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娟娟端着烛台,一手护着火苗,来到了借宿的农舍內。
只见冷香萦一手撑着下颌,自艾自怜地看着镜里的自己,叹了一口好长的气。
“娟娟,我病了,病得还真不轻。我全⾝无力、手脚冰冷、头昏眼花…”冷香萦作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副病恹恹了无生气的样子。
“真的!让我瞧瞧。”娟娟満脸狐疑地上前探了探冷香萦的额前温度,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
“你看起来好得很,还能出去晃了一天,准没病!”娟娟在她的额头轻轻地打了一个爆栗。
香萦睨了娟娟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我想我需要再看看大夫。”
“姐小!你把我当首饰的银子全都使完了,没钱买药看大夫了。我看咱们要打道回府了!”娟娟翻了个大⽩眼,她还在生冷香萦的气。这典当首饰的银子所剩无几,一下子就被姐小给挥霍掉了。现在,她只想早点回聚龙岗,她们在天龙教里过的⽇子,要比这乡村野地舒适快活多了。
“没钱?你看,这些够吗?”冷香萦从怀袖里揣出了几锭亮澄澄的大元宝。
“你、你、你是怎么拿来的?难道你真的…我的老天爷、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天上诸神…罪过罪过。好了!好了!我不想知道,反正我不知道,诸位天神怪罪下来,可不是我的错。你…这些元宝、这些元宝——”娟娟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元宝上,想拿又不敢,不想知道由来,却又抵不住好奇,手一伸一缩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啊——到临村看庙会,好热闹!有踩⾼跷扮八仙过海,还有扮观音、扮⽟皇大帝,数都数不清,真是精彩。我趁着人群看得起劲时,潜到了庙里的厢房,看到一群和尚们边喝酒,边数香油钱呢!一大堆的元宝就摆在那儿等我拿了。”冷香萦漫不经心地说着。
“什么?你拿的是信徒的香油钱!”娟娟跳起⾝来,瞪着眼大叫。
“有什么关系?那几个和尚个个长得脑満肠肥,还喝花酒,想来不会⼲什么好勾当,他们哪来这么多香油钱?本姑娘看见了,自当拿来帮他们使使,替他们做做功德,我还唉…算了。”冷香萦说得理直气壮后,忍不住叹了口长气。
她三两下就抢了和尚们正在盘算的大元宝,回到了风坡口后,偷偷将几个元宝暗蔵在韩邵齐门外的笼子里,让他可以有更多的盘救更多的病人,想来菩萨如果知道了,也会同意她的。她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娟娟,怕她又要长篇大论地唠叨个不停。
“你、姐小…你你你…”娟娟气结,偏偏満肚子的话像沸腾的汤圆,咕咕噜噜的,全都倒不出壶口。
“唉哟!我头好痛,我不行了,我得躺下,不能再说话了,你赶快再去请大夫来——”香萦整个人瘫在上,有气无力地说着。
娟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怀舂的少女,只要眼波流转一下,就能让人猜到心事,她说道:“好了!姐小,不要装了!韩大夫今晚就要离开风坡口了。”
“什么?”冷香萦弹跳了起来,动作之快猛,像是猫儿被踩到尾巴似的。
“韩大夫离开了!姐小,你不要枉费心机了,这隔壁的刘大妈说,韩大夫只有出外看诊时,才会经过风坡口,他看完自然要回去。”
“回去哪里?”
“回到凤县,那是他的老师家。”
“娟娟,走!咱们到凤去。”冷香萦不顾外头⽇落西山,拉着娟娟横冲直撞地就往门外走。
“去做啥?”
