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好戏开锣
乔青不见了。
第三考即将开始之际,那红⾐少年依旧没出现在台上。
对于此事,満场观众们说不失望是假的。经过了一个上午,好像这医术大考本就是为了那少年所准备,就连方才的午膳之时,每个人都还在期待着接下来这一考中她的表现。这下子主角一失踪,剩下的考核还有什么意思?
和他们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台上的考生。
他们垂下眼睛暗自窃喜,没来才好呢,最好是失踪,死了更好,从此以后再也别让咱们看见她!
就在这些心思各异中,广场的大门变成了考前的焦点,所有的目光都朝着那里汇聚去,好像那少年又会如上次一样,在最后一刻红⾐翩然从天而降。然而没有,直到乔延荣晦暗不明的看了看天⾊,起⾝宣布“时间已至,第三考,开始!”
乔青都没有再出现。
宮琳琅和姑苏让一齐看向了敛目养神的男人“人呢?”
鹰眸掀起条隙,宮无绝一脸无语“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来来来,给哥们透个信儿,那小子上哪去了?”宮琳琅拍拍他肩头,満面猥琐贼兮兮的把耳朵靠上来,宮无绝一巴掌把这脑袋给推走,咬牙“哪凉快哪呆着去。”
宮琳琅也不生气,上姑苏让那里找安慰去了“这俩人,有秘密还瞒着兄弟。”
不搭理这不着调的皇帝,宮无绝觑了眼⾼台,此时第三考已经开始,除了乔邱和乔青之外,其他人全数到齐。这一考的內容是望闻问切,一抬担架被送上⾼台,昏的病人正被考生围着切脉会诊。没有了乔青的考核,让观众席上一片百无聊赖,有的人甚至已经打起了瞌睡。那小子…宮无绝端起茶盏,失笑摇了头摇,她去了哪里他的确是不知道。前面才演了两出按理说不可能无缘无故缺席这最后的一考,尤其是这一考结束后,明显这会场上还会发生一件大事。
之前她参加考核的目的,他不了解,但是后面这件事她又怎会缺席?可恶的小子离了会场也不知道留个话…手一抖,青⻩的茶⽔洒了一⾝,宮无绝差点想菗自己一嘴巴,你们俩啥情她给你留话!呸,没情!
某个男人洒了一⾝茶叶梗子,脸上的表情晴不定,还沉浸在方才那句埋怨的惊骇中。
看得旁边两个好友莫名其妙“怎么了?”好像这人从结实了那乔九之后,就越来越古怪。
“没事。”掩饰的咳嗽两声,丢了空茶杯,宮无绝起⾝大步离开。
“皇上,玄王爷这是…”⾝后乔延荣询问的声音传了来。
“没事,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别理他,继续观考。”
正走出会场的男人一个趔趄,回头森森瞪了呲牙咧嘴的宮琳琅一眼你们全家都每个月有那么几天!
乔九公子的小院中,宮无绝慢悠悠走了进来。
耳尖微动,院中无声无息,静谧的古怪。
一路观赏着这外间的破落,脏兮兮的案几,缺了腿儿的椅子,蒙了灰尘的书柜,看上去就硬邦邦的榻,还有那窗子,在夏⽇的微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噪音…剑一般的眉⽑微微皱了起来,这就是那小子十六年住的地方?哪怕乔府稍有能耐的下人住的都比这里好!
这疑惑直到掀开了帘子,看到了內室之后,终于解了开。
宮无绝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就说,那小子怎么会这么亏待自己?
谁能想的到,这看似破落的一方小院,竟是别有洞天!先不说这檀木、⻩梨案、鲛纱丝、虎⽪椅,每一样都奢华无边,单单就是下踩着的柔软如无的雪⽩地毯,厚密轻盈一路绵延铺満了整个地面——北塔尔冰湖上行踪诡秘的雪鸳,一只也是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的至宝,而这満室被人踩在脚底躏蹂的绒⽑,已经不是银两可以估计。
而此时,上面正有一只胖不溜丢猫不像猫狗不像狗的…呃,姑且称之为肥猫的生物,舒服的満地打滚。瞧见他这突然闯⼊的生人,⾁球一样的⾝子顿了顿,掀起眼⽪瞄了眼“喵呜?”
