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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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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角断清秋,征人倚戍楼。舂风对青冢,白曰落梁州。

  大漠无兵阻,穷边有客游。蕃情似此水,长愿向南流。

  唐张乔

  晁羽率着一万精兵追击着汉营败军。

  她万万没想到两年多之后两军再度交锋,汉军之力竟如此薄弱!

  开战不久便节节败退…

  不多时,她追至一狭谷之前——

  “将军,属下先过去查探一番!”

  晁羽点头示意。

  不到一盏茶功夫,士兵回报——

  “启禀将军,前方谷道一次只能通过一人一马,依卑职之见不如绕道而行。”

  “前头再无其他通路了吗?”晁羽问。

  “是的,将军!”

  晁羽沉思起来…

  绕道翻越这座山头必须多花上三天时间,三天不算长,却足够汉军回城重整军力,而她将错失攻下黑水城的良机…“将军——”晁羽抬起手阻止他说下去。“传令下去,在谷外等候本将指示。”

  “将军要一人前往谷中?”近⾝侍卫问道,神情有些担忧。

  “本将必须了解此谷另一头是否另有出路,倘若此谷为死谷,那么,咱们只要守在谷外,待汉军断粮之后,胜的一方自然是咱们。”

  “可,将军这么做实在太冒险了,卑职建议不如先在外头等候。”

  “不成!万一让汉军先回城就前功尽弃了!”她必须乘胜夺先机。

  “那么,卑职愿随将军前往探勘!”

  晁羽点点头。“去挑五人和本将一道入谷吧!”探勘地势和敌情,人手无须太多,如此一来不易教敌人发现踪迹,全⾝而退也比较容易。

  “是!”

  不消片刻,晁羽率着六名士兵往狭谷前行。

  初时,谷道尚能容二骑并进。随着一行人渐深入谷中时,谷道渐狭,只能容一人前进。此隘口是最佳的攻防之地,有什么人入谷,守在谷中之人可以清楚的瞧清楚一切!

  倘若是她在无退路的情况下,必定守住这个关口,来一个斩一个!

  “将军,还要往前吗?”其中一人问。

  “不必了!本将一人前去即可!”

  “那太危险了,将军。”

  “两国交兵,一开始就是件危险的事,套句汉人的话——不入虎⽳焉得虎子?尔等在此把守,等待本将指示,不可轻举妄动,明白吗?”

  “卑职明白!”

  晁羽点点头,独自一人继续前行。

  出了隘口,眼前突然宽阔起来。极目望去苍野郁郁,竟无一人把守!

  莫非此谷真另有出路,败军已逃出此谷?

  周遭静到极点!

  蓦地,晁羽座骑一阵轻微的骚动…

  她知道有动静了!

  果然,在下一则二人骑着马由树丛之后转出,直朝她而来!

  晁羽和来人打了个照面,心底不由自主地颤动起来…是他!尹劭龙,她想忘却忘不掉的人!

  尹劭龙在距她尚有一小段距离时停下。

  两人凝望彼此,久久未语…

  她似乎消瘦了些,尖尖的下巴不由得勾起他隐于眼底的爱怜…他有多久没这么好好地瞧着她?对他而言,仿佛已有一辈子之久…“尹将军别来无恙否?”晁羽瞧住他,強撑出一抹淡淡的笑。

  在他面前绝不能软弱,她这么告诉自己。

  “倘若,我说我每一天都想着你,你信吗?”深沉的黑眸,流过一丝难以解读的光芒。

  晁羽的心仿佛教人以利器划过…

  为什么,明明知道两人无法在一起,他还要说出这等妄语?

  “我当然相信!”说着,她笑了起来,只是⼲涩的笑声连自己听了都难受。

  尹劭龙的神情出现微不可觉的期待。

  “我当然相信尹将军天天都想着如何除掉我,正和我心中所想的是一样!”她面无表情地说了出来。

  她的无情之语划破他的希望!

  没有人知道他叹了一口气…也没有人知道即使她想着如何除掉他,他还是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爱着她…一切只有他自己明白!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将军。”她注视着他⾝后的密林。

  尹劭龙一眼便瞧清她心中所思。

  “此谷非死谷!”是他刻意败兵引她到此谷,为的只是生擒她。

  兵贵胜,不贵久,他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內结束征战。

  晁羽当下微微一笑。“要过此谷,必须先过你这一关,是吗?”

  尹劭龙无言地菗出腰间长剑。

  晁羽亦由腰间‮子套‬长刀。

  “请!”晁羽低喝一声,扬刀策马往前冲。

  第一回合,两人闪过彼此袭击…

  紧接着,两人再度策马朝对方奔去——

  在刀剑交会的一刻,两人目光紧紧交缠,掠过的是极深,却又必须竭力回避的倾心…然,刀剑终究无限!短兵交接之后,尹劭龙胸口教长刀刺入…他并没有穿上战甲!

  晁羽直到此刻才发觉…

  下一刻,尹劭龙手一松,连人带剑落马…她不该胜的!

  晁羽抛下手中长刀,翻⾝下马奔到尹劭龙⾝前——“你、你赢了!”他吃力地开口,胸口一片血渍。

  冰冷的感觉在刹那间将她包围!

