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慧铃,妳怎么了?最近的气⾊不是很好,是不是生病了?”唐妈妈关切地问。
她摸摸自己的脸颊,是吗?
“最近工作比较忙一点。唐妈妈,妳把我叫来医院有事?”她勉強笑一下。
其实唐妈妈自己也是有些忐忑。话说儿子早已搬到普通病房去,可是慧铃反倒不太来了。尤其当初还有个很英俊的男人送慧铃来医院,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通常做妈妈的对儿子的女朋友竟然在他住院期间劈腿,绝对不会开心到哪里去,偏偏唐健现在记忆混乱,动不动就叫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怎么听都不像是“慧铃”
现在是什么情况?两个小的已经各自发展了吗?
“慧铃,唐健的险保业务员今天会来帮他理办赔,需要他的⾝分证复印件。我把他⾝分证放在家里,得回去拿,⿇烦妳在病房陪他一下好不好?妳唐爸爸泰国那边的工厂有急事,他过去看看,后天才会回来。我不放心让唐健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
他这么大个人了,一个人待在病房几个小时是会怎样?
文慧铃有些不耐烦,但既然来都来了,她点点头。
“好,唐妈妈,我先陪他,妳回去拿没关系。”
唐妈又唠唠叨叼的叮咛一些有的没有,才离开。
从唐健换到普通病房之后,她还没来看过他。下意识的,她避免和醒过来的唐健有太多接触。
她不晓得唐健还记得多少,但他们两个都是太精明的人,对方一丝神⾊不对,就会马上有警觉。
她慢慢走进病房。唐健自己把病床摇斑,已经坐了起来。
“啊,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她尽量保持神⾊自然。
“不用了。”唐健看她一眼,神情淡淡的。
他扶着病床的扶手,小心地下了床,慢慢往浴室走进去。
他们两个本质上都是外型抢眼的人,只是唐健一直留长头发,一张脸盖掉一半,整个人像个阴灰的影子,完全融入背景里。
受伤之后,他的头发重新剪短,深刻立体的五官立刻跳了出来。即使元气未恢复,⾝上依然辐射出一股強烈的存在感,不容人忽视。
要小心!她警告自己。唐健不再是那个毫无防备之力的病患,她不能大意。
她回头整理一下唐爸唐妈带来的水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浴室里走出来,半长不短的黑发全被绷带往上挤,露出清瘦英俊的脸孔。
“我们快分手了,对吧?”他忽然问。
他为什么这么问?她的眉心一蹙。
唐健是除了她以外唯一明白他们关系真相的人,难道他还没有恢复跟她有关的记忆?
“也…不算是。就是…嗯,我们之前都同意,就暂时冷静一段时间。”她非常谨慎地用字遣词。
唐健点点头,走向窗边,看着窗外的景物。
她心里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
“你也知道,你从毕业到现在,工作一直不稳定。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不是没有感情,可是…如果我们要继续走下去,我需要一些稳定的保证,女人都是这样的。”她故意唠唠叨叼地道。
“第二栋呢?”
“什么?”她一顿。
唐健盯住一○一旁边那片空荡荡的天空,眼神茫然。
“那里,不是有第二栋吗?”
“第二栋什么?”她心开始狂跳。
她故做无事人的走到他旁边,跟他一起望出去。
“还有一栋比较矮一点的,只有它一半⾼的…”他比画一下。
一半⾼?
现在她的心已经狂跳到自己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
“台北一○一有两栋”是在她那个版本的现实。在那里,一○一大楼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一栋,而是由两栋双塔组成,一栋五十层,一栋五十一层,正式名称是“台北一○一双塔”
唐健现在问起的是两栋的版本没错,可是,那两栋应该是一样⾼的啊!为什么他说另外一栋只有一半的⾼度?
文慧铃脑中猛然一震。
她明白了!
他记得的一○一是一栋⾼楼和一栋副塔,这也不是属于她那个版本!
这是属于他自己最初的现实!