当然,大⽩的语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明⽩的。
长⾝⽟立的男人无视了那句猫语,静静观赏着这间奢华內室。看看脚边地毯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两个女人,再看看那只没收到回应后继续滚啊滚的大⽩猫,深深觉得那乔青⾝边的所有生物都古怪的很。
对于此,只用了眨眼的功夫,接受度良好的男人便适应了。一抬脚,绕过四仰八叉昏着的无紫非杏,施施然走到桌案前,姿态优雅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淡定的啜了起来。
“极品⽟峰,好茶。”
噗——
房顶之上,一声噴笑不可抑制的响起。
宮无绝挑了挑眉,对于眼前凭空落下两个黑⾐男子,没有丝毫意外。
项七呲着小虎牙笑倒在洛四肩头“喂,快起来吧,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还大燕名姬呢!”
地上尸的无紫一个⾼蹦起来,无语的瞪着桌案前悠然品茶的男人,这玄王爷,见死不救,也太没爱心了吧!非杏跟着爬起来,嘴里连连咕哝着“知不知道啥叫怜香惜⽟啊!”
宮无绝含笑瞥他们一眼,他从一进门就闻到了这房间里残余的少许香,再见地面上两个女人,更是明⽩,那小子估计是被人掳走了。当然,小小香不在话下,既然被掳走,就绝对是她将计就计。而地上的无紫非杏,若是不知道乔青的⾝份就罢了,修罗鬼医的丫鬟又怎会没两把刷子?他静观其变,看看她们在搞什么名堂,果然,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手下。自家公子都没了影儿了,这四个还在这逗趣儿呢。
“你们主子呢?”
提起这个,无紫非杏对视一眼,哭无泪。
她们哪里是在逗趣儿,那香一来她们就闻到了问题,更不用说公子了。可公子想将计就计也不该她们啊,招呼一声她们俩绝对想怎么晕就怎么晕,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演出。哪用得着…这绝对是报复啊报复,不就是蹋糟了你的九转灵芝膏嘛!
“你是说,你们是被乔青给打晕的?”
宮无绝眉⽑跳了跳,见两个丫头着脑门一脸郁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德行,的确像是那小子会⼲的。
“这么说,连你们也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
“是,咱们刚闻见香,就被公子给敲晕了。”
说到这,不由得想起自家不良公子的险行径,小心翼翼瞄了眼貌似也记起了那桩事而铁青了脸的男人。可怜的玄王爷,这恐怕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了吧。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两人赶紧转了话题“咱们是不知道,不过有其他‘人’知道!”
宮无绝扬眉喝口茶。
非杏憋着笑一把揪过还在地上傲娇打滚的肥猫“大⽩,刚才动手的是什么人?”
喝进嘴里的茶⽔险些噴了。
接受度再良好,也不能适应这四人对着只猫提问。宮无绝只觉得这一屋子人不是古怪了,简直就是脑子有病!尤其再瞧瞧四个人尽皆望着这只肥猫,神情是那么的认真,仿佛它还真能给说出个一二三四一般,这诡异的情形只让他想以手抚额。不噤自嘲,今天这趟,是不是来错了,管那小子是死是活去了哪里的!
偏偏这肥猫仿佛真的通人,一落到非杏的手里,就哼哼唧唧不愿意的瞪向他,挥舞着肥嘟嘟的小爪子张牙舞爪。
鼻孔朝天,连声议抗“喵!”
“喵喵!”
“喵喵喵!”
非杏点点头“玄王爷,咱家大⽩说了,它刚才跟你打招呼你竟敢不理它。嗯,它不和没礼貌的人打道。”
宮无绝起⾝就走,再在这里呆下去,他才是真的脑子有病!一只神神经经的猫,四个神神经经的人,还有个消失无踪的神经主子。一⾝黑⾐的男人飞速离开了这见鬼的小院,直到走的远远,还能听见后面断断续续传来的让他凌的对话…
“喵呜。”
“算了算了,莫要和他计较,咱大猫有大量。”
“喵呜。”
“嗯,你是最优雅的猫,你是绅士,那人怎么能比你还骄傲!”
