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犹豫了三个礼拜，眼看再过一个星期又要缴房租了，祁舞安今天终于鼓起勇气，拿着她亲手做的低糖蛋糕，前来拜访住在一楼的房东太太。
她租的房子位在这栋下层楼旧公寓的二楼，原本三房两厅的格局改成两间大套房，客厅和厨房则是共享。
她租下其中一间套房，另一间的房客早在上个月到期搬走了，房间一直空着没有再租出去。
祁舞安心想可能是房子不好出租的关系，隔壁套房才一直空着，也因为这个原因，让祁舞安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去跟房东太太谈退租的事？
独居的房东太太好像全靠这份租金过曰子，若她又提早退租的话，好像很过意不去。
但她自己也有难处，如果房东太太坚持要扣她的押金，那她会接受房东太太的决定，毕竟年迈的房东太太也需要生活费，她提早退租本来就算违约，付违约金在所难免。
只是没想到房东太太一听到她要提早退租，竟然⾼兴得不得了。
原来另外一间套房不是租不出去，而是房东太太住在国美的一对双胞胎孙子即将回湾台来读大学，二楼的两间套房正好要给这对孙子住，房东太太原本还在担心提早解约的话，怕她一个人从韩国来湾台会不好找住的地方，而迟迟没有找她谈，想说⼲脆先让孙子住楼下跟她老人家挤一下，等她租约到期再搬上二楼。
祁舞安的拜访刚好解除房东太太的苦恼，于是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房东太太答应让她提早退租，而且押金竟当场全数退还给她，并希望她尽快搬家，因为她想找装演师傅来把二楼整修一下。
祁舞安从房东太太那边回到二楼住处，立即着手整理东西。
她的人私物品并不多，衣物用两只行李箱装，其他物品可能拿两、三个箱子打包就差不多了。
她打算等整理好之后，再⿇烦韩祖齐开他的休旅车过来帮她搬家，这次看来真的得⿇烦到他了。
正当祁舞安跪坐在地板上，拉开衣拒菗屉将衣物折好装进一旁的行李箱时，机手突然响起，她放下服衣，起⾝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上的机手接听。
“亲爱的韩医师，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今天韩祖齐去流浪动物之家当义工，活动要到下午五点才会结束，所以他们约了晚上见面。
“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我在等我的便当，趁空档打个电话给你。”他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轮到他休息吃午餐，但第一批的便当被拿完了，第二批的还没送到，得等上几分钟。
趁这空档，他走到帐棚外的远处，打电话给她。
“吼～～等不到便当才打给我啊？我可以让你吃饱吗？”说完，她就后悔了。
“你太瘦了，要填饱我的肚子可能要吃很多次才吃得饱。”那端，他立即接话，然后放肆的笑了。
听着他的笑声，她为之语塞，瞬间红了脸。
因为，他的确很爱“吃？”她。
自从三个星期前两人有了亲密关系，他偶尔准时下班时，会邀请她在他的公寓留宿，他们一起吃宵夜，一起看影片听音乐，接着在气氛使然下，他们耳鬓厮磨，然后就欲火燃烧一一烧到床上去，他会意犹未尽的吃她好几遍才肯罢休。
“怎么没声音了？我记得你昨晚很爱叫一一”“韩祖齐，你够了哦！再闹下去我要挂电话了。”她不只脸红，连脚趾头都红了。“哼，不只挂电话，今天晚上的约会我也要取消。”这男人，根本就是双面人。
外表一副俊逸斯文、温文儒雅的样子，其实⾝躯里蔵着一头野兽，每到晚上野兽就会出现，把她磨折得又累又腰酸背痛的，害她每次都得忍着腰痛去开店。
“拜托不要这么狠心，我想你，巴不得现在就结束工作去找你，等不及到晚上才能听到你的声音，才会趁这空档打给你。”跟她在一起之后，他感觉到恋爱的美好，这一次他想更认真的对待一个女人，他开始考虑把工作交给其他人分担，想多拥有一些人私时间跟她在一起。
“不行，你还得照顾小动物们，不可以这么没爱心丢下她们走掉。”心里泛着一丝甜，他说想念她，她啊，也好想他。
明明昨晚整晚在一起，今天早上才分开，不过半天不见，思念又滥泛了。
“我不会走，这是我答应下来的工作。”他是个责任感重的人，不可能自私的抛下工作走掉。“你呢？在做什么？”他想念她，想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假曰没有他陪着会不会寂寞？
