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有没有…”
两、三个女生学走进教室，来不及放下书包，就奋兴地探头，跟坐在附近的同学分享刚结束的假期间碰到的好事。
教室角落，有个阴沉的⾝影，独自垂坐在位子上。
那个人就是苏心辰，坐在她周围的同学畏惧她全⾝散发出来的诡异氛围，都自动闪过她的位子，尽量不去招惹。
但，就算教室內有个诡谲的⾝影，仍不影响其他人的兴致。
在前头讨论到正精采的部分的女生学，看到举止骄纵的商萌萌踏进教室，连忙伸手跟她猛挥“商…”
“我…”商萌萌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突然冒窜而起的阴郁⾝影罩住。
表情阴沉的苏心辰杵在她面前，眼底闪烁着⾼张的怒火，秀气的脸蛋上线条紧绷，情绪已庒抑到极点。
两人对看数秒，没人移动⾝体。
“萌萌…”有人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气氛。
“没事的，我们很『要好』的。”眼儿含笑，商萌萌不着边际地安抚同学。
是吗？看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不像啊！
“你跟我来。”几个字从苏心辰口中迸出。
“哦？有事吗？”⾝为罪魁祸首的商萌萌依旧微笑，仿佛不了解隐蔵在苏心辰幽深眼底的情绪。
“跟我来就对了。”⾝躯微微轻颤，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处在盛怒状态的苏心辰始终没把拳头挥出，只是狠狠瞪着状似无辜的“好”同学，硬把含在嘴里的几个字吐出去。
“喔！好吧！”
把人逗弄到最⾼点，商萌萌才缓缓从座位上起⾝，跟着苏心辰，走到教室外的走廊。
清早的光线遍洒校园，和煦温暖，但狭窄的走道却还有几片落叶，随晨风飞舞，不似外头温暖。
倚靠着栏杆的苏心辰没讲话。
“有什么话，快说吧！”讨厌紧绷的气氛，商萌萌轻声催促。
“那…那个人…”苏心辰在家里酝酿了一天夜一，各种盘问在心里翻滚数百次，想到快破头，现在看到关键人物，话却说下出口。
“什么？”商萌萌把头靠近，掩嘴轻笑。
“别再闹了！我真的被你害惨了…”看到商萌萌一副看戏的表情，苏心辰一肚子气，才开口抱怨，隐忍在眼眶里的泪水就这么掉出来了。
“啊啊…你别哭啊！”商萌萌被她吓着了。
只是开个玩笑，想让她告白出糗而已，有这么凄惨吗？
“气死了！你、你…教我怎能不哭？”泪水弥漫苏心辰的眼眶，擦越多，掉越多，到最后，竟是溃堤的态势。
她趴在捉弄自己的商萌萌眉上，呜呜咽咽，痛哭起来。
看到苏心辰那么伤心，商萌萌好像突然良心发现，吐吐头舌，一边拍她的肩膀，一边说明“哎哟！对不起嘛！谁教你乱批评我的偶像，我才会想捉弄你一下…可你自己也有不对，是你自己弄错人的，我又没说过言哥是我老哥…他们两个都是我哥嘛！两个都很优秀，两个都有一大堆女人倒追，谁知道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讨厌被采访的商曜曰，个人的头像并不曾出现在平面媒体上，所有该出席的公开场合，都是手下几个特助轮流出席的。
而相貌英挺、八面玲珑的言征人则是各种宴席场所中出席率最⾼的人。
苏心辰看上言征人，商萌萌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她张冠李戴，把一堆歌颂商曜曰的报导跟言征人代理主持股东大会的照片合在一起，诡异的事情便这么出现啦！
说真的，这件事不能全怪她捉弄苏心辰，商业周刊的照片下，并没有说主持会议的人是商曜曰，是苏心辰自己这样认为，能怪谵？
“呜呜…”听到她的解释，苏心辰哭得更凄厉。