“喵呜。”
“什么?!你说你刚才只顾着打滚了也没注意掳走公子的是谁?!你这只不优雅不绅士的猫,不早说…”
没有了利用价值的肥猫,就这么被从来温柔的非杏一巴掌拍飞了。房內四人对视一眼,到底是什么人⼲的,哪怕公子将计就计,也该给她们留个准话啊。即便对自家公子一向有信心,此时也不由得担忧了起来,只希望她无碍才好。
乔青自然没事儿。
此时的她,正被关在乔府一间幽静的院落里,房外有侍卫把守着,在远些,她侧耳倾听,还能感受到极多的人严阵以待。冷笑一声,乔府內的一切又怎会逃过乔延荣的耳目?若非有他的首肯,宮⽟也成不了手。
这爷爷倒是尽职尽责的很,帮着外人把她这亲孙子掳走,还给提供窝蔵的地方。
环顾这豪华的厢房。纵排的九宮格上,一尊青⽟骏马傲然而立,⽟质清润透亮似有⽔波在內流动,与一边半人⾼的⾚红珊瑚呼应点缀,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极致的瑰丽之中。
真是瞧得起老子啊!
乔青⼲脆躺下去,既来之则安之。
她安了,有人却不安了。
门口的守卫狐疑听着里面的动静,也就是没有动静“怎么这么安静?不吵不闹的。”
这种事儿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往⽟王爷看中了什么人,那必是要強取豪夺的。里面也不乏一些大家族的少爷公子千金姐小,甚至娈童也曾掳过一二。然而不论男女不论老幼,哪一个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最淡定的也得掀个桌子,砸个盘子才合理吧?何曾像现在一样,关进去已经一个多时辰,这乔家九公子早就应该从香里醒来了,里面却一丝儿的声音都无。安安静静,乖乖巧巧,越是如此,就越是让人心下惊疑。
“的确琊门的很。”
“那…要不进去看看吧?”
一个侍卫正要推门,被另一个赶忙拦住“你疯了!万一这是她的诡计,让她就这么跑了,咱们怎么跟王爷代!”
“不…不会吧?”
“哼,不会?你忘了上午的考核里她的表现了?整整十六年,谁听说过这九公子对医术有研究?咱们听见的可只有她的废物名声,玄气不会,医术不懂,这人蛰伏了十六年,连乔老家主都看不出端倪,那得是多大的能耐!还有刚才去她的院子里,里面什么环境你没看见么?这九公子何止是不出声琊门,那豪华的內室简直匪夷所思!”
那侍卫顿时缩回推门的手。
的确如此,刚才那內室的奢华简直要闪瞎了他们的眼!
即便比起这会儿王爷用来蔵人的房间,都要⾼档上不是一星半点!从来作为一个废物的她,那本应该破落颓败的房间,如果这其中没有猫腻,又怎么会是那样?侍卫点了点头,不敢再兴起进去瞧瞧的想法,只希望王爷早些回来,让他们把所见所闻通通汇报了。这九公子,一个不好就是王爷的大⿇烦!
正担忧着,前方宮⽟的⾝影映⼊眼帘。
他步伐很快,带着点奋兴匆匆而来,锦袍生风脚不沾地一路飞速到达了门口。侍卫上来正要说话,他已经一摆手,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紧闭的房门上,一推。
吱呀——
宮⽟着耝气大步走了进去。
细长的眉眼在房內一扫,竟没有见到预想中的人影,心里一沉,陡然加快的步子冲上前去。走到一半,才猛然松了一口气半眯着眼睛望向榻上侧卧的一道⾝影。垂下的纱帘內,她侧⾝朝內的躺着,线条修长顺滑毫不玲珑,満头青丝散开在枕上,火红的⾐摆垂下沿,竟是…睡着了。
房內寂静的可怕,只有某人不知死活的鼾声,一声又一声,轻缓的响起。
宮⽟哭笑不得,他放轻了脚步生怕吵醒这心尖儿上的人,一步一步走到前心脏都像是要跳出膛。终于,拉开幔,那么清晰的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少年,他俯视着这张梦寐以求的精致侧脸,⽩⽟般的肌肤,蝶翼样卷翘的羽睫,黑到极致,又⽩到极致。向下看去,目光沿着鼻翼到嘴角下颔脖颈…咕咚一声,宮⽟不可抑制的呑了口口⽔。
黑眸悠悠睁开。
庒下⾝上一站起的汗⽑,乔青翻个⾝坐起来,倚着壁望向边精虫上脑喉结滚动的男人,似笑非笑也不说话。
在这样的神⾊中,宮⽟升起的顿时如一盆冷⽔浇下“你不害怕?!”
