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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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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微尘留不住楚澜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顿时,这简陋的小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欧阳哗两个人。

  她快快地说了句“欧阳大哥,⿇烦您了。”

  欧阳哗自始至终似乎眼神都没有留在她⾝上,只是背转⾝,将剑抱在怀中,面对门板坐了下来,然后就一动不动的,像座石雕一样。

  易微尘呆呆地看着这人的背影,刚才的一切却从模糊又逐渐清晰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冒出刺客要杀她…然后马车狂奔…然后楚澜光及时出现…然后她被带到这里,说是可以诈死逃婚…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

  她悄悄用指甲狠狠地握了自己的掌心,那推心的疼痛差点让她叫出来,掌心处被指甲划出了一道血痕。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她的心更慌了,不仅因为疼,还因为她內心的恐惧不减反增。

  能就此和楚澜光双宿双飞当然好,但她深知这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先不说她诈死能否成功,这胃着杀头之险的计策本就令人心惊胆战,更何况她一人之死还牵扭两国局势。

  是谁要杀她?是施南的人,还是苎萝的人?会不会无形之中又给刚刚平息的两国战事制造了一个新的开战藉口?

  想到这里,易微尘已不寒而果,急急地对欧阳哗说:“欧阳大哥,我们在这里不行,陛下若是派人。找来,会给楚大人添⿇烦的。我还是回宮去吧,这样在陛下面前,楚大人也不至于…”

  她惶恐得喋喋不休地说着,欧阳哗却⾝子未动,没半点反应。但她刚走到欧阳哗⾝边,他竞忽然反手一指,戳在她⾝上。她还没有感觉到自己被点中了哪里,只觉气血凝滞天旋地转,蓦然昏倒过去—

  楚澜光其实并没有走远,他就站在屋外,听着屋內的动静,听到易微尘急躁地说话、听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能猜到欧阳哗对她动了什么手脚,但这行动是在他允许的范围內的,对于这个在一天之中绝望过,又受了惊的可怜女孩来说,好好地睡一觉,是他目前唯一能给她的放松方法。

  此时天⾊已经开始昏暗,天边一片残阳如血,他望着那血红的颜⾊,脑中闪现过刚才那惨烈的杀戮场景。

  人的生存方式永远都只能是这样吗?靠杀戮来实现自己的心愿,靠互相残杀来达成最终的目标?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到从天边疾弛而来的马匹,振作精神,迎了上去。

  那是康种,他的外公。

  “太子和公主都已经关押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皇帝的侍卫一时半刻还找不到那里。”康种还未下马就先开了口,看着他的神情极为激动雀跃。

  “没想到事情可以进行得这么顺利。”

  楚澜光却没有露出多少欣喜之⾊“郭尚旗是个厉害角⾊,外公不要低估了那个人。上一次皇帝命他去找公主,他居然不到两个时辰就把公主抓回宮了。”

  “我当然有所防范,已经叫人盯住冰尚旗了。那家伙现在被我们的‮报情‬千扰住,已经越找越远,暂时找不到那里。”康种望着他“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听说那个要出嫁的公主也在你的手上?你准备怎么利用这颗棋子?”

  他微垂下头“不,天下人都可以为我所用,但是她不行。”

  “为何她不行?”康种没听明白“难道那丫头没有利用价值?也对,太子和公主比她更有价值,她到底只是个冒牌的公主,皇帝不会为她多付一两银子。”

  楚澜光任他自说自话地猜测,并未多做解释。“一会儿我要回宮去,皇帝必然已经焦急万分,‮出派‬人马四处寻找太子他们的踪迹了。”

  “我这边还可以为你拖延几曰,留给岳郁庭的线素都是指向施南的,他应该会向施南要人。”

  “未必,这里毕竟还是苎萝的地盘,即使施南有嫌疑,他也不会立刻怀疑,毕竞我们这回动作太大,疑点太多。”楚澜光回头看了眼小屋“外公,帮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

  “尽全力守住这个屋子,不要让屋子里的人受到半点伤害。”

  他认真的表情让康种顿时明白过来。

  “那丫头…难道是你的心上人?”

  他依然没有回答,只是问:“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她值得你这样厚爱她吗?”康种皱起了眉头“她现在⾝分特殊,怎么说也是皇帝那边的人。你不耍太盲目,犯了和你娘当年一样的错。当初我劝她不要嫁给岳郁庭,可她坚持他是真心喜欢她的,结果…”

  “外公若是不肯就算了,”他眉心一蹙,转⾝要走“就当我没说过。”

  “你等等!”康种见他似是生气了,忙叫住他,叹口气道:“我在这世上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还不能说你几句?罢了罢了,我给你个承诺,就算我这把老骨头理在这里了,那丫头也不会有事,行不行?”

  楚澜光回⾝展颇一笑,用才抱了一下他“外公,您还年轻,怎么能说自己是老骨头?她不会有事,您更不会有事,您总要好好地看着曾外孙出世吧?”

  瞪他一眼“等你保住这条小命,给我乖乖地把大事千完再说吧。”

  “大事…可能现在时机未到。”他幽幽地说。

  康种一惊“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抓位岳云飞做要胁来和岳郁庭谈刘吗?”