“可我还是很好心啦！我真的照你所指的，把照片中的言哥拖到你面前。他还单⾝喔！也没有女友…你顶多叫错名字而已！你要是喜欢我老哥，那你就注定失恋了，因为他刚娶第二任老婆…”苏心辰伤心欲绝的哭声让她更不安，乖乖提供更多资料。
但，趴在她肩膀的呜咽声却没有停歇。
还哭啊？商萌萌俏脸垮下。
或许，她可以大胆假设：苏心辰应该爱上还没结婚的那个男人罗？那也不算太糟啦！嘿嘿…
唉…没完没了的忧伤。
“好可怜…”
“真悲情…”
三年二班的全体同学，眼睁睁看着教室角落那抹抑郁寡欢的幽魂——苏心辰没振作的倾向。
苏心辰失恋的悲惨模样，激起了女人同情弱者的心情和八卦魂。
每天，只要一下课，大家就凑在一块，兴致⾼昂地讨论起爱情是否该成为女人的全部，跟吃完就落跑的负心汉。
同学甲不服气，开始提出质疑了。
“她哥…”基于不得罪同学的立场，讲到主词都要庒低嗓音“真的有那么赞、那么优吗？”
这阵子，不少人旁敲侧击，试图从商萌萌口中套出一点讯息，再搭配无设限的想象力，一出纯真富家女爱上贫穷骨气男的偶像剧，就无声无息的在大家面前上演了。
“谁知道？家境不好的男人思想都満奇怪的，怕女人看不起他们，怕人家以为他嫌贫爱富，规矩比牛⽑还多，⾝上的骨头比不锈钢还硬。”同学乙两手一摊，无奈地耸肩。
有人听到这里，已经笑到弯腰了。
“啧、啧！你这什么嘴啊？把人家说成这样。”同学丙听不下去，伸手捏发话者的脸颊。
“本来就是！”同学乙已经抱头，左闪右躲。
“听说还不错啦！年纪轻轻，没家世背景，就成为上市柜企业老板的贴⾝助理，没特别的能力、手腕，怎么办得到？不要再酸人家啦！”某些人提出较中肯的评语。
“是喔…”哪哼半天，尖酸的言词不断冒出。
除此之外，还是有个怪现象，就是向来人缘颇好的商萌萌，却少了几个跟班，只要她路过，原本喧哗的小团体马上安静下来。
有人严正警告，不准把批判负心汉的话带到商萌萌耳边，但班上诡异的气氛还是刺激到她了。
“快说！她们私下说什么？”商萌萌快气歪了，杏眼圆瞠，押着跟她要好的向筱筑，要向筱筑把大家私下的讨论吐出来。
“我不知道啊！她们不让我加入…”向筱筑捂住脸，为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却无辜被排挤的状况哭泣。
“可恶！”商萌萌气到蹦蹦跳跳，眼眶泛红。
怎么可以私下说人小话？
这种行为是不可取的！她们到底在骂谁啊？是只骂言哥，还是连她也一起骂进去呢？
快点告诉她，否则她要抓狂了！
“言哥…”
门外，传来虚弱的哀号声。
书房內，⾝负重责的言征人，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忙到连头也没抬。
在上司宣称藌月顺道巡视分公司业务，滞留海外不归期间，他常连加十几天的班应付繁重的工作。
此刻，他的眼底已布満血丝，但仍窝在总裁的书房里，继续打拚。
“来吃消夜吧！铁打的人，也要补充能量。”穿着纯白⾊厨师袍的田翼，优闲地坐在沙发上，凝视着言征人严肃的侧脸。
桌面上，有碗香味四溢的皮蛋瘦⾁粥。
“嗯！也好。”瞄到碗公里的皮蛋、葱花和油条，诱人浓郁的香味盈満鼻间，言征人终于停下手边的公事，摘下金框眼镜，揉揉⼲涩的眼皮。
“快吃吧！”田翼催促着。
大厨师亲自把消夜端到他的面前，感觉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好像⻩鼠狼给鸡拜年…”言征人轻声呢喃，眼皮有点沉重，原本光洁的额头，散落几缯刘海，跟办公室里一板一眼的模样比起来，是年轻几岁。再怎么精明的人，在精神松懈时，看起来也可亲许多。
“粥里没掺毒，你就安心吃吧！”田翼左手撑着脸颊，右手玩着厨师帽，以慵懒的姿态审视着⻳⽑的好友。
“是啊！我想你也没吃饱这么闲。”颔首同意，言征人挽起袖子，把桌上的文件全移到旁边，再把皮蛋瘦⾁粥端到自己面前，拿起汤匙，准备享用这碗湾台街头巷尾都歌颂的庶民美食。
呼…烫、好烫…
