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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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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野双脚刚着地,便立即察觉⾝后刺来一剑——

  “该死!”低咒的同时,他再度一跃而起,避开长剑。

  靳安没料到李野武艺不弱,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追。

  月夜下,两人一前一后,势均力敌…

  侍卫们得到消息赶来,将两人团团围起。

  李野一个翻⾝,由其中一名侍卫腰间菗出长剑,并开口道:“退开,寡人要和他一较⾼下。”

  侍卫们闻言,虽感心惊却也只有静待一旁。

  李野贵为君王难得遇上敌手,竟愈打愈是酣畅,仿佛一头睡醒的狮子般。

  渐渐地,连靳安也不得不全神投入,方能应付李野愈见強劲的攻势…

  由这一刻开始,取胜似乎才是两人的目的,其他龃龉全暂抛脑后。

  两人缠斗一久,渐渐分出⾼下。

  宁真和丁香赶到之时,李野正一剑挑去靳安手中兵器,剑尖直抵他胸口。

  “说!为何要刺杀寡人?你是受谁指使的?”李野的目光在这一瞬扫过宁真,露出微不可觉的痛苦。

  靳安却久久没有开口。

  “快回答!是皇后指使你的,是吗?”

  靳安盯住李野,不减傲性地回答:“都到这步田地了,要杀要刷就随你吧!”

  李野愤然拧起眉。“你以为寡人不会下手是吗?”

  靳安只是冷冷地迎着李野的怒视,没有回答。

  他早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李野危险地半眯起眼。“寡人这就成全你!”

  “不——王上,请留靳安一命!”宁真冲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杀人。

  李野深深地瞧住她。“你———为他求情?”

  此言一出,连靳安也静静地盯住她——

  这傻女要做什么?

  “请王上原谅靳安,他是⾝不由己才会对你下手!”这一瞬,宁真看着靳安,她了解受制于人的感受!

  靳安迎着她目光,依旧保持缄默。

  “好一个⾝不由己!因为你是主使者,对吗?”李野讥诮地回答。

  “不…臣妾并未授意靳安刺杀王上!”

  “是吗?”李野冷笑起来。

  “你觉得寡人该相信一个、适才在寡人酒中下毒的人所说的话?”他恨恨地盯住她,同时用力甩开她的手。

  她是头一个挑起他満心爱恋的女人…却也同时是头一个背叛他感情的女人!

  该死!

  “王上…臣妾并非有意——”

  “住口!”

  就在李野心火正盛之时,靳安一个俐落的闪⾝,避开他的箝制,迅速消失在幽幽夜⾊里…

  “还不快追!”李野朝侍卫吼道。

  静待一旁的侍卫这才如梦初醒地群起直追。

  “让他逃走了,这样你満意吗?”李野转过⾝来怒瞪着她。

  宁真没有回答。

  他一定不知道她最怕的,是他会受伤!

  “打从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是吗?”李野眯起眼,抄起她的手,恶声恶气地逼近她。

  宁真摇‮头摇‬,对他的狂怒感到陌生又恐惧,最后索性别开脸,逃避那一双教她心痛的失望怒眸。

  此时此刻他必定万分唾弃她吧!

  连她也忍不住痛恨起自己。

  早该丢了那只装着毒药的小药匣…

  “为什么?难道你对寡人一点感情都没有?”

  “对不起…”萧太后的为人她很清楚!为了家人们的性命安危,她什么都不能说。

  “你只有这句话要说?”他咬牙问,黑眸爆出怒火。

  面对他不自觉加重的手劲,宁真含泪忍住,任手腕处在他握捏下青紫。

  这是她欠他的!

  她不该对他下毒!然而,她却别无选择。

  “王上,请您饶过皇后娘娘吧…她不是有心要害您的!”丁香跪了下来。

  她早知萧太后答应太女联姻必有蹊跷,却没料到会是这么歹毒的计策!

  试问,又有哪一个女人会想杀害自己深爱的夫君呢?

  她知道皇后娘娘对李野是倾心相爱的,但不知他对娘娘的真心如何?

  李野扫了丁香一眼,冷道:“这丫头也是共犯,是吧!”

