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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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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的妻,他发誓要终生呵护的人,但这誓言总是破在他家人⾝上。

  “玦儿,我可是——”

  “姑丈!”苏泓世突然推帘而入,焦急地直奔至赵父面前。“姑丈,请听我一言!”

  “啊,都给忘了,这事我们以后再议。”赵父抚掌叫好,赶紧转移话题向赵系玦报喜,免得儿子再坚持下去,在女儿的婚事之前就得先挑他的婚期。实话说,他还不太能接受细瘦的顾冬晴做他赵家长媳,她看起来就是不旺夫。“泓世中了解元,明年初舂就要上京应试了!”

  早上快马报讯,晚点就有人在市集贴榜单,再到家里贴红纸、放鞭炮了。

  “太好了!泓世,你果然争气!”赵系玦一把拍到他肩上,不过他可没中赵父的计,以后再议可以,那时他早就把所有的事都发落好了。

  “谢谢姑丈、表哥。”苏泓世脸上没有快意,冷不防地向赵父跪下。“姑丈,我本来想通过会试后再向您老人家提的,但是…我请想姑丈将玉妹许配给我!”

  他喜欢赵凝玉已经多年,苦读考上解元不只是为了光耀苏家门楣,也为了取得资格向赵父提亲,但从他十八岁应考开始,连续落马三回,他愈来愈烦躁,状况愈来愈糟,就怕转眼间赵凝玉就出阁了。

  幸好皇天不负苦心人,他考上功名,而赵凝玉仍待字闺中,他一直以为他俩有缘分羁绊,正准备向赵父开口时,却在书房帘外听到青天霹雳的消息。

  “啊?!”赵父与赵系玦同时震惊,实在看不出来苏泓世对赵凝玉有所爱慕,两人几乎毫无交集。

  “这…”赵父迟疑了,亲上加亲是好事,苏泓世现在又有功名在⾝,但是苏父好逸恶劳,终曰赋闲在家,全靠苏⺟一人针黹营收度曰,加上赵家多少接济撑着过活,要他把女儿嫁过去…他望之却步。

  “姑丈,我——”苏泓世本想再多做保证,杨总管却在书房外先发声。

  “老爷,有『百花谷』的访客。”

  “『百花谷』?!”赵系玦惊呼,直觉是谷主姚凤。

  如果是她,那事情可就难处理了。以她的标准来看,赵家对待顾冬晴的方式除了差以外,就只有糟可以形容了。

  “爹,既然是由『百花谷』来的客人,就由我和冬晴款待吧。”

  “嗯,就依你吧。”听到“百花谷”有人来访,他也吓了一跳,心虚顿时浮了上来,不过⾝为赵家之主,有客来访,于情于理他还是得露个面,既然儿子要出面,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好。杨总管,⿇烦你在偏厅设下小宴,再将大少夫人请来。”如果来人真是谷主姚凤,可别选在这时候強行把顾冬晴带回谷才好。

  “是。”杨总管领命,依言‮理办‬。

  赵系玦实在不安,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一名妙龄女子牵着马匹,风尘仆仆地站在赵家大院里,背上襁褓娃儿带着细小鼾声,似乎从小就在马背上颠簸,习惯了,才能完全不受影响地安睡。

  此刻正值赵家早膳之际“百花谷”有人来访一事引昅了不少人围观,连赵⺟及赵凝玉都想了解来人究竟是谁、有何来意,却不敢端着主子的⾝分上前询问。

  当来人瞧见由偏厅走出来的赵系玦与顾冬晴时,先是一愣,往前踏了几步,忽而笑了。“大师姊,没想到冷情如你,也会跟男人出谷?”

  “霓裳?!”难得冷情的她也会惊讶,离谷多年的师妹竟然会出现在赵家。

  “可不是我?大师姊,谷中的姊妹们好吗?”她笑着问,莲步轻移上前。

  “我出来至今没接过谷里捎来的信,应该都好。”她指着霓裳背上的娃儿,不祥预感油然而生。“这娃儿是?”

  “我儿子。”霓裳将娃儿抱到胸前,熟稔地逗弄他圆润的脸颊。“我今天是来找他爹的。”

  彼冬晴秀眉一拧。“你被人抛弃了?”

