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L中教学楼在课间的时候格外热闹，大家都趁着这短暂的休息时间出教室活动一下，积攒足够的精力去撑过下一节课。留在教室里的人也是闹成一团，将四十分钟的沉闷全部扫去。

　　但是，上了三楼，便完全感觉不到热闹的气氛。走廊中有人在说话，教室里也有人走来走去，却大多是苍白着脸，连笑都有气无力。

　　三楼，便是L中⾼三班级所在地。L中是H市的省重点⾼中，在离⾼考不足天的时刻，大家都失去了笑闹的心情。课间时间也宁可坐在课桌前面做几道题背几个单词——所有的人都在努力，稍一疏神就会落后。面对⾼考，谁也不敢说自己就成竹在胸。

　　顾晗也不敢，但连着几节课实在让他有些疲了，想想学习也要有张有弛，换句名言就是“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便起⾝到门外换换气——几十平方米的教室坐上五六十个‮生学‬，连呼昅的空气都变得混浊不堪。在⾼三这种重脑力工作的情况下，弄不好还真有可能窒息眩晕，不可不防。

　　走廊稀稀疏疏几个人，顾晗走到窗边，和其他人一样倚着窗透气。他⾝边的窗户旁站着一名女生，眼神空朦看向窗外，却是他们班上的宋盈。顾晗愣了下，宋盈是他们班里的中心人物，学习成绩极好，加之性格外向开朗，非常有人缘。

　　在他印象中宋盈总是笑不离口，几曾见她如此沉静？她这个样子，竟然让他有些不安起来。

　　顾晗和宋盈关系并不算好，尽管两人就坐前后桌。顾晗性子有些冷傲，宋盈却是一贯的语笑盈盈；顾晗自视较⾼，却在学习上怎么都胜不过懒懒散散的宋盈。宋盈像是没有烦心的时候没有烦心的事情一样，无论何时，在脸上的总是那一径的笑，笑得他心中不平衡起来。

　　太过幸福的人生，太过幸福的孩子，对她而言，人生中该没有什么不満的吧？

　　那种幸福的笑容，他知道，他其实是嫉妒的。同样的十八九岁，为什么她会那样单纯地大笑大闹？

　　但此时，顾晗心中隐然生出疑惑：宋盈好像常常站在窗边，难道一直以来，她都是用这种眼光看着窗外的吗？用这种空空荡荡，似乎有些凄楚的眼光？

　　宋盈似乎一点都没注意到顾晗打量的眼光，只是呆呆地看向窗外。忽然，她的表情一僵，牙齿轻轻咬住下唇，撑着窗台的手似乎也加了几分力。

　　顾晗心中奇怪，听⾝后有人谈笑，回头看了下。是隔壁四班的孟川觉和刘莉颖，大概是利用下课时间在侧楼梯“谈情说爱”回来吧，不愧是尖子生，懂得抓紧时间啊！

　　早恋在这⾼中校园中并不是希罕事，更不是成绩不好的‮生学‬的专利。事实上，就是所谓的优等生‮导领‬了这一嘲流。而老师通常拿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不孩子成人不成人的‮生学‬没办法，叫去训斥一顿还怕激起他们的逆反心理，家长也通常起不到什么作用。惯例上，只要不是太离谱太影响学习，大多数老师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孟川觉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三之前是‮生学‬会宣传部部长，又兼了一堆职务，加上学年前几名的成绩，自然是老师眼中的好‮生学‬。而刘莉颖是文艺部部长，和宋盈一样都是语文课代表，多才多艺，也是四班的中心。

　　这两个人在一起，老师就算想管，也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只有放其自流。

　　只是这样大模大样在走廊中谈笑，还是有点嚣张。可能是上了⾼三，也感觉到时间不多了吧…顾晗不想多看，回转头来，眼前玻璃却清楚反射出二人的影子。二人进四班门口的同时，上课预备铃响起，顾晗心中叹了口气，准备回教室。

　　就在这一时刻，宋盈也回过⾝来。迅速扫了四班一眼，她眼中的凄楚马上消失。像魔术一般，本来抿着的唇轻轻翘起，变成一贯的笑。几步走进三班，顿时给沉闷的教室带来几分生气。

　　笑语盈盈暗香去…莫名其妙的，顾晗脑中忽然浮起一句话。他自嘲笑笑，也向三班教室走去。

　　那一个笑容，就这样印在心里，再也不曾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