“怕什么?”乔青把玩着散落肩头的青丝,悠然一笑“二姐夫想和小九叙叙旧而已,自家人有什么好怕。”
宮⽟紧紧盯着她,见她的确轻松,这样的坦然绝非能伪装出来的。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以前对这小九不过是因为美貌,经过了今⽇一上午他更是移不开眼。门外的侍卫都能看出的问题,他又何尝看不出来,这少年韬光养晦卧薪尝胆背着废物的名声这么多年,必然有所图谋!而今⽇更是他的大⽇子,绝不允许有丁点的差错。
成则一飞冲天。
败则⾝首异处。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对这少年放不下心,移不开眼。
他只恨,她为什么没在昨夜牢中被乔雨毒死,要让他看见她今⽇的无双风华,深深沉溺…
宮⽟笑够了,走到桌案旁扶着坐下,语调带着点病态的动“你到底要⼲什么,你要这乔家?还是要为当年的事报仇?不管是什么,等本王坐上皇位,本王帮你!”
这话可说是豪情万丈!甚至连他大逆不道的谋划都透露出了一二。然而想象中的动和惊恐都没出现,乔青不甚有趣兴的挑挑眉,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条件呢?”
“本王待你,没有条件。”
“天下没有⽩吃的午餐,⽟王爷,当我是三岁孩子啊,你这话说出来也不嫌寒碜?”乔青这次才是真笑了,她从上下来,甩手朝外走去“既然没条件,那我就走了啊…”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乔青大力甩开,浑⾝上下的汗⽑都竖了起来,被这人碰一下,回去得消几天毒啊!
她转过⾝,不屑的斜眼看过去“又有条件了?”
宮⽟坐着,她站着,这等俯视的鄙夷的神⾊让他生生矮了一头。他立即站起来,却发现即便是比这少年还⾼出少许,哪怕是被她仰望,都有一种她在云霓之巅,他在泥沼之下的卑微感。这种感觉让他羞愤死,冷笑道“本王话没说完,没有条件,却有前提!”
乔青冷嗤一声,这就是差距。
她不由自主拿眼前的人和宮无绝比较,不论那见鬼的男人多么腹黑险,可只要说出的话,绝对是一言九鼎!哪像这人,说话跟放庇似的。乔青挥开脑子里的想法,拿这畜生跟人比,自己也有⽑病“成了,你的前提老子心知肚明,什么条件的我不需要也不在乎,自有乔雨乔云双那样的大把的人上赶着想要,爱给谁给谁。皇位还离你八丈远呢,就在这大放厥词一副非你莫属的恶心相,少给老子丢人现眼了!”
乔青说完,甩手走回上,闭目不言。
她清楚明⽩的很,这个房间现在她走不出去,不,并非出不去,她要是以暴露玄气为代价,外面那些人都得歇菜。可是这明显不是个好提议,她的玄气还等着在最后时间,给某些人致命一击呢…
乔青依着壁心念电转,最后的结论就是,她还得在这里呆上个一时半刻。再过些时候,总有沉不住气的人来送她上西天,或者说,帮她一把。感受着宮⽟越来越狰狞的气息,她浑⾝舒坦,挥挥手赶苍蝇一样的厌烦“赶紧走吧,⽟王爷,再在这磨磨唧唧的,你到嘴的鸭子都要飞了!”
乔青这番话,反倒让宮⽟肆的怒气一顿。
“你知道?!”
这就是乔青的目的,在这里和宮⽟对上明显不合适。一旦他狠下心出手她就必会暴露玄气,刚才那一顿骂自己也痛快了,这会儿把他赶走才是正经。宮⽟只沉浸在大巨的惊诧中,完全没发现,自从进了这房间开始,一切的步调都掌握在这少年的手里,不论是怒是惊,全部被乔青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给引导掌控。
乔青轻轻笑起来“何止我知道,⽟王爷,你聪明一世怎么这会儿这么糊涂呢?”
“什么意思?”
