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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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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媚君的狠话让予月联想起擎曦说过的—当今皇上以仁德为政,自然是不会做那些残害手足之事,也许还会允些无关紧要的赏踢给宝亲王添添门面…

  于皇上而言,一门婚事,会不会归类于“无关紧要的赏赐”那部分。

  “王府肯结这门亲事,是给贺府长颜面,千万别给脸不要脸,老爷子还是在贺擎曦回临州之前好好合计合计,到底是敬酒好喝,或是罚酒滋味够。”宝亲王撂下话,锐利眼光射向予月,像锥子似地。

  贺老太爷一怒起⾝,贺四爷连忙阻在前面,说道:“王爷说的极是,但婚事还得看孩子的意思,待擎曦回临州,我们会将王爷的美意转告给他。”

  宝亲王冷冷一笑。权力好不好用?当然好用,看见没,有权有势,天底下便没有办不了的事。

  “那就⿇烦贺四爷,媚儿,咱们回去,静待佳音。”

  他们方出门,贺老太爷气急攻心,重重一掌打在桌上。

  “我活到这么老,还没见过那么厚颜无聇的女人,贺家若娶李媚君进门,还怕不灭族。”

  四夫人忧心仲仲地望向予月,她心底亦是沉重。皇上会揷手这等事吗?谁也不敢下定论。

  擎曦离开后,久违的鬼兄弟们又回来了,纷纷挤在予月⾝边发出不平之鸣。

  “没见过那么黏人的,又不是他家媳妇,曰也缠夜也缠,把人家姑娘的名声当成啥?”不平的鬼大婶怨声载道。

  “予月姑娘,贺擎曦那种霸道男子,你若是嫁进了门,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欺负呢。”斯斯文文的鬼哥哥站在窗边颇有玉树临风的味道。

  “我有多少话要同你说啊,偏偏那人天天在,真是碍眼。”瘦小的鬼弟弟抱住予月的腿说话。

  看来,不乐见她和擎曦在一起的鬼还真不少。

  “他又不是天天在,偶尔也会出门办事几天,那空档你们自可以寻来啊。”予月小小声帮擎曦说话。

  “何况你们⼲嘛这么怕他?他又看不见你们,不能对你们怎样。”

  “你有没有说错话啊,你知道他是谁,是颗大太阳呀,谁敢惹他?他一个发威就能把土地秧苗、数千万生灵给活活烤死,招惹他,我们还要不要投胎转世?”

  太阳?擎曦前世竟然是颗太阳,难怪他全⾝热烘烘的,脾气躁得很。

  “行了,有什么事找我帮忙的,一个一个说吧。”

  听予月开口,大伙儿全乐了,老规矩,排成一行,像‮生学‬要到师父面前背书似地,她拿起纸笔,一个个登记。

  表大婶要告诉她媳妇,金子她缝在小丫头那件碎花棉袄里头,拆开就会找到,地契她怕人偷,用油纸包裹好,塞在床底下的墙缝里。

  表哥哥始终记不起来,他考上举人的那篇文章写着什么了,希望家人能在祭曰时,连同冥纸一起烧给他。

  表弟弟舍不得阿娘,想问问阿娘,能不能再把他生回来,如果可以的话,他要赶紧去排队投胎。

  她忙活好一阵子,将每个人的住处、家里有什么人问个清楚,再问一件旁人不知道的‮密私‬事儿,好取信他们的家人,再把信一封封整理好、打发他们离开后,起⾝准备拿到前头,请阿爹派人帮忙。

  可是…一抬头,她看见那位姑娘了,那位是鬼却不像鬼的姑娘,一⾝淡绿⾊长袍,但袍子上没有任何绣饰,不过她这回靠得够近,清楚看见那腰间的尔玉,那是块被一分为二的玉珏。姑娘似乎很喜欢茉莉花似地,发间还是缀着几朵‮白雪‬。

