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捧着托盘的服务生,正忙着将一杯杯金⻩⾊的香槟送入宾客们手中,室內充満着曼妙的音乐,红男绿女,衣香鬓影,人人正愉快地享受着这一场盛宴。
这是一场名流群集,社交界近来备受瞩目,其新闻性更是足以登上八卦杂志封面的盛宴。
这场杜氏集团举行的订婚宴,在其名下的饭店里举行。
为了宝贝女儿,杜家人一改平曰低调的作风,广发请帖,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收到那张以牡丹花为造型的复古艳红请帖。
受邀的人沾沾自喜,未受邀者则咬牙饮恨。
此事不仅为社交界带来一阵骚动,各家各路的狗仔队也为之狂疯,每家新闻媒体都想采访这场盛宴,夺得独家及头条新闻。
只是,为了维护宾客们的隐私及人⾝全安,杜氏集团对饭店的出入口严格把关,可说是滴水不漏。
除了没有请帖不得进场的基本规定外,所有的宾客步入会场前,都必须经过保全人员的确定与检查,就算是饭店的员工,在入进会场前都得明确的出示识别证。
这场盛宴,早在三个月前便开始准备,而三个月来,不怕死的狗仔队更是前仆后继。
可是杜氏集团的保全人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上个月,他们从饭店服务生里揪出两个“香蕉曰报”的记者;半个月前,他们又发现一个企图冒充送货人员的“参周刊”记者。
杜家的确防范得十分严密,可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换句话说就是“道⾼一尺,魔⾼一丈”
既然主人那么不喜欢访客偷偷摸摸的进出,那么她就光明正大的登门造访吧!
“姐小,您的请帖?”
不疾不徐的,一张艳红的请帖从小巧的真皮手提包里取出,递向站在会场入口把关的保全人员。
这些保全人员有男有女,男的西装⾰履,女的一袭礼服,乍看之下和与会的宾客毫无两样。
聪明,想要蔵起一棵树最好的方法,就是蔵在森林里。
而她梅青青则是另一棵树。
“姐小,请。”确认过后,保全人员很快的放行。
“谢谢。”踩着真皮⾼跟鞋,拢拢秀发,背影摇曳生姿,她同时听见⾝后传出一记男性赞赏的轻叹。
她不自觉将下巴仰得更⾼,装出女王般的派头。
这招果然奏效,她走进那一群社交名流里,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他们的一分子。
她和他们一起喝香槟,品尝开胃点心,聆听他们交谈。
一切都很顺利,酒过三巡,她以十分优雅自然的姿态取出手提包里的机手,趁着别人不注意,设定录像功能。
梅青青在举手投足间不露痕迹的摆出几个小动作,握在掌中的小巧机⾝便已经悄悄录下盛宴的景象。
一切完美的进行着,她已经开始想象总编拿到她这些独家信息时,会有多么⾼兴。
她的年终奖金一定也…
想得正⾼兴,悲剧突然发生了。
“哔哔!”
什么声音?
“哔哔!哔哔!”
其它人也听见了,探询意味的视线自四面八方射来。
是她的机手!几乎花容失⾊,梅青青发现机手的电池就要没电了,警告讯号响个不停。
懊死!心中暗自咒骂着,但她表面上強撑起顾盼自若的笑容,香肩轻耸。
“没事了。”她故作镇定的将机手丢回手提包里。
但是情况开始不妙,几个站在另一个角落的保全人员注意到她了。
雪上加霜的,哔哔声再度响起。
这一回,她以眼角余光看见两名保全人员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不能慌,不能让人看出她正在紧张!
梅青青一手握着机手,一手将半満的香槟杯放到就近的桌面上,欠个⾝然后举步,像是临时內急的淑女般前去洗手间。
洗手间在会场外的走廊上,电扶梯的右手边,趁着保全人员还没赶上来,她小跑步奔上电扶梯,⾼跟鞋一路蹬出刺耳的声响。
这个楼层都是一间间套房,她眼尖地瞧见一名⾝型⾼大修长的男人正要从一扇房门里走出来,便急中生智冲了过去。
“对不起…”她张口欲言,想拜托这个男人让她闪进房间里躲一下,那两名保全人员的脚步声却已经传来。
来不及了!
梅青青立刻偎进男人的怀里,主动将他的手臂拉过来,放在她的腰上及肩膀上圈住,双唇用力贴上他的。
男人半瞇起眼睛,迅速收紧臂弯,舌尖深深侵入那柔软芳香的唇內。
她忍不住低叹一声,在他的怀里瞬间酥软,几乎浑然忘我。
他不仅霸道地品尝着她,眼角余光也注意到两名保全人员的到来,当机立断地带着她转过⾝,将她整个人庒在门板上,甚至大胆地托⾼她的⾝子,让她柔软的线条紧紧贴合着他。
天!他轻轻倒菗口气,为对方柔软美好的感触,以及⾝上传来的馨香气息而微微失神。
正当他心神激荡时,两名保全人员已然走近。
来了!梅青青瞬间绷紧神经,猛然从男人的吻亲中回神,慌乱地低下头,心脏跳动的声音变得好响亮。天啊,她究竟会不会被发现?
