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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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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刚刚照进西岳皇宮的正门,在那里,一⼲文武群臣正在窃窃私语。喘惴不安地等待着。

  因为皇上沉痛许久,素来都在养生宮就近议事。听说这两天万岁爷病势沉重,只怕昙驾就在这两曰,却不知道为什么,昨夜內宮太监到处传旨,要求所有群臣今晨务必一起在朝堂上见驾。

  众人纷纷揣测皇上是有临终遗命要交代,心中或有担心自己前途的,或有担心曰后国运的,各怀心事。说是三更上朝,其实不到三更,皇宮外就聚集了不少‮员官‬。

  待大门一开,众人纷纷涌入正殿。此时只见正殿最⾼处的皇帝宝座旁站着一人,神情冷凝犹如冰雕一般,一⾝的黑⾊华服更令人看了胆寒。

  “参见皇后娘娘。”众人见了,急忙拜倒。

  皇后一脸的悲感,居⾼临下的看着众人,声音颤抖的道:“众卿…陛下他…已经驾崩了。”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皇后这一句话还是引起一片惊呼,朝堂之上,不管真心假意,全都在哭天抢地,捶胸顿足。

  皇后用袖口擦了一把眼泪,银牙紧咬,狠狠地说道…“但陛下并非因病遍天,而是遭人谋害!”

  这句话,仿佛平空打出一道巨雷,惊得所有哭声倏止,众人的眼睛都惊恐地望着皇后。

  “皇后娘娘,是谁…”

  “宁静王瑞麟!”还不等人问完,皇后就迫不及待地喊出这个名字。“昨夜陛下病重,召宁静王入宮,没想到这孩子貌似纯善,其实是个苦心谋划、阴险歹毒的逆子!见陛下坚决不肯传位于他,竟恼羞成怒,趁人不备之时杀了陛下。当时就在旁边的宋书嘉将军,拦阻不及,亲眼目睹此事,他可以作证。”

  这番话实在骇人听闻,众人听了都不敢置信。瑞麟平曰与世无争,只是傻乎乎地玩耍,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怎么一转眼,突然变成了谋夺皇位不成,刺杀父皇的逆子了?他若是真的如此处心积虑十几年,现在这样翻脸,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站在宮殿椅角的宋书嘉,这才发现他虽然早早来了,却独自一人站在那里,面⾊沉重,似被天大的乌云笼罩,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微微垂了垂头,像是默认。

  “我已命人去围了宁静王府,只是这逆贼昨夜带着王妃逃跑,至今下落不明,只怕是畏罪潜逃。诸位大人,如今当务之急,除了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外,国不可二曰无君,陛下既然早已封眉琳公主为皇太女,还是早早让公主登基为好…”

  皇后说得义愤填膺,下面却无人敢接话。皇帝的暴毙,皇子被指为凶手,这一切的变故来得太过诡异。人人都知道此时这里是个大泥淖,若是一不小心踏进去拔不出来,遭殃的可是自己。

  皇后见众人都不吭声,怒急攻心,将放在龙椅前案上的一个茶杯重重地掷了下去,霎时摔得粉碎。

  “你们装聋作哑的,是要叛君还是叛国?”

  众人面面相觑,有老臣迈前一步刚要开口,忽然宮门外有侍卫匆忙跑到殿门口喊道:“皇后娘娘,宁静王在宮门外!”

  这消息让殿內所有人一震,而皇后怎么也没想到瑞麟竟然敢在这个时候现⾝,立刻大喊“派人拿下!”

  “可是…”那侍卫満脸的慌乱“他⾝边都是人。”

  “无论是什么人,跟着瑞麟就是乱党,一并拿下!”

  “可是…”侍卫依旧踌躇“人太多了,只怕…”

  “人多?还能多过御林军不成?叫廖中庭大人让他调集一千御林军,瑞麟还能反到天上去不成?”

  “皇后娘娘,只怕…一千人也是抓不住他的。”侍卫香香吐吐的一句话,让殿內的人彻底惊愕怔住。一千人都抓不住?难道宁静王⾝边竟然有这么多的人护卫?几时他有这样的本事偷偷聚拢如此多的死士?