“去报恩啊——”
她倏地开了门,毫无提防地几乎撞进一个大⾁团里。香萦猛地跳离几步,才看出是个胖大和尚。
这胖和尚光溜溜的头上映着烛光闪动,⾝材魁梧,几乎有七尺上下,⽪肤黝黑得活像只无⽑的大黑熊,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不能置信地盯着香萦猛瞧。
“你们说的就是这小娘儿们?这么小的小娘儿们?”胖和尚一胖手指指着香萦回头问,冷香萦才知道后头还站着几个人,一看之下才看清楚,他们就是她⽩天行抢元宝的那几个和尚。
原来那些和尚找来了帮手,想要讨回元宝。
娟娟躲在冷香萦的背后猛扯她的⾐袖,香萦作势不理,上前起膛。
“我有多小?你们才是大而无当!怎么?有本事就从本姑娘的手里再抢回去,没本事的话,就摸摸自己的秃头,回庙里多吃些斋、念些佛。”冷香萦两手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善哉!善哉!女施主光天化⽇之下,到庙里行抢咱们信徒供奉的香油钱,真是作孽啊!如果施主现在全数送还,咱们就可以既往不咎,一笔勾消,否则——”
冷香萦听得无趣,作势打了个哈欠。
“好了!好了!你们哪是什么正派的和尚,本姑娘就是看准了你们全是一群酒⾁花和尚,才会想要帮你们多积点德,什么香油钱?我看是花酒钱才是吧!”冷香萦在庙会里,就是不小心听到了几个人的窃窃私语,说了这庙里和尚的许多荒唐行为,才会一时兴起劫富济贫的想法。
这些和尚实际上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不过是怕仇家寻仇,一伙人才剃了光头,躲在庙里避风头,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这下全被这一个⻩⽑丫头给说破了,当下不噤恼羞成怒。
“老大!我说过,这小姑娘又辣又狠,不会轻易出元宝的。”站在胖和尚⾝后的人说道。
“是啊!老大,别跟她多费⾆了,把这两个姑娘绑起来,废了她们的武功,再饿个三天三夜的,然后把她们卖到院里,准可以卖个好价钱。”
“真的吗?你看咱们可以卖多少?”冷香萦忍不住好奇地问。
“姐小——”娟娟又怕又急,想不到这大姐小还有心思问这种问题。
“真是不知天⾼地厚的小姑娘,你如果真的想知道,不如就乖乖地和我们走。”胖和尚眉开眼笑地说道,铜铃般的大眼,登时眯成了一线。
“问题是,我从来就不会乖乖地听任何人的话。倒不如这样,本姑娘把你们的元宝花完了,你们再去多拿些来,或许我还可以留下你们几条秃驴命——”冷香萦眼里透着杀气,她的耐心已经快要使完了,现在只恨没有拨云宝剑在⾝,否则的话,两三下就可以解决他们这几只秃驴。
“臭丫头,口气真是不小,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范无及的二指铁链神功——”胖和尚⾝形一晃,猛地手上多了两条铁链子,咻咻咻地勾在指上打着圈,成了两个大圆扇。
冷香萦看胖和尚来势汹汹,不敢小觑,往后弹跳,拿起八仙桌上的茶杯茶壶,一个个地往胖和尚⾝上猛砸。
娟娟知道这一场架是躲不过了,也展开了掌势向后面的几个秃头和尚。
胖和尚小看了冷香萦,虽然轻易躲掉了她丢来的几个茶杯,但想不到最后丢来的大茶壶里还装着热⽔,他刚挥掉了茶杯,就猝不及防地被茶壶打着了额头,劲道之強,让他一阵晕眩,头破⾎流之后,还烫了満头疤。
胖和尚大怒,挥动着铁链子,挥一下就将硬实的八仙桌打成两半,木屑四处窜飞。
冷香萦看清了胖和尚的招式,不再落下风处处闪躲,反而迅如花豹地扑近⾝,拳脚并用,连连击中了胖和尚的光头,打得他头昏眼花的,大硕的⾝形不噤摇摇坠。
冷香萦一⾝武艺都是天龙教教主冷笑天亲自教调出来的,自然超凡过人。此时她越战越勇,和尚们个个都挨了好几个重拳和踢腿,他们心知不妙,开始躲避她的攻势;香萦打得兴起,全没有提防到他们互相暗示的眼神。
突然,一阵⽩雾在冷香萦面前散开,犹如大雪扑⾝,她想要闪躲,却又看不清四周,只有慌地挥动着手脚,大喊:“你们这些卑鄙的秃驴!娟娟、娟娟!我看不见了——”
“姐小!”娟娟知道他们洒石灰,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想不到真有人会使出来,她着急地想要靠近冷香萦,又让人给打退了下来。
胖和尚趁冷香萦惊慌失措之际,结结实实的用铁链子打了她的背一把,冷香萦顿时狂吐鲜⾎;此时娟娟也被人庒制住了,其他几个和尚开始不动声⾊地围拢在四周,想要慢慢地、悄悄地抓住这只顽強又失明的小豹子。
“我看不见了!娟娟,我看不见了!”冷香萦打出娘胎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娟娟的花拳绣腿绝不是他们的对手,自己又看不见了,现在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哈哈!臭丫头,看你还神不神气?”
“咱们静静地等,看她还能够撑多久!”
冷香萦将下咬得几乎要流出⾎来,她决心全力一搏,宁死也绝不受辱。
突然间,一个黑影破窗而⼊。
“姐小!是杜少爷!是杜少爷!”娟娟紧紧握着冷香萦的手,语调欣喜中带着哽咽。
这黑⾐人神采飞扬,两眼闪着慑人的光芒,进屋后就像一只飞鹰掠地,疾如电、迅若风地扑向猎物,长⾝⽟立的七尺之躯,目眩神得让人张不开眼。
“啊——”
“唉哟!”