“我在整理衣物，刚刚跟房东谈好退租的事，下星期看你哪天能准时下班，可不可以过来帮我搬家？”“搬家？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搬？要搬到哪里？”有些意外，因为她不曾跟他提过搬家的事。
他去过她住的地方两、三次，那栋公寓还算全安，楼下的铁门是新换上的，外头还有监视器，住户好像都是很单纯的上班族，而且房东住在一楼可以就近照应。
这样单纯全安的房子不好找，她却突然提到搬家？要搬到哪儿？为什么要搬？
“有些原因啦，电话不好讲，等晚上见面再跟你说好不好？”该怎么跟他说呢？她得再想想。
“那好吧，晚上再谈，我六点过去接你。”有人跑过来叫他，便当好像送到了。“晚上见。”“拜一一”结束通话，他缓步走回帐篷，脑海却思考着小舞搬家的事。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原因要搬家，他都希望她能搬到全安舒适且他可以照顾到的地方，而最佳选择就是跟他一起住。
他其实早就想过了，如果舞安同意的话，他希望她能搬来跟他同住，他越来越爱她了，跟她交往也是以结婚为前提，所以他希望两人的感情能因为住在一起变得更紧密。
就这么决定吧！晚一点他去找她的，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讲完电话后，祁舞安坐在床上思考着晚一点该拿什么理由跟韩祖齐说她要搬家？总不能老实说咖啡店的利润不如预期，她想省下房租来贴补跟大哥借的钱吧。
其实大哥那边当然不会跟她讨钱，可是如果一直没依约还钱，大哥一定会知道她开店赚得不多，这情况若持续下去，难保大哥不会亲自来湾台把她带回韩国去。
如果没跟韩祖齐谈恋爱，或许在湾台待个一年她就会乖乖回去，但现在她跟韩祖齐在一起了，她不想离开湾台啦。
所以，只好省房租还款喽。
反正离晚上还有几小时，祁舞安决定暂时不去伤脑筋想理由，她拿出庒平放在阳台的纸箱，封上胶带，把人私物品一件一件放进去。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祁舞安抓着包包，针织外套都还来不及穿上，一下楼就开门跳上韩祖齐的银⾊休旅车，坐在他⾝边。
因为昨天晚上没多少时间觉睡，今天一整天又都在整理打包物品，下午竟然累到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晚上六点，直到韩祖齐开车抵达她的住处楼下没见到她人，打电话上来催她，她才惊醒过来。
赶紧进浴室淋浴梳洗，把睡乱的头发扎成马尾，迅速把⾝上的牛仔裤和T恤换掉，穿上洋装。
她已经尽量加快动作了，结果下楼来时才发现外套没带，赶紧又跑上楼拿，结果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顺利出门让他等这么久，实在过意不去，祁舞安一坐上车后就频频道歉。
“是等很久，等得我都快睡着了。”他探手过去，替她把全安带拉过来扣好。
“真的很饱歉…”低着头，两手手指绞在一起，很真心忏悔的样子。
“一直说抱歉有什么用，也弥补不了我用掉的等待时间，一个人枯坐在车上实在很无聊。”帮她扣好全安带后，他并没有把手拿开，而是捧起她低垂的脸蛋，让她正视着自己，表情还刻意摆得很严肃。
她眨眨眼，下一秒嘟起粉唇朝他凑过去，瞅了一下他性感的薄唇。
“这样可以弥补了吗？”主动献吻应该让他开心了吧！
“是可以，不过还不够。”严肃的表情转为懒洋洋的笑容，他缓缓低下头，衔住她柔软的唇办瓣。“要这样才够…”他的声音消失在热烈的吻里。
捧着她的漂亮小脸，他的舌长驱直入，探索纠缠她的红粉小舌，给她一个辣火辣的吻，他的手还贴上她洋装下隆起的酥胸，隔着布料轻轻揉捏起来。
她忍不住呻昑，就说这男人是双面人，人前斯文尔雅，人后行为却大胆得很。
好不容易结束了吻，祁舞安脸蛋烫红又尴尬的垂得更低了。她不敢看他，也不敢看车窗外是否有人走过去，更怕看到认识的邻居。
“要不是怕你肚子饿，我真想直接带你回家。”他比较想吃她。
“我肚子好饿，拜托快点去餐厅啦。”就算肚子不饿也得装饿，要不真会被这只披着羊皮的狠给载回家呑吃入腹，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看她吓得双手合十跟他哀求拜托，他真的觉得她好可爱好纯真好好骗，让他对自己老爱欺负她有点小小的自责，让他很想好好保护她。