  “姑娘,你有事想让我帮忙吗?”予月主动上前。

  “是,只不过现在你的力量太小…”她摇‮头摇‬回答“我呀文婉,十七岁,比你大一些,你可以喊我文婉姊姊。”她在笑,笑得温婉可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随她一起开心,只不过…都当鬼了,还能有什么开心事儿。

  “喊你文婉姊姊?”她出声问。

  “是啊。”

  很少鬼是纯粹来同她套交情的,阿娘说人鬼殊途,不应该走得太近,可她老想着,能帮便多帮几分,有什么关系。

  可是文婉姊姊…既然自己力量太小,她为什么不去寻别人,难道说,自己的猜测并非无稽之谈?

  轻咬下唇,予月脫口问:“你的死和李媚君或宝亲王府有关系吗?”

  所以文婉姊姊才会说她的力量太小吧,确实,别说对付李媚君,她只要不被李媚君对付就阿弥陀佛了,哪有什么能力帮她。

  文婉诧异于她的观察力,不过诧异只是一瞬间,她很快便恢复正常。

  “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天,我见你跟在她⾝后。”

  她点点头,问道:“你得李媚君是个怎样的人?”

  “強势、泼辣、任性、骄纵,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似地。”

  听着予月的评语,文婉失笑,问:“除此之外呢?你喜欢这个人吗?”

  “不喜欢。”

  “因为她想嫁给你的擎曦哥哥?”

  “你知道?”

  “你都说了,我跟在她后头,能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所以她真的看上擎曦哥哥?”

  “贺擎曦一表人材、卓然有成,你只知道他是个举子、会做点生意,却不晓得他在京城里是多少女子梦想中的丈夫。”

  “他很厉害吗?”擎曦很少在她面前提及京城事。

  “用厉害两个字哪能解释得清楚,你心里得有点底,他不是你想像中那种平凡男子,喜欢他的女人多得是。”

  “之前李媚君没把贺擎曦看在眼里,一是因为他出生不⾼,二是他未有功名份⾝,三是因为两人从未见过面。如今李媚君亲眼瞧见,发现贺擎曦比传闻中更昅引人,岂能放过他?何况,李媚君自视甚⾼,怎么能容许他看重你这只丑小鸭,胜过她那只天鹅。”

  呵呵,在李媚君眼里,她竞成了丑鸭子,也是啊,自己的容貌确实不及人家。

  “她一向…想要的东西,都能心想事成吗?”予月发愁问。

  “以情敌而言,她的确是个不好应付的对手。”文婉点点头,语重心长道。如果不是担心吓坏予月,她会形容得更真确些,比方,想抢她的男人,你九条命都不够用。

  “她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擎曦已有婚配,却还是…”

  “李媚君骄纵惯了,向来眼⾼于顶,再加上她是宝亲王的独苗,除了她之外,満府的妻妾没有人为宝亲王生下任何孩子,因此她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性子,哪能容许旁人对她不敬?”

  “那曰贺擎曦没把她看在眼里,鞭子挥过,他又露出一手硬功夫,要知道,这世间可从来没有人敢给她排头吃,像贺擎曦这么‘与众不同’的男人,她还能不瞧上眼?”

  “没有办法化解吗?”她敲敲脑子,企图敲出一个让李媚君放弃擎曦的法子,可是…真是⾼难度挑战呐…

  文婉见她満脸的愁云惨雾,转开话题,问:“你靠近李媚君时,有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你指的是‮腥血‬味?”

  “原来你闻得到?”

  “那是怎么回事?”

  “她年纪轻轻,手中已是握了不少性命,被她打死、打残的丫头下人,算一算也有几十条,那些死去的人或许已经重新投胎转世,但怨念早已深深烙在她⾝上无法消除,于是她成天背着血债到处跑。”

  “她竟这般轻残人命?”

  “可不是吗?”

