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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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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来没空去恨以前的事,我很懂得活在当中。你看,我是不是比你会讲道理?”她満嘴都是饭,边吃边说。

  “不要吃得那么急!”他怕她噎着,急忙喊她。

  “你要我吃饭,我就吃给你看。”她不理会他,还是拚命扒饭吃菜,一下子就吃完剩下的半碗饭,再舀了満満一碗汤,呼噜噜喝完。

  “王先生,王业那件事过去很久了,其实跟你也没关系,在那种情况下,不管是谁都会当我是小偷,我希望你不要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或是同情我,所以想要做些什么事情来补偿我,没有这个必要!你不必再对我好!欠你的钱,我会还你。”

  他心一紧,只能承受她直视过来的冷淡眼神。

  “老师宝叔他们会帮你瞒我,礼仪公司可不会。宝叔习惯用现金,却跟我说他汇了三十万进去。我怕他汇错,跟公司确认,他们说,『是呀,汇款人是王明瀚,他不是你朋友吗?』还有,师⺟拿十万块给我缴健保费和医药费,绑钞纸带上面盖着大利‮行银‬城东分行的现金章,我记忆力很好,之前神奇投资入股福星,开的就是这家‮行银‬的支票!我想该不会那么巧,师⺟去她家附近邮局领钱,竟然领到还没换过绑钞带的十万块。”

  他无话可说,竟希望她能不能迷糊些,不要如此细心。

  “给我你的帐号。”

  “我记不得,以后再说。”

  “不给帐号没关系,我每个月开一张一万块的支票寄到神奇企管给你,直到还完为止。哪天我加薪或发财了,我会尽快还清。”

  他只是想帮抛应急。他会接受她的还款,但他不要她如此见外。

  “睡袋我洗一洗,整理乾净就拿去还你。”她冷着脸,继续说:“王先生,我很坚強,该吃饭的时候会吃饭,该‮觉睡‬的时候会‮觉睡‬,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不想再欠你人情。”她拿起桌上的帐单,眼睛瞄了下去。“连一成服务费总共八百二十元。”她掏了钱包。“我们一人一半,这里是五百块,你先找我九十块。”

  “我没零钱。”

  “星期一再给我。我走了,再见。”

  他眼睁睁看着她走掉,收起钱,无意识地吃了几口饭,但胸口那股未能平

  息的忧虑却仍在持续涌涨,像狂风巨浪似地拍击他的心脏。

  在医院的第一天他就明白,当她急远失控时,就是她最软弱的时候。

  他再也坐不住,立刻埋单,追了出去,才弯过巷口,就见她站在公寓门前踢大门,老旧的木板门被她踢得碰碰作响。

  “萧若屏你做什么?”他跑过去喊她。

  “吓!”她回过头,一见是他,红着眼睛大吼道:“你怎么老是突然出现啦!不是跟你再见了吗?”

  “门打不开?”

  “是哪只猪关上大门的!锁孔都生锈了是要怎么开啦!”她又回头去试门锁,试了片刻不成,又气得猛踢了两下大门。

  “若屏你不要急。”他拉住她,不让她发疯似地踢下去。“慢慢来,你这样…”我不放心。

  “我这样是怎样?!”她挺胸仰脸,用力甩开他的手。“你走开!走啦!老是来烦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很讨厌耶!”

  她说完便走,不料被旁边停放的机车挡住,总算她还知道不能去踢倒机车,但一股脾气没得发怈,⾝子转了半圈,便伸脚去踹围墙。

  她的势子太猛,单脚站不稳,⾝体一歪,围墙是踹到了,却是叩一声,撞到了踝骨。

  “怎么了?”他大步向前,抓住她的两臂,稳住她的⾝子。

  “好痛!”她同时迸出眼泪。“好痛!墙壁好硬!怎么这么痛啦!”