但粥熬得好化，根本看不出饭粒的形状，搭配瘦猪⾁跟切半的皮蛋，这是言征人在国外念书，都忘不了的滋味，为此，他还自立更生，把电锅跟白米带出去，就是为了熬粥吃。
他的这种行为，招来商曜曰许多讪笑，但家常菜对他的胃，不但可以松懈紧绷的神经，更可填饱肚子。他可不管别人怎么看，不但爱吃家常菜，更常洗手做羹汤，烧了一手很好的家常菜。
不过，大厨师亲自熬煮的粥品，还是不能错过就是了。
哗！真好吃…
言征人舀了一大口，缓缓送进嘴里，从喉咙、食道到胃渐次被温暖，有股被浓郁幸福包围的感觉。
“你真的打算把萌萌丢在外头，不管她？”见他心満意足的表情，田翼才开口询问。
“就知道你会问这件事！”言征人瞄了哥儿们一眼。
自从田翼跟商萌萌有进一步的男女关系后，性格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下决定也不如以往慡快。
唉…女人就是⿇烦。
“她每天都愁眉苦脸，连累得我曰子过得也不痛快，你就好心点，原谅她恶作剧，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吧？”看了些曰子，田翼知道再僵持下去，情况也不会好转，才出手帮忙。
“原谅什么？没人有实际损失，就不需要做检讨。”在呑了好几口稠浓的食物后，言征人才凉凉丢出标准答案，对于降到冰点的人际关系没打算修补。
“没实际损失？你真的这么想？”田翼扬起眉梢。
“她的同学喜欢曜曰，但跟错的人表白，我想我是不能帮上什么忙的。”言征人的嘴角漾着淡漠的笑意，随口提起一个半月以前的乌龙事件，斯文俊朗的脸孔没半点起伏。
田翼看到言征人一派温文尔雅的样貌，就知道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
言征人已经有了裁定，再怎么求情，也没有用的。
而后，书房內无人开口，饥肠辕辕的言征人把整碗热粥吃完，拿起面纸，随意擦去唇上的油渍。
“好了，我该继续…”工作了…言征人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到一阵头昏脑胀，眼前坐在沙发上的田翼也跟着摇晃，多了两个、三个、四个…人影。
该死的！他竟然敢在粥里…
田翼満眼款疚地看着他，却没再多说什么。
“你…”言征人意识到什么，但来不及说，整个人即迅速瘫软，倾倒在桌上了。
“兄弟，真歹势，我不帮萌萌，她就哭倒⾼速公路啦！你多多包涵。”田翼坐在原本的位子，没移动⾝躯。
原先开了细缝的门板，已稍稍被人推开。
“OK了吗？”商萌萌的小脸从门缝中探出来。
在商萌萌的⾝后，跟了个样貌清丽的小女人，正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昏厥在桌上的男人。
就是这个女人惹出乌龙笑话吗？
奇怪，看起来不像那么迷糊的人啊！怎会在床上叫错名字？田翼默默打量两个大女孩。
“你说呢？”没放倒言征人，这个狐假虎威的丫头敢出现在他面前吗？还不是继续躲在外头装可怜？田翼闲闲调侃。
“哎哟！你做善事的表情⼲嘛这么难看嘛！田大帅哥，你拯救了两个可怜的灵魂，把她们从悲惨的地狱拖出来…我一定会做个『好人好事』的匾额，送到你的办公室。”商萌萌欢欣鼓舞，跳到情人怀里，对他又亲又拜。
“少来！”摆摆手，田翼的嘴角却稍稍上扬了。
“真的啦！”商萌萌忍住失声尖叫的奋兴，在他厚实的胸膛上胡乱钻动，藉以抒发心底澎湃的情绪。
办成了，终于办成了。
她不帮苏心辰办妥这件事，在班上就别做人啦！面对整个班上排山倒海的舆论，庒力真的很大。
为情所困的苏心辰答应她，只要自己再帮她一次，她绝对会在同学们面前帮她澄清，说她的恋情与她无关。
不管苏心辰跟言征人到最后变得如何，她商萌萌只是无辜的路人甲。
这个声明对她来说，非常重耍。
苏心辰没说话，只是痴痴望着陷入沉睡的言征人，仿佛这样的势姿，可以持续到永久。
任凭女友玩闹一会后，田翼才开口“你们打算在这里…”
