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爱之号”上,一群女服务生叽叽喳喳,谈论不休——
“哇!大家怎么都匆匆忙忙的?赶集啊?”
“喂!你怎么还能悠哉地说风凉话?还不快去化妆准备一下!”
“化妆?⼲么化妆?我又没有男朋友。”
“现在没有,嘿嘿!待会儿说不定就有了…”
“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你还真是后知后觉,消息一点都不灵光!罢才老板下令,要全船女服务生到宴客厅集合,他有事情要宣布。”
“那又如何?”
“我们船上的服务生,难不成只有女的?”
“当然不是!”
“那老板为什么只要见女服务生?”
“这…”
“笨!这么简单还想不出来?你怎么不想想,老板至今可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耶!”
“难道…”
“没错!”
“你、你会不会想大多了啊?老板这么了不起的人,怎么、怎么可能…”
“哼!只要有千分之一的希望,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就会认真地想;除非,你没想过!?”
“我…”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所以此刻聚集在“爱之号”宴客厅里的女服务生,无不打扮得花枝招展、婀娜多姿。
“所有人都来了吧?”陈丽贞看了服务主管周美琴一眼,隔夜饭差点没吐出来。“你…”
“人都来了,共四十八名,再、再加上我,全部有四十九人。”周美琴回答得很小心,深怕一个不注意,脸上那层仔细涂上的粉会掉了下来。
陈丽贞又看了她一眼,板著脸问:“你究竟几岁了?”
周美琴一愣,低下头来,小声地说:“三、三十出头…”
“才出头而已?只怕整个⾝子都要出来了吧?”陈丽贞冷冷地说。“难不成你也…”
“我从来不会妄自菲薄。”周美琴忽然抬起头来,一脸傲⾊。
“好好好!我就是欣赏你这一点,自信満満…”大笑声中,韩千寻开门走了进来。
周美琴眼中闪过一丝喜⾊。
笑声突敛,韩千寻忽然板起脸来。“不过,我更欣赏你的工作能力,所以才会将这艘游轮给你管理,而不是为了…”韩千寻上下看了周美琴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周美琴却明⽩了他的意思,脸现愧⾊,低下头去。
“这是怎么回事?”韩千寻环视宴客厅,只见莺莺燕燕、争奇斗,不噤皱起了眉头。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陈丽贞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接待宾客这些小事,你从来都不过问;怎么今天突然心⾎来嘲,把所有『女』服务生都找来了?”
“我是要女服务生集合没错,不过,没要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啊!?”韩千寻闻到不断传来刺鼻的香⽔味,忍不住打了个噴嚏。
“只怕,有些人却以为你要从中找新娘子呢!”陈丽贞瞥了周美琴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周美琴头垂得更低了。
韩千寻却是张大了眼睛。“胡、胡说八道!这谣言从哪里来的?”
陈丽贞垂首敛眉,面无表情地说:“你!”
“我?”
“少年多金、一表人才,偏偏又形单影只,怎不引人觊觎?”
韩千寻明⽩了,却也只能苦笑。“觊觎?没想到我这么受…”
“更何况,这和你平时的行事作风完全不一样,堂堂总裁突然召见『女』服务生,更加启人疑窦、引人猜测了。”
“我明⽩你的意思了,你用不著一再在那个字上加重音了。”韩千寻也明⽩自己这次行事的确孟浪了些,脸上却是神⾊不变,淡淡地说:“不过,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喔?”
韩千寻不说话,手上却突然多了一把小提琴;陈丽贞见状,立刻自动退到门外,掩上房门。
“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韩千寻苦笑,清了清喉咙,对著众服务生说:“今天找你们来,是想请你们听听我的小提琴,看看后天在新歌发表会上,我的琴艺会不会丢脸出丑。”
众女服务生闻言,脸上都不噤现出失望之⾊。
韩千寻将小提琴搁在肩膀,双眼微合、神情专注,认真地演奏起来…
琴声骤发,似子夜鬼哭,深女服务生个个都⽟容惨淡,纷纷悄悄后退了一步,脸上还得挂著最动人的微笑、极陶醉的表情。
在琴音摧残下,周美琴脸上肌⾁开始菗搐,厚厚的粉底,也一片、一片地掉了下来…
韩千寻却是叹了口气,因为那个昨晚一下子就分辨出自己琴音的女孩,似乎不在这些人里头;因为,在这么多双“陶醉”的眼睛中,他找不著昨晚那对温柔的眼眸、亮如夜星的眼睛。
琴音骤停,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仿佛从地狱逃出,但掌声,也狂疯响了起来。
“总裁真是拉得太好了,我一辈子没听过这么的小提琴呢!”
“是啊!我看什么马友友、牛友友都比不上总裁耶!”
“对啊、对啊!不是有句话这么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那倒是!『人间』的确听不到这种声音。”陈丽贞走了进来,冷冷开口。
韩千寻瞥了她一眼,无精打采地说:“大家辛苦了,这个月领双薪,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金⻳婿没钓到,却飞来一笔意外之财,众人无不天喜地离开。
陈丽贞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韩千寻。
“问吧!”韩千寻又叹了口气。
“问什么?”
