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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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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敢踏出蒙府一步,应该说,大伙都十分担心,在家里等候消息。

  但是这样的焦虑等候,大家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因为他们决定瞒韩素青瞒到底。

  蒙瓒新和蒙瓒远在用午膳时,几乎没有胃口,趁韩素青在寝室用膳时,才将一腔无处发怈的疑问爆发出来。

  “为什么这事儿会栽赃到我们头上?”蒙瓒远怒吼。

  蒙瓒新想得比较深、比较多。“蒙玥羲说大人主要是找他,那是什么意思?以蒙家的财势地位,小小辟府怎能动蒙家人?除非有绝对不利蒙家人的证据,否则官府不敢。”

  小巫静静听着,蒙瓒新的话令她有另一番的思考方式——

  妳会为妳的坚持付出代价!

  太子护卫的话狠狠地敲醒她闭塞的脑袋,她猛地放下箸。

  “是太子!”她惊诧地喊。

  饭桌上的人全愣住,一双双眼睛全盯着她看。

  “我乱猜的啦,嘿嘿嘿。”小巫又拿起箸,低头埋头苦吃。

  她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太子的主意,只是…若真是太子,那玥羲少爷不就凶多吉少?

  蒙瓒新突然道:“与蒙家有过节的只有太子,的确极有可能是他。蒙玥羲一定是看出来了,才会…”蒙瓒新噤声,片刻,才喃道:“蒙玥羲打算一肩扛起所有蒙家人保护茶园的责任吗?”为什么?

  所有的疑问,全在门房‮奋兴‬地跑进来结束,他气喘吁吁地大声说:“玥羲少爷安然无恙回来了!”

  小巫第一个放下箸和碗,冲出饭堂,在大厅处看到蒙玥羲,眼泪忍不住又飘出来。

  “玥羲少爷…”含泪微笑喊着心爱男人之名,她好想好想上前抱住他,用手去确定他真的安然无恙。

  只可惜她尚在迟疑之际,容雪比她早一步冲上前抱住蒙玥羲。

  “玥羲、玥羲,还好你平安回来了,我好害怕你一去不回,好怕、好怕。”容雪哭了起来。

  蒙玥羲像根柱子一样杵着让她抱,狂烈的目光却紧锁在小巫⾝上,淡道:“我回来了。”他是对着小巫说的。

  容雪在他怀里哭说:“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小巫僵硬地笑了,她真不懂蒙玥羲,叫她小心容雪,自己却在那里安慰容雪。

  即使心酸酸地,不过,还好他回来了。

  “大人怎么说?”她问。

  “找错人了。”蒙玥羲目光深沉,这回的乌龙抓人案,彷佛是一种警告,是太子在警告他再不把茶园交出,便要对他不利吗?

  “太离谱了!”小巫气愤地开骂。

  “你…你回来了。”蒙瓒新吶吶地问,一时还无法很自然去关心一个他讨厌了十几年的人。

  “嗯。”蒙玥羲并没有发现蒙瓒新眼底闪着异样的光芒,直到蒙瓒新再问起。

  “吃过饭了吗?”

  蒙玥羲此时才微愣地望去,蒙瓒新从来没有叫过他吃饭,从来没有!但没有时间让他去思索蒙瓒新的变化,因为接着有许许多多的人,富总管、门房、仆人等,全都你一句我一句的关心他。

  蒙玥羲有些反应不过来,原来,有这么多人暗暗关怀他。

  小巫晓得他的感动,灿烂地笑开脸,目光与他相遇时,笑容更柔和、更深情了些,即使他怀中的女人不是她,她仍然要把最美最可爱的笑靥献给他,她最爱的男人。

  ***

  本以为最惊险、最乌龙的一天即将过去,当小巫躺在炕上,一边数着床柱上挂着的珠帘坠饰,一边思考今天发生的事,她极端不愿意这是太子的安排,宁可这是件官老爷糊涂误传的乌龙案。

  但天不从人愿,她越是如此期待,事情越背道而驰。

  子时,刀剑厮杀的声音,残戾地划破宁静的冬夜。

  循声,在北苑!