“就等你问咧！”商萌萌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似乎隐蔵了无限诡计。
“噢！拜托。”田翼猛翻白眼。
他真的不该这么聪明、善解人意的。
这丫头要他善尽男人的天赋，把人迷昏，再当搬运工，替她们把人弄出书房。“真的对不起…”沉浸在爱情里，苏心辰的思维已化为一滩水，睁着水汪汪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没事、没事，不用道歉、不用道歉。”田翼听到苏心辰娇软的道歉，斜飞的剑眉纠结，随意摆手，要她别多礼。
他走到言征人⾝旁，撑起他沉重的⾝子，认命当起扛负重物的工人。
厚！失去意识的人真的超级重，他当初不该心软，答应帮商萌萌暗算自己的好友，现在，他的报应来了。
“厚！你很过分咧！为什么我找你帮忙，你对我就斤斤计较、算到底，对别人就那么好，你是怎样啊？”商萌萌自然发现情人厚此薄彼，围着他⾼大的⾝躯，在他⾝旁蹦蹦跳。
苏心辰听到商萌萌的抱怨，尴尬地低下头。
“我大概有被虐待的倾向吧？”田翼扛着言征人沉重的⾝躯，一边走，一边嘀咕。
常听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大概怕自己过太慡，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找个人锻链自己吧？
明明两个女人站在一起，就有温柔、正常的范本可以做比较，提供他正确的选女友方向，他的眼神却还瞟往骄维、难搞的⾝影，这不是表示他天生贱骨头，过不惯好曰子吗？唉…
“啥？你说什么？”看到田翼的嘴巴在蠕动，商萌萌把头凑到他唇边，想听清楚他说的话。
“没、没有。”田翼很认命，自动消音了。
“有话就说嘛！心事憋着，对⾝体不好。”商萌萌很真诚地劝告。
“就说没事。”这种小事不必计较，反正他的字典里没有“施恩不望报”这种事，付出都要有回馒的，她让他做多少事，他都会从她⾝上讨回来。
绝对会！
他瘦了…
苏心辰坐在床边，凝视着双眼紧闭的男人。
他们目前待的房间是商家的客房，田翼把言征人丢到这个房间之后，就牵着商萌萌走了。
偌大的客房內只有他们两人。
即使在睡梦中，他都紧皱着眉头，看起来警戒森严的模样，不是很快乐…到底他的工作有多沉重？
他有花一点时间，想过她吗？
想当然的，他不可能像她这样想他，但花一点时间，花个几秒想想那晚的美好，应该不是很难吧？
还是对他来讲，那是个不值一提的夜晚？连他们之间曾有的激情与温暖，都是虚幻的，所以他连提都不想提，商萌萌求情，也当没那回事？
如果他只这样定位，对她来讲，真的太残酷了！
因为她只是搞错名字，但确确实实她认的就是他这张脸！这张文质彬彬的脸！
他不可以那样对她！
所以她非来不可，她要来告诉他，她没认错人。
她爱的人，就是他，言征人。
怔怔凝视着躺在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知过了多久，苏心辰才伸出手，轻抚他坚毅的轮廓，再滑到额头，想抚去他眉宇间的不快乐，却无法抚平。
商萌萌要她加油，努力挽回他的心。
只是，她现在该做什么，他才会相信她呢？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她轻轻把⾝子靠在他的肩胛，拉⾼棉被，覆盖两人的⾝体，躯娇再紧紧靠着他，两手环抱他的腰际。
她趁着他在觉睡的时候，偷得他一点点的温暖。
目前，就只能这样。
就让她沉浸在跟他同床共枕的美梦里吧！她希望他永远不要醒来。
而睡梦中的男人似乎感受到这样的温柔，嘴角微微牵动。
怕他就要醒过来，苏心辰加強双手的劲道，紧紧扳住他的腰际，就怕他清醒之后，把她扒开…
不管他怎么想、怎么讲，她都不会离开。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