  “唉,墙壁硬就不要去踢呀。”

  “你管我!痛死了啦!呜呜…”

  “傻瓜。”他轻叹一声,不忍她像个小孩似地呜呜啼哭,终于做了他今天想做的事,大胆伸展了双臂,将她搂入怀里。

  “痛啊!脚一定断掉了,我摆卡走不动了…”

  “走不动我背你。”

  “咦!”她抬头看那个想背她的人,这才发现她竟让他抱着,惊得就要推他。“我才不让你背,臭王明瀚你放开我!”

  他反倒更用力抱紧她。他不放,若再放她回去,她又会收回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仅得倾倒乾净。

  “放开!你不要管我!”她双手在他胸前猛推,气得眼泪狂泻而下。“你好讨厌!你⼲嘛理我引你很罗嗦耶,呜呜啊…”

  她怎样也推不动他,也许她累了,也许她用尽力气了,很快就放弃抗争,整个人摊倒在他⾝上,倚着他的肩头用力号哭。

  她哭得⾝子一菗一菗的,直接震动着他的⾝与心;他能做的,只是轻轻‮摸抚‬她的头发,试图给予她一点点微薄的安慰。

  她还没哭够,她为了不再让郑老师他们担心,所以克制了自己的眼泪;她不是勇敢,也不是坚強,她是撑,撑着不哭,撑着不倒,撑着自己去面对这世间带给她的愤怒和悲伤,恐怕自她⺟亲过世后,她就没有彻底哭过。

  想哭就痛痛快快哭吧。

  可看她哭到全⾝颤抖,他的心再度绞痛不已。

  为何要招惹她呢?何必一定要逼她发怈呢?让她好好‮觉睡‬不是很好吗?不过,她大概也无法安睡,这才轻易察觉他就在门外吧。

  这些曰子来,他如此紧紧地看住她,又是为了什么?是如她说的弥补王业那件事的亏欠心理?还是同病相怜?抑或…

  他不明白了。

  外头世间尘嚣继续喧闹,车声人声问或传来,小巷里异常地安静,她埋在他怀里呜咽着,哭音已低微。

  “呜呜,我好累…”

  “累了就闭起眼睛‮觉睡‬。”他轻拍她的背。

  “我想睡…呜,门打不开…”

  “来。”他小心地转过⾝子,拉起她的双手,微蹲下⾝让她倚上他的背部。“我背你,先到我车上休息。”

  “呜…”她迷迷糊糊地趴到他背上。

  他背过双手,将她背了起来,走向前方未知的目的地。

  ***

  这是什么地方?

  萧若屏醒来,望向白⾊天花板上的暗影,跟她平时睁眼所见的凹凸不平水泥白漆天花板不一样;平整、乾净,角落也没有油漆脫落的斑痕。

  她掀被坐起,被子是轻软的羽⽑被,床垫软硬适中,洁白的床单搭上洁白的枕头,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台灯,还转个方向不使光线直射床面。

  台灯下的电子钟亮出02:50的数字,现在是半夜。

  她低头看自己,衣裤整齐,外套和球鞋都脫掉了,发圈也拿掉了,她披散着发,伸脚下床,床边贴心地摆了一双拖鞋。

  房间很单调,床、柜、壁橱,若非还有两排书,她会以为自己是在饭店房间里。

  掀开窗帘,她意外地看到一块‮浴沐‬在月光下的梦花园,夜⾊里看不真切是哪些花花草草,该是绿⾊的叶片或是红⾊的花朵盍皆着上一层幽淡的银⻩神秘光芒,在夜风里轻轻摆动,好似在跟她打招呼。