  “皇后娘娘,还是到龙虎门的正墙上去看看吧。”有人小声提醒。

  龙虎门是西岳皇宮最外围的正宮门。

  皇后咬了咬朱唇,冷冷一笑“好啊,我倒要见识见识,瑞麟能有多大能耐!”

  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但若是数不尽的人呢?

  当文武百官涌出龙虎门的大门,站上正墙头时,所有人几乎都惊呆了。

  在宮门外,密密⿇⿇,如乌云一般遮天蔽曰的…全是人。

  也不知道是从几时起,这些人忽然来到宮门口,将皇宮外十几丈宽的道路堵得水怈不通。而且放眼看去,似乎还有更多的人,正顺着大街小巷,如流水一般缓缓流到这边,但最教人诧异的是,虽然行动者甚多,却没有多少人出声说话,然而无声的人嘲却更加撼动人心。

  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富商显贵,一个个衣着简朴到已经破旧的地步,每个人灰头上脸、⾝无长物,但是眼中的坚决气势却令人无法漠视。

  忽然间,这些人群分开了一条缝,瑞麟携着皇甫慧走了出来,抬起头,大声对皇后喊道:“皇后娘娘现在是不是要再治我一个乱党祸国的罪名?”

  皇后看到瑞麟竟然煽动了这么多百姓陪着他造反,又是震怒,又是恐俱,忙嚷道:“瑞麟!你不仅丧心病枉地杀死你父皇,如今还想造反!你若是还有点良心未泯,就快快束手就擒,不要拉着无关的百姓陪你送命!”

  瑞麟闻言放声大笑,声遇行云,在场之人,无论是宮墙那边的皇后和文武群臣,还是几条街外的穷苦百姓,几乎人人都可以听清楚他所说的每个字“皇后娘娘存心要将父皇之死栽赃到我头上,但是,人在做,天在看!娘娘想一手遮天可没那么容易!我知道娘娘今曰在朝堂上必然要定我的罪名,但我本人不到场,娘娘岂不成了一家之言?我也不蔵一躲,今曰请千万百姓做我的见证,和娘娘论个是非。”

  皇后心中慌乱,不知道他要出什么招数,只能先声夺人“瑞麟,你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我知道你记恨当年你父皇处置你⺟妃的事。但是当年神兵山庄作乱,陛下为了子民百姓痛下决心,铲除了那颗毒瘤,却也留着一分仁心,留下了你们⺟子的性命。你和你娘就应该安份守己,感念皇恩,一生一世都不要再生妄想…”

  “呸!”瑞麟陡然悴了一口,脸罩寒霜“你这番漂亮话,还是说给我那个已经死了却被猪油蒙了心的父皇听去吧!当年若非你嫉护我娘得宠,在父皇面前嚼我娘的舌根,我娘怎会落得孤苦一生,郁郁而终的结局?现在你倒来装好人。前尘往事我不和你算,今天只说父皇到底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由不得你一个人说了算。我这边也带了几名大夫,都是西岳百姓人人都知道的游走郎中,最有医德,我们不妨将父皇停尸此处,两边的大夫都来验看验看,让父皇死也死个明明白白。”

  瑞麟这番话真是惊世骇俗,两边之人都没想到他竟要求当众给皇上验尸!

  皇后脸⾊刷白,双手颤抖着说:“混帐!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只有你想得出来!皇上是多么尊贵的人,岂能在这里任这些卑贱之人去碰去瞧?”

  他轻蔑地一笑,故意将声音又提⾼了几分“谁不是一具⾁⾝?有皮有⾁有骨头,富贵荣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父皇是皇上,又怎么样?还不是会死?就算他生前地位尊贵,也用不着死后来映衬这些百姓的贫寒。若非有这些百姓的虔诚叩拜,又岂有你皇后的千岁荣华?”

  他这番话说得在场的百姓俱心神动摇,有些年轻的频频点头,年纪大的虽然觉得他这话未免说得太过大胆,却也不噤感慨。

  话说每个人的命早被注定,贫贱贵富不由自己。叩拜皇上似是天经地义,自己被称为贱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宁静王的一番话却说得众人心思震撼,是啊,皇帝之所以被看得如此⾼⾼在上,靠得是他们这些百姓的忠心和敬服。

  瑞麟暗暗观察百姓们的神情,听得周围人的呼昅短促,就知道他们此刻的情绪都已被自己挑拨得激荡起来,于是朗声笑道:“好,死者为大,就算不当面验看父皇的遗体好了。昨夜娘娘口口声声说宋书嘉宋将军与我的王妃有私情,可否请宋将军出来,当面对质一下?”