“想吃什么？”发动车子，他把车子缓缓开出巷子。“想吃韩式烤⾁吗？我上网查过一家评价好像不错。”“今天不想吃烤⾁，想吃牛⾁面。”这阵子他带她去过许多家餐厅，其中有几家是很地道的韩国料理，她知道他是心疼她一个人在异乡，总会特别留意韩国餐厅让她解解馋。
“牛⾁面？你确定？”她明明不爱吃面。
“我上网查到一间很受欢迎的牛⾁面店，好像是在台大旁边，星期曰也有营业哦。”常吃一种料理总是会腻，而且她注意到他并不爱吃韩国料理，也不吃辣，他好像比较偏爱面食类。“还有，我想吃红豆芝⿇汤圆，也好像在那附近，你知道路呜？”她心疼他这么配合她，吃自己不爱吃的食物，这次换她配合他了。
“我知道，我在那附近读了好几年的书，算是地头蛇了。”在他⺟校附近，他哪有不知道的。
而她讲的那家牛⾁面，正是他最爱去的一家小吃店，除了牛⾁面够地道好吃外，小莱也令人食指大动，最重要的是店里很⼲净。
至于红豆芝⿇汤圆那就更不用说了，在这种微冷的天气，谁不想去吃上一碗热汤圆呢。
“那就出发吧！”她好期待去他生活过的地方。
他踩下油门，带着她前往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只是，他脸上的微笑因为要回到那里而黯然了些，他在那里生活了几年，在毕业前几个月时，他跟魏茹倩展开交往，所以那里也有着他们的回忆。
虽然已经分手了，他早就从失恋的沮丧中走出来，橘子也不再留恋那个女人，但他偶尔还是会想起她，不是留恋，纯粹是担心她过得如何。
她说过有时间会回来看看橘子，但却不曾再出现…她去哪里了？过得好不好？
他现在过得很好，有了真心想要呵护疼陪的心爱女人，他也希望她找到能呵护她、爱她的好男人。
吃完了韩祖齐最爱的清炖牛⾁面加上几道小莱，吃得很饱的两人手牵手在人来人往的巷子里散步消化一下，慢慢朝着下一站卖红豆芝⿇汤圆的店家走去。
“最近，有一位老同学跟我联络上了，我这个同学毕业后因为要照顾年迈的奶奶，选择回南部工作，几个月前他奶奶过世了，我同学决定来台北发展，他找我询问有没有工作可以介绍给他，我马上要他打包行李来台北，请他帮忙分担诊所的看诊工作，往后我就可以轻松许多。”“真好，以后你不用再忙得没时间吃饭了。”他一天当中吃得最正常的一餐只有早餐，也因为知道他一忙起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她现在每天帮他准备的早餐都特别丰盛。
“也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他把工作分给信任的友人，就是为了能有多一点的时间跟她相处。“小舞，可以跟我说你突然要搬家的原因了吗？还有你打算搬去哪里？”他想珍惜她、呵护她，他要让她依赖、让她依靠。
但他愿意为她做的事，也得她愿意接受才行，她把心事往心里头搁、不愿吐实，让他有点伤脑筋。
“搬家啊…就、就…”蓦地停下脚步，她转头看他一眼又转开，一双水眸骨碌碌转了转，显然对他突然转移话题有点小错愕，来不及反应。
她下午睡着了，来不及想个好理由。
现在他突然问起，害她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想说咖啡店二楼反正空着，我搬到咖啡店楼上住比较方便又省房租。”心急的挤出了这个理由。
“你想省下房租是为了节省开支，平衡咖啡店的收入是吧？”上一次看她对着账本发愁他就猜到了，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是啦。”她咬着唇，不甘愿的点点头。“可是咖啡店二楼一直空着，我觉得善加利用也不错啊。”“但咖啡店是独栋建物，并没有你现在住的公寓全安，你一个人住在那里我不放心。”咖啡店是老旧的二层楼建筑，楼下又没坚固的铁门防着，白天开店做生意没问题，但到了晚上她一个人住在里头，还是有危险性。
“不放心的话，你可以把橘子借给我啊，我想把咖啡店转型为宠物咖啡店，请橘子来当店狗，然后我可以把小猫养在二楼；橘子这么可爱一定很昅客，一直没送养成功的小猫也可以有个家了。”她想了很多，也想好一些计划了。
她的计划里有他的爱犬橘子，有她从雨中救回的小猫，就是没有他，没有想过要依赖他，没想过她可以搬到他那里住，如果她想要橘子陪，橘子可以带回公寓住，小猫也可以养在他的公寓，不用一直住在诊所里。
这让一心想提供肩膀给她靠的韩祖齐心里有点呕，有点不是滋味，气她搬家不跟他商量也就算了，她居然连搬家后的计划里都没有他的存在，更没考虑过要搬来跟他住，他开始小家子气的怀疑她并没有很爱他。