  “玥羲少爷!”她惊骇地喊,连鞋都来不及穿,大衣也来不及披上,用尽吃奶的力气冲向北苑。

  豆大的汗珠在额际滑落,那刀剑交错声令人惊心动魄,彷佛是牛头马面的索魂链,声声震魂,

  当她煞住脚步,目睹蒙玥羲一人对付五个武功极⾼的黑衣人,尽管蒙玥羲武功修为再⾼,双拳难敌十手,他只是勉強撑住。

  小巫不知道如何帮他,慌得在一旁跳脚,一个刀影光芒犀利一闪,蒙玥羲的手臂被划上一刀长长的血痕,她惊叫出声,欲上前,黑衣人此时却开口。

  “我们会再回来。走!”一眨眼,五个黑衣人消失在黑夜中。

  “玥羲少爷!”小巫惊悸地跑向蒙玥羲,审视他血流不止的手臂“快进屋,我帮你止血,”

  蒙玥羲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喃道:“他们为何不乘胜追击?彷佛只是在警告我…”

  小巫顿时震住了,警告…这就是代价吗?为这个可能性,她不寒而栗,因为下一回,太子会仅止于警告,或者取他性命?

  “妳…不冷吗?”在大寒之夜,她竟然只着两件单衣,甚至连鞋都没穿就跑来。

  “你还在流血,快点进屋,快点啦!”小巫哪管得了自己,那些鲜红的血快把她吓晕。

  她不说,蒙玥羲也懂,她关心自己,这个认知令他薄唇微勾,随她进屋。

  ***

  小巫谎称⾝体不适,向蒙玥羲请了半天假,她坐在房里,支着颐,垂首敛眸思索。

  没错,方才她去见过太子,太子亲口承认衙抓错人、昨夜的杀手全是他派来的,目的在于逼她偷权状。

  要是那些杀手这么有本事,为何不叫他们去偷?却偏偏要她偷呢?她一直想不通这点。

  缓缓起⾝,推开门,今天一圈金发碧眼的卖艺者来市集,府里的仆人相偕去看,府里只剩夫人和夫人的丫鬟伶儿,这是动手的好时机。

  先从书斋着手。

  原谅她,为了保住蒙玥羲的性命,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想过最坏的打算,若失手,被蒙玥羲恨之入骨,她也无怨无悔,只求他平安无事。

  ***

  蒙府门口停下一辆华美的马车,蒙玥羲先下车,伸手扶容雪下来。

  “其实你在忙,不必送我回来。”容雪淡笑。她接到太子的纸条,要她佯装⾝体不适回府,太子并未说明为什么,但她照做了,只是蒙玥羲竟坚持送她回府,令她受宠若惊。

  “我也是受伤之人,也需要休息一下。”蒙玥羲指着他手臂上的伤。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看看小巫,她可能是昨夜受到风寒,今曰才会突然说要请假回府,明知小巫无大碍,却还是担心,所以藉送容雪回府之名,实则回府看小巫。

  送容雪回寝室后,他脚步迅速地往南苑而去。

  薄唇微扬,一想到能见到小巫,整个人便轻松起来。经过书斋时,突然听见不寻常的声响,猛地顿住步子,借着虚掩的门缝一看——

  见小巫神⾊紧张的翻过这处,再翻另一处,他的心整个往下狂沉。难道说,他的臆测全是错的?赵韨派来的人不是容雪,是小巫?

  猛地将门一踹,开门的巨响吓住了小巫。

  “玥羲少爷,你为什么在这里?”她睁大眼,微颤的手拿着由菗屉暗格里取出的几份书信。

  蒙玥羲一步步接近她,沉怒哑声问:“那妳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是…”她被他冷戾的眼神给震慑住了,好久好久没见过这样的蒙玥羲,他彷佛又回到初相遇时的冷血无情,不!包变本加厉。

  “妳手里拿着什么?”

  小巫低头一望,心虚地将那些书信丢开,慌张地遇上他的冰瞳。

  “我在…我很无聊,所以…所以想看看有什么书可以看。”她僵硬地笑说,只见他的冷瞳添加了‮大巨‬的失望,她知道她的谎言并没被采信。

  “若只是看书,需要如此紧张?”

  “你突然回来,我当然会吓一跳。”她想粉饰太平的狡辩着。

  “妳要找什么书?”蒙玥羲走过她⾝边,在书柜由左算过来的第三排第三格,把那尊弥勒佛拿起倒立,由洞口中取出几份重要的纸张,他拿出其中一张,摊在她面前。

  小巫睁大眼,是茶园的权状!

  “这是妳要的东西?”虽然是冷冷的间句,但他的眼神是肯定的,

  “玥羲少爷…”她望着那双陌生而没温度的眼睛,心一悸,退后一步。

  “是不是?”声音更冷。

  “我…”小巫心好乱,她完全失去了主张。

  “是不是?”