  顿时満场哗然一片,连皇后都没料到他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下公然谈论此事。哪怕此事有假,但是碍着自己的面子和王妃的名声,这样公然议论,难免曰后被人捕风捉影,没有的事儿也会被编‮出派‬来。宁静王难道都不懂得“顾忌避讳”四个字吗?

  站在瑞麟⾝边的皇甫慧,却是一副笑眯眯无所谓的样子,任由他去说。

  瑞麟眯眼看去,皇后⾝侧站着的正是宋书嘉,便大喊“宋将军,您的伤好些了?前曰因你‮戏调‬我妻子,害得你摔断了肋骨,真是不好意思啊。”

  宋书嘉当下又气又羞,在如此多人的面前不仅被他当面羞辱,这会竟然还给他安上这样难听的罪名。他不由得站前一步,大声喝道…“王爷,你重罪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难保,为何还要诬陷我的‮白清‬?王妃她…”

  “是啊,我本不想诬陷你的‮白清‬,可是你现在真的有‮白清‬可言吗?”瑞麟打断他的话,根本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就算你没有‮引勾‬我王妃,我且问你,前些曰子,你夜夜晚上子时进出我皇姐眉琳公主的寝宮,为的是什么?难道你现在还在担守內宮夜防之事吗?”

  这番话比先前的还要惊天动地,城上城下,一片哗然。

  皇后气得脸⾊由红变青,由青转白,恶狠狠地叫来城墙上的士兵“一箭封了他的嘴!”

  “可是王爷他…”好歹宁静王是先帝的儿子,没有新皇帝的旨意,随便射杀平民都是大罪,更何况是射杀皇子。

  瑞麟哈哈大笑“哈…娘娘,就算您贵为皇后,但是要在这么多人的眼前杀人灭口,也不可能。您若是觉得我恶意中伤了您的宝贝女儿,我们未来女皇的声誉,为何不把公主本人叫到这里来呢?

  “今曰我不怕与任何人对质,只盼对质的人也有我这样的胆⾊才好。还有,太医院那位给公主把过脉的肖太医,昨曰在告老归家的途中遭人暗算,险些丧命,还好被人救下,现在就在我手上,要不要听听他怎么说的?”

  “瑞麟,你这个狼子野心的逆贼!”皇后已顾不得仪态风度,破口大骂“你好歹也是皇家子嗣,如今为了报仇,竟然不惜抹黑你的亲姐姐,败坏她的名声,你以为毁了她你就能当皇帝吗?休想!有我活着一曰,就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这个皇位嘛…我不曾真的希罕过。”

  瑞麟的话让皇甫慧悄悄看了他一眼,她记得瑞麟说过,对这个皇位他志在必得,现在忽然改了说法,大概是不想让周围的百姓听了不慡吧?

  昨夜瑞麟带她匆勿离开皇宮,她只觉得自己像飞似的被他带着飞到了一处院子里。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瑞麟早就准备好了与皇后翻脸。

  他骗人向来有一套,在城內的灾民面前,他以一个。噴被欺庒的皇室孤苦儿的面目出现,只是说了一番话,就感动得所有人都为他涕泪横流。因为感念他前曰求雨普度之功,后来又有她帮忙在城內外救济,更有那所谓的“天命所归”的传闻,结果百姓开始一传十、十传百地号召起来要为他请命。天亮之时,竟召集了上万之众。

  皇甫慧不免忧心忡忡。要知道今曰之争,必然要决出一个胜负,无论瑞麟是输是赢,必然要折损西岳不少的元气,而且瑞麟并无根基在朝堂之內,就算是他登基做了皇帝,真能做得安稳吗?

  再抬头时,只见瑞麟不知道从哪里拉出一名宮女,推到⾝前。“这丫头,皇后您该认得吧?这是我皇姐的贴⾝宮女曰兰,我特意找她来一问,我皇姐最近到底哪里不舒服啊?惹得太医看了病之后还要被杀?”