她的脑子飞快在旋转。
这是个好机会,她应该打听一下最初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与后来的现实有了时间性的误差。
“没有啊!台北一○一就只有那么一栋。只有它一半⾼?你是说新光三越大楼吧?那一栋在台北火车站前面,离一○一有点距离。以前台北一○一还没盖好之前,最⾼的大楼是那一栋。你记错了,把两栋大楼合在一起了。”她口中唠唠叨叼的。该加何把话题带到她关切的部分?
唐健慢慢走到病床坐下,一手揉着自己的后颈,显得相当疲惫。
他突然抬起头,直直看进她眼底。
文慧铃的视线对上他的双眼,忽地一根利刃刺进她的心底…
这不是唐健。
起码,不是她认识的唐健。
她认识的唐健苞她虽然互相不对盘,到底也是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唐健看着她的时候,大多是不耐烦或勉強忍耐,因为她自己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他。
可是,此时在她面前的男人,眼中只有一片冰冷。
毫无感情。
她知道唐健敝在哪里了!
他不是跟她一起回来的唐健。
他是第三次回来的唐健!
她必须用力闭一闭眼,才能庒抑下強烈想吐的感觉。
她看过他的⺟体程序,从第一次的着陆点开始,时间波会造成一定程度的震荡。在这个震荡区间內部无法再设定另一次着陆点。
这个震荡的时间性约莫是十年。所以第一次在十八岁回来,他没能救到惟惟,于是第二次他必须往前推,选在下一个十年,也就是他八岁的那一年。
而今年他二十八岁,与第一次着陆点又是一个十年的间隔。
八岁,十八岁,二十八岁。
每次着陆时会对个体产生強烈震荡,甚至有性命之忧,所以她自己回来的这一次,六岁半的她差点溺死在水里。
这一次的他也差点死在一个剧烈的车祸里。
在冲击的那一刻,跟她一起回来的唐健死了,眼前这个,是第三次鸠占雀巢的唐健,而且他脑中只剩下最遥远的初始记忆。
为什么?
为什么唐健要回来第三次?
她的⾝子晃了一晃,连忙扶着病床栏杆。
答案只有一个…因为在这一次,他们也没能救到惟惟。
惟惟又死了。
惟惟死了…
老天…
她必须闭上眼睛,否则她怕没有任何东西能拦住溃堤的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惟惟这次会死?是在何时发生的?又是出了什么事?
这一次是她和唐健一起连手,他们千防万防,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该怎么办?
她想抓着唐健狂疯摇撼,逼他把所有知道、看到的事都说出来!他为什么又让惟惟死了?为什么为什么?
不,不,冷静,文慧铃!
无论哪个环节出错,现在才八月而已,所有的事情还没发生。她不管唐健到底是看到什么,以至于又要回来第三次救惟惟,但对她来说,只要是还没发生的事,她就有办法防范。
唐健…她好恨他。
这个无能的男人!他已经失败两次了,他又回来⼲什么?他真的以为他一再回来就有办法救到惟惟吗?
如果他又失败怎么办?再继续精进虫洞的程序,不断缩短回来的进程?
然后惟惟就要因为他的无能,一次又一次的死?
不!她无法接受。
“我们分手吧!”他忽然说。⺟亲告诉他这女人是他的女朋友,但他对她毫无感觉。
文慧铃強烈的恨意只能借由一个“愤怒的女朋发”发怈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对我有什么不満吗?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二话不说立刻跑来医院照顾你!你还有什么不満意的?我对你真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样!姓唐的!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在你⾝上浪费这么多年的时间!你知道我⾝边有多少条件比你更好的男人吗?”
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以为你比我更有经验,惟惟可以在我们两个人的合作中幸存下来…但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才是不断害死惟惟的凶手!
叩叩。
“呃…咳,不好意思,我、我是知雅,唐健的险保业务员。”无辜闯入战区的第三者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陪笑。
文慧铃闭上眼深呼昅几下。
她得离开,她必须回去研究手边所有的资料,找出为什么历史会不断重演!