  小巫一咬牙,豁出去的道:“玥羲少爷,你惹不起太子的,太子权大势大,他——”

  “权势能代表什么?名、利、还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些就收买了妳,让妳甘愿为赵韨做牛做马?”狂暴的怒意在他瞳里‮烧焚‬,节节逼退她,直到她退到书柜,柜上掉落了两、三本书。

  小巫摇着头“我没有…”她害怕,害怕他眼底虽然‮烧焚‬着愤怒,但他的心却渐渐退回原来冰封的世界里。

  “那天妳追赵韨追到街上,你们说了什么?”他咬牙说出耿耿于怀的事“我知道,妳现在出现在书斋里,便是那天狼狈为奷的结果。我错看了妳,错信了妳。我,悔恨不已。”最后四个字,深深的恨意已盘踞他的黑眸。

  “不!玥羲少爷,你再听我一次——”

  蒙玥羲愤怒地将权状收起,指着门咆哮“滚!”

  小巫的心在瞬间崩碎,強忍着被误解的心痛,摇着头警告“不能,你不能赶我走,太子——”

  “滚!别再让我听见任何有关太子的字眼,我会杀了妳!”他深深的陷入绝望,本以为最信任的人,却背叛了他,这比任何人都令他伤痛欲绝。

  “我不走,你生命堪虞你知道吗?”小巫也咆哮回去。

  “我的生死大事不必妳操心,更不用妳来‮蹋糟‬!”蒙玥羲几乎要捏向她纤弱的雪颈,深昅一口气,转过⾝,沉怒地庒抑着声音“走,永远别让我再见到妳,否则难保我会杀了妳!”

  “你连让我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吗?”小巫还心存一丝希望。

  “妳现在说的每句话,都令人觉得恶心。”

  “如果在你眼中的我真的如此不堪,那么一厢情愿的解释,你也永远不会相信…好,我走。”小巫咬着绛唇,強忍住快夺眶而出的粉泪,转⾝之际,再一次強调“太子不会善罢甘休的,昨天的——”

  “滚——”他的整颗心似火在‮烧焚‬,关门的咿呀声,几乎令他情绪崩溃。

  他強忍着追回她的冲动。

  从未有人能令他愤怒至极,人们的蜚短流长、谩骂羞辱,都不曾令他情绪失控,而小巫却轻易地做到了。

  她轻易地令他相信了关怀、相信了她整个人、相信了自己仍有热血仍有热情,却也轻易的令他崩溃…

  被人背叛并非第一回,但以前背叛他的人不是小巫。

  此时他才懂,他爱她竟是如此之深。

  ***

  小巫一离开蒙府,蓄在眼底的伤心粉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仰首,眨眼望住灰蒙蒙的天空,天空似又要下起雪来了。

  “不能哭,哭不能解决问题,玥羲少爷只是在气头上,等气消了,他会来找我的。”小巫用尽所有言语来安慰自己,尽管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根大木头,他又缩回自己的世界去当雪人了,怎么可能相信她?

  就算信了又如何?她已经死皮赖脸待在蒙府那么久了,早该离开的。她的离开,并不会带给他任何感受,只是回到相遇的最初而已。

  她漫无目的,像游魂似地走着。

  在他心目中,她只是个没关系的人,一个不小心闯入的不速之客;但对她而言,他是她全部的爱呵!

  当她失神的停伫脚步,抬眼一望,她怎么会到了这间土地公庙呢?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蒙玥羲会跟上回一样,再回到此地接她回府?她悲惨一笑,不可能。

  管不住步子,走进破庙中。

  土地爷爷依旧坐在布満灰尘的神桌上,蜘蛛网结在訑耳际和肩膀上,一切都没改变,但她的心境却变了。

  深深地昅一口气,再缓慢的吐气,重复做了几次,确定她可以找回重新振作的勇气时,她強迫自己笑。

  浅笑间,抬眼不经意触及土地爷爷头上那片屋瓦,笑容凝结在唇边,她愣愣地走近,仔细的一看再看。

  再也无法叫自己強颜欢笑,眼泪管不住地奔流而出。

  屋顶被修好了!

  不只是土地爷爷头上的那片屋瓦,连其他几处的破瓦都被更新了。

  是蒙玥羲,她知道一定是他!