  “不,丁香根本不知道,请王上明监!”宁真急急回答。

  李野盯住宁真,再次甩开她的手,久久未浯。

  良久——

  “来人,将皇后和这丫头押人大牢听候发落!”李野面无表情地下令。

  一旁的侍卫闻言却不敢动手,十分犹疑,

  “还杵在那做什么?想违抗王令是吗?”李野沉声道。

  这一次,侍卫们才敢上前揪住皇后和丁香的手臂,将两人押送大牢。

  临行前,宁真抬起头,迎上李野冰冷的俊颜——

  “相信我,一切非我本意。”她轻轻表示,

  “带走!”他面无表情地回应。

  一行人远去后,侍卫长来到李野⾝前——

  “启奏王上,卑职搜遍了附近,都不见靳护卫踪影。”

  “传令下去,封城三曰,务必将他缉拿归案!”

  “卑职还旨。”侍卫长匆匆而去。

  李野独自立于原地,隐于心底的汹涌波涛久久无法止息。

  该死!他竟为了一个欲置他于死的女人神伤…无药可救了!

  大牢中唯一的光线来源,是牢房上方的一个小小窗口。

  由窗口中徐徐射进牢房的一束光线,正照在一张苍白而孤寂的小小面孔上。

  她好疲惫!整个人仿佛沉人幽暗的沧溟大海,渐渐消逝…

  原来,在得到一切之后又失去,比从来不曾得到过还教人难以承受。

  宁真伸手轻轻碰触石墙上、她每曰所划的刻痕。

  二十天了…

  他一次都没来探她!

  她不怪他。是她有错在先,辜负他一番爱怜。

  蓦地,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宁真的胸口像是忽然注入一丝力量——会是他吗?会吗?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起来。

  直到牢门开启,看清来人之后,她⾼悬的一颗心才重重地坠下。

  映人宁真眼底的,是李聿的脸庞…

  宁真半垂下限,由地上爬了起来。

  正当她欲站直⾝时,却突地感到一阵晕眩,⾝子不由得晃了下。

  “当心。”李聿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来人,端张椅子进来。”他朝牢门外传令。

  “不劳郡王费心,我可以站着回话。”宁真抬起脸。

  李聿盯住她,察觉她不但整个人瘦了一圈,连面⾊也异样的苍白。

  “皇后娘娘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他问,同时瞥见搁在地上的饭菜,连动也没动过。

  宁真摇‮头摇‬。“多谢郡王关心。”

  狱吏在这时端过一把椅子进牢来,随即又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请坐。”

  宁真迟疑着——

  “我还是站着回话好了,⾝子还撑得住。”声音不大,却透着浓浓的坚持。

  李聿可以感觉得到,因此他未再催促她。

  两人沉默着…

  不多时,李聿率先开口问道:“皇后娘娘真的下毒意欲弑君吗?”他真的很难相信,她会是一个城府如此深沉的女人!

  宁真垂下眼,蔵住自己的哀伤。

  她要怎么告诉世人,她只是太女的替⾝,只是萧氏手中操弄的傀儡?

  连她最爱的男人都不再相信她,她又如何要旁人相信,弑君非她所愿?

  “我——确实在酒中掺了毒。”宁真黯然笞道。

  “为什么?有人逼迫娘娘?”一个心思歹毒的人,眼神绝不会如此澄澈。

  宁真眼睫低垂,半晌无语。

  “倘若娘娘另有苦衷,不妨说出来,也许可以想出解决的法子”

  宁真心底起了挣扎…真有解决之法吗?

  她真能说出自己并非太女宁真吗?

  她甚至早已忘了自己是谁,连姓啥都忘得一⼲二净!

  唯一深烙在脑海的,是一群孩子争食玉米烙饼的情景…那些人是她的兄弟姐妹吧?

  那股烙饼的香味至今仍令她难忘…

  一阵熟悉的随心感再度袭来,她只觉腹中一阵翻搅。

  “娘娘,你怎么了?”李聿见她突然抱住肚腹蹲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宁真摇‮头摇‬。“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连曰来,她总是头晕唔心,不但吃不下,还常常有欲呕之感,整个人如生了病似的。

  “我去请太医!”李聿立即走出牢房。

  守在外头的狱卒立即关上牢门。

  “不、不必了,我忍忍就过…”宁真在牢中低喊。

  李聿只是回头轻瞥她一眼,离去的脚步没有停下。

  李聿脚步匆匆来到御书房。

  李野正批阅奏章,抬头瞥他一眼,淡道:“何事?”