“你们谈吧,我…”
惟惟。
她以为自己叫了出来,后来才发现她只是喊在心里。
她最心爱的妹妹,就站在病房门口,怯生生地望着他们。
“妳好。”惟惟客气地跟她打招呼。
为什么她在这里?
文慧铃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平时她只敢远远的看她,这是她们大学毕业之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相见。
惟惟没什么改变。虽然服衣和发型不一样,但是那清新的脸孔,温柔美好的气质,依然是她记忆中的妹妹…
她的大脑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惟惟!”
突然间,唐健扑过去抱住周惟惟。
“太好了,妳没事,我还来得及,我还来得及…”
文慧铃盯着两人相缠的⾝影,突然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幕。
她必须离开,在她情绪失控之前。
***
“武大哥,我是小绘,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于雅绘在机手那头歉然地说。
武青云沉默片刻。
“没关系,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武大哥…”于雅绘踌躇片刻。“请你不要介意我多事。你是不是跟我姊姊…出问题了?”
武青云又沉默一下。
“那是我和她的事,妳不要想太多。”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正式”分开了。甚至,他在心里想,他们曾经“正式”开始过吗?
他们确实像男女朋友般的在一起过,但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
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她对他有什么想法?他从来不知道。
就连那天晚上她说走就走,一直到现在已经半个月没有联络,他都不晓得她只是在跟他冷战而已,或真的打算分手了?
这一次,他不会先去找她。
无关乎赌气,而是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是最基本的信任问题。倘若她无法敞开心房真正的信任他,他回头找她一百次都没用。
她必须自己愿意跨出来才行,伹他怀疑,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
所以,这样算是正式分手了吗?
“武大哥,我拜托你不要跟我姊分手好不好?像你这样的好男人太难找了。”于雅绘苦着脸道。
“好了,小表,妳找我有什么事?”他不想和其他人多谈,要谈也应该是他和文慧铃谈。
于雅绘叹了口气。
“还是为了我姊的事。武大哥,我真的好担心。”她忧心冲冲地道:“我们家没有任何人联络得上她,打她家里电话和机手都没人接。我又不敢叫她房东开门让我进去,如果姊姊发现了一定会骂死我…武大哥,我知道你跟她吵架,心情一定很不好,可是,你如果有办法进去她家的话,可不可以过去看看?连我爸爸都紧张到要自己杀过去了。”
武青云听完一怔。
“你们多久没有她消息?”
“我固定每三天会写E-mail给她,报告一下爸爸的情况。她最起码也会回一个『OK』,可是我前天发的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她的回信,这两天一直在找她也都找不到人。”
也就是说,大约三天了?
这下子他也紧张起来。
“好,我过去看看,有消息我再打电话给妳。”
“万事拜托。”于雅绘收了线。
他虽然有她家的钥匙,依照文慧铃绝情的性子,他没有把握她会不会把锁换掉。总之,还是过去看看再说。
到了她家,整间公寓静哨哨的。
他习惯性地把钥匙往旁边的钥匙碟子上一放,往屋子里走去。
“慧铃?”
所有的窗帘都拉下来,因此即使是下午三点,屋子里还是有些暗。他先把客厅落地窗的帘子拉开,铝门也打开,让新鲜空气流进来。
他经过厨房先探个头,流理台⼲⼲净净,不晓得有没有人用过。一路走到卧室,眼睛从外头的明亮先适应了一下,立刻发现床上隆起的形状。
“慧铃?”
他先走过去把窗帘打开,让室內稍微亮一些,然后走到床沿坐下来。
“慧铃?”他拍拍棉被,轻声问:“妳是不是⾝体不舒服?怎么都不接电话?”
隆起的棉被包蠕动一下,没有做声。
他自己动手把棉被掀开一点。
她的満面泪痕吓着了他。
“慧铃,发生了什么事?”他把她整个人从棉被堆里捞出来,抱到自己的腿上。“妳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妳多久没吃东西了?”
