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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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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当然不会跟牡丹、芙蓉计较,她在大户人家做了几年的丫鬟,自然明白奴婢们想委⾝主子的心情,何况晏伏易还不是一般公子少爷,而是王爷,背后是一座采之不尽的金山矿。

  桃红机械式地在砚台上画圆,双眼盯着正在写字的晏伏易。由这看去,他鼻梁挺、剑眉利、睫⽑长、‮肤皮‬好,的确相貌堂堂,难怪牡丹芙蓉都倾心…

  就连她都觉得看久了,心会怦怦地加快,但她不许自己多想。王爷这⾝分是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她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瞧什么?”晏伏易专心练字,头也没抬地问。

  “啊?”桃红回过神。

  “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桃红立时觉得心虚,不过她很快把这情绪掩饰过去。“你头顶长眼睛,这么厉害?”她啧啧称奇。“我是瞧你长得好看,难怪讨人喜欢。”

  他扬起眉。这已是她第二次称赞他的外貌,他一向不甚在意这些溢美之词,不过得她称赞,心里还是有些⾼兴。他以笔尖蘸了蘸墨。

  “难怪天妒红颜——喔…”她的手指被笔杆敲了一下。

  “这词是这样用的吗?哪个先生教的?”他瞟她一眼。

  她笑。“我就是说得夸张点罢了。”她顿了下。“王爷,牡丹姊在你⾝边的曰子也没多久了,还是让她来伺候你的好。”

  “她要你来说的?”

  “不是、不是。”她连忙道。“我就是觉得她可怜…”

  “你不也可怜柯少爷,怎么不嫁他做妾?”

  怎么说到这儿来了。“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他挪挪纸张,继续写字。

  “我师父就我师娘一个,我也只想要一个,那他也只能有我一个。”她立刻道。“唉,跟你这种皇亲贵族、三妻四妾的薄幸男人说是不会懂的——喔,又敲我,我说错了吗?”

  “你哪儿看到三妻四妾了?”他斜瞄她一眼。

  “那是你担心自己过不了劫数,不想害了人家姑娘,就这点来说,你比这世上的男人強上许多,可这不代表你度了劫后就不会娶妻妾。你说,你哪个兄弟王爷不是左拥右抱的?要我说,这世上第一痴情男子非我师父莫属,跟师娘恩恩爱爱二十年,师娘体弱无法生育,他也不在意,更可贵的是师娘死后,他也没再娶,那时师父才四十五岁,多少貌美如花的女人等着他啊,他说不娶就不娶,多有气魄,就连师姊——”她猛地收口,一脸不安。

  “怎么不说了,我听得正起劲,你师姊怎么了?”他一脸好奇。

  她一脸懊恼。“唉,言多必失,师姊脾气很坏的,我不能说了。”

  “这里是王爷府,你师姊哪会知道你说了什么?”他好笑道。“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胆子这么小,在衙门里说要杀要剐的气魄哪儿去了?”

  她瞪他。“你别再激我了,你没跟师姊一起长大,不知道她发火的时候多恐怖。”

  “我以为你师父就领养你一人。”他绕个方向探问,想多了解她的事。

  “不是,除了我还有别人,我不是说了师娘不能生育吗,所以他们就养了几个‮儿孤‬。我知你好奇,我就偷偷再告诉你一句,我师姊那可是天上地上绝世容颜,村里的男人不管是五岁还是九十五岁都扑倒在她脚下…”

  “除了你师父?”

  她一脸惊愕。“没错!真不能小看你,真会猜。”

  他好笑道:“我可不是用猜的,我是从你话语里推出来的,你师姊什么人都看不上,独独喜欢你师父?”

  “嘘嘘!”她紧张地说。“这个绝不能让她听到,她曾因为这样把人吊起来打。”

  “她打你?”他皱眉。

  “不是我,我机伶,哪敢说啊!”她叹气。“她跟师父差了三十岁,我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呢?我也喜欢师父,可那是把他当爹,唉…师姊说得好,自古多情空余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偏偏她道理都懂,就是钻不出来,王爷你说,这感情是不是很磨人啊?”

  “我瞧你连感情都不懂,说这些老气横秋的话实在好笑。”他笑。

  “我哪儿不懂了。”她反驳。“我也是喜欢过人的。”

  他拢眉。“谁?”

  “我们村里的华大哥。可他喜欢的是师姊,自那时起我就悟出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感情就像一种莫测⾼深的功夫,我没天分学,也不得其门而入,还是银子珠宝实际。”她一脸严肃。

  他笑出声。“真乃钱奴。”

  “银子的好处可多了。”她立刻道。

  “要我说,你只是姻缘未到。手心伸出来我看看。”他说道。

  她急忙把双手伸出。“怎么样,可是大富大贵之命?帮我卜个卦好吗,我什么时候能买华宅大院?”

  他笑道:“这倒有些难度。”

  她失望道:“什么?我一辈子都攒不了这么多钱吗?”

  他放下笔,握着她的双手,仔细瞧着掌纹。

  她耐着性子让他看了一会儿,才道:“怎么样?”虽然她不是很信算命师,但她觉得王爷这人聪明,又是老道人的弟子,想来应该有真才实学,与外头骗人的神棍不一样。

  见他眉头皱了下,她紧张道:“怎么,没希望吗?”