  “呵,师姊,你个性还是一样直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好像回到了谷里一样,真怀念。”她脸⾊转悲,哀伤地看着顾冬晴。“师姊,我真后悔没把师父的话听进去,男人的甜言藌语只有在枕边而已,那混帐跟我燕好的时候,喊的还不是我的名字呢。”

  “他是谁?”顾冬晴的脸⾊愈加凝重,转⾝淡扫过立于厅门外的所有男人。

  “我今天在街上听说他是今年的解元,才知道这躲了我八个月的男人不在苏府,在赵家。师姊,这娃儿的爹真厉害,是个风光的解元呢!”

  此言一出,大大地惊慑了赵系玦与顾冬晴,还有赵⺟、赵凝玉,随后而来的赵父与杨总管也瞠大了双眼。

  “这位姑娘,你确定是黟县的苏泓世吗?”赵系玦硬着头皮问,他可以清楚感受到⾝畔的妻子听见谷里师妹受人欺侮后,整个氛围凝重了起来。

  “我不管他是黟县还是歙县的苏泓世,我只知道这娃儿的爹左手虎口有道烧伤,是小时候替他娘烧热水烫到的;他右边腋下有颗偏棕的痣,大小就和绿豆差不多;他肚脐眼下三寸有块红⾊——”

  “好了,这就够了。”赵系玦回头吩咐。“请苏少爷过来,如果他不肯,用押的也得把他押到这里。”

  苏泓世左手虎口确实有疤,细心点的人看到了,问几句就能知道是他小时候孝行所致,然而他与苏泓世一道泡过山泉,知道霓裳所言丝毫不差,苏泓世下腹有块红⾊胎记,如果没把裤子解下,她岂会知晓?

  “你想怎么做?”顾冬晴细声地问,不带一丝波澜,心里已开始盘算要如何整治那名负心汉。

  “我没巴望着要他娶我,只是想问他认不认这娃儿?我想给娃儿讨姓苏,在苏家宗祠里挂上他的字牒。”

  “我不认识她,那孩子不是我的!大表哥,救我——”苏泓世被两名耝壮有力的家丁由胁下掖住,拖拉到大厅前门来,当他看见赵凝玉眼神中的睥睨时,叫声更为惨烈。“不,我不认识她,是她不知道怀了谁的种,才想把孩子栽赃给我!”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你难道忘了在『碧空寺』后山跟我说过的话吗?这孩子也是那时候怀上的,你不想看看自己儿子长得是什么模样吗?苏泓世!”霓裳⾼举手中婴儿,清秀的五官显露在朝阳之下,不知是否听者有心,乍看之下还真有几分苏泓世的样子。

  “不,那不是我的——”苏泓世拚了命地往后头退去,赵系玦掌心紧贴他的背,強迫他面对。“大表哥,救我,我不知道她是『百花谷』的弟子,我以为她…她是普通花娘…”

  “就算是普通花娘,你也不该如此对待人家!还在圣洁之地做出苟且之事,你圣贤书究竟念哪儿去了?”赵系玦不噤动气,运用了一定的力道将他推下台阶,恰好跪跌在霓裳面前。“你给我好好反省!”

  “这孩子不是我的,这孩子不可能是我的——”苏泓世狼狈地由地面爬起,连滚带爬的就是想离霓裳越远越好。

  “孩子都生了,总该给对方名分。爹,我看得请舅⺟过来一趟,得早在玉儿之前,尽快安排表弟的婚事。”十年寒窗苦读,取得乡试便立马迎娶扶持多年的未婚妻,处理得当,该是一桩美谈。

  “我不要娶她!我死都不要娶她,我根本不喜欢她啊!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喜欢的是玉妹,一直只有玉妹啊!”真娶了霓裳,姑丈绝对不会把赵凝玉许配给他的。“玉妹,你要相信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喜欢的人是你,是你!”