“我好歹也是乔家的九公子,爷爷当年做的再不对也是我的亲爷爷,再说整整十年过去了,没有了乔家我还有什么呢?想必我要说⾎浓于⽔你会当成放庇,但是的确如此,我的一切都依靠着乔家,只要乔家还存在,我就是乔家的九公子,若不存了呢?我是谁?一个没有玄气的废物而已…”草稿都不打,乔青脸不红心不跳说的情真意切“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会生出二心…”
宮⽟皱皱眉,道理的确如此。
当然,前提是乔青真的是个没有玄气的废物。
见他凝神思索,乔青接着道“你再想,连我都清楚明⽩的道理,爷爷若是都想不通,他这一辈子也就⽩活了!”
宮⽟霍然抬头“你是说,他以你牵制本王!”
“总算想明⽩了,⽟王爷,直到现在,你发现了我有丁点的惧怕么?我是有后盾哪…乔家御医世家荣宠数辈,为何要在这一辈为你甘愿冒险?支持一个篡位的王爷冒险和玄云宗分担那从龙之臣的功劳并在今后留下千古骂名,和支持当今皇上一举清剿有不臣之心的你将乔家荣耀延续下去…你说,他会选谁?你猜,如今你呆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广场上会发生怎样的滔天巨变?你的布置…到底还在不在?”
宮⽟面⾊惊疑,一条腿不受控制的率先迈出了步子,轰然朝外冲去。
然而到了门口,他又一顿“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把这事告诉我?你不是和乔家是一体的么?”
“不,爷爷他已经老了,他拼不动了。我跟爷爷合作牵制住你,作为回报,由他将乔家家主之位传给我,这的确是最为稳妥之法。不过…”靠,这样还骗不了你?!乔青站起⾝,一⾝红⾐出妖琊的弧度,黑眸如星承载着俾睨天下的狂傲“我更喜当这功劳无上的从龙之臣,让乔家恢复太祖时候的无上荣耀!”
言语铮铮!
震的宮⽟怔在当地,只知道痴的望着他。
他不由想起了上午时候乔延荣对戚长老说的话“老夫活了一把岁数,一切求稳。”这句本是让戚长老打消忌惮的话,此时在乔青这一番胡诌八扯中,便成为了辅佐她言论最有利的证据!
其实如果他有时间细细想来,便能听出这其中诸多狡辩之词,但是可惜,他从一进门就被乔青把握住了节奏,所有的心思都被乔青牵着走。先是以厌恶之言刺的他大怒,后一语戳穿了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部署。那个时候,宮⽟便已经方寸大,梦寐以求了一辈子的皇位,论是谁听到这如雷灌顶的消息,也不会淡定。之后乔青更是在连消带打的忽悠之下,硬生生将乔延荣从从龙之臣,扭曲成了叛变之患。
这一股脑的信息砸下来,本宮⽟已经完全的懵了…
所以此刻,他呆怔着,心中的惊惧犹如惊涛骇浪腾腾翻滚。
“⽟王爷?”
乔青的一声轻唤,让他瞬间回过神,深深的看着她已经带上了几分感恩戴德“好!一旦本王成事,必承诺你…”
“还不赶紧的走!”乔青打断他,这人真心能叽歪,你不走害老子的怎么来“再晚了别说皇位,连二路汽车都赶不上了。”
宮⽟撒腿狂奔。
犹如飓风狂飙出了房间,那门被玄气震开再猛然阖上嗡嗡作响,便如他此刻的心情,一团⿇。
门口守着的侍卫见他出来,正要再一次禀报,还没来得及说话已见自家王爷踩了尾巴的耗子一样,跐溜一下蹿没了影子。侍卫挠挠头“王…王爷怎么了?”
另一人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仿佛看见了里面红⾐少年躺在上微勾的嘴角,就如在上午的考核中那般,掌控一切的成竹在。他说不清为何有这样的感觉,只从方才王爷飞奔而出后,心里就七上八下…
“要不要去禀告太后娘娘?”
这话刚刚问出,远远便看到太后娘娘⾝边的亲信太监赵公公,提着一篮酒⽔走了来。
侍卫连忙了上去“赵公公,您怎么来了?”
赵公公五十余岁,⾝子微有佝偻,男女不辨的尖细嗓音回道“太后娘娘看王爷离场了,便让奴才来瞧瞧。怎么这么久都没回去,可是午膳时候没用,这会儿不舒服了?这不,还带了酒⽔来,王爷可在里面?”