“别怕。”正当她慌乱失神之际,男人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慰着她。
她就要被人发现行踪了,教她怎能不害怕?但是奇异的,男人的声音低沉又优雅,果然让她迅速镇定下来。
尽管看不到,但她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两名保全人员正朝他们走来,一步步接近,有那么一瞬间,她反射性地往男人的怀里缩去。
“别害羞,亲爱的。”男人竟顺势将她拥得更紧,还故意说些露骨情调的话。“只是一记吻亲,不算什么的…”
两名保全人员稍稍迟疑地停下脚步,但男人⾼大修长的⾝躯为她提供绝佳的屏障,他们看不清楚他怀里那个女人的长相。
不过,他们本来就不是要找一对男女,于是两名保全人员再度迈开脚步,再也不看他们一眼,径自离开。
饼关了!
梅青青喜形于⾊,松了口气,抬头一瞧,忽然发现一双燃烧着欲望的男性眼神正俯视着她。
糟糕!她做了什么?“呃,这个…先生,我可以解释。”
“喔,那当然。”男人如此道,接着竟又俯⾝低头攫住她的唇。
“唔!不…你做什么?!”她娇喘吁吁地推开他,不敢相信地瞠大双眼,在他意犹未尽又要低下脑袋时,急忙举起手阻挡。
他啧了声,显然对这一吻落空很不満。
“我做什么?只是接受你热情的暗示罢了。”他一派无辜,挑眉耸肩。
“你…”她一跺脚,有气却不能发。
是啊,主动搂抱的是她,主动吻人的也是她,何况这个突发状况若真要追根究柢…她脸⾊一变。
“算了,我就不跟你计较。”她咕哝着,打算离开他的怀抱。“算我被疯狗咬了一口…”
“嘿,什么被疯狗咬了一口?”这下他更加不満了。“等等,你还不能走。”
她往左走,他的手臂就往左挡;她绕向右方,他的⾝形就往右移。
可恶!“你想怎么样?”梅青青吹胡子瞪眼睛地问。
“给我一个解释。”他开口要求。“解释你…等一下,你手中拿着什么?”
被发现了!她还来不及把机手蔵到⾝后,他已经迅速将它菗走。
看着机手里先前录下的影像,愈看,他脸上的表情愈是显得惊讶。“老天,你是狗仔?”
“是又怎么样?”她索性突袭,伸手行抢。“把机手还给我!”
“我还以为杜家的防范措施已经够严密了,原来百密还是有一疏。”他一掌便牢牢握住她张牙舞爪的两只小手,再度将她庒回门板上。
原本便没关好的门扉在两人拉扯间应声滑开,他们双双跌入房里,房间的自动照明设备随之亮起。
梅青青乘隙从他⾝下挣扎着钻出来,拔腿往外冲。
“你不想要你的机手了?”
往外冲的⾝形一顿,她僵硬的转过⾝。
他已经站了起来,站立的姿态十分优雅,眼里却写満调侃的笑意。
“真的不要了?”他晃了晃手中小巧的机手,彷佛斗牛士正在挥舞红布。
她是很想学斗牛一头撞过去啦!可是…
“还我。”她还是选择忍住气,走回他面前伸出小手。
他却反手将机手蔵到背后去。“凭什么?”
“凭什么?”梅青青瞠大双眼。“凭那是我的机手,还我有什么不对?”
他哼了一声“凡是有人拾获有价物品或金钱,按法律规定,失主得付给拾获者十分之三的报酬。”
什么?她蹙眉“那你要多少?”
糟糕,她⾝上可没带多少现金呢,何况就算她付得出来,公司肯不肯让她事后报公帐啊?
“我不要钱。”他微微一笑,当着她的面把机手收进长裤口袋里。
“那你要什么?”可恶!她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无计可施。
“我要──”他微偏着头,故作深思状,故意让她等了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才说下去。“我要你陪我夜一。”
“什么?”梅青青脸⾊一变。这家伙看起来人模人样,竟提出这种不入流的要求!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想歪了。”他笑道。“我并不是要你陪我上床,记者姐小。我呢,本来就不太想参加今晚的盛宴,但是又不想独自留在房间里用餐,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方便的话,就陪我一起用餐,我们聊聊天,打发这一晚,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机手就还你啰。”
“真的吗?”
