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酒壶已经空了

　　但是她想得比何天宝周到：“秀儿跳得怎么样？留法学生会上很可能遇到认识我们的人，我最好跳的程度跟她差不多。”

　　刚好收音机在放西洋音乐，何天宝往当院一站，打着赤膊，却一本正经做绅士状，对贾做了个邀舞的姿势，说：“咱们跳跳看就知道了。”

　　贾笑得花枝颤，伸了只手给他。何天宝搂住母亲的，两人相对而立，何天宝半，贾穿着件何毓秀的薄纱长睡衣，结实的体隐约可见。

　　贾的肢手感坚实而有弹。何天宝的脸腾地红了，两人跳了一曲，贾伸手摸着何天宝的膛，低着头，抬眼瞟他，小声问：“先生…我跳得怎样？”

　　何天宝的脸仿佛马上要燃烧起来，贾吃吃笑，鬓角带汗，风情万种。何天宝只觉下体蠢蠢动，马上就要出丑，忙说：“动了一下好热，我还得冲个凉去。”

　　也不管贾信不信，转身冲进洗手间。当天晚上天气极热，稍微动一动就是一身汗。何天宝洗了几次澡，在院里坐到半夜才上，躺在上睡不着，面朝外躺着。

　　一动不动，汗浸透了枕头。他翻身改为仰躺，偷眼看母亲。贾脸向外侧躺着，大概是天气太热，她了每天都穿着的长袖睡衣，只剩一件无袖白色背心，这些西式内衣都是何毓秀的，穿在贾身上绷得紧紧的，那具身体仍然年轻有弹，脖颈肩膀的曲线是成妇人式的，肌肤却保持着年轻女人的丰腴白，细看可以看到细细的汗珠，引人犯罪。

　　贾缓缓翻身，月光下一阵波涛汹涌。何天宝赶紧翻身向墙，仿佛是闯空门撞上主人的小贼。一只温暖细的手伸过来，扳他的脸，贾用半睡半醒的声音说：“小宝，你转过来。”

　　何天宝转过身。她挪到他的枕头上，两人几乎呼吸相接，她的气息里带着股略带腐朽的甜味，像是阿尔萨斯省的白葡萄酒。贾小声说：“小宝，我问你件事儿。”“什么？”“你是处男吗？”

　　“嗯？”“你有没有过女人？”“嗯…有过…为什么问这个？”“…我们会被一晚一晚地连续监听下去的。”“嗯？”“我们是年轻夫，隔三差五，就得行一次房才正常。”“…”“当然，我们是假装。”“当然。”“虽然这样不大合适，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别的办法。”贾用蚊子般的声音慢慢说，何天宝用同样的音量附和。贾的头凑过来，低声说：“你要出摇的声音，还要呼吸沉重。”

　　自从母子俩假扮行房的尴尬对话开始后，何天宝就尽量远离贾的身体，笔直地躺在边，现在身体僵直，口干舌燥，要发出重的呼吸声倒是容易，因为他本就觉得呼吸困难。

　　何天宝一边放开喉咙尽量无声地呼吸，一边试着用后背摇，木很结实，几乎不动。他无奈地翻身，双膝双手撑着，紧紧闭着眼，用力前后晃动，像只青蛙。木渐渐摇晃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贾闭上眼睛，配合着木摇晃的节奏呻起来：“哦…嗯…”何天宝赶紧闭上眼睛。

　　贾的呻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何天宝偷眼看贾，发现她闭着眼侧着头，微微皱眉，面红，鬓角带汗，整个人裹在薄被里，虽然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从肩膀的位置还有薄被的形状来看，她的双手似乎放在小腹下面。

　　何天宝不敢多看，加速摇，喉咙里重重地了一声，表示结束。两人沉默了一两分钟，贾起身，柔声说：“我帮你洗洗睡吧。”何天宝脸烫得像发烧，闭着眼睛不敢看她，含混着说声“好。”

　　她去洗手间端了盆水来，蹲在地上出哗哗的水声，回到院子里泼在地下，进屋掩上门，娇媚地说：“睡吧，冤家。”何天宝翻身睡到里面，让贾上，躺在贾睡过的地方，贾拉过单被给他盖着肚子。

　　何天宝只觉馨香怀，不知身在何处，想闭眼眼皮却合不上，他强行转开脸望着蚊帐顶儿，脑子里飞旋着千百个念头，中涌动着几十种情绪，下耸立着硬邦邦一东西。＊＊＊睡醒时，何天宝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发现自己双手从背后抱着贾，一只手按在贾的小腹上，一只手抓着她的房，紧紧贴着贾的股动，巴隔着衣服在她股上蹭个不停。

　　他赶紧松手，滚到里面，面朝下趴着装睡，只觉得左臂酸痛，右臂上全是汗，也不知道这样抱着贾蹭了多久。贾起身，整整衣服，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出去了。

　　她真是个独特的女人，轻佻的言行她做出来，就全无亵之感，只是洒自然。何天宝也起身，坐在那里，连续几夜没有睡好，头脑发沉，懵懵懂懂，想着昨晚的事情，觉得又荒唐又害羞又好笑，不由自主地，也轻轻笑了一声。

　　他坐在那里胡思想了十来分钟，忽然听到院门开了又关，贾提着早点进来，在院子里说：“起了吗？起了就来喝豆浆吧，还有顶好的炸圈儿。”