“回公公,王爷已经离开了。”
赵公公笑笑,仿佛松了一口气“离开了就离开了吧,这酒⽔都带来了,也不好再拿回去。谁在里面啊?”不待侍卫回答,他就推门走了进去“能蔵到这里来想来也是王爷心尖尖儿上的人,那就算是太后赐予她的吧…”
两个侍卫正要拦,却忽然收回了手“公公说的是,里面的是乔家九公子,这酒⽔赏了也不算埋没她的⾝份。公公请。”
赵公公満意的走了进去,随即房门被关上。
片刻后,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听出是赵公公在好言劝着九公子用点酒⽔,随即静默了一会儿,然后…
砰——
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在这寂静的院子里森然响起。
侍卫互相对视一眼,知道事情成了!
他们已经猜到,那酒⽔绝对有问题,也本就不是为了王爷准备的。今⽇就算毒死了里面那人,难不成事已至此王爷还会和太后为一个死人⺟子相残?有太后娘娘出面,这不是正合心意么?王爷是成大事的人,绝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小子,而出任何的差池!
不多时,房门再次打开。
透过隙他们看见那红⾊的⾝影正趴在边,头向內侧,満头青丝铺展了一地。脚边酒壶的瓦片到处四散迸溅,还有那个盛酒的篮子,正空空躺在瓦片旁。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想来太后娘娘准备的毒酒,绝不会让她有生还的机会了!
“公公慢走。”
赵公公点了点头,微垂着首再次佝偻着离开了。
“公公,反啦!广场在那边…”
侍卫见“他”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扬声唤了两句“他”仿佛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的去了。侍卫摇头摇,笑道“估计是没怎么杀过人,这会儿心里正着呢吧。”
“可不是,老子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别说方向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没看他刚才出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么,跟他说话也不回答。”
“吓懵了呗!”
几个侍卫哈哈大笑,随即将这揷曲抛去了脑后。
而另一边。
宮⽟飞奔到考核广场之时,一切的一切没有任何的问题。
考生刚刚结束了第三考,在没有了乔青和乔邱的威胁下,乔文武轻轻松松拿到了最⾼分。医术大考一共就这三场,最终以总分决定成败,而那最为強劲的两人缺席,便奠定了乔文武的冠军之位,和家主之位。
乔文武却并不⾼兴。
远方夕如⾎,云重重中却无端的有些憋闷,只有那一轮刺目的红⽇生生挂在天际头,要落不落的让人心底庒抑。一旁乔雨和乔云双连声恭喜着,连那些一直存有怨气的旁系弟子都不得不凑上来追捧他。可是他的心,却在这追捧和首席上乔延荣満意的笑容里越发沉了下去。旁人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能看出来,上午第二考那一幕,明明就是爷爷亲手把乔邱推向了地狱!
而乔青的失踪,他也万分笃定定然和爷爷有关…
尤其是看到了匆忙冲回来的宮⽟。
他只是冲动,并不傻。一瞬间,这些都联系在了一起,想起他尚在病榻上悲悲戚戚的胞妹,再想想乔雨和乔云双这段时间为了争这替补位子而做出的一切,心蓉还没死呢!而这会儿,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将乔青亲手推给宮⽟…
这就是乔家的老家主啊!
这就是他的爷爷啊!
乔延荣还在笑着,这笑中并非对乔文武的欣喜,更大的成分,则来源于他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自傲!他这半辈子可不是⽩活的,他想让谁当家主,谁就要是家主!别说是那旁系不识抬举的乔邱,哪怕在乔家潜伏了十年之久的乔青,不是也在他手里折了么?
他也瞧见了宮⽟,赶忙站起来抱了抱拳。用一种明了的暧昧的嗓音问道“王爷,回来了?”
却没换回宮⽟的笑脸。
宮⽟警惕的望着他,忽然靠近了悄声问道“怎么回事?”
乔延荣愣了,什么怎么回事?
他四顾了一番广场,不知道这⽟王爷在问个什么。宮⽟冷笑一声,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原本按照部署这个时候一切都应该开始了,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观众席上有说有笑,一切都和他离开时没什么分别。他这一路上也想了个清楚,那乔青的话不能尽信,可这会儿的乔延荣他也不敢完全相信。
他缓缓的抬起头环顾一周,尤其将目光落到了观众席上,然后勾直勾的盯着面前狐疑的老人。
乔延荣立即明⽩了,心下有些不悦。
“王爷,总得等医术大考结束吧。你也知道,我乔家的医术大考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十年一次,影响甚重!”
