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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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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我不在堡內的时候,似乎发生不少事?”

  充満青绿⾊调的院落里,一名斯文男子在草地上铺着方巾,席地而坐,⾝边堆着成叠书册,见到冀桓城带着个小姑娘踏进院落,他不由得扬起带些诡异的笑容。

  “隶満跟你嚼舌根了?”冀桓城没多大反应,仅是举步往男子走近,而后跟着坐下。

  “说过几句。”男子点头,算是应了冀桓城的话,然后又仰起脸往花里瞧了眼,露出了轻笑声“隶満说,桓城不长眼,把俏姑娘误认成小少年了。

  “他八成想拿这事笑我一辈子。”冀桓城没奈何地‮头摇‬。

  “小误会而已,若你不在意,也就不会觉得自己被人嘲笑了。”男子微一耸肩,对于冀桓城的抱怨感到不以为然“再说,你这么在意隶満说的话,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吧?”

  听见男子的回答,冀桓城不由得轻蹙眉头。

  “没这回事。”冀桓城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不喜欢天城隶満把任何事都夸大的态度。

  花里在旁,听着两人对谈,噤不住好奇地往冀桓城瞟去。

  心里有鬼?

  见冀桓城突地脸⾊一沉,声调跟着庒低几分,她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猜测起来。

  这话听来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或说她不该知道的秘密蔵于其中似的。

  “总之,我觉得花里是可造之材,所以想替她安排夫子跟着上课。”冀桓城调开话题,直接挑明了来意。

  “这事该由花里自己选择吧?”男子笑笑,迳自转向花里说道:“我是苍龙堡的副堡主黎子叙,堡主不在苍龙堡时由我当家,不过堡主在家时,人事一样由我作主。”

  一番话听来有些矛盾,却又昭显了男子的⾝分与权力,让花里不由得微微一愣。

  罢才瞧他一副斯文长袍的打扮,还当他是个文弱书生,可听这话…

  他肯定是表面装乖,实则骨子里狡诈、吃人不吐骨头那一型的家伙。

  “你好,我叫花里。”花里点点头,应道:“有幸让桓城大哥带我回堡,但我没打算白吃白住,桓城大哥又说我可以在堡內学习,所以若有我能做的工作,请副堡主尽管吩咐。”

  黎子叙挑了下眉梢,露出兴味盎然的眸光,淡笑一声,他搁下手边翻到一半的书册,往前略微倾⾝,上下重新打量花里一回。

  “挺不错的,确实…是可造之材。”深邃黑瞳梭巡过花里的脸庞,黎子叙瞧瞧花里没有特别反应的眸光,突地迸出几声听来像是刻意忍耐的闷笑声“能在苍龙堡平安来去、不常昏倒的姑娘,委实不多见。”

  “咦?”花里听着纳闷,忍不住迸出疑惑“昏倒?”

  苍龙堡里很危险吗?还是养了什么怪物?不然黎子叙怎会说,能在堡內平安来去不昏到的姑娘不多见?

  “虽然这样很不错,却教人忍不住要怀疑起自己是否魅力减退了。”黎子叙朝花里眨了下眼,笑道:“你是没听过传言,或是眼光与众不同?”

  说实在话,不是他这个副堡主好自夸,而是苍龙堡內除了卧虎蔵龙之外,拥有俊秀容貌的男子亦不在少数,偶尔同行外出时,总迷倒不少外头的单纯小姑娘,再加上外边四处流传着苍龙堡的英雄事绩,因此他们几乎个个都成了姑娘们心里许婚的好对象。

  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姑娘见了堡里的人,难免感到心花怒放、心头小鹿乱撞的,动不动就是一脸羞怯、含情脉脉的往他们瞧。

  所以他们总是笑说,寻常姑娘家要能在苍龙堡內保持镇定,不为他们这群特异出众的男人们昏倒,那着实是太难了。

  可他瞧这位花姑娘,见他刻意贴近,表情却没半点反应?

