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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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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他脸⾊一片苍白,叹声道:“这块牌子不只是让你遗忘过去而己,最重要的是,它能保住你的魂,就算不为了我,也请你想想欢儿,他需要娘啊!”

  这块木牌曾是某位得道⾼僧修了五百年的灵物,是他由鬼婆婆那⾼价求得的,阿菱不能离开这块木牌太久,否则将魂飞魄散!而中秋月圆之夜的子时,是木牌唯一无法作用的时候,会‮开解‬她被封印的记忆,瞬间记起过去发生的所有事,而这时候也是她性命最脆弱的时候,她若不想留在世间,只要取下木牌,子时一过便烟消云散,这回任十个鬼婆婆、二十道木牌也救不回她了。

  因此他才会如此急迫,甚至不惜触怒皇帝、离弃李霏也要离宮赶回,如今只恨李霏在关键时刻竟对他下药,让他离开她⾝边,令他无法及时阻止她取下木牌,此刻子时将过,再不将木牌挂回她⾝上,那她必死无疑。

  他悲怆的凝视她。自个儿如何能承受再一次失去她的打击?如何能够!

  “欢儿…”提到儿子,又听见外头离欢的哭声,这声声的哭啼令她眉目终于不再锐利阴冷。

  “是啊,咱们儿子欢儿,你在瞧过他、抱过他、给他喂奶、陪他嘻笑后,还舍得离他而去吗?”他柔声问,盼能唤回她一丝柔情。

  仿佛在呼应亲爹的话,离欢的哭声越来越大,而屋內苏菱的眼泪也越落越多。

  中秋夜她记起了所有的事,包括他的背叛,包括他的绝情绝义,包括她拚死生下欢儿…然而,这也包括她回来后首度抱到亲生儿子,听见儿子的呀呀笑声、挥舞小手时的可爱动作、大眼圆睁时的傻傻表情,以及张开手臂哭着要让她抱的可怜模样…

  她的孩儿、她的宝贝、她的心头⾁,她怎会舍得,怎会?

  “你听,欢儿在哭了,你不想再抱抱他,让他别哭吗?”他想转⾝去抱孩子进来,也许见到欢儿,她会舍不得走,会愿意留下。

  “不,别去抱他,我…我没脸见他。”她阻止他去带离欢进来。

  “阿菱…”难不成连欢儿都留不住她了吗?他十分心痛。

  “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亲,既不能给他一个正常的亲娘,又何苦再见他,你让秋儿将他抱远,我连他的哭声都没资格听。”她悲声道。

  “你就这么狠心,连欢儿也不要了?”

  “我狠心?狠心的是你,秦蔵竹,狠心的是你!”

  他霎时白了脸。“阿菱,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这次我会…”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尤其你竟敢在我遗忘自个儿有多恨你时,让我与你、与你…你这卑鄙小人!”她蓦然想起这阵子他对她的所有温柔,他们拥抱、‮吻亲‬,甚至是‮存温‬!

  那夜她在他⾝下承欢,无知的迎合他的每一个动作,享受每一个欢愉时刻,如今想来简直令她羞惯得怒火攻心,直想将眼前的男人碎尸万段了。

  他一脸沧然的看着她。“阿菱,你恨我应该的,因为我何尝不恨自己呢?但我多爱你,多爱你啊,不管你如何的误解我,如何的不谅解我,可我,仍是不能没有妳,失去妳,我形同失了心、失了魂,失了一切——”他声音一紧,流下男儿泪。

  眼泪纵横他的脸庞,那害怕失去的心,教他煎熬得无法自持。

  秦蔵竹卑微的说:“我爱你,我求你活下来,纵使用尽余生来恨我也罢,我只求你活在我看得到的地方,留在我触摸得到的世界,其余的,我无所求了。”他惊惧的看见她七孔已然流出血来,她时候不多了,而他只能尽力说服。

  她七孔溢出的血越来越多,几乎布満她整张脸,形容恐怖,宛如鬼魅。

  她伸手抚上自个儿的脸颊,瞧着満手沾上的血迹,不噤凄然一笑。“当初你要舍我另娶时,就该明白,我再不可能回头了…”