強烈的孤绝被他的存在感冲破,她伏在他的肩上低低痛哭。
“怎么了?妳不要只是哭,告诉我呀!”他谎了手脚。
“我妹…我妹妹死了…”她哭到喘不过气。
他吓了一大跳,想了想,不对。
“于雅绘没事,我半个小时前才跟她通过电话,是谁跟妳乱说的?”
“谁在跟你讲于雅绘?”她抬起头怒瞪他,然后肿着眼睛鼻子嘴巴又伏回他肩膀菗泣。
“不然妳还有哪个妹妹?”他想不起来她有其他姊妹。文叔叔说她是独生女啊!
她不说话,只是伏在他⾝上菗菗噎噎的哭。
他没法子,只好先让她哭。
哭了一阵子,大概是情绪比较舒缓了,她的背心从激烈起伏到微微的颤抖。
“妳要不要从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论对她的不可理喻有多么难以接受,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所有坚持都软化了。
她不是一个会轻易示弱的女人,尤其在他面前,所以当她像只落了水的猫咪,垂头丧气又可怜兮兮,他实在无法在这个时候狠心地丢下她不管。
她坐在他腿大上,低着头,憔悴的神情反而更惹人怜爱。
“我不晓得该怎么办,我好害怕…我没有把握…如果我也失败了怎么办?”她把苍白的小脸埋进双手中。“武青云,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你不是从来都晓得应该怎么办的吗?你告诉我…”
他环紧了她,前后轻轻摇晃。
“好吧!那妳告诉我,是谁要伤害妳的妹妹?”
“唐、健!”埋在她掌中的脸恨恨地抬起来。
又是为了这个男人。武青云叹了口气。
“唐健为什么要伤害她呢?”他配合地问。
“因为他是个自私自利的大烂人!他就只想着自己要什么,从来不去在意别人。”文慧铃往后坐在自己的脚跟上,強烈地瞪着他。
他心中五味杂陈。人家是怎么说的?恨越深就爱越深?
他们之间梗着一个唐健,可是他从没有像她拿喻莹的事一样做文章。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宽宏大量了。
“慧铃,我们先不要去想这个人了好不好?”他站起来,拍拍她,催促她跟自己一起起来。“妳先去洗把脸,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
文慧铃被他半抱半推的送到浴室里。
脑子很重,没有法子想太多,她只好依着他的话洗了脸,⾝上穿着睡衣飘到厨房门口。
他⾼大強壮的背影令人感到安心。
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又飘到电脑前面,打开萤幕。
一行行复杂的程序语言,让她想到不可知的未来。她心头一酸,彷佛看见惟惟再一次躺在车轮下的情景。
她该怎么办?她真的可以改变唐健尝试三次都无法改变的命运吗?
她捂着脸又开始掉泪。
“怎么又哭了?过来吃饭。”健壮的手臂从⾝后环住她。
所有的自信自尊在这一刻蒸发殆尽,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无助脆弱的女人。
她乖乖被他牵到厨房。
看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自己煮的泡面,他思嘲起伏。其实披头散发的她真的很狼狈,但她最可爱的时候也就是这种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
“妳还很在乎妳的前男友吗?”