  许是见过太多姑娘家对自己露出痴迷的神情了,所以黎子叙觉得那种态度不够庄重。

  因此,像花里这般,不先因他们的外貌俊俏就看飞了魂魄,而是平心静气,将他们视为一般人,仅仅以寻常之礼互相对待的小姑娘,着实令他兴起几分欣赏之意…

  “咦?传言?眼光?请问副堡主是在跟我打什么哑谜吗?”花里认真地听着黎子叙的话,却是越听越不懂。

  看花里被搞得一头雾水,冀桓城索性出声解释“副堡主的意思是,很少有姑娘家见到苍龙堡的人不尖叫,然后昏倒的。”

  他说得含蓄,花里却对此一听就懂。

  “啊…”她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是指这个啊!我还以为是苍龙堡里养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确实,她入堡后,不管左看右看,总觉得堡內到处都是魅力独到的男子在四处晃来晃去,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伹光论外貌的话,苍龙堡內确实有不少俊逸男子。

  不过,她没那种非分之想,也不怎么想找个男人嫁了过一辈子,或许正因如此,这些男人生得再俊秀,她也不会多妄想什么。

  只是…虽然原本她并不在意这些,但让副堡主这么一提,她却不由得把眼光往冀桓城栘去。

  这个主动与她牵上了关系的男人,有张看来刚正不阿、谨慎中带着沉稳的面庞,梳理整齐的长发束于脑后,一丝凌乱也无,黑瞳深邃镶在他的脸孔上,犹如灿空的星子,薄唇不吐废话,说的正事居多,仿佛是在昭显他的个性。

  那把他几乎不离⾝的青纹苍剑,对于一般的斯文书生或许显得过大,但背在冀桓城宽阔的双肩后,看来却如此协调。

  伟岸而令人安心,感觉相当值得依靠的正直男人,这就是冀桓城带给她的感觉。

  所以若要问她嘛…嗯!她不得不说,冀桓城真是个好对象。

  敝不得冀桓城对女人退避三舍,想来他也明白自己的魅力独到吧!如果不想让女人纠缠,确实冷漠点对待女人比较好,省得一天到晚惹得姑娘家心花怒放的起遐想。

  相较之下,天城隶満就显得开朗、外放许多,不管是谁,都能跟他称兄道弟似的,就连待她都一副熟络的表现。

  虽然感觉起来,似乎是天城隶満比较好相处,可是她的眼光,却总离不开冀桓城。

  想来,她应该比较欣赏冀桓城吧!尽管他沉默了点,可事实上却贴心得不得了,而且做事又细心,除了对待女人这件事,他行事也挺⼲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不过…欣赏归欣赏,就不知冀桓城是怎么看待她的?

  对于她这个⾝材不怎么明显,外貌也没什么特别出⾊的小姑娘…

  嗯…至少,愿意收留她当妹子,就表示冀桓城不排斥她吧?

  没管她思绪乱乱飘,黎子叙迳自应着她的猜测说道:“你用不着担心,苍龙堡內养的都是寻常动物,真正最吓人的,其实是堡內的兄弟们,比如说…带你回堡的桓城。”

  “桓城大哥会吓人吗?”花里疑惑地往冀桓城看了看,只见他脸上透露出一丝无法反驳的苦笑。

  “你不觉得他脸上没表情,老摆一副冷冰的脸孔,再加上⾝形⾼挺,背后又一把常人难挥动的巨剑,很容易让不知情的人误认他是冷面杀手,还以为一不小心惹他生气,就会被他那把剑砍掉脑袋,因此显得很吓人?”黎子叙说着,突然爆出一连串的评语。

  这一番话,听来像在询问花里的意见,可冀桓城听了只是觉得哭笑不得。

  耙情黎子叙不満他这态度很久了,所以才藉机抱怨?

  不过,这确实是他刻意表露于外的,为的自然是让对他有遐想的人主动远离他…

  “会吗?”花里眨了眨眼“我不觉得呢!因为桓城大哥很贴心,又很细心,就算脸上没表情,光看他的眼神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奷诈小人啊!而且长得⾼壮一点,不是给人比较安心、值得信赖的感觉吗?”

  她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相反评语,让黎子叙不由得吐出带些赞赏的笑意“是吗?所以你觉得他看来不像杀手了?”

  “一点也不像,他…桓城大哥就只是个好大哥而已,能让他认为妹子,我觉得很开心。”虽然她也觉得,冀桓城同时是个很好的丈夫人选,若有姑娘家为他痴迷也是应该,不过…

  她听得出来,不管是冀桓城或黎子叙,都不喜欢小姑娘们看他们看到昏倒的反应,所以这番话她也就不多提了。

  她对冀桓城,确实是很欣赏的,所以若多话会破坏冀桓城心里对她的印象,她宁愿少说两句,让两人维持在良好的兄妹关系。

  “你觉得桓城就只是个好大哥?”黎子叙瞧瞧冀桓城那张八风吹不动,向来没太多反应的表情,忍不住迸出狂肆笑音。

  “呃?”花里微愣。她可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笑话…

  “外边的人,总说桓城看来可怕,⾼壮的⾝形给人庒迫感,可你却完全相反哪!”黎子叙笑得有些失去形象,心里却是为这小姑娘异于常人的看法感到欣赏。

  挺好的,这年头,不看外貌只看心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副堡主…”冀桓城还真没见黎子叙笑得这么夸张过。

  怎么?有女人觉得他体贴又细心,是这么可笑的事?

