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师徒
这一⽇,光晴好,晒的湖边儿打盹儿的蚣蝮懒洋洋的舒坦。
小憩中就听见有细碎的脚步声哒哒哒地跑来跑去,忙碌不已的模样。蚣蝮懒得睁眼,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丫头五年来争分夺秒⽇⽇修炼,大⽩天的,倒是少有这么“不务正业”的时候。
不一会儿,这细碎的脚步声离着自己近了些。
有温热的气息停在他的⾝前。
蚣蝮掀起眼⽪子,睇了眼前的丫头一眼。
这丫头经过了五年,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瘦小的可怜的模样,个头蹿了不少,⾜⾜到他际了。人倒是依旧⼲瘦,依旧的丑。人说“女要俏,一⾝孝”再丑的姑娘穿着朴素的⽩⾐,也能添上三分清秀纯稚的颜⾊,可这丫头偏生穿出个与众不同来,一⾝的素⾊⾐裳更衬着肤如锅底,让人不忍多瞧。
蚣蝮也就不多瞧了,一眼看完立马闭上“有事儿?”
四娃笑的更谄媚“这不叨扰了您五个光景了么,一直也没好生谢谢,今儿…”蚣蝮一皱眉,四娃眨眨眼换上不那么狗腿的说辞“咳,我做了好吃的,你尝尝?”
“我已辟⾕。”男人不为所动。
“别介啊,辟⾕是省了不少⿇烦,可也夺了你享受美食的权利!”
“美食?”
“美食!”
一个语气含讥显然不信,一个重重点头郑重強调。这一大一小,一美一丑,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眼见着蚣蝮薄一动,一句“无事献殷勤”还没出口,四娃二话不说赶紧一把拽住他,死活往屋里拉“来吧来吧,你就这么看着看出花来也没用,是不是美食你进来尝尝,毒不死你。”
这小孩儿瘦巴巴的,手劲儿不小。
蚣蝮让她拽了个趔趄,拧着眉头往里走。
手腕上被这小爪实落落地捏着,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仿佛不知不觉间,五年的光景,已经让他悉并且适应了这丫头的靠近。扒拉了两下,没扒拉开,他也就虎着脸听之任之了。
如今这一片湖中小岛,远不是五年前的模样了。湖畔之侧被圈出了一小片儿农田,麦苗蔬菜瓜果,五颜六⾊的植物脆生生地摇曳着,给这寂寥的小岛添了几分灵气。走⼊屋內,亦非从前的家徒四壁,桌椅摆设上多添了些小孩子喜的玩意儿,都是蚣蝮偶尔出去采购时鬼使神差带回来的。侧面的小小厨房里,锅碗瓢盆应有尽有,俨然是⿇雀虽小五脏俱全。
蚣蝮被摁在饭桌前坐下,眉头都还是紧巴巴的。
他看着这一桌子琳琅満目,瞄了眼,发现平⽇时常能见到的清蒸鱼、红烧鱼、剁椒鱼头、炸小鱼⼲儿、⾖腐鱼汤,等一系列让他肝火上升的玩意儿都没有。心里舒坦了几分的同时,忍不住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无事献殷勤。”
“切,你是有能让我盗的,还是奷的。”小丫头翻翻眼⽪,小绿⾖眼狠狠在他⾝上刮了一下,不等这鱼瞪眼发作,已经蹦蹦跳跳跑到小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手里端着两幅空碗筷出来。
蚣蝮端坐在桌子前边儿,幽蓝的眼珠冷冰冰地瞪着她,显然一直在等她回来。见她一坐下,就要开口训斥,左不过是那些“小小年纪没大没小”之类的陈词滥调。一张口,四娃眼疾手快塞了个丸子给他,一勺子把他満肚子教训全噎回去了。
顺便附赠背景音一声“嘿嘿。”
蚣蝮拿她没办法,把丸子当这小丫头片子嚼。
嚼了两口却是眉头一展,又自己拿勺子舀了一个,优雅无比地吃了起来。四娃一直观察着他呢,见他明明觉得好吃还死活不肯表扬两句,撇着嘴腹诽这鱼不可爱啊不可爱。面儿上却是更殷勤地给夹这个又夹那个。
蚣蝮看在眼里,大爷一样享受着童工的伺候,也不说破。
要说这一桌子是美食,其实不尽然。
这丫头是个花架子,⾊香是有了,这么四个热菜两个冷盘儿加一碗汤,合共六个盘子一个碗摆成个花的形状,嫣红翠绿地是真好看。可吃起来,也就那样儿,勉強⼊口。若是换了挑挑剔剔的乔大爷在这儿,那是绝对一筷子都不下嘴的,不过好在蚣蝮没有口腹之,偶尔吃上这么一顿,倒也新鲜。
一顿饭吃下来,可算宾主尽。
蚣蝮放下筷子,喝了口这丫头捧上来的茶,満意地起⾝走人了。
留下四娃站在原地,捧着个空茶杯,面对一桌子残羹冷炙,傻眼了。这这这…这鱼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总不至于姑忙上忙下忙一天,真为了做顿好吃的谢谢他吧?
小姑娘扯着嗓子往外喊“诶,你上哪去?”