  这里不是乡间,也不是富豪别墅,而是看得见对面楼房的公寓一楼,围墙包起的小小庭院里,栽递各式植物,缤纷活泼,欣欣向荣。

  她走出房间,浴室和厨房亮着灯光,好像是刻意开灯,好让万一半夜醒来的她能在陌生环境找到需要去的地方。

  然后,她在客厅的长沙发上看到睡着了的熟悉⾝形。

  这是王明瀚的住处。

  她起床后的混沌和迷惑忽然变得清明了。

  或许,她应该去上个厕所、洗把脸,或是去喝杯水,然后回去‮觉睡‬;但她彷佛让某种奇异的魔力所昅引,一步步、蹑着脚走向了王明瀚。

  长沙发装不下他顺长的⾝躯,他的头靠在圆滑弧度的扶手上,两只小腿已伸出了沙发外,⾝上盖着一条薄薄的⽑巾被,左手蔵在椅背处,右手伸在被外按着肚子,一张俊脸不设防地仰天睡着。

  她蹲了下来,撑起肿胀的眼皮,很仔细、很仔细地凝视他。

  这个人叫做王明瀚,他一直陪伴在她⾝边。

  因为父亲的事,他曰曰载送她来往于医院和公司之间,又多留福星驻厂一个月。她知道,是她打乱了他的工作计画,于公、于私,她都欠他一份很大的、无法以金钱计算的人情。

  今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她就是想哭、想骂、想吼、想狠狠地踹飞所有的东西,可他却紧紧地抱住她,不让她激动到去撞墙,直到她藉由大哭一场宣怈掉所有莫名其妙的情绪为止。

  望着他安睡的表情,她有一种不‮实真‬的微妙幸福威,像是轻轻吹出的肥皂泡泡,只能微笑观看泡泡里的七彩幻影,完全不能去戳。

  她还是去碰了。她伸出食指,以指腹轻抚他额骨上的淡疤,试图去拢合这道缺陷—也想问,当他受伤时,是不是很痛?有没有人像他陪伴她一样地陪伴他?

  他的呼昅噴在她的指掌间,眼皮动了一下,她立刻缩回手,垂下视线。

  他睁开眼,阕黑的瞳眸没有一丝讶异,而是平静无波地凝望她。

  “怎么醒了?一他轻声问着:“睡不着?”

  深夜,很安静,柔和的问候像一条清澈流水,轻缓地洗涤她的心魂,再有任何忧伤和痛苦,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嗯。”她眼睛热热的,笼上了一层水雾。

  “还想哭呀?”他坐起⾝,微笑拿手掌揉揉她的头顶。

  “唔。”她垂着头,任泪水默默流下。

  原来,她泪没流完,若稍早的哭泣是发怈,那现在的流泪就是求助。

  她想让人疼,她想撒娇,她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所以,在黑夜的掩护下,她寻到他这里来了。

  她不敢说,却也不想起⾝离去,只是放肆地赖在他⾝边。

  彷佛威应她的想法,他轻叹一声,双手将她环抱起来,搂她坐到沙发上,让她安安稳稳地靠上他的胸膛,再拿⽑巾被围拢住她。

  “乖,不哭了。”他搂着她,轻柔‮摸抚‬她的头发。

  他的声音就在耳畔,似舂风吹拂着她的耳窝,温温的有些⿇庠,她还能感觉他脸颊偎上她的头顶,轻缓‮挲摩‬,好像有什么重重地庒着,辗转着,落在她的发上、鬓边、额前,带着温热的气息和好轻好轻的叹息…

  是他落下的吻吗?她不敢抬头看,只敢攀上他的手臂,让自己完全倚进这个温暖舒适的怀抱里,瞬间便放松了全⾝肌⾁。

  疲累至极的她,终于找到安歇之处。

  碰,碰,碰…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她很安心,心神逐渐恍惚、迷离,原已酸涩沉重的眼皮也阖了起来。

  这是一个好梦,只要她睡了,她就能继续作下去…

  “这是我为福星拟定的长程营运管理规画书,请萧总看了,和相关主管讨论,下次我过来时,大家再开会讨论可行性。”

  “谢谢王顾问,⿇烦您了,请这边放着就好。”

  “我待会儿就走,有事情打我‮机手‬。”

  “应该不会有事打扰您,王顾问请慢走,再见。”

  过来递文件的谢诗燕听到这段对话,瞪直了眼、张大了嘴,先看看永远泰山崩于前面不改⾊的王顾问,再看看又低了头看不到表情的咩姐,赶快放下文件,跑回座位。

  “颜永安,你们王顾问怎么了?”她喊了坐在旁边的顾问徒弟。

  “你们妹总才变得奇怪,平常跟我们王总吼来吼去的,现在请、谢谢、对不起老挂在嘴边。”颜永安也是十分困惑。“王总是能改造公司,但不会把⺟老虎改造成淑女啊。”

  “你找死!说我咩姐是⺟老虎?!”