　　何天宝答应着走出来，贾把早点摆在桌上，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下个礼拜就是公历8月13了。”他们俩是7月13相遇然后开始扮演夫的，按照本来的计划，在8月13前后“于秀”会暴病死去。何天宝声音干涩：“嗯。”忽然胆战心惊，不敢看贾，匆匆出来三口两口了一点儿早点就逃了出去。从这天开始，何天宝以十倍的热情投入这个苏浙皖商会的工作，每天拖着金启庆找房子，看了几天随随便便就订了成门城墙下的一处院子，电告南京说打算用一个月左右挂牌开业。这地方本是个大车店。

　　后来几经转手，战前是个福建人开的南货行，七七事变后，东主阖家逃回了老家，产业被军没收，分成两半使用，门面继续出租，后院征用，驻扎了一个中队的日本兵。何天宝喜欢这里跟金鱼胡同一东一西，在北平城的两端。

　　何天宝觉得自己可以常常借口宵住在这里，减少跟母亲同的尴尬局面。另外住在日本军营旁边，也可顺便显示自己跟日本人心无芥蒂。北平有专门帮人持场面的知客，金启庆给何天宝介绍了一位筹建商会。

　　这位也是旗人，姓舒行六。金大爷和舒六爷委婉地暗示，这地方选得离日本驻军太近，可能有些商人不敢来。何天宝根本不在乎能团结多少同乡商人，急急忙忙地就想选个日子开业。

　　但北平人做事急不得，何天宝再三催促，舒六爷坚称中秋节前就没有黄道吉，即便有也来不及开业。何天宝威胁舒六爷要解雇他，舒六爷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周佛海的秘书发来封电报，含蓄地批评他太心急了。

　　宁沪商人通过不同渠道向南京政府表示对地址不，连华北自治委员会的人也有意见，没人愿意每天在日本人眼皮底下跟南京打交道。

　　这正中何天宝的下怀，他就是希望南京不满意，赶紧把自己回南京去，装傻充愣说自己这招叫开门见山反客为主，反正也绕不过日本人去，不如光明正大地摆在他们面前。

　　南京诸公远隔千里，也没办法跟他纠这些细节，只能放权。一切谈妥，要付三个月房租了，何天宝才想起自己的钱都给了贾，他是带着两个月的活动费来的，南京再支钱要等到九月。

　　何天宝一早出门，去商会那里打了个转，出来叫车去了清故宫。何天宝从天安门进去，看了三大殿，从东华门出来往回走，在锡拉胡同停下，走进一家名叫玉华台的饭馆。

　　进店坐下，伙计上来，安排座位，敬香烟上茶水…何天宝接了烟没有而是夹在耳朵上…才问吃什么。“听说你们的淮城汤包出名，先来两笼尝尝。”

　　“这可真是不巧了，您老别见怪…我们今天没有汤包，材料不好买。”伙计说的是南方口音。

　　但态度却学足了北平伙计的殷勤“我刚才在厨房看见今儿早上新买的豆腐茄子不错，还有新送来的鲜鱼，要不然我给您配两道家常菜？比两笼汤包多花个几钱，而且又新鲜又丰富。”

　　“那麻烦了，我天生一样脾气，不吃豆腐不吃茄子，也不吃鱼。”伙计看看何天宝，问：“要不您来碗面？扬州油爆虾浇头，跟北平的大大不同。”何天宝有些失望，说：“就要这个。”

　　这玉华台是军统在北平最老的情报站，始建于北伐时期，多年来一直深藏不，潜伏而不行动，直接向戴笠报告，后来王天木叛变，军统在北平的情报网被扫一空，只有这里和美国校长司徒雷登罩着的北大幸存。

　　两人刚才的对答都是暗号，何天宝说不吃豆腐不吃茄子，就表示说他有事情希望跟北平站的首脑面谈，点菜是他们之前约好的暗号，如果领导在，伙计就会推荐灌汤包，如果没人在或者不方面会面，伙计就推荐面条。

　　何天宝事先准备了张字条，趁没人注意，进了那伙计袖子里。伙计转身去了，纸条里的信号，是表示状况紧急、请求重庆帮忙调两万日本军票应急，同时设法运动汪伪政府把他调回南京。

　　何天宝确认身边无人注意，从耳朵上摘下香烟，在手里把玩，烟卷侧面写了一行小字：“老父沉冤，与敌同眠。请诛毒妇，洗心革面。”

　　是何毓秀的字，想到“与敌同眠”四个字，何天宝只觉得脸上发烧，把烟噙在嘴里，借点烟遮脸，装作火柴不好用连点了几次，觉得脸上的红热邵褪，才点着了烟慢慢着。

　　知道姐姐平安，他竟然没有感到一点高兴或者放松的感觉，只觉得心如麻，木然地着烟，忽然想到烟卷上的字，忽然感到烟雾呛喉，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伙计过来给他倒茶，何天宝摆摆手，说：“没事儿，你给我壶酒来。”

　　酒来了，是二两的小壶，入口一尝，是陈年女儿红。何天宝一口掉一杯，叹口气又喝一杯。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余烟还没散尽，酒壶已经空了，伙计端来了一个家常菜一碗白水面条。何天宝胡乱吃了几口就付账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