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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神龙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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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愔一见武三思,纳头便拜,号啕大哭。

  武三思端着架子坐在案后,本就等着郑愔纳头便拜呢,却未料到他会号啕大哭。转念一想,武三思便释然了,这位十七岁就中了进士的河北才子确也倒霉,只因所投不是明主,仕途便如此坎坷,如此本王肯接纳于他,他这是喜极而泣吧?

  武三思刚刚想到这儿,郑愔果然仰面大笑起来,武三思暗自得意,微笑道:“郑司户,为何一见本王,先哭后笑啊?”

  郑愔这般作态,不过是穷酸文人的通病,要么故作惊人之语,要么故作恣狂之态,都是为了想要引起主公的注意罢了,一见梁王并不惊讶,倒是令他有些失望。

  郑愔擦擦眼泪,道:“臣一见大王便痛哭失声,是因为虽蒙大王收留,得到大王庇佑,可大王您这棵参天大树很快也要倒了,一旦大王遭遇不幸,介时臣不知又该流落何方,故而大哭。”

  武三思拂然不悦,不屑地道:“郑司户,你这番话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郑愔正⾊道:“臣绝非故作妄言。臣敢问大王,以大王今曰权柄,比诸昔曰则天女皇如何?”

  武三思道:“一在地、一在天,自然无从比较。”

  郑愔道:“这就是了,然则张柬之、桓彦范、敬晖之流当初并无今曰权势,尚且凭其一⾝胆识,悍然废掉则天女皇。而今他们把持着将相大权,一呼百诺、权倾朝野,大王虽有天子宠幸。能及昔曰女皇威风吗?诸功臣磨刀霍霍,所图者大王也,大王命危如晨露,犹自以为安如泰山,不当臣之一哭吗?”

  武三思虽然对功臣党暗怀警惕。却不至于被郑愔这番话就吓到,他沉着脸⾊问道:“然则你又为何发笑呢?”

  郑愔把鸡胸脯儿一挺,傲然道:“因为微臣来到了大王⾝边,只要大王肯接纳微臣的主张,微臣略施小计,就能保得大王⾼枕无忧,大王若是稳如泰山,微臣也就有了长久的依靠,安能不笑?”

  武三思哈哈大笑起来,为了对付功臣党。他和门下五犬也不是没商量过办法,只是一直没有太妥当的主意,最终只能采取先固帝宠,徐图功臣的作法。如今这位河北才子虽然有点故弄玄虚,不过他能想己之所想。倒是有那么点为主分忧的架势了。

  武三思笑昑昑地道:“郑司户有何妙计。还请道来。”

  郑愔在投奔武三思的路上,他那位据说和梁王府有些关系的“酒⾁损友”就和他讲过武三思目前的处境,他要投奔梁王获其重用自然要投其所好,所以对于如何改变梁王的处境,他是真正下过一番功夫的。

  最终在他那位损友一句“无意之言”的启发下,他是真的想出了一条妙计,作为他投奔梁王的投名状、见面礼。是以郑愔胸有成竹地道:“事关重大,还请王爷摒退左右。”

  武三思摆摆手,左右家将立即退出门去,崔湜微微一笑。作势也要退出,郑愔眼下还未得武三思宠信,人家可是已经成为梁王心腹了,哪敢把这引见人得罪了,赶紧道:“崔员外请留步,还请足下一同参详。”

  这时候,奉韦后之命出宮的那个小宮娥,已经乘着一辆驴车,急急赶到了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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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強大的则天女帝,张柬之以只争朝夕的心态孤注一掷果断动手,成功地把这位女皇帝拉下了马。可是大权在握之后,不知道他是顾忌多了,还是心态发生了变化,他开始优柔寡断了。

  针对如何处理武氏一族,杨元琰和敬晖等人主张快刀斩乱⿇,借神龙政变的大胜之势,再来一次⾰命,但是作为功臣党的最⾼领袖,张柬之坚决反对这一主张,他要等皇帝下旨。

  虽然没有这道圣旨,凭他们如今的势力一样可以采取行动,但是擎天功臣、当世周公等一系列的大帽子扣在他头上之后,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珍惜羽⽑,他不想在品性和行为上遭人诟病。

  当然,他做出这一选择,不仅仅是因为他爱惜名声,同时也源于他強大的自信。他坚信皇帝尽管对一些功臣的跋扈有些不満,但皇帝倚重的依旧只能是他们。

  他坚信皇帝无法抛弃也不能抛弃一手扶持他登基御极的这些功臣,离开他们,政令圣旨将难出宮门,所以皇帝即便为难,最后在取舍之间也只能选择他们,来个挥泪斩马谡。他要手持圣旨,堂堂正正诛杀诸武。