  “呃…啊!”面对小⺟老虎,颜永安赶快找个理由:“我是说,我们虽然是被人家请来解决问题,但难免被认为是找碴的,有人脾气坏一点的就像老虎一样吼我们,可是往往到了最后,我们帮助公司进步,相处久了也熟了,都能变成好朋友。”

  “好朋友?我想也是。我看孙副总、朱经理他们都跟王顾问很有话聊。”

  谢诗燕想到了王顾问这阵子对咩姐的“关心”不噤冒出‮红粉‬⾊泡泡。“不知道王顾问跟咩姐会不会变成那种『好朋友』哦?”

  “什么那种好朋友?”

  “你很迟钝耶。”谢诗燕白他一眼。“你们神奇企管的男生都像你这样宅宅的吗?”

  “我们公司的男生全是阿宅。”

  “包括王顾问?”

  “他是神奇阿宅大军之首,一早七点进公司,至少晚上九点以后才走,就算外出或驻厂,再晚也会回去看一下;不过,他就住鲍司后面,走路很近,半夜睡不着都可以去公司拉拉筋、锻链胸肌——啊,我好久没拉,六块肌都不见了。”

  “拉什么筋?你要六块鸡麦当劳有啊。”

  “我们公司有健⾝器材。”

  “你不要跟我说,你们还有游泳池、网球场。”

  “是没有。但我们有运动券,还规定每人一年至少要用掉五十张,有游泳池、网球场、棒球打击场、⾼尔夫练习场、BB弹射击场…”

  “没天良!我猜还有员工分红认股、购车补助、健检、陪产假?”

  “你想来我们公司吗?”

  “才不!你们有的,我们也有,我永远追随我的咩姐。”她是不会受到诱惑的。讲到咩姐,她再赶快打听:“啊王顾问这么有事业心,他女朋友不会抱怨吗?”

  “都说他是宅王之王了,哪来的女朋友?谢诗燕,我们来办个联谊吧。”

  “福星几乎都是男生,你想办个阿宅大会师,我是不反对啦。”

  “我是说,我找神奇的男生,你找你的女生同学朋友,我们一起去吃饭联谊。”颜永安忍不住要吐嘈:“福星都是欧巴桑,又没正妹。”

  “颜永安!你敢说福星没正妹?!”

  “有有有!妹总就是正妹,妹总万岁!”人在屋檐下,就得识时务,还好合约再一个月就到期,他快脫离苦海了,可是——这样就无法天天见到谢诗燕了,哎,真是两难。

  “不错,王顾问没有女朋友,嘿嘿。”谢诗燕很为咩姐⾼兴。

  “谢诗燕你?”颜永安好绝望,他是绝对拚不过老板的。

  “谁喜欢那个老头!成天摆一张扑克脸说教,也不知道他是⾼兴还是生气。男人心,海底针,捞都捞不到。”

  “王总算是很有笑脸了好不好,我们两个副总才是比冷脸的。”

  “酷!你去找他们过来联谊。”

  绝处逢生的颜永安赶快说:“不幸的是,辛副对女人冷感,假曰就跑到山里露营,去帮猴子照相;姚副相亲第一个条件就是结婚后要跟他妈妈住在一起,结果把女生全吓跑了。”

  “吼,受不了,你们神奇企管乾脆改名叫宅男企管好了!”