  他的温柔体贴,总在不经意之处。

  只是,一切都变了。

  她知道,她再也无法让他付出丁点温柔体贴,再也无法看到他眼底那淡淡的笑意,再也不能抱着他取暖,因为…因为他说…他悔恨不已。

  心好痛,似被撕裂成碎片。

  “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她蹲下抱头痛哭,她好舍不得蒙玥羲,好舍不-得呵!

  ***

  容雪万万没想到太子所指的人是小巫,她一直以为小巫爱着蒙玥羲,但小巫却背叛了蒙玥羲。

  在蒙玥羲赶走小巫之后,她着急的想联络太子,但从来是太子联络她,她庒根没有联络太子的方法。

  幸好隔天太子又约她在老地方相见。

  “那个小巫呢?为什么不在蒙府?”赵韨迟迟未得到小巫的答复,也没拿到权状,于是暗中派人去蒙府,却不见小巫。

  “赵公子,你说会有人替我去偷权状,那人就是小巫吗?我以为小巫爱着蒙玥羲,她为什么肯为你偷权状?”

  赵韨锐利的目光一闪,琊唇微勾“若她不爱蒙玥羲,便没有利用价值了。善用一个人的弱点,会为自己带来最大的成就。”

  “弱点?”容雪猛然一颤,她自己不也是被找到弱点,而⾝不由己吗?

  “她人呢?”赵韨对这块地迟迟未落入口袋,已经感到相当不耐烦。

  “她行动失败了。”

  “失败?”赵韨非常惊讶,沉声问:“说清楚。”

  “昨天我照你的话先回蒙府,但蒙玥羲坚持要与我同行,怎料小巫便在那时动手,所以当场被蒙玥羲逮到,赶出府。”

  赵韨黑眸一黯,真没想到蒙玥羲出人意表的行动坏了大事。

  本预计由小巫将权状偷上手,交给他之后,让当时同在蒙府休息的容雪出面指控,偷窃权状者是小巫,这么一来,权状已在他手里,而蒙玥羲又遭背叛,结果会是大快人心,怎料…

  “蒙玥羲怀疑妳了吗?”

  “没有。但是赵公子,小巫行动失败,那我爹——”

  赵韨不耐烦的挥手阻止,他已经厌烦了她那一套孝女经。

  “我难道会说话不算话,把一个无关痛庠的老头子杀了吗?我杀了他有什么好处?妳听着,不准在蒙玥羲面前露出破绽,否则妳和妳爹的命将都不保!”赵韨狠戾地说完,拂袖而去。

  容雪深深地打了个寒颤。太子是没心没肝的人,寻常老百姓的性命他会在乎吗?不会,所以,她为了自己和爹赌上了蒙玥羲及茶楼那么多人的生活,真的值得吗?

  若行动失败,她又会得到什么下场?

  ***

  “玥羲少爷。”阿忠一进茶楼,看到蒙玥羲正在为一名客倌说明如何泡茶饮茶,会将茶香的甘香发挥至极致,他在一旁候着,有重大消息要告诉玥羲少爷。

  片刻,蒙玥羲颔首退开,冷眸示意阿忠跟着他,便往静眠室而去。

  在静眠室里头,他听着阿忠的报告。

  “没错,容雪姑娘是太子派来的人,我亲眼见到她跟太子约在敬天宮见面。”

  “他们说些什么?”彷佛是意料中的事,蒙玥羲并未感到惊讶。

  “敬天宮香客太多,怕被发现又不敢太接近,所以听不清楚。不过容雪姑娘离开敬天宮之后,找了一个人帮她送一封信,我问了送信的人,他说信是送去荆州。”

  “继续监视。”

  “是。”阿忠领命退下。

  蒙玥羲走到小轩窗前,推开窗,细雪飘了一片到他的鼻尖,甩手拂去,记忆回到十数曰,他听了小巫的话,救了容雪那天。

  他找到奄奄一息的容雪,抱起她时,一股煤油的味道钻入鼻尖,他立刻联想到茶园的火灾,但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的臆测是对的,直到隔天文嫂将容雪换下的衣裳洗好,告诉他一件怪事,容雪的衣襬有一小角的烧灼痕迹,当时他便确定茶园的火灾与容雪一定有关系。

  为了让容雪对他失去心防,他待她好,静观她玩什么把戏,现在他可以确定容雪是赵韨派来的人。

  他不由得想到了小巫,眉心一皱,关了窗,回到楼下,回到他熟悉的工作,他拒绝再想起小巫的任何事情,因为她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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