“饶命——”
冷香萦看不到,只听见了几声哀嚎,倏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他随⾝的利器“划月刀”都还没有出,鞘,三两下就将所有人解决得一⼲二净、没有留一丝活口,他对敌人从来就不会心软,尤其是胆敢害冷香萦的人。
杜弃仇见到瘫软在地的冷香萦,急忙上前察探。
“香萦,不要用手,娟娟,去拿些菜油来。”他抱起了冷香萦,轻轻将她放在榻上,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
娟娟端来了菜油,杜弃仇小心翼翼地清洗掉冷香萦脸上和眼中的⽩粉,从⾝上起出了药油抹在她眼睛周围,再用⽩布仔细住她的双眼。随后将冷香萦翻了个⾝,二话不说地掀开她的短⾐。
“不要!我没事,你…你来⼲什么?是我爹让你来找我的吗?你、你不要掀我的⾐服!你不要看——”香萦虽然和杜弃仇一起长大,但还是有男女有别的羞聇心。
“闭嘴!让我瞧瞧你的伤势,你如果死了,我好回去跟你爹说,你是被几个冒充和尚的三流货⾊给打死的。”杜弃仇嘴里毫不客气,实际上是为了要冷香萦忘却羞怯。仔细察看她背上的伤痕,他将随⾝的金创丹送进了冷香萦口中,又将万灵散敷在她又深又长、⽪开⾁绽的伤口上。
“杜弃仇,你敢对我爹说一个字,我不会放过你的!”冷香萦被杜弃仇強庒在榻上动弹不得,只有任他布摆。
“没什么好说的,你还没有死呢!”!”杜弃仇冷漠地说着,却用最温柔的方式擦拭着伤口边的⾎迹。
“我要是死了,你就得意了吧?你替我疗伤,我是不会感你的。”
“谁要你感,省省力气吧!”他说着,手里还不停忙着上药。
“哼!你娘现在做了教主夫人,没有我,教里上下没有人反对了吧?少了我这个眼中钉,你好自由快活地接收天龙教——”
“谁稀罕天龙教!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目中无人,今天要不是我来,你早就自己一个人到阎罗地府去了,谁会理你?”不论在言语上或武功上,杜弃仇从来就不占下风。
“杜弃仇,我不领你这个情!”冷香萦大吼着,将伤口的痛楚全加注在吼声里。
“请自便!”杜弃仇比她吼得更大声。
“你这个八王蛋1”
“骂得好!你骂得越大声,伤口就会越痛,正中我的下怀——”杜弃仇反着。
冷香萦趴在榻上,倏地不再说话。这一次她又输了。
她不能动、不能感觉,心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大意,害得自己前一刻几乎就要和这世间天人永隔了。想不到她才出聚龙岗没有几天,就遭受祝融之灾,还遇见这些贼和尚,是她历练未深,还是她命里注定有这些劫难?真是老天没眼!
想到在天龙教里有⽗亲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人万般宠爱,⽇子过得无忧无虑。冷香萦眼角的泪珠缓缓透了脸上的⽩布巾。
“好了!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像⼲柴遇见烈火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让人听见了还以为夫吵架,真是一对冤家!姐小,说句公道话…”娟娟老是夹在他们两人的战火中,不噤尴尬地笑说。
“娟娟!你胡说什么?我不想听你的公道话,什么⼲柴烈火、夫吵架,他做梦!他这辈子甭想!我不准你再说这种字眼,不准!不准!绝对不准!”冷香萦忍着剧痛断然厉声说道。
“你少往脸上贴金,谁娶到你谁倒霉!我会替他烧三炷香,保佑他早死早投胎,免得活受罪。”杜弃仇道。
“杜弃仇!你这大八王、臭乌⻳,大不了我不嫁人,我死了算了,爹爹有了新夫人,哪里还会有人在意我的死活?我说过我不会再找你——你们不要理我,都不要理我,我——我——好痛!”
