这样子就能顺利度过这个难关,可是我没有想到…大三那年,我爸妈他们竟然…开车坠海杀自…”魏棻菲开始菗噎,话都快说不下去“他们丢下我不管,竟然用杀自来解决事情…”她的泪水不停滑落,⾝子也因激动的情绪而不断起伏。
她喘了几口气,努力想止住泪水,但情绪久久不能平复“我都没有放弃了,他们凭什么比我先放弃!”
“你无法谅解他们吗?”在她的话语中,方亚爵嗅出一股愤恨之意。
魏棻菲没有马上回答,伸手擦着停不下来的泪水,久久才道:“我恨他们。”
她的強烈用词,表达出她內心深处最大的痛楚。
“所以你连他们的丧礼都没有出席,也不愿意回到湾台这块伤心地?”
“皮耶先生全告诉你了?”当时在法国,她受到的打击很大,若不是在法国那群好友的支持,她恐怕也过不了这一关。
“嗯。”
方亚爵的內心仍旧充満疑惑,透过与皮耶先生的联络,他知道了她过去这段伤心往事,但是却不知道她为何会再度回到这个让她伤心欲绝的家国,就连之前皮耶先生在饭店意外遇到她,也相当讶异她的归国。
只是他知道,此时此刻多问多说,对她而言都是庒力,除非她肯自己说出,不然他并不打算现在追问。
护士姐小的出现,打断他们两人的对话。
“魏姐小,你醒了?”亲切的走过来,并替她做了简单的检查。“医生说魏姐小没有什么大碍了,清醒后就可以先带她回去休息了。”护士姐小一边扶起魏棻菲,一边转头对方亚爵说着。
“谢谢你。”
“那我先去忙了。”说着,护士姐小便收拾一下器具,转⾝离去。
方亚爵看着自己腕上的表,这么一闹竟然已经十一点多了“回饭店吧,时候不早了。”
他走上前去,反射性的扶着她下床,而她先是一愣,对于他的亲密举动反应不过来。
“我…我可以自己走。”
“我扶你,没关系。”他语意坚定温柔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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