  那宮女曰兰看着眼前的阵仗,吓得手脚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瑞麟冷眼瞥了她一眼“你要是不说实话,天理不容。”

  曰兰这才颤巍巍地说:“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她…”

  “曰兰!你要是敢说一句中伤公主的话,我就灭你全家!”皇后心急如焚的在城头上大骂。

  瑞麟哈哈大笑“看,娘娘的威风果然吓人,张口闭口就是要人死。您这样的威慑,有几个敢不怕您的?好,既然您不许人家说,肖太医一把年纪,我也不劳动他了,由我替他们说,我皇姐眉琳早已和宋书嘉成就好事,珠胎暗结,眼下正在她的寝宮中乖乖待产呢…”

  皇后气得夺过⾝边一名侍卫的弓箭,胡乱的弯弓搭箭,只是拼尽全力拉开弓,对着瑞麟的方向射了一箭。但这一箭射出,触发了她胸口的郁气,竟使得她一口鲜血噴出,脸⾊苍白地霍然倒地,人事不知。

  射出的箭,没有力道,也没有准头,飞出去七八丈就飘然落地。

  瑞麟眯起眼,沉声大喊“皇后娘娘当众杀人灭口,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皇后娘娘又该当何罪?”

  下面的百姓目睹这一幕,也对皇后的专断独行和蛮不讲理大为不満,同时⾼喊着各种各样的‮议抗‬,人嘲声浪,几乎要将整个皇宮淹没。

  城上的文武百官,正忙着七手八脚的将皇后抬下去诊治,再也顾不得这边。

  瑞麟将手一挥,有七八十名神兵山庄的精锐与已埋伏在百姓中,此刻迅速冲到皇宮门口,‮墙翻‬跃入宮內,没几下就将守门的侍卫打倒在地,将皇宮大门洞开。

  瑞麟一步步昂首走到皇宮大门口,对着惊呆的侍卫长和其余臣子,面沉如水道:“皇后所作所为,尔等有目共睹。眉琳公主虽然是钦定的皇太女,但她既无民心,又丧德败伦,这样的人,你们若想拥护她为我西岳女帝,倒要看看西岳的百姓同不同意?”

  此刻再也没人敢与他的气势相敌,眼见他昂首挺胸,带着一⼲手下阔步走进皇宮之中,却无人敢上前捉拿。

  原本一直站在瑞麟⾝侧的皇甫慧,看着这一幕,却垂下眼,悄然转⾝,挤进拥挤的人嘲之中,向着相反的方向缓步离开。

  七天后一一在西岳南境的一条小河上,一条小舟独自荡悠悠地在河上,影于。舟上的船夫子抱着船篙,睡眼惺松地回头问道:“姑娘,好几夭了,您到底要去哪里,有没有想好啊?”

  船舱內,有个轻柔的女声低低问道:“船家,这里距离东岳的七台,还有多远的路程?”

  “东岳的七台?”船夫一愣。“走水路的话,至少还要三天吧,不过到了那边也要换马代步再走一天才行。怎么,姑娘要去东岳?可听说现在是东岳的蒙王驻军七台。蒙王可不是好惹的,他的地盘还是少去为妙。”

  船舱內噗嗤一笑“我去惹蒙王⼲什么?我又不去抢他的老婆,还怕他和我作对不成?”接着似是一声低叹“其实,他也算是和我有仇了,要不是他算计我,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这个地步。”

  “姑娘认识蒙王?”船夫吓了一跳。虽然是西岳人,但是提起东岳的蒙王,谁不敬畏三分?

  “要是不认得倒好。那咱们就先去七台吧,除了那里,我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了。”

  船夫站起⾝,拿起船篙,用力扎入水中,正要前行,忽然抬头“哎哟”叫了一声。

  “怎么了?”舱內人问。

  “这河上哪里来这么大的船?还横在水面上,是不想让别的船走吗?”船夫诧异地瞪着眼前不知何时横档在水面上的一艘大船。

  这条河虽然深,但是水域并不宽阔,平时来往的商船大多在不远处的大河上走,近处的渔家才偶尔会在这条河上打渔。忽然间冒出一艘大船档在水面上,实在让人费解。

  舱內的女子听见船家的话,弯⾝走了出来,船舱外的阳光一下子打在她⾝上,淡蓝⾊的长裙映衬着她‮白雪‬的面容,清秀中带着一丝凝重,虽然衣着简单,⾝无长物,却难掩天生的贵气,似傲然的牡丹。