“是么…”
凉凉的语调散在夕的风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自然,咱们的部署绝无纰漏,今夜的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王爷大可放心。”
宮⽟不再说话,淡淡坐了下去,拳头却瞬间捏紧。
乔延荣摇头摇,心说年纪轻就是不成事儿,不管平⽇里再怎么出⾊,到了这等大事,姜还是老的辣啊!一转头,看见了走上首席来的乔文武,乔延荣皱皱眉,低声怒道“你怎么还在这?”
这个时候,他应该找个借口出去了。
乔文武神⾊复杂,看着这个乔家的顶梁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爷爷,这家主之位,文武…”
“说什么呢!”乔延荣怒意冲冲,刚才在宮⽟那里已经受了点憋屈,这会儿更是不耐烦,以全场都能听见的声音吩咐着“文武,去看看堂上的宴席如何了,今⽇贵客居多,万万不能出现纰漏!仔细着点,切不可昏了头怠慢了贵客!”
这句话意味之深,他相信乔文武能听的明⽩。
既是催促,也是警告。
乔文武的确听懂了,可是…他几次三番想要开口,乔延荣却再也不给他机会。被狠狠瞪了一眼后,终于叹了口气,神⾊挣扎的无奈离了场。乔延荣这才満意了,转而对在座所有人抱了抱拳,遥遥举起桌案上的酒杯“诸位,承蒙大家瞧得起老夫,今⽇能来观考便是给⾜了老夫的面子。寒舍已经备下薄席,稍后请大家移步,老夫在此不胜感谢!先⼲为敬。”
“乔家主客气了。”
众人纷纷举杯饮下,乔延荣含笑点头,有小厮上前再次添満酒杯,他转向宮琳琅和韩太后“皇上,太后娘娘,今⽇承蒙圣恩,能得皇上亲自莅临,老臣铭感于心!斗胆敬皇上和娘娘一杯,聊表心意。”
语罢一饮而尽。
韩太后举杯,宽大的罗袖掩住口鼻,优雅饮尽。放下酒盏,才温婉笑道“爱卿为我大燕尽心尽力,何来斗胆一说?今⽇这大考也确是精彩,让本宮见识了乔家小辈的风采,爱卿后继有人,值得欣慰啊!”
宮琳琅也举杯,似笑非笑瞥了眼酒盏,随即仰头喝了下去。
皇上喝酒,其他人哪里敢怠慢,全场又再次遥遥举起酒杯,陪了一回。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头很快落下了地平线,广场上已是昏黑一片。却无端端让人生出霾狰狞之感!一轮圆月于层层云中蒙露出一个轮廓,星子无踪,夜风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划破气流暗嘲涌动。
有丫鬟小厮点起了灯笼,点点光芒在灯罩中跳动不止,像是要被这深沉的黑夜给呑噬!
那边酒宴还没开始,乔延荣和诸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着,随着时间的缓缓过去,他连连仰望天⾊,已经明显的心不在焉了。宮⽟更是不住的喝茶,一杯又一杯,整个人呈现着一种病态的紧张动。一边韩太后覆上他的手,媚妩的眼中是梦想即将成真的期待…
“好戏快要开场了。”
宮无绝淡淡抿着,鹰眸微闭着,浓密的睫⽑在灯光之下,于面颊上投下一片晦涩不明的影,遮掩了所有的情绪。食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着,一下又一下。像是印证了他的推断一般,远处观众席上一声轰隆响声,那是一片人不约而同滑落椅背的声音,随即不知什么人惊叫了一声。
一瞬间,忽然就没来由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作一团!
“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没力气了…”
“乔老家主,快来看看,咱们这是怎么了?”
一片一片慌的尖利叫声中,轻敲扶手的食指一顿,宮无绝乍然睁眼!
那方坐満了上到朝中重臣下到武士富商的观众席上,此时只这眨眼的功夫已经糟糟炸耳,有的滑下了椅子瘫倒在地,有的将全⾝的重量趴靠在桌案上,有的整个人倚着靠背手脚无力垂下,只有嘴巴里还在吐出虚弱且惊惶的疑问。
这疑问汇聚成一片尖锐的嗡嗡声。
转瞬,便被掩盖在了平地乍起的狂风中…
---题外话---
哇咔咔,咱们无绝要和乔爷双合璧啦,一切耍的都得退散啊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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