  李聿怒气冲冲地来到他面前——

  “王上为何不让太医到牢房里为皇后诊视?”适才他遣人请太医到牢中一趟,不料却得到这个回覆。

  简直太过分!说什么他也不相信皇后会下毒手,依她性情,即便是有苦衷,也未必会说出口。

  李野放下奏章:一双冷锐的眼眸对上李聿。“寡人并未批准任何人去探监。”

  李聿、无惧地回道:“恕臣斗胆,王上虽未批准,却也未下诏噤止,不是吗?”

  他眯了眯眼,未再驳斥。

  “王上,皇后病了,臣请求王上让太医到大牢一趟。”

  “皇后的事寡人自会处置,郡王毋须揷手!”语调中略带警告之意。

  虽然他和这个弟弟的感情一向和睦,但李聿每每讨皇后欢心的举动,却也令他颇为吃味。

  “难道王上真的相信皇后要弑君?”

  “事实胜于一切!”李野冷酷地回答。

  “臣听说当时是皇后将酒杯拍落的,足见皇后一心护着王上!”李聿始终觉得此事必定另有隐情。

  李野沉默半晌,思绪回到当夜…

  “倘若无事,你可以退下了。”李野面无表情地回道。

  “王上真要将皇后处死吗?”

  “弑君是死罪,你应该很清楚。”

  “王上——”

  “退下吧!”李野毫不留情地道。

  李聿叹了口气。“倘若王上还对皇后有一丝夫妻之情,就请王上走一趟大牢去瞧瞧吧!”说完,他忿忿地离去。

  李野虽双目瞧着奏章,眼前却再度浮上宁真的容颜。

  该死!他甩下奏摺,闭紧了双眼。

  是夜,他终于在挣扎之后,和太医来到牢中。

  牢门开启之后,首先映人他眼底的是睡在石床上的宁真。

  宁真教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吵醒,由石床爬坐了起来,怔愕之后,她起⾝一福。

  “臣妾见过王上。”她幽幽地道。

  李野直盯住她,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

  她瘦了很多,火炬照映下,巴掌大的小脸上似乎只剩下一双黑潭似的眼眸…

  他观着她许久,终于开口——

  “太医。”

  “微臣在!”

  “你进来为皇后把脉吧。”

  闻言,宁真忙回道:“臣妾不碍事的,不需要一一”

  话还未完,李野冷冷地打断她。“你想违抗王命?”

  宁真看着他,不再拒绝。

  很快地,太医来到皇后⾝前,小心翼翼地把手褡在她手腕上细细听脉。

  半晌——

  “微臣恭贺王上。”太医在王上⾝前跪道。

  “何喜之有?”李野冷冷地问。

  “回王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此言一出,李野和宁真两人都怔住了!

  “太医,你确定皇后已有⾝孕?”李野问道。

  “微臣十分确定。”

  “你先退下吧。”

  送走了太医,李野瞧住宁真——

  “为什么不告诉寡人?难道你想让寡人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该死!

  有了他盼望的骨⾁的女人,却想置他于死…

  他该怎么做?

  他曾经多么期盼着这孩子的到来,她知道吗?

  “王上…臣妾并不知道自己有孕在⾝。”宁真呐呐地开口。

  尽管⾝在牢中,她仍为这小生命的到来而心喜。

  “求王上让臣妾生下这孩子吧,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你以为寡人会害死自己骨⾁?寡人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他别有所指地道。

  宁真闻言,再次变得沉默。

  他说的没错,当夜她连试都不该试的!

  尽管她在最后一刻因后悔而打落酒杯,仍抹不去背叛他的事实。

  “来人。”

  “卑职在!”

  “送娘娘回慈和宮。”语毕,李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宁真凝视他远去的背影,眼底不由得蓄起浅浅的泪。

  她真的很爱他…真的…

  只可惜一切也许为时已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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