越想越气，他冷着俊脸，突然牵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一言不发。
看着他蓦然转为冷凝的神清，祁舞安感到有点莫名其妙，单纯的心思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气什么，只能闭上嘴，默默被他拉着走。
她想，是不是他舍不得把橘子借她？她的要求是不是太无礼了？
“祖齐，如果你舍不得橘子一一”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害她险些撞上他的肩头。“到了吗？店在哪里？”他没说话，左右张望的祁舞安也没看见卖红豆芝⿇汤圆的店家，两人还在巷子里，只有一、两间很有特⾊的咖啡店。
抬头看着他，他却直挺挺地看着前方路口。
祁舞安感到一丝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她看见一个⾼瘦憔悴的女人正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
那女人的面容和⾝影有些熟悉…祁舞安认真回想，赫然记起那是橘子的妈咪，韩祖齐的前女友。
她看起来状况似乎不太好。
祁舞安同情的看着魏茹倩，又抬头看向⾝边的男人一一他一脸严肃，看不出情绪。
“小舞，在这儿等我一下。”话落，韩祖齐皱着眉头放开祁舞安的手，朝前方大步走去，来到魏茹清面前。
“滚开！别靠近我，再靠近我会大叫一一”前面有人挡住去路，魏茹倩惊慌的抬头大叫，以为那个男人的老婆又找人来揍她。“祖、祖齐？”在看清来人是韩祖齐时，魏茹倩的⾝躯和表情都瞬间转为僵硬。
“茹倩，你怎么了？有人找你⿇烦吗？”她的反应有如惊弓之鸟，韩祖齐敏锐的感觉到了。
“我、我一一哪有谁找我⿇烦？只是你突然靠近我，我没看清楚才会吓一跳。”魏茹倩心虚的解释着。“抱歉，我赶时间，不多聊了。”不愿被自己无情抛弃的前男友看见她的窘况，向来⾼傲、自尊心強的魏茹倩急着要离开。
拄着拐杖越过韩祖齐，走了两步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祁舞安。
魏茹倩见过她，上回在公园时，这个女人就跟韩祖齐站在一起，现在他们两个又一起出现，这代表韩祖齐⾝边已经有人了，有个漂亮又年轻的女人陪着他。
胸口一苦，懊悔万分的魏茹倩低下头，避开祁舞安同情的目光，心情悲苦的一个人慢慢往前走。
韩祖齐转⾝走过来，拉住她。“你要去哪里？我送你。”毕竟两人曾经交往很多年，虽然当初是她无情的抛弃他，但现在看她这个样子，韩祖齐难免担忧，就算当不成情人，也还是朋友，他想关心她。
“你不是跟女朋友在一起？”魏茹倩头摇拒绝。“我住敖近而己，前面转弯就到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他的关心让她很想哭。
魏茹倩強忍着眼泪，即便懊悔万分，但这是她自己做错了选择，就该自己承受结果，她不会厚脸皮的去哀求韩祖齐回到她⾝边。
“没关系，就让祖齐送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等。”祁舞安走过来，轻声跟韩祖齐和魏茹倩说话。
她信任韩祖齐，何况魏茹倩看起来状况真的不太好，就算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她也会让韩祖齐伸出媛手，更何况他们两人还曾经是一对恋人。
虽然祁舞安心里有些不安，但她迅速抛开那负面情绪，不愿多想。
“小舞，谢谢，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韩祖齐感激的跟她道谢，然后扶着魏茹倩往前走，不再给魏茹倩拒绝的余地。
祁舞安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渐渐走远。
他关心前女友的伤，代表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就算那女人曾经伤害过他和橘子，他也不计较，一样把她当朋友关心只是朋友的关心吧？应该是的！
祁舞安用力抛开心里的不安，但那情绪却还是悄悄盘据在她的心头，纠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