  “桓城,觉不觉得自己在白费力气?再怎么样假装,还是有人能看透你的真性情。”黎子叙转向冀桓城,稍稍敛起笑声,淡着声调问道。

  “副堡主,我们现在应该不是在谈论我的问题。”虽然有些徒劳无功,但冀桓城还是试着怱略黎子叙的问话。

  “好吧!”黎子叙也没坚持,仅是转向花里问道:“那我换个问题吧!请教一下花姑娘,今年几岁了?”

  如果对方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尚未到达情窦初开的年纪,那么她漠视他们这些男子的魅力也不足为奇,对于冀桓城给她的感觉是个好大哥这点,更是不奇怪,毕竟孩子的想法总与成年人不太一样。

  “我今年十五岁,就快満十六岁了。”花里扳指数了数,朗声应道。

  “十六岁?”冀桓城在旁迸出讶音“我以为你才十三、四岁…”

  老天,真给他遇上大⿇烦了…

  十六岁?这年纪的姑娘家都能嫁为人妇了,他却对她动手动脚的!

  要不是两人目前的关系算是义兄义妹,否则他岂不毁人‮白清‬了?

  也不知道花里怎么想的?为何不告诉他?

  是因为独自生活,觉得让人误会是个少年,远比当个姑娘来得‮全安‬些吗?

  “我家人个头都小。”摇‮头摇‬,花里应道:“但其实再过两个月,我就満十六岁了。”

  “原来不是个小妹子,而是大姑娘了。”黎子叙瞟了冀桓城一眼,很清楚他在介意什么,毕竟苍龙堡內大半的人都晓得桂兰芊与他的过去。

  摇‮头摇‬,清清嗓子,黎子叙往花里笑问道:“不过,不管几岁,都能当妹子的,是吧?”

  “是啊!”花里听出黎子叙似是有意替自己说话,连忙点头附和。

  “所谓清者自清,只要你没什么非分之想,就不必刻意疏远了,不是吗?”黎子叙这话虽是说给冀桓城听的,可眼光却不由得往花里打量而去。

  瞧花里点头如捣蒜,而且眼角余光还不时地偷瞄冀桓城,一副担心的模样,他想,也许花里并不是真的对冀桓城毫无意思也说不定。

  毕竟是个辛苦独自生活的小姑娘,突然让冀桓城出手相救,带回堡內,在这种情况下,谁不会芳心大动?

  不过,瞧花里反应算是灵敏,想来她也是听出冀桓城对女人有所排斥,才会配合着以妹子⾝分自居吧!

  “嗯!我们没什么能让旁人说闲话的啊!”花里眼睛一亮,跟着笑应。

  黎子叙会意地点头,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去,看他们俩一个沉稳谨慎,一个开朗大方,真要相配,也没什么不妥的。

  至少花里不像一般姑娘家,见着苍龙堡的人就显得扭捏造作,却依然以平常心对待,所以像这样的小姑娘,配上有伤痛的冀桓城,应是刚好。

  因为像这样的姑娘,绝不会做出一些勉強冀桓城的事情,反倒能让冀桓城明白,世上不是每个姑娘都像桂兰芊一样,他那矫枉过正的作法,实在是该摒弃不用了。

  堡內多数兄弟,都暗地底希望能教冀桓城放下那段伤痛,说不定就是因为如此,老天爷才送了花里这个性情自然大方、个性直率的小姑娘上门,好带冀桓城从幽暗的过去中走出来。

  既然难得出现如此合适的人选,那他多推一把也无可厚非。

  再怎么样,至少得让冀桓城明白,姑娘家的心思千百种,不单只像桂兰芊那样偏激啊!

  “好,花姑娘就留下吧!苍龙堡愿意收她,不过,因为人是桓城你带回来的,所以你得尽责照顾。”黎子叙对冀桓城说道:“我会替她找夫子上课,至于你嘛…既然她要成为苍剑之主的妹子,总不能什么也不会,所以闲暇之余,你就先教她点简单的防⾝功夫。”

  “这…”冀桓城拧起了眉心。他原本是希望黎子叙把花里的曰常安排妥当,那么等花里习惯堡內的生活,曰后她自然会在堡里找到适合的对象,成亲成家,但是这样安排,简直是刻意把他与花里的关系拉近。

  可若他不同意,却又显得自己真是心里有鬼…

  “花姑娘,这样如何?”黎子叙也没等冀桓城回答,直接对花里开口。

  “恒城大哥,就这样吧?我也想学点功夫防⾝的。”见冀桓城不吭声好阵子,花里还当他是觉得她个子小,看来仿佛是弱不噤风还剑都拿不稳的样子,连忙出声搭腔。

  毕竟,能跟冀桓城多相处一点,也是她的希望啊!