  “你的——”

  才说了两字,忽然间屋摇地动,地牛翻⾝,剧烈的摇晃让架上的书全砸了下来。

  一开始摇动时,两人都没什么动作,想着晃一下也就过了,谁晓得眨眼的工夫,越摇越大,四周的书架忽然倒了下来,连架上的陶瓷玉器也摔了一地。

  晏伏易拉着桃红往旁躲,她吓得忘了反应,让他拉着躲到角落去。

  摇晃很快缓和下来,最后终至平静。

  可一时间,桃红还觉得头昏眼花,像坐船似的,她没注意到自己紧抓着晏伏易,连⾝子都贴到他⾝上了。

  “天啊…”她望着満地凌乱的书房,不只书籍散落一地,连书架都倒了,碎裂的陶瓷分散四处,连摆在房里的盆栽都倒了,幸好摇晃不久,否则连房子也要垮了。

  “这次地牛翻得可厉害了。”她边说边扬首,谁晓得他正好也低下头,她的双唇就这样擦过他的脸颊。

  她惊得大叫,跳开一步,脸蛋烧了起来。“你——”

  “应该大叫的是我吧。”他刻意摸了下被亲过的脸颊,瞅着她绯红的脸蛋。没想到她也会害羞,还以为她没神经呢。

  “你…”要骂他轻薄,又想到刚刚情况特殊,若把他臭骂一顿,倒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我刚刚是不小心…我们…我们都忘了,没这事、没这事!”她激动地挥着双手,也不知自己在心慌什么。刚刚那是意外,意外,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瞅着她,突然长叹一声。这丫头,真会让她气死…怎么有这样迟钝的人儿?说她聪明倒是夸奖她了,实底是傻妞一个,看样子得想法子让她开开窍才行…

  她不明所以。“怎么,你⼲么叹气?”

  晏伏易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已经响起阵阵尖叫跟大喊。“王爷!您没事吧?”

  牡丹先冲了进来,接着是其他几名奴婢,连管家也急奔而来。

  “没事。”晏伏易回道。“都去忙吧!”这儿都乱成这样了,其他厅房应该也落下不少东西。

  避家立即走出去叫男仆过来收拾,临走前,晏伏易吩咐他去备轿,他得进宮探望⺟亲与父皇。

  走出书房时,他望着天,思考良久。原本蔚蓝的天如今泛着一抹橘⻩,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象。

  “王爷,你在想什么?”桃红忍不住开口。他的表情严肃认真,眉头深锁,让她也不安起来。

  他自天际收回目光,黑眸隐着一抹忧思。

  “我的劫数怕是来了——”

  桃红惊问:“什么?为什么?怎么来?咱们避开它。”

  他‮头摇‬叹气。“若真是天意,避到哪儿都一样,就像刚刚的地震,突如其来,如何避之?”

  见他如此颓丧,桃红的斗志被激了起来。“你在胡扯什么!怎么能不战而屈,大不了我们躲到山里去…”

  “山里也有地震。”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会死于地震吗?”她皱眉。“如果是这样还真有点难办,你没有化解的方法吗?祭天祈福,或是点消灾延寿灯…”

  “我想过,但…”他‮头摇‬。

  “怎么?你别光‮头摇‬,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不只我,还有牡丹她们,我们四人不就是来帮你化劫的吗?”

  “北斗消灾延寿灯或许能一试,你们四人自然是要帮我的,只是这仪式需要进行七天,四人中又只有你会武,我怕她们撑不住。”他故意又叹口气,果不其然,立刻听到她激动的话语。

  “不试怎么会知道,别说这些丧气话!”她立刻道。他平时成竹在胸,这会儿却显得如此没自信,果然是事不关己,关心则乱。

  王爷若是个坏蛋,她是绝不会管他死活的,但他对她一直很好,还给她珠宝银子,就连前几曰误会他设陷阱抓她,对他大吼大叫,他也没生气,还好言跟她解释,他待她不薄,她自然也要回报。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能消沉丧志,来。”他拉着她,走到隔壁房,拿了支小剪子。“作法得用到你的头发。”

  “好。”她二话不说,拉起发丝。“要多少剪多少,别把我弄秃就行。”

  他忍笑。“又不是要你出家做尼姑,剪秃你做什么。”他捧起一绺发丝,剪下食指长度的一束发丝,还让她拿下头上的发带绑好后才收入袖口內。

  “还要什么?”她问。

  “指甲。”

  “这我听过,可我指甲不长…”

  “你坐着,我剪,这有程序的。”他示意她坐下。

  “剪指甲还要什么程序?”

  “我得念咒,方才剪你头发时也有念。”他拿出帕子垫着,一手握着她的手开始剪。

  “要剪几只?”

  “十只。”他低头专心剪着,黑眸隐着笑意。

  看着他灵巧地修剪她的指甲,她惊讶道:“你还挺熟练的,我有时自己剪还会耝心地剪到⾁里去,尤其左手拿剪子的时候。”他把她的指甲修得圆圆的,极其好看。

  “你做事不重细节,对细琐的事不耐烦,虽然聪明,可又显得耝枝大叶,剪指甲这种事你是没耐心的。”方才替她看手相时,就发现她的指甲像狗啃似的。

  “师父也这样说过我。”她不以为意,笑笑地说。

  “点延寿灯的事,先别告诉牡丹她们。”

  “为什么?”她疑惑道。

  “由我来说吧,否则她们心里大概又不是滋味,质疑我为什么先告诉你。”

  他这样说也对,由她来讲还真有点不适合,现在牡丹与芙蓉对于王爷的大小眼已经不是滋味了,她还是别去踩火线的好。

  “唉…太受人喜爱也是一种困扰,王爷如果丑一点肥一点,大概就不会这样了。”她心有所感。

  他让她逗笑了。“你的赞美虽然奇特,不过我就收下了。”

  她可不是在赞美他,不过他要这样想她也没辙。看他细心地一指剪过一指,一会儿还拿帕子擦擦她的指缝,像是在做什么大事,她忽然想起以前师父替师娘梳发、画眉,甚至还帮她染指甲,那时她好羡慕,发愿长大了也要找个像师父这样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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