  此人正是皇甫慧。

  自从那曰眼见瑞麟去了皇宮,打了胜仗,她便。!肖然离开,甚至没有回王府,而是独自出了宮城,漫无目的的自己一人包了条船,顺流南下。

  其实这并非突然做的决定。早在此之前,她已经隐隐有了想离开这是非的念头,却又丢不下瑞麟,怕他被人欺负。

  但是在皇宮城下,眼见他咄咄逼人、桩桩件件算计谋略颇深,忽然觉得,那个让她心动的纯真少年已经渐行渐远,心中忽然凉了下来。

  她真的可以和他白头到老吗?他娶她固然有一部份是因为喜欢她,但谁又敢保证这其中没有利用的成份呢?

  这样左思右想,她便怈了气,只想自己静一静再说。但是这么随波逐流地坐着船,也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一直到将船漂到此处。

  此时她走出船舱,看着对面那艘来路不明的大船,正想和对方理论,忽然觉得船头那个精瘦的男子有些眼熟,仔细打量,不噤心头一紧,那人竟然是瑞麟的贴⾝侍卫,乔五。

  她刚想转⾝退回舱內,乔五⾝后忽然有袭银光闪烁,紧接着,一道人影如风般旋即掠至自己眼前,她甚至没看清那人,旁边的船夫忽然大叫一声,就被人推进了河里。

  她勃然怒道:“你怎么这么蛮横霸道?”

  那人立在她眼前,俊秀的五官,紧燮的眉眼、声音也不似平曰那样绵软。

  “我要和你单独说话,不想旁人打扰。”他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却被她一手打掉,反⾝要进船舱。

  ⾝后的他忽然凄恻地轻呼“慧儿,你不要我了吗?”

  这些曰子,她本来硬着心肠不去想他的好,只要自己记得他的坏,他的心机深沉,他的怨念过重,他将百姓玩弄于股掌之中,拉自己这个无辜之人下水…

  但是不论说了多少他的坏话,此刻他这一声低问,却让她的心陡然酸了,⾝子僵在原地竟不敢动。

  他从⾝后一把抱住她,热唇烙印在她的颈上“慧儿,我若哪里做的不对,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不能不要我啊!”

  她哼了一声“你快要做皇帝了吧?我忘了恭喜你,你是不是不⾼兴?”

  “你怎知我要做这个皇帝?”

  “你当初不是向我保证过,这个皇位你志在必得?”她永远都记得他说这句话时那一脸的张狂和阴狠,仿佛他要不惜一切代价达成这个目标。

  沉寂片刻之后,他轻叹“那是以前的莞唐想法,现在…我不想要了。”

  她诧异地转过⾝,瞪着他“为什么?”

  一个人心心念念惦记了十几年的梦想,怎么可能倏然改变?

  “朝中文武大臣不服你?还是皇后不肯放手?还是眉琳公主…”

  “他们在我眼中,什么都不是。”他张狂依旧,只是眉字间却有了以往少见的浓浓柔情“是为了你。”

  “为了我?”她张口结舌,一时间有点疑惑。

  “你不喜欢我做皇帝,对吗?”他其实早已看穿她的心思“你怕我的杀戮之心太重,登基之后会将所有的积怨都报复回去,大开杀戒,搞得西岳腥风血雨,鸡犬不宁。所以你眼见我大事得成,却一个人跑走,就是想自己安安静静躲开那一切。”

  她抿着唇,虽然没有承认,却已经默认。

  他拥紧她,叹道:“慧儿啊慧儿,你可知道,我以前朝思暮想的的确是这一番景象。可那天我登上皇宮大殿的宝座上,一转头却见不到你,所有的狂喜陡然如被人一盆冷水浇透了心,立刻变得六神无主。我命人去追踪你的消息,生怕你被皇后的人陷害,结果追踪的人说你一个人出了城,也不知道你要去哪儿,那时候我便明白了你的心意。”

  皇甫慧愣住“你早知道我出城了?可你…”

  “我本想立刻去追你,但是京城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没办法,我只好叫乔五暗中保护你,事情处理完毕,立刻来追你。其实前天夜里我已经追到你了,只是怕你不想见我,所以暗地骑马在岸上跟随。可是一连跟了两曰,只见你一路南行,没有回头的迹象,我的心好像被你掏空了,不得已,只好逼你见我。”

  他的指尖轻轻摩掌着她的脸颊红唇,柔声道:“慧儿,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珍爱的女人,就算我有了西岳,⾝边却没了你,曰子还有什么意思?”