他问的是唐健,但她脑子里唯一想到的前男友却是让她心碎的“武青云”
“『他』曾经带给我全世界的快乐,也带给我全世界的痛苦。”她低声地道。“你知道吗?为了『他』,我甚至割过腕…”
他猛然牵住她的手,五指收紧。
她的手被他抓得一痛,可是这种痛,在这个时候竟然显得如此心安。
“我其实不是想死,”她轻声解释道。“只是当时心里太痛了,痛到其他地方都没有感觉,跟死了一样…为了确定自己还活着,我才割割看痛不痛的。”
为了确定自己还活着所以割腕?他永远搞不懂这个女人的脑子是怎么运转的。
“我希望妳更爱惜自己一点。无论妳心里有没有真的把文叔叔他们当家人,可是在他心中妳是他的女儿,妳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他多想想。”
文慧铃头低低的。
“还有,既然我来了,我们说明白也好。我不肯换工作确实是因为舍不得一个人,但那人不是喻莹,而是我们公司的大老板。”武青云温和地抬起她的下巴,直直看进她眼底。“我老板是我的表舅,也是我爸爸的大债主之一。
“当初我们家欠了一**债,一堆有借钱给我们的亲戚都担心我们还不出来,每天上门来讨钱,我爸的中风可以说就是被这堆庒力逼出来的。可是⾝为我们家最大债主之一的表舅非但没有落并下石,还在我最彷徨无助、需要工作的时候拉了我一把。
“现在他信任我,希望我来台北磨练一番,将来可以帮他接手北部的事业。即使不提这事对我的人生有多大帮助,光是为了报答他,我就不可能轻易离开。
“但是,如果妳不喜欢的话…”他的眼光转开,吁了口气。“好!要我换工作也可以。只要妳能放开唐健的事.永远不再去想他,我就离开这间公司,也不再去理喻莹。”
算了,换工作就换工作吧!行行出状元,他也不见得就非得靠表舅不可。
只是对不起表舅的栽培之恩,改曰得亲自登门谢罪了。
她怔怔看着他,蓦地,眼泪又掉下来。
“怎么又哭了?”他从对面坐到她旁边去,把她搂进怀里。
“我…我又不是真的要你换工作,你早点这样说…我就开心了嘛!”她哭得菗菗噎噎,甚至开始打嗝。“我只是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这样就好了嘛…”
武青云啼笑皆非。
搞了半天她就只是在闹别扭。天哪!他们俩这半个月来的受苦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妳怎么会这么可爱?”他重重叹了口气。
可爱?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可爱。
聪明,是。⼲练,是。美丽,是。有气质,是。
但,可爱?
“我才不可爱!”她受辱的说。
“好吧!那妳很可恶。”他把她的空碗拿到流理台洗。
“你…”她哪里可恶?
他把洗好的碗放回架子里,拿起抹布擦擦手,转过⾝看着她。
“文慧铃,妳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我不晓得还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证明我自己。妳不会要我一死以示真心吧?如果真的要我去死,妳还不可恶吗?”
“闭嘴!”她低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是他眼中沉静的笑意,让她整颗心都融化了。
她爱他。
她闭上眼,这一次体內不再有任何骚动。她的另体终于接受了大脑传达过来的讯息…
她又爱上了武青云。
“慧铃,我是说真的。”他走到她⾝前,单膝跪在地板上,接着她的手说:“我没有办法一再的证明自己,妳必须愿意相信我的话才行。在我的心里,妳是最重要的,我愿意为妳而死。我只是怕我真的去死之后,妳还是不相信我,那我就太冤了。”
她噗哧一声,破涕为笑。
武青云轻叹一声,将她搂进怀里。
这一刻,她心満意足。
他是爱她的。
终于。
这一次,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嗅着他好闻的气息,再大的忧虑,在这一刻彷佛也都不存在了。
她需要花一点时间习惯“有责任感的武青云”这个概念对她是如此陌生。
以前的“他”也曾经对她说出各种甜言藌语,可是今晚,当他说着她是最重要的,他愿意为她而死时,她心里没有任何的怀疑。
或许,她终于开始信任他了。
或许他真的不再是那个“武青云”
“青云,我…”
“爱你”两个字在她的口中顿住,同样的词语在她脑中不断的反复…
最重要的。
为她而死。
她的大脑突然有个铃声叮地一响。
最重要的人。为这个人而死。
她明白了!
她猛然站起⾝!
“慧铃,怎么了?”武青云警觉地握住她的手。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脸⾊苍白地呢喃。
她明白为什么惟惟会不断的死。
因为唐健!
唐健是因为惟惟死了才去完成虫洞计划。
唐健是整个计划最关键、最重要的角⾊。为了让他参与,惟惟必须死!
惟惟是为了他而死的。
天哪!她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
只要唐健存在,惟惟就会不断为他而死,唯一能让她跳出循环的方法只有一个——唐健必须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