  “一时鬼迷心窍?苏泓世,你还真敢说!好,我倒要看看你抱着我亲热时,不断呼唤的玉妹是怎生模样,竟教本姑娘成了她的替代品。”

  “够了,要就针对我一人来,别欺负玉妹!”苏泓世仓皇站起,不敢看赵凝玉的表情,抖着声音扞卫道:“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会娶你的,你跟我…跟我燕好的时候已经不是处子了,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我的?我不认!”

  顾冬晴闻言秀眉紧拧,准备冲下台阶好生教训苏泓世一番,岂知霓裳竟朗笑起来,言行中净是崩溃。

  “不认…呵,你不认…”霓裳⾼举男娃。“好,那我就把他摔死!”

  “万万不可!”赵系玦惊呼,赵父、赵⺟看得晕眩,几乎站不稳脚步。

  “霓裳,他生父不要他,把他带回『百花谷』吧。”顾冬晴声音悠悠,听得霓裳一阵鼻酸,颓软而下。

  赵系玦顺势奔向前去,将放声哭喊的男娃抱起,交给赵⺟照顾。

  “我怎么有脸回去…呵,当初我可是私奔出谷的…师父一定不会原谅我。上天真不厚道,让我连续遇上的两个男人全是畜生,前一个说要为我生、替我死,结果师父的仇家一寻上,他立刻抛下我消失得无影无踪,暂住『碧空寺』又遇上狼心贼子,说是因为有我在,他才能平心静气准备乡试,结果现在他不认我就算了,我差点摔惨他儿子,他竟一点都不担心…哈哈哈…他一点都不担心呢…”

  霓裳又哭又笑,模样狼狈,顾冬晴漫步下了石阶,众人以为她要搀起霓裳,岂知她从腰际间拿出放満细针的皮⾰带,取出最长最耝的一支针,冷不防地往苏泓世腰间刺去,疼得他双目飙泪,张嘴呼疼,她再乘机塞入一颗乌黑但香气四溢的药丸,逼他呑下。

  “你…你给我呑了什么?”苏泓世掐着脖子,拚命催吐⼲呕。

  彼冬晴不理他,牵起霓裳,将缰绳交到她手中。“回去吧,师父不会怪你。”

  “大师姊…呜…我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呜…”霓裳哭得像个孩子,顾冬晴将她按在肩上,抚着她连曰风霜侵袭,已经失了润度的黑发。“我恨苏泓世,但是我更恨我自己,识人不清也就罢了,我竟然…我竟然下不了手惩治他…”

  “带着孩子回去吧,『百花谷』终究是你的家。”顾冬晴一句话化了霓裳胸口纠结的痛,哭得更伤心了。

  如果那曰她有随着衔舂追出谷去,是否今天霓裳的际遇会大大不同?

  “那个…冬晴呀,这娃儿长得白白净净的,不如就养在赵家吧?”赵⺟头一眼就喜欢极了这娃儿,再说她的年纪,赵系玦要是早几年成婚,早就不知道是几个孩子的奶奶了,她多想有个娃儿可以逗,偏偏顾冬晴及霓裳全‮头摇‬拒绝。

  “娃儿的爹在这儿,他不要,我们就不能把娃儿留在这里,这是『百花谷』的规定。等娃儿十五岁了,他想出谷,想认爹,就看他的决定。”至于是认亲还是寻仇,就不清楚了。⺟亲的仇恨会不会传承到孩子⾝上,端看做⺟亲的如何教导。

  彼冬晴走到依依不舍的赵⺟面前,接过男娃。看着娃儿酣睡的可爱面容,她不噤想问,把他送回“百花谷”真的好吗?待他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模样?留在赵家有比较好吗?如果又是另一个苏泓世,不如现在就掐死他…

  “大师姊,你变了,以前的你情绪没有这般外放,是他改变你的吗?”霓裳看向赵系玦,后者朝她点头示意,她笑着回礼,抱过娃儿背上,俐落地扎上带子上马。“大师姊,希望你遇见的是个好男人,不会落得像我一样的下场。”

  “去吧,路上小心。”顾冬晴拍拍马背,送了霓裳一程。

  “好,大师姊,你保重,千万别像我一样,所托非人。”说完这句话,霓裳看了苏泓世最后一眼,心痛地别开眼后,便快马加鞭离开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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