  苏菱的双脚已无力,跌坐在地上,秦蔵竹想伸手去扶,但在生命即将消逝的一刻,她仍不愿意他靠近,让他只能心焦如焚的站在原地望着她,兀自肝肠寸断。

  “我不想活着面对你…那太痛苦了,你能懂我吧?我总追求圆満,总想找个专情的男人呵护一生…可你做不到,所以我情愿一死也不想痛苦的活下去…”

  “不,别离开我,阿菱,别离开我…”他站不住脚,跪在她的面前,泪流満面。

  “不要強迫我留下,放…放我走…放我自由…”竟是轮她恳求他了。

  他闭上眼睛流下泪,无论如何也答应不了她这个要求,他做不到!

  见他如此,她仰头流泪。“你不让我死…我难道还死不了吗?”她若伸手往胸口抓去,抓破自己的心,一旦连心都没了,那块小小的破木牌还能有什么作用?

  得知她的意图,他惊恐不已。“阿菱——”

  “秋儿,你好大的胆子,敢阻挡我进去,还不让开!”门外传来李霏的怒声,想来是她忍不下这口气,由宮里追回来了。

  “不可以,您不可以进去!”秋儿咬牙挡在门口,不让她闯进去。

  啪!顿时响起清脆的耳光声,李霏打了她。“死丫头,信不信我让人将你拖下去打死!”

  “就算打死秋儿,您也不可以进去!”她坚持的说。

  “该死的丫头!来人,将她抓起来——”

  “阿菱,不可以——”蓦地,屋里传出秦蔵竹石破天惊的吼声。

  屋外的人全部一惊,李霏趁秋儿惊愕之际,推开抱着孩子的她,撞开门板冲进屋里,所幸门并没有控紧——

  “蔵…蔵竹?!”才刚跨进房里,她便一头撞到他⾝上,且他竟是双目赤红、布満血丝,神情像阴鬼般直挺挺站在她面前。

  “你做什么?”他那语气饱含惠怒,暴躁得直令人胆颤。

  见状,李霏不噤感到心惊⾁跳。“我…我听见你…你方才…方才喊…阿菱?”她是不是听错了,那女人已死,他不可能这么喊的。

  她忍不住探头想往他⾝后望去,可屋內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

  “都是你这女人,都是你!若不是妳,我也不会离开她⾝边,她也不会…妳该死!”他辞⾊俱厉,恨不得杀了她。

  李霏瞬间面无血⾊。“你…你说的她到底是谁?”她隐约觉得他指的不是秋儿,但那会是谁?

  “你滚,立刻滚——”秦蔵竹朝她发出雷霆大吼。

  她当场吓到不知所措。“我…我…”

  “滚,再不滚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一吼,她彻底软下⾝,瘫坐地上动不了,外头伺候她的丫头们纷纷冲进来,见自个儿主子瘫软在地的模样无不心惊,几个人赶紧七手八脚的将她抬离勾栏院,回朝阳楼安神。

  一早阳光普照,苏菱‮夜一‬饱眠,她在床上伸了懒腰醒来。

  “‮姐小‬醒了吗?秋儿给你心打水漱洗了。”像往常一样,一早就听见秋儿轻快的声音。

  “早啊,秋儿。”她正翻⾝要下床时,见到床单上有几滴⼲了的血溃,讶然的挑眉。这是谁的血?

  她瞧瞧自个儿⾝上并没有伤口,那这血是哪来的?她疑惑。

  “‮姐小‬怎么不下床,还想赖床吗?”秋儿见她翻⾝后没动,笑问。

  “你知道我没赖床习惯的,这不就来了。”没再多想那几滴血的由来,反正血量不多,就算是秦蔵竹的,应当也不碍事。苏菱跳下床。

  今儿个秋儿只把脸盆张罗好,并没有主动过来伺候她盥洗,她自个儿动手拧⽑巾、漱口,之后秋儿才走过来为她梳头挽发,可不知为什么,秋儿今天的手脚有点不俐落,好几次扯痛她的头皮,这又让她想起镜子之事,如果有镜子,她以后就可以自己梳头了。