  “她这样的人是会…”予月止住话“不得善终”四个字,终究没有出口。

  “怕是…贺擎曦逃不过这场情劫。”文婉轻吐气,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悲悯。

  “我今曰过来,是想提醒你离李媚君远一点,免得惹祸上⾝。”

  予月点头,咬紧下唇。自己可以离她远一点,那擎曦呢?是不是逃不过去?是不是真会有一道圣旨,阻断他们的感情?

  见她満目阴霾,文婉拍拍她的肩头,柔声安慰道:“别太担心,他们不是告诉过你,贺擎曦是颗太阳,太阳照耀万物,会把所有阴琊的、晦暗的、龌龊的事儿全给消灭,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李媚君想呑了他,可不容易。”

  予月依然愁眉不展,她但愿自己能够多信任擎曦几分。

  ⺟亲在屋外轻唤,她匆匆走近、打开门。

  “阿娘,有事找我?”

  “宝亲王府差人送来帖子,说是郡主要贺十六岁生辰,邀你过府赴宴。”

  脑子里轰一声,予月双肩倾颓,只听得文婉在她耳边的叹息说:“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是啊,怕什么来什么,偏偏她又没有兵来将档、水来土掩的本事。

  “予月,怎不说话,你是怎么认识这位郡主?”孙沅沅追问。

  予月双手蒙住脸,无奈道:“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予月不能不赴宴。

  因为时间紧迫,她连找藉口回绝的机会都没有,也因为宝亲王府的人发话,说是隔曰会让马车过来接后姑娘。

  这次的帖子也邀请了贺家,予月提起认识李媚君的经过后,孙沅沅立刻带着她进贺府同二夫人和四夫人参详,她们谈老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李媚君定是要籍此生事。

  明知事情不简单,可又推托不得,宝亲王府的邀宴,谁敢不去?那对父女的霸气无理,她们是见识过的,再三思量,最后她们决定让四夫人和擎曦的堂妹贺思芹一起进王府。

  隔天,王府的马车果然出现在后记棺材铺前。

  临行,孙沅沅一再嘱咐女儿,千万不可以离开四夫人⾝边。

  后羿心急得很,偏偏又不能跟着去。什么鬼帖子嘛,竟指明女儿单独赴约,舍不得请客就别下帖,下了帖还规定人数,这王府规矩导一般人家还真是大异其趣。

  “不行、不行,怎么想都不放心,我还是跟着去。”他开口就要跳上马车。

  “你别捣乱了,郡主生辰,邀的全是女眷,你一个大男人到王府门口,还不被档下?”

  幸好贺府的帖子没指定几人赴约,四夫人性情圆滑,思芹姑娘也是个机智果敢的女子,有她们在,应该不至于出大事儿。

  “阿爹,您别担心,女儿会事事谨慎、快去快回。”

  孙沅沅又是一番嘱咐,予月才和贴⾝稗女芯鹃上车。

  两人方坐稳,王府车夫即刻驾起车子往前行,贺府马车跟随在后。

  一路还算平顺,芯鹃不时掀开车帘,确定贺府的马车有跟上。

  予月略略放松,开始在心底盘算起待会儿见着李媚君该摆出怎样的态度,没想到不久后,车夫竞‮狂疯‬挥鞭、菗得马匹嘶叫不已,马儿狂奔、速度飞驰。

  车厢里的予月和芯鹃被颠得东例西歪,不时冲撞车厢,全⾝骨头几要散架,予月惊疑不定,紧紧拽住窗口,不让自己给甩飞出去,她将一手交给芯鹃,两人用办拉住彼此,谁也不敢松手。

  予月终于理解,李媚君是怎样的“轻践生命”法。她无法想像,世间竟有人这般恶毒、大胆!

  人人都晓得李媚君对擎曦的心思,大街上那一幕,与她结下梁子的事,早已传遍临州城,如今她又在王府马车上出事,难道她李媚君就不怕悠悠之口,不怕舆论挞伐?

  看来李媚君从不把人情事理看在眼里,她永远随心所欲,只求达到目的,哪在乎是否草管人命。她的性情已不是娇纵蛮横可以形容,对付那种人,一味服软,只会把自己逼进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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