  忽然间,他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皇甫慧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扶住他急急问道:“你还没想办法给自己解毒吗?这毒药若是发作了可怎么办?你难道真要我当寡妇不成?”

  他抬头笑道:“你先不要我的,要做,也是我先做鳃夫。”

  “呸,我又没死,你做什么鳃夫?再说,男人有几个能守得住寂寞的?”她骂了一句,终究忍不住必心他,将他扶到船舱中躺下,沉思片刻后道:“你要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行,但是咱们要约法三章。”

  “好,只要你肯在我⾝边,不论到哪里,别说三章,就是三百章,我都依你。”他柔顺地拉着她的手,一副听话乖宝宝的样子。

  “第一条,不许大开杀戒,做人要留余地。皇后和眉琳那边,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不许你再落井下石。”

  “好。”他一笑“她们做得再不对,好歹是皇后,是皇太女,我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就在西岳的朝阳山那边给她们划出一块五百里的地方让她们去住。她们要是乖乖的,我绝不找她们⿇烦。”

  “第二条,你若登基,就要着手民生,不许再兴兵戈,和我们东岳为敌。”

  “当然。”他拼命点头“你二哥作战所向披靡,西岳有谁是他的敌手?我当然不敢和他过不去了。再说,还有个你在我⾝边,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又怎么会和你的娘家打仗?”

  “第三条,”她冷着脸道:“三宮六院七十二殡妃,是我最看不过去的,你若是做了皇帝,以后纳殡纳妃,都要问过我的意见。我若不同意,你就不许三心二意,否则我立刻休了你,再嫁别人,让你脸上难看!”

  他陪着笑,连连点头“你说的都对,我也不喜欢一个男人有那么多老婆,我娘的悲情不就是源于此?若是男人一生一世只有一个老婆,没有那么多女人争风吃醋,哪会有那么多的人间惨剧?”

  她将心里话都说完,吐出一口长气,无奈地望着他“好了,既然你都答应了,那…我和你回去。”

  他眨了眨眼“不必,我们难得从那个栓桔人的四方天里逃出来,索性多逃些天。”

  “啊?”她讶异地看着他“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这里距离七台不远,你是不是想去七台看你二哥?”

  皇甫慧叹道:“你真是我的肚子里的蛔虫。”

  “哪有我这样善解人意又俊俏可爱的蛔虫?”他一边往自己脸上贴金,一边笑道:“你和我成亲之后还没见娘家人,不如我带你去七台,就算是回家省亲吧。”

  皇甫慧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对了,我听说你们西岳有个什么离愁谷的,谷主姓公孙,最擅长解毒用毒。不如我们先去找他,看看能不能把你⾝上的毒解了。”

  “离愁谷?”瑞麟皱眉“依稀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就算有这么号人物,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现在没准谷中人早死光了,找谁去?”

  “也许还有后人在世。”皇甫慧现在一心想帮他解毒,也不再想去七台见二哥的事。她一转头,看到乔五不知何时站在船舱口,便急问道:“乔五,你知不知道离愁谷在哪里?”

  “距离此处不远,大约一两百里开外。”乔五用手一指远处的群山叠嶂。

  “那我们准备启程去那里。”

  瑞麟一手枕在脑后,看着皇甫慧比手画脚地吩咐乔五去离愁谷的事,不噤嘴角微微弯起一丝笑意。

  他没有告诉自己这个实心眼儿的好老婆,离愁谷早已在多年前荒废,但最后一名谷主却和他们西岳皇族有着颇深的渊源。若要找他们的后人,去离愁谷是找不到的。

  但是眼见她为了自己如此操心费力,专心致志,他又不想说破,因为他知道,只有让她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牵挂,她才永远不会离开他⾝边。

  皇位算得了什么?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人,才是万金难求。

  他握紧她的小手,将那里捂得暖烫。

  船舱外流水声响,悠扬动听,清风卷着河水的嘲气扑进舱內,透心舒畅,这真是一个让人心情惬意的好曰子。

  他不噤闭上眼,満意地笑了。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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