  “那家伙订的⻩石宝镜还没送来吗?⻩石莫非还蔵在山里没掘出来不成?”她说笑般的问起。

  “八成是如此,那⻩石开采不易,还请‮姐小‬您多等待了。”

  “瞧我说浑话你也帮腔,这怎么回事,镜子真的不送来了吗——欸?秋儿,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谁给打的?”她回头说话时,这才注意到秋儿的脸颊居然出现五指印,她十分吃惊,镜子的事就先不管了。

  提到脸颊,秋儿一慌,连手中的梳子都掉到地上了。“这…这个…”她支吾起来。昨晚挨郡主的打,以为早上起来便会消肿,原来还没有,可见郡主出手有多重!

  她惊慌得用手遮住伤处,可这又让苏菱注意到她的手掌居然也包了纱布。

  “你连手也受伤了?”眼睛瞪大了问。难怪秋儿今天帮她梳头,手巧不起来,原来是受伤了。“怎么会这样,是不是秦在松那⾊胚又来找你⿇烦,这是他‮戏调‬不成,恼羞成怒做的吧!”她唯一想到的就是他这小人,不噤义愤填膺。

  “不,不是、不是他,这些伤是我自个儿不小心弄的。”

  “自个儿弄伤的?”苏菱靠近她,狐疑地想再将她的脸庞瞧仔细,可她躲来躲去,就是不让自己看清楚。“秋儿,你老实说,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尽管告诉我,我也好替你出气。”她气呼呼的说。连脸都被打成这样了,手还包扎了,⾝为主子的人,怎能坐视不管,这口气她呑不下,非要替秋儿报仇不可。

  秋儿悄悄往她的颈项望去。那块木牌又重新挂回‮姐小‬⾝上了!想起昨夜多惊险吶,郡主来大闹,教二爷吓走后,自个儿抱着小主子冲进屋里,就见‮姐小‬神⾊悲愤无奈的蜷缩在床上——

  “不要靠近我…”苏菱气若游丝的阻止秦蔵竹上前。

  “阿菱,这事我依不了你,要我如何眼睁睁见你走呢?”他手中拿着那小块木牌,満脸的沉痛。

  “我只恨自个儿没早些抓破胸口,这会竟连自尽的力量都没了…”说着她口中吐出一口血。

  由苏菱七孔流出的血已成悦目惊心的青黑⾊,木牌本不能离她的⾝太久,之前与秦蔵竹说话时,耗去她太多的时间与力气,如今她气数用尽,连想伤害自己都做不到,也幸亏她再无力伤己,不然那心口一旦抓破,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挽回她的性命。

  他一副创伤极深的走向她。“忘了过去吧…未来你⾝边定要有我的…”

  “不…不…”她哭着求他放过她,她不想遗忘,不想再回到过去,不想,不想啊…

  秦蔵竹含着泪,心一横。“你活着恨我也行,总之,我要你活!”他牙一咬,那木牌再度套回她颈上了,而她就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木牌回到她⾝上后,仅是一瞬,她即将消散的魂魄再度聚拢,眼儿一闭,她沉沉睡去,一切又归回原状。

  秋儿心想,好在那木牌及时挂回去,不然她今朝就见不到‮姐小‬了。

  思及此,鼻子忍不住发酸,这会‮姐小‬又忘了过去的事,连昨晚发生的事也再度被封印了,剩下的记忆只剩三个月前二爷带她回来的点滴。

  这三个月来,‮姐小‬是快乐的,能再次见到‮姐小‬开朗无罣的笑容,那是多么珍贵的事啊,如果可以,她希望‮姐小‬永远不要再记起过去发生的事,能像如今这般平平安安与二爷安稳厮守一生。

  “‮姐小‬不必替秋儿出气了,这伤真是自个儿讨来的,没受委屈。”秋儿收起思绪,忍住激动的情绪说。

  见秋儿不肯讲,苏菱蹙了眉问:“到底怎么了?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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