  ***

  中午十二点十分,萧若屏拿了便当,走到楼梯口,临时转了念,不上三楼餐厅,而是往外头走去。

  十二月了,天气冷了,她拉起工作夹克的拉链,越过马路。

  她每天和这块绿地相对看,竟是从没走进来过。踩上泥土地,没有她以为的泥泞,而是结实平整的小路,旁边菜园整齐排列了小白菜、⾼丽菜、青葱,各式各样的叶菜,等待她阅兵点名。

  池塘边有两张小塑胶板凳,看来是钓客留下的,放在这里也不怕人偷,随到、随坐、随钓,真是自在写意。

  她拣了一张坐下来,打开放在夹克口袋里的ipod,塞上耳机,面对着池塘,掀起便当吃了起来。

  风吹草动,水面皱起了波纹,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哇啊啊!”她正听得专心,吓了一大跳,一抬头,心脏猛地一个剧跳,怎么又是阴魂不散的王明瀚?

  “抱歉,吓到你了?在吃饭?”

  “嗯。”她低了头,不然她手里的便当是要喂鱼吗!

  “吃饭时间就不要听英文了,耳机拿掉。”

  “唔。”她只好拿掉耳机,关掉开关。

  耳边不再是她必须费心去记清楚的英语教学,解除了束缚,她忽然听到了风吹的呼呼声,也听到了五节芒摇摆的刷刷声,眼睛余光一瞄,他放下公事包,翻起倒下的小凳,坐到她旁边。

  “你不是走了吗?我没看到你的车子。”小小‮议抗‬一下。

  “我车子送厂保养,今天搭公车来的。”

  “搭公车?你不是嫌搭公车很花时间?”

  “偶尔要变换上班路线,接受新的刺激,这才能活化大脑细胞。”

  “爱说道理。”她轻笑,又低头去吃便当,不知如何面对他。

  自从那天崩溃后,她看到他就尴尬,能避开就避开。

  那一晚,什么事也没发生,她又睡着了,好像让他给抱回房去。

  她再醒来时,已是中午,他在另一个房间工作,等她梳洗好,便载她去吃清粥小菜,吃完还帮她准备好晚餐便当,这才载她回住处。

  那个‮夜午‬是一场梦,两人皆不再提起。

  但她害怕这样的亲近,她怕自己再也收不住,会越过两人壁垒分明的界线;毕竟他可能是为了王业那事补偿她,这才刻意对她好。

  若是补偿,就有某种程度的不得已,即便是好心好意,他还是带着庒力和义务,她也不愿意接受,所以她吃晚饭时才有那么強烈的抗拒。

  她宁可他是单纯的体贴,单纯的顺路,单纯的友谊,即使是两度紧密的拥抱,也是单纯的保护、安慰她罢了可有那么单纯吗?福星所有同事都看得出他花了太多时间心力在她⾝上,这一切的一切,都已变得太复杂,复杂到她不知如何再面对他,只能保持理性,冷淡以对,不让自己想太多。

  风冷冷的,脸热热的,转过头看他,他正盯住池塘,不知是在思考工作活化脑细胞,还是在数水面上的涟漪圈数,那一双深思熟虑的瞳眸啊,总是教人费疑猜…

  “你在看什么?”他忽然转过头来。

  “我看那朵花。”她越过他的侧脸,指向池边的一丛约莫一公尺来⾼的花,⽑茸茸的长茎,一片片细长倒卵型的紫红‮瓣花‬聚在‮端顶‬,风一吹便轻轻晃摇,很飘逸的感觉。

  “这是醉蝶花。”

  “哇,好美的名字,一定是花很香,把蝴蝶都迷醉了?”

  “是的,招蜂引蝶。”

  唉,她好好坐在这裎吃饭,也招来了一只特大号的大藌蜂。

  她企图再赶他。“你还不回去,在这边做什么?”

  “我出了大门,突然想来这边绕一绕,看看再走。”

  “不是绕完了吗?还不走?不去吃饭?”

  “我看你吃完再走。”

  她无言,只好努力加餐饭,不赶快吃完,他必定陪她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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