  “他当初连妻子、孩子都可以舍得,现在再丢掉一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沉思道:“我其实是想试一试,这一件事如果做成,会对岳郁庭造成的打击有多大。他在位十八年,要想撼动并非易事,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康种倒是认为“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当年二皇子和先帝离奇去世,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但岳郁庭封锁一切消息,又率领噤军把守皇城,削除异己。虽然当时让他顺利即位,可这些年朝中上下心怀不満之人依旧不少。我已朕系了当年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旧部,大家都

  说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外公,您要小心。”楚澜光沉声提醒“人心易变,即使当年他们是二皇子的忠诚部属,也不代表他们现在依然可以为您卖命。要颠履岳郁庭的江山,绝非一朝一夕。

  “说实话,我此次从施南来,无论是施南皇帝还是我自己,原本只打算要与他速战速决。但是现在我的心意变了,如果只是简单的报仇,我轻轻一挥剑释就能做到。但我不要这么简单地报仇,我要他一点点失去,失去亲人、失去民心、失去追随的臣子,最终失去

  江山!”

  易微尘迷迷糊糊地醒来对,眼前有一点红光晃来晃去,那是蜡烛的光,她勉強自己起来,想去抓住那簇c!唆的红光时,光亮突然消失了。

  “醒了?”楚澜光低柔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不知几时他已站到她面前。

  “你还没走?”她记得他说要回宮面圣的。

  “你都睡了一天‮夜一‬了。”他笑着娜榆她“没想到你这么能睡。我都已经回来,在这里等了你一个多时辰,看你睡得香,就设有打扰你。”

  “我都睡了这么久了?”她一惊,这才清醒过来,赶快坐起“怎么不掌灯?外面是什么时候了?”

  “掌灯会被人注意到,现在官兵正挨家挨户地搜查你的踪迹,我不能露出破绽来。”

  他的话,让她本已暂时模糊的记忆,陡然像是破水而出般清晰可见。

  情不自噤地,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问道:“陛下怀疑你了吗?他真的相信我死了吗?”

  “陛下当然还在派人寻找,不过我会有办法帮你逃过这劫的。看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他微笑着,伸臂将她揽在怀中。

  易微尘惶恐地紧紧咬着自己的食指,強烈的不安像是一只妖魔的手在撕扯着她的心。

  “…到底是谁要杀我?太子和公主都脫险了吗?”

  “要害你的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但是没有证据之前我不能乱说。公主和太子都有侍卫保护,早就脫险了,你就不必为他们操心了。”他的唇轻轻碰触她的额角“微尘,想不想做我的人?”

  她呼昅着他的气息,默然片刻后,轻轻的思了一声,又道:“但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

  在他面前,她一直像一耝沙尘般渺小,即使爱慕他,也不敢有真正的奢望。

  如今他开口要她做他的人…哪怕是做他的奴婢,她也不会拒绝。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一切的背后蕴含着极大的危险漩涡,一个可以将许多人都呑没的漩涡。

  “如果心中有我,就不该把这件东西丢在皇宮里。”

  他的手指忽然碰到她的耳垂上,她全⾝僵住“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一举一动我当然会关注留意,我就猜到你这个傻丫头一定会在宮里给我留言,但是没想到你却留下了这对耳环,如果让别人检到了,岂不是辜负了我的心?”他的手指一直在她的耳垂上轻轻揉搓,揉得那里都热烫得发庠了。

  她不好意思地说:“别揉了,再揉下去,以后真的不能戴耳环了。”

  他笑笑,忽然将她揉进怀里,柔软的唇吻下去,找到她的,然后一起呑没。

  第二次被他‮吻亲‬,她的意识依旧模糊,只知自己爱他的人、爱他的吻、爱这种充満恐惧和担忧中难得的一丝甜藌。

  这一刻,她相信自己被他保护着,就算是夭塌下来也无所畏惧。

  窗权却忽然好像被人敲了几下。

  他的⾝子挺直,低声问:“欧阳哗?”

  外面的人又敲了两下,算是回应。

  “我出去看看。”他松开手。

  易微尘忍不住又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问:“不会有事吧?”

  楚澜光语气云淡风轻地道:“不会有事的,若有事,欧阳哗就不是用这种敲法了。”

  他起⾝拉开门,欧阳哗低声说:“郭尚旗已经发现了公主踪迹,可能很快就能找到了。”

  “那个郭捕头,还真是个⾼手,好吧,就任他把人救走,只要太子被我们籍制在手里,公主若回宮,其实更有利于谣言的散播,留在公主⾝上的线索足够把一切指向施南吗?”

  “是的。”

  “那就行了。”他想了一下,又问:“施南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

  “殿下即将得手,太子的谋反罪证现在逐步汇聚到陛下那里,只差最后一击了。”

  “那我正好助他一臂之才,他这人情是欠定我了。”楚澜光得意地笑着“你去帮我盯着郭尚旗的动静,只要别让他发现你就好。明曰一早我会入宮,你在宮外等我即可。”

  “是。”

  黑夜中看不到任何的人影,只依稀有一丝微风吹过。

  楚澜光退回房內,朗声问道;“微尘,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是有点饿了。”

  她的声音很微小,从他的旁边飘来。

  易微尘起了个话题“楚大人,你想过世上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他循声找到她,握住她的手腕“小时候,我希望能住在不漏雨的房子里,可以每夭有一餐热饭裹腹。大一些时,我希望自己不要再一天到晚东躲西蔵,可以‮定安‬地住在一个地方,不必害怕被任何人追捕。再大一些,我希望自己可以和所有人一样,都能做我自己,不用再虚伪做作地对着不喜欢的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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