  说罢,花里又对黎子叙说道:“不过,虽然谢谢副堡主的安排,但可以的话,还是给我点工作吧!”

  教她吃白食?她对当乞丐可没‮趣兴‬。

  要讨饭,用不着讨到苍龙堡来,外头善心人士还是挺多的。

  “我会先交代给你一些轻松点的工作,让你看看自己适合、喜欢哪一个,等你决定想在哪边当帮手,再告诉我。”挥挥手,黎子叙示意候在院外的堡內总管踏进。

  低声对总管吩咐了几句,黎子叙对花里笑道:“就这样了,你跟着他去瞧瞧,我还有话跟桓城谈。”

  花里顺从地点头,便跟着总管离去,只是临走前,她还是忍不住往冀桓城多瞧了眼。

  嗯…虽然表面上看来,是桓城大哥比较強,不过其实黎副堡主,才是真正掌握情况的人呢…

  黎子叙给花里排定的工作里,多半还是一些姑娘家的体力能负荷的轻松差事,像是洗衣烧饭,给药草园浇水,帮忙制药看炉火,或是扫地种花,整理书库之类的,其实都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最后她选择帮忙打扫书库,收纳书册,倒不是因为好学,想趁空暇时间多看书,而是因为…

  她发现书库附近,竟然就是冀恒城居住的院落。

  所以她在二楼打扫走廊时,只要冀桓城没离开苍龙堡,她总能看见冀桓城在院落走动的⾝影。

  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反而是让旁人更容易拿她跟冀桓城的关系大作文章,来取笑冀桓城,可是她就想赖定在冀桓城⾝边。

  这个明明不怎么喜欢近女⾊,却愿意把她当妹子的男人…

  也许,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矛盾举动,才让她对他更有依赖感吧!

  即使知道苍龙堡內,多数人都是正派人士,不会对她这小姑娘动手脚,使什么坏念头,可冀桓城毕竟是她头一个认识,而且还主动对她伸手,说要照顾她的人,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地兴起了想黏着他不放的念头。

  这样,应该是被允许的吧?

  毕竟她只是想寻求一份宛如重新到手的亲情、友情,还有些许的温暖罢了…

  “里儿?”

  呼唤声传来,拉回了花里的神智,她往声源传来的地方瞧去,这才发现冀桓城站在一楼喊她。

  匆匆搁下扫把走近二楼栏杆旁,花里有些讶异地问道“桓城大哥?你今天不是外出办事吗?”

  “提早回堡了,我瞧今天天气好,你要是工作做完了,我教你骑马。”冀桓城说道。

  如果一开始就教她练剑,肯定惹来一堆人围观,听着旁人七嘴八舌的,他实在受不了。

  所以让堡內的大伙儿先习惯有花里在堡內,等时间久了,大伙儿懒得在他们⾝上作文章了,到时候他想教花里练剑,就不会有人旁观了。

  因此,他才想到先教花里骑马,毕竟要外出,就不是人人会想跟上来看好戏了。

  “骑马?我要!我要!我要学!”花里双眼一亮“我把扫把收拾好就来。”

  幸亏她没偷懒的习惯,这书库平曰保持得⼲净,所以她顶多每天扫一次地,两天抹一次地板,偶尔把乱掉的书册归回原位,就没事了。

  这个工作轻松到她有时候会靠在栏边往冀桓城的院落瞧,一望就是半天,所幸冀桓城似乎没发现,不然她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向他说明原由。

  连奔带跳地冲下一楼,花旦有些喘不过气地笑道:“我从没骑过马呢!等一下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冀桓城瞧着她开朗雀跃的表情,那跑得有些红扑扑的颊⾊,让他心里头有些发愣。

  从前桂兰芊也曾说过,想向他学马术,所以他也就教了,只是桂兰芊的脾气挺阴晴不定,一下子说马太⾼上不去,等他扶了她,她又喊着好⾼想下马,让他总是被搞得一头雾水。

  可花旦却是率直得很,脸上的表情永远与她的言语相符合,说开心就笑,说难过就皱眉。

  究竟是姑娘家太多变?还是说一切都只是因为,他与桂兰芊性情合不来,才会惹出那许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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