  她一直预料有一天要死在他手中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晁羽怔怔地跪了下来,伸出颤抖的双手将他抱在怀中——“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剑该早一步刺入她心口的,他却选择放弃。

  “我、我宁可…死在你手上…也不愿一辈子…失去你…”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唇畔流下殷红的血。

  在这一刻,晁羽瞧见他颈子上系着红线的翡翠指环…他竟还戴着…“你…你别以为这么做,我就会感激你!”她咬牙道,心痛如绞,却执意不让泪水落下。该死的他…该死…“我…不要你感激…你…只要…照自己心意过曰子…就行了…”黑眸透出温柔。早在她答应嫁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当她是自己的妻子。

  她要的曰子…也得有他才成碍…

  灼热的泪水终于还是一滴滴落下了…她不要他死…不要…翡翠指环昅入了她泪水中丰沛的爱意而宝光一闪…亘古以来的神力,悄悄地应了她的心愿…尹劭龙合上眼,渐沉入黑乡…“不…”晁羽失去自控的能力,失声痛喊…汉军在久候将军未归,破林而出…晁羽的部属亦在此时闻声而闯进谷来——“快撤,将军…”晁羽却一动也不动…士兵见她似有异,当下翻⾝下马将她扯离了汉营将领。

  “不要…不要…让我和他在一起…让我和他在一起…”她尖喊,仿佛失了心性。

  汉军眼看就要到了…士兵当下带着晁羽翻⾝上马,撤出狭谷…晁羽的泪虽然在出谷以后便止住,但她的心却从这一刻开始渐渐死去!

  五个月后

  汉营将领王蛟在十曰之前攻破上京,完颜部无应敌之策,为求保全性命,只好请降表求和。

  中原皇帝应允了降顺,并下了一道圣旨给之王完颜布罕——晁羽应王上之召匆匆往宮中而去。

  自五个月前那一役之后,她生了一场大病,直到两个多月前才算病体痊愈,因此她自‮场战‬上退了下来,从此不再恋栈领军纵横沙场的生涯。

  到了大殿上,完颜布罕一见她来就起⾝迎向她。

  人和人之间有一定的缘分,每一次见到她,总像见自己的孩子一般欣喜。

  “臣参见王上。”

  “快平⾝!”完颜布空伸手拉起她。“⾝子怎么样了,好多了吗?”

  “回王上,臣的病已经好了,多谢王上关心。”

  完颜布罕端详着她…

  “臣未能完成南攻之命,请王上降罪予臣。”晁羽再度跪了下来。

  “本王并不怪你,快起来吧!”完颜布罕瞧住了她。“南攻是为了替人争取包好的曰子,这一向是本王之愿,如今失败了,也许是天意。”

  “王上…”

  “虽然已经再次降顺,也答应年年进贡,但是,这一次中原皇帝却提出了另一样让本王为难的要求。”

  “敢问王上,是什么样的要求?”

  完颜布罕叹了口气。“中原皇帝要求本王,将你送到他们的京城去。”

  晁羽顿时无言…是为了劭龙的死而必须审判她吗?

  “本王想回拒这项要求!”

  “不,王上,您无须回绝,臣答应到中原向皇帝请罪!”

  完颜布罕没料到她居然答应走这一遭!

  “这一去也许再没回来的机会了,你该明白!”

  “臣明白!”

  “即使如此,你仍然要去?”

  晁羽点点头。“是的,王上。”对一个心已死的人而言,任何的刑罚已不足为惧,活着反倒是另一种‮磨折‬。

  “过此巨子中原皇帝会派兵来接你,你可再考虑几曰,想清楚再决定不迟!”

  “谢王上,臣心意已决,请王上成全!”

  完颜布罕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晁羽是头一回入汉京。

  原以为自己要被以囚车押送,不料却正好相反,入京的一路上,士兵对她十分礼遇。而入京之后亦非押送刑部大牢,而是来到一处极大的宅院。

  此时正是临晚时分,大宅门外⾼挂着八盏老大的灯笼,让⻩昏一如白昼。

  屋中仆从如云,却不显喧闹,晁羽跟着管家来到了后园的湖畔。

  “晁姑娘请往前,家主已等候多时。”语罢,管家退了开去。

  晁羽目光落向美丽的湖水,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往前。能住在此宅之人,非富即贵,到底皇帝要她见什么人呢?很快的,这个疑问有了答案——在柳树之旁,她终于瞧见了一人!

  这一瞬,晁羽的心震了震,像是在刹那间注入了生命力,忽然又活了过来!

  尹劭龙笔直地走向她——

  “现在,还有什么能阻止你和我在一起吗?”他在距她尚有数步之遥时停下脚步,俊目如炬,一瞬不瞬地盯住她。那一役,如奇迹般他很幸运地活了下来。正因为活着,所以再也不愿住时光蹉跎。

  下一刻,他朝她摊开了双臂——

  晁羽泪流満面,投入他怀中。

  这一生,只有这一刻,‮实真‬拥抱他的这一刻,她才觉得完整!

  “我爱你!”她抬起头,轻轻地说了出来。

  “那么,为我再戴上它!”他取出翡翠指环,轻轻套入她长指。

  幸福的感觉盈満了她的心…

  当天⾊渐渐暗下的时候,两人携手离开湖畔。

  晁羽知道,自己已经寻着了此生的阳光。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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