杜弃仇和⺟亲杜凤乔投靠天龙教十几年了,如今杜凤乔成了天龙教的新夫人;杜弃仇的⾝份在天龙教里一跃而成了天龙教的少主,被爹爹百般看重。冷香萦心中委屈,一时伤口痛、眼睛痛、心也痛,痛得连鼻涕眼泪都关不住了。
看在她受伤痛苦的分上,杜弃仇不想再和她对骂,回头对娟娟说:“娟娟,我们要赶紧找大夫,她背上的伤没有大碍,可是她的眼睛——”他怕延误了医治的时间,担忧地注视着,只是冷香萦看不到他眼里浓浓的关切和忧愁。
“这…我听刘大妈说,这风坡口没有大夫,只有凤县有个名医叫饶若⽔,是韩——”娟娟想到了韩邵齐。
“啊!是饶大夫,我听过他的名号。走!香萦要马上看大夫,天亮以前一定要赶到。”杜弃仇用棉被卷起冷香萦,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往门外疾步跨出。他知道饶若⽔是个名医,一定可以医好香萦的眼睛。
“是的,杜少爷。”离开前,娟娟回⾝看见屋內一片藉狼,想都不想地从⾝上掏出了些元宝往桌上一放,急忙尾随杜弃仇而去。
“娟娟,待会儿到了饶大夫家,千万不要提咱们是天龙教的人。我对韩大夫说过,你是我的姐姐,我是你的妹妹,我叫小节,知道吗?”冷香萦忍着痛楚,坐在马车里代着娟娟。
“喔——你说你叫小节,是怕我配合不来?你放心,我才不会说呢!”娟娟说道。
杜弃仇在前方驾着马车,车內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马鞭一挥,大喝一声加快速度。
冷香萦瞧着娟娟,点了点头,随后径自陷⼊沉思…
想不到来到风坡口还是摆脫不了杜弃仇,他千里迢迢地寻到了她,就是要带她回聚龙岗、顺便要回拨云剑的吧?她当然不愿他得逞,不愿让他在⽗亲面前邀功。
记得自己才刚站得稳马步时,她就喜杜弃仇了。她崇拜他,总是紧紧地跟随着他。当她渐渐懂得男女情事后,这种感觉反而令她慌得不知所措。
直到那一天,她无意间听到杜弃仇和他⺟亲的对话后,对自己的一厢情愿才恍然大悟。恼羞成怒后,她就再也没有给他们⺟子好脸⾊看过。她也不懂自己的想法,那究竟是由爱生恨的妒意在隐隐作祟,还是一种感情得不到回报的报复?
不管了!冷香萦暗忖着,等她的眼睛好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远远逃开杜弃仇,绝不让他再轻易找到她了。
凉风宜人,一个空阔的庭院里,坐着一老一少,长谈彻夜。
这凤县的饶若⽔,是个⾼深难测的名医,若⽔乃是老子的名言——上善若⽔,⽔利万物而不争。他与世无争,行医游历各方数十年。
四年前,韩邵齐慕名前来拜师学艺。饶若⽔原本不愿再收门生,但见韩邵齐聪明绝顶,仪表堂堂,两人一见如故。从此,他将韩邵齐视为传人,毕生的绝学都对他倾囊相授。
这一年来,韩邵齐已经开始代替他走遍穷乡僻壤,四处行医。
“邵齐,你才刚回来,不用陪我了,你看,天都快亮了。”
“老师,我不累——”
“邵齐,你跟着我也有四年了吧?唉!岁月不饶人啊——”饶若⽔捻了捻长须,长吁短叹。
“承老师的传道授业,邵齐没齿难忘。”韩邵齐回道。
“好快,邵齐,这几年来,你还是不断在寻你的仇家吗?”
“不错!而且就快有着落了。”韩邵齐微微勾起角。
“是吗?邵齐,我年纪一大把了,什么话也都不想再隐瞒。我只想说,上一代的恩仇,怎么能寄望后辈也重蹈覆辙?或许这就是轮回造化,人事无常。事过境迁,你当好好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放下仇恨。这几年来,我不断约束你别涉人江湖,就是希望你忘了——”
“恩师,杀⽗之仇不共戴天,我怎么能忘了!”
“可是如果你有什么不幸,你叫惜致要依靠谁?她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已辞了多少婆家。”惜致是饶若⽔的独生女儿,已经二十有三了,饶家所有人都知道惜致心里只有韩邵齐一个人。饶若⽔为人⽗,私心希望韩邵齐能够定下心来,娶女儿惜致,好好地在凤县行医救人。
“恩师,您放心,我会善待惜致,不会让她遭遇任何危险。这复仇的事,绝不会连累老师和惜致的。”
“连累?我怎么会怕连累?如果我怕的话,当初就不会答应收你为徒。邵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低估了旁人的实力,就算你找到了仇人,你一介医儒,如何与人寻仇?”
“恩师,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别沾惹江湖的是非,想办法及早菗⾝啊!我老了,百病⾝,来⽇无多。你天聪明,已尽得我毕生的绝学,我现在只有一件憾事,那就是恐怕等不到你和惜致成亲的一天了。”饶若⽔闭目长叹,伸出一只枯瘦⼲瘪的手,按在韩邵齐的肩上想借力起⾝。
“恩师,您放心,我会向惜致开口,如果恩师不嫌弃的话——”韩邵齐扶起师⽗,坚定地下了承诺。
“太好了,太好了!那就快,我来⽇无多了,不如婚事就定在下月初,我要在还有一口气的时候,亲眼看见女儿找到归宿,你说,怎么样?”
“恩师,一切就依您说的。”韩邵齐慎重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