“饭后运动。”
“…”蚣蝮果真也只是饭后运动。
待到⽔里游了一圈儿,一出⽔面,小丫头已经把浴巾给捧了上来,殷勤不已地冲他傻乐。夜⾊之下,蓝瞳蓝发的男人越发的妖异冰冷不似人类,这幅美景要是常人看了眼珠子都得黏上去,可这丫头心里想着旁的,只顾小绿⾖眼滴溜溜转。
蚣蝮看她一眼,浴巾一拂,顺势在岸边趴了下去。
小丫头巴巴靠上来“你什么时候教我御⽔?”
她不问你教不教,直接问教的⽇子,好像之前就定下了什么协议一样。蚣蝮斜她一眼“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刚才呀。”不等他说完,四娃打蛇随上“你吃了我的拜师宴,还想抵赖不成?”
蚣蝮闭眼,懒得搭理她。
人说吃人嘴软,这鱼大爷,好歹表现出点儿嘴软的态度来。四娃咬着牙锲而不舍“你吃都吃了,不教我,那好,你还给我。”
“怎么还。”
“吐出来,我不嫌弃你。”
真是…恶心啊。⾝有洁癖的大鱼忍不住的脑补了一下,胃里跟着一哆嗦,眉骨也一跳。四娃才懒得理他,这家伙吃了她一天的劳动成果竟然想装傻,没门儿!要不乔青一直说,这小四别看长的歪瓜裂枣,骨子里是真像她——吃了老子的吐出来,拿了老子的送回来,无利不起早,哪有⽩⽩送人便宜的道理。
这丫头思来想去,越发觉得自己亏了“二选一,你要不教我御⽔,要不给我吐出来——嗯,拉出来也行,对了,你虽然辟⾕了不用吃东西,可吃了总得拉的吧?”
蚣蝮的胃已经不是哆嗦了。
他肚子里头的肠子一儿一儿打成了蝴蝶结,忍无可忍地深昅一口气“为什么想学御⽔。”
四娃愣了一下,张嘴就来“我火中有…”
说到一半,看着蚣蝮冷冷觑着她的神⾊,却说不下去了。这双幽蓝的眼睛里,有一种直击人心的东西,仿佛一早就洞悉了一切。或者她一直小瞧了这条鱼,以为他子耿直,单纯好骗,可是这一刻,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四娃忽然发现,这鱼再单纯,那是相对于人来说的,相对于同样活了几万岁的人。可对于她,自己那点儿小心思,恐怕一早就被这鱼给看了去了…
四娃低下头,像一个真正的九岁的孩子,咬着嘴,不说话。
他又问“为什么。”
四娃想了想“你是以师傅的⾝份来问我么?”
蚣蝮简直让这孩子给气笑了,抿着的嘴角微微一挑,在四娃没注意到的时候立刻又绷紧了。他站起来,俯视着这个抱膝坐着的小孩儿“我从不收徒——你先别揷嘴!”眼见着这丫头一抬头好像一肚子理由和反驳,他太⽳“你要说什么,我都猜的到,从不收徒不代表不能收徒,你可以是我第一个徒弟,可是?”
四娃眼珠子转转,点头。
蚣蝮冷笑“那你凭什么?”
凭我肚子里有你一片软鳞!可这话她现在是万不敢说的。这东西是保命符,也是她留下的依靠,可如果一而再再而三以为这鱼会因为一片软鳞而一再放纵她,那就是自己找死了。找龙族找大哥就是不想找死的四娃绞尽脑汁地开始想,凭什么…
凭⾝份?她是天道之女,人是龙族六子,没用。
凭情?她自认室友,人当她⾁票,没用。
凭天赋?她天赋好,人看不上,没用。
凭长相?咳,下一条。
没有下一条了,惊觉到这里的四娃咬着⾐领子抬起眼,苦哈哈地望着头顶颀长的男人“师傅,你当行善了成不?”
叫的倒是顺口,蚣蝮问第三遍“为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四娃怎么会不明⽩他的意思。一方面没反驳那一句师傅,一方面却执着地问她为什么要御⽔——这是一个考验!考验她是否尊师重道是否诚坦相见是否做到永不欺瞒。通过这五年相处,她哪里会不明⽩蚣蝮的“鱼品”此鱼爱洁,重物之⼲净,也重人之品节。
小孩儿低下头劲使儿转着眼珠子,说,还是不说呢?
蚣蝮也不催她。
等到过了好半晌,她才抬头道“我想变強。”
蚣蝮的脸⾊显然在这四个字后缓和了下来,这丫头要变強,他知道。她的眼里有对強者的望渴,这种变強的信念支撑着她五年时间⽇以继夜的练习御⽔,甚至当年那三个时辰的约定,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四个字,算是她成为徒弟的第一步。
不过,还不够。
“为什么?”想到自己马上就是师傅了,他不自觉地轻柔了语气,带着为人师表的如沐舂风。
可这丫头显然豁出去了,第一步诚实之后立马破罐子破摔,一听他问,想也不想立刻回答,答的双拳紧握震彻天地,真心实意绝无欺瞒
“变強了才能揍扁大哥!”
---题外话---
后面还有一章,在10点之前。
,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