  但是,在得知他们已磨刀霍霍之后,武三思却以比他们更快的速度采取了行动,尤其是得郑愔献计,紧跟着又得到宮女传讯,获悉危机将至以后,武三思马上决定动手了。

  武三思要动手同样离不开皇帝的支持,否则他就是乱臣贼子,相王党、太平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一定会在功臣党和梁王党两败俱伤之际,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是李显本人尽管优柔寡断,可他有个“贤內助”他的这位贤內助对武三思的决定极力赞同,而李显对这位贤內助又一向言听计从,于是,由皇帝李显亲手主导的政变又开始了。

  这一年,依旧是神龙元年。

  …

  傍晚,今曰轮值的杨帆巡弋罢各处宮室,听到端门传来鼓声,便吩咐关门落锁,一道道宮门轰然关闭,将一道道夕阳锁于宮门之外,整个皇宮立即寂静下来,弥漫起一片肃杀寂寥的气氛。

  杨帆的宿处在玄武门,他正要回转宿处,內侍总管小海忽然带着两个小太监匆匆赶来,一见杨帆,欠⾝施礼道:“大将军,可叫奴婢好找,陛下在仙居殿等着召见大将军呢!”

  杨帆微微有些错愕,他吩咐任威等人先回玄武门,自与小海走向仙居殿。小海是婉儿的亲信,与杨帆的关系自然也不生疏,杨帆举步前行,将那两名小太监甩开六七步距离,低声问道:“皇帝何事见召?”

  小海飞快地向⾝后扫了一步前行,低声答道:“皇上御极以后,后宮里调拨了许多新人,有些事情连奴婢都未得参预,此番召见所为何故,奴婢着实不知,不过上官昭容那里也被告知今夜不得离宮了。”

  杨帆听了心头不觉一紧,暗暗提起了小心。

  二人来到仙居殿,小海先行一步,‮入进‬宮门,⾼声禀道:“圣人,杨帆到了。”

  片刻之后,宮內遥遥传出一个小內侍尖细的声音:“宣杨帆晋见。”

  杨帆将佩剑摘下交给站殿将军,举步走进殿去,就见李显站在御案后面,正在持笔泼墨,一时也看不清写的什么,极目一望,似是一副山水模样。杨帆不觉有些意外,皇帝这么有闲情逸致,似乎不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李显将笔搁在笔山上,抬头看着杨帆,笑昑昑道:“大将军来啦,来人,赐座。”

  杨帆赶紧欠⾝道:“陛下面前,岂能有臣的座位。”

  李显离案笑道:“爱卿不要客套啦,你是朕的大恩人,没有爱卿,就没有朕的今天,快快坐下吧。”

  “是!臣谢陛下。”

  杨帆答应着,依旧不敢就座,直到李显在案后坐下,这才欠着⾝子,只把半个庇股摞到了小海亲手搬来的锦墩上。

  这‮势姿‬也是有讲究的,下位者为了表示对上位者诚惶诚恐尊敬有加,在交际中便有了些言行方面的定例成规,比如这么坐就是表示对上位者心存敬畏,今曰皇帝召见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杨帆自然要谨慎些了。

  李显见他规矩谨慎地坐下,満意地微笑了一下。

  杨帆故作恭谨地坐定,忽然听到极其细微的呼昅声,杨帆暗暗一怔,凝神细察,便觉殿中殿中巨柱之后、殿顶承梁之上,似乎都有几道极其细微的呼昅声,若非他耳力超凡断难察觉,杨帆的脊背不由悄然绷紧了。

  李显笑问道:“爱卿麾下万骑,如今组建的如何了?”

  杨帆双足暗暗用力,一旦有变,随时可以如鹰隼般跃起,不过他为了表示恭敬,坐姿本来就比较紧张,旁人倒看不出诡异。

  一听天子动问,杨帆忙欠⾝道:“臣得圣谕后不敢怠慢,特从北衙、南衙普通士兵中选调精锐、又从长安‮白清‬百姓中招纳勇士,如今万骑将士已经満员,眼下正在对他们进行训练。”

  李显颔首道:“好!你是拥立朕的从龙功臣,又曾救过朕的性命,朕对你是绝对信任的。这一次,朕许你千骑扩建为万骑,就是希望爱卿能够掌握更大的力量,才能更好地为朕效力啊。”

  杨帆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陛下对臣如此厚爱,怎不让臣肝脑涂地,臣当竭股肱之力,尽忠贞之节,誓死报答陛下知遇之恩!”

  李显摆摆手,叹口气道:“爱卿先有救驾之功,复有从龙之功,仅有些许恩赐,已经是委屈了爱卿啦,又何谈知遇之恩呢。只是,朕虽贵为天子,却也做不到一言九鼎,有心赏赐爱卿,还得看他人脸⾊,徒呼奈何。”

  杨帆“果然中计”“惊怒交集”地道:“陛下九五至尊,言出法随,谁敢违拗?可不是乱臣贼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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