“你也只能相信我了。”他耸耸肩。“或者,你可以选择现在就离开──空着双手。”
算你狠!梅青青用力咬着下唇,又紧张地润润嘴唇。“…好吧。”
“很好。”他立刻走到电话旁,拿起话筒。“喂?对,是我,请立刻送两份餐点到我的套房来。是的,我将和一位姐小…”他半侧着脸,询问地朝她挑起一道俊眉。
“梅。”她不太情愿地回答“我叫梅青青。”反正人都被逮着了,报上大名也不算什么损失。
“我将和梅姐小共进晚餐。”挂断电话后,他领着她走向餐桌。“来吧,梅姐小,在餐点还没送来之前,我们先喝些餐前酒。”
“还真是谢谢你的盛情款待。”梅青青不无讽意地道,却又莫何奈何地随着他走向餐桌。
不然她还能怎么样呢?俗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事情发展既然走到这个地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边走边看着办。
也罢,往好处想,这男人似乎真的不打算把她交给饭店的保全人员,要不然一开始就不会…嗯,就不会将错就错的配合她,帮助她逃过一劫。
既然如此,她陪他吃顿饭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跟一个如此优雅的男人共进晚餐?
这男人有着一张斯文的脸庞,修眉俊目,总是带着笑意的嘴以及修长的⾝材,还有一⾝简单却价值不菲的穿著,爱马仕的黑⾊针织线衫以及古驰的小牛皮皮鞋。
嗯,他是不需要勒索她这个穷哈哈的小记者──别闹了!她没勒索他就不错了。
梅青青忽然想到,根据她之前搜集的资料,为了这场盛宴,饭店早在半个月前便谢绝住客,将所有套房保留给亲戚以及远道而来的宾客使用,换句话说,这个男人应该是杜家的贵宾之一。
“你是杜家的客人吗?”她支肘托着香腮,看着他站在酒柜前,似乎正在思索着要挑选哪一瓶当餐前酒。
“唔。”他背对着她,耸耸肩含糊的应了声,接着从酒柜里拿出一只浅绿⾊的长颈酒瓶。
所以,他是杜家的客人。
而且,从他的穿著、气质,以及这间VIP等级的套房来看──
“你是那种非富即贵的人种。”梅青青酸不溜丢地哼道。
啵一声,他拔开酒瓶上的木塞,闻言看了她一眼。
“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说话不该这么刻薄。而且,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似乎对‘非富即贵的人种’颇有成见?”
“哪有。”她否认得极快,不过马上又附加一堆但书。“只是有一点点不慡、一点点不屑、一点点看不顺眼…”
闻言,斟満了两杯餐前酒的他双眼大瞠。
怎样,是要翻脸吗?梅青青一脸戒备的瞪回去,暗自做好随时准备起⾝夺门而出的动作。
然而她想错了,下一秒,他仰头放声大笑。
呃,她是听过有人会怒极反笑啦,但有必要笑得这么夸张吗?
不对,他的笑声充満磁性,音调上扬,根本就是开心的笑。
那她就不明白了。“你笑什么?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终于,他勉強忍住笑意,将一只酒杯交给她。“不是你说了什么好笑的话,而是你说的‘实话’很好笑。”
“这两种有什么差别?”她问道,接着啜了口酒,发现自己还満喜欢这种甜甜的滋味和芳香的口感。
“嗯…好像还真的没有差别。”他颇认真地偏头想了想。“不过,你为什么对我们这种‘非富即贵的人种’有这种看法?”
“哼!”忙着啜饮美酒,梅青青没有立刻回答他。
“让我猜猜看…你小时候被有钱人家的小孩欺负过?青少年时期被出手阔绰的同学排挤过?恋爱时男友被某位千金姐小抢走过?”
他每问一句,她小脸上的表情便难看一倍。
他本来是随便问问,半开玩笑,但在看见她的反应时倒是真的吓了一跳。
“不会吧,真的是这样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铁口直断呢。
“虽不中,亦不远矣。”梅青青怈恨似的一口气把酒喝光。“你怎么不考虑去摆摊算命?”她用力瞪着他。“我可以送你一面‘铁口直断’的旗帜。”
“等我业失时我会慎重考虑。”
“很好。”她眨眨眼,觉得脸颊开始微微发烫。“这酒的口感真不赖,是哪一家的?”
“我家的。”
“你家的?”她只喝一杯而已,会太多吗?怎么觉得好像快要醉了?
甩甩头,却没能减轻那份晕眩感,她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在宴会上已经喝下不少香槟。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她脑袋就更晕了。
“你是说…这是你自己酿的酒?”
他瞇眼凝视着她。“你喝醉了?”
“还好。”梅青青努力想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这是什么酒啊?红酒吗?”酒的⾊泽很像,但喝起来又不太像。
“是玫瑰及时令水果酿的酒。”他端详着她。“它后劲很強,也许一杯对你来说真的太多了。”
“我没醉。”她否认道。“我甚至还可以再问你问题…我要问你…问你…”
“问我什么?”
看着他手持酒杯靠近她,她觉得体內升起一股轻飘飘、暖洋洋的舒畅感,让她都快睡着了。
不,她要努力睁大眼睛,要努力保持清醒才行!
“我要问你…”啊,想到了。“对了,我要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啊,说了这么多话,她竟然还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呢。
这时,门铃恰巧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他扬声应允外头的人推门而入。
“一定是送餐服务。”
他没有猜错,门一打开,服务生便推着摆放着精致餐点及⾼级餐具的小推车走进来。
“打扰了,优司少爷。”
“…优司少爷?”梅青青呆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