“我这种聪明人,为什么要⼲这种傻事?”韩千寻苦笑。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陈丽贞淡淡一笑,悠悠地说。“老板是情圣,怎么会是傻瓜?”
韩千寻一愣。“这话太玄了,我不明⽩…”
“喔?”陈丽贞替韩千寻将小提琴收起来,似笑非笑地说:“知音人上船来,老板自然反常了。”
“知音人?”韩千寻一脸不解。
陈丽贞也愣住了。“老板难道还不知道,我们在淡⽔捷运站遇到的那位美少女已经上船了?”
韩千寻大喜。“她来了?你在哪里儿到她的?”
“化妆室,匆匆一瞥,没瞧得仔细。”陈丽贞蹙眉回想。“不过,她⾝上似乎穿著服务生的⾐服;所以、所以我才以为老板找她们来,又当众表演小提琴,是、是…”
韩千寻忽然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难道、难道错差,世上的事真的这么凑巧…”
“凑巧?”
韩千寻长长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人间仅有、天上无双的美少女,本来就不该有两人…”
“⼲么?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弱⽔吃著点心,看着慌慌张张从门外跑进来的丁叮叮。
“我、我刚刚去化妆室的时候,忘了化妆了…”
“你平常都不化妆,也难怪会忘了。”周弱⽔见她素著一张脸,肤⽩胜雪、吹弹可破,眉不画而黛、不点而朱,晕生两靥,娇柔无限,忍不住叹道:“天下女人要是都长成你这副模样,我看什么资生堂、佳丽宝、SKⅡ全都要关门大吉了。”
丁叮叮拍了拍口,了一口气,轻声发问:“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房中一名男子盯著丁叮叮,巳经看傻了眼。“原来、原来你这么漂亮…”
“现在知道叮叮漂亮了吧?”周弱⽔“哼”了一声,却又难掩骄傲地说。“早先说要给你做女朋友,我瞧你还不大乐意呢…”
“我、我现在还是不乐意…”
“臭小子!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周弱⽔大怒,一把拽住褚炫初的口。“帮你这臭小子的忙,你还给我-了起来?”
“⽔⽔,别这样。”丁叮叮拉下周弱⽔的手,浅浅一笑。“你这么动,倒好像我没人要,嫁不出去似的。”
周弱⽔一愣,掐了掐她脸颊,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是没人要,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褚炫初见丁叮叮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脸一红,手⾜无措,嗫嚅地说:“叮叮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误会?我还六会咧!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周弱⽔双手揷,气呼呼地说。
“我、我…”褚炫初“我”了半天,却是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喂!你是还没断啊!一个大男人说话呑呑吐吐的。”周弱⽔等得不耐烦,没好气地说。
褚炫初窘红了脸,别过脸不理她。
“男女爱、情投意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丁叮叮温柔一笑。
周弱⽔张大了眼睛。“难不成、难不成你还忘不了那个小太妹?”
褚炫初变了脸⾊,紧抿著嘴不说话。
“这话太伤人了。”丁叮叮摇了头摇,轻声说。“情之所锺,生死许之,本来就没有是非对错可言。”
褚炫初感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你人美,心肠也好…”
“是是是!我人丑,心肠也不好,这总可以了吧!”周弱⽔没好气地说。
丁叮叮见她恼了,小心翼翼地拉著她的袖子,轻声说:“生气了?”
“哼!”
丁叮叮苦笑,柔声问:“这样好不好,今天宴会上有法国厨师做的小点心,我帮你拿一些过来,算是陪罪,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周弱⽔转恼为喜。
丁叮叮莞尔一笑,转⾝开门走了出去。
“啊!”褚炫初叫了起来。
“⼲么!表吼鬼叫什么?”周弱⽔瞪了他一眼。
“叮、叮叮姊又忘了化妆了。”
“笨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周弱⽔笑了起来。
“你…”
“既然后天要做女主角,早个两天又有什么关系?”周弱⽔眨了眨眼睛,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我好不容易帮著清秋姊劝她上船来,怎能让她这两天光窝在你这里,当你的人私服务生而已?”
“你、你就不怕叮叮姊一出现,蜂回蝶绕,整艘船都给掀了过来?”
“那也有趣得很啊!”周弱⽔笑嘻嘻地说。“总好过让她待在我们那家破医院里头,整天受那些瘟医生的气。”
褚炫初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你劝她上船,是、是打算帮她找个好老公?”
“聪明!这艘船上冠盖云集,好男人自然少不了喽!”周弱⽔头摇晃脑,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叮叮大事聪明,小事糊涂,我自然得替她多打算、打算啦!”
褚炫初点了点头,也笑了起来。¤寻爱制作¤“叮叮姊的确糊涂,否则,她就不会不知道自己的美貌有多惊人了…”
回眸一笑百媚生,很多人只在书上看过,没亲⾝见过。
不过,当丁叮叮浅笑盈盈,出现在Party上时,他们又觉得这句话不⾜以形容于万一了。
丁叮叮是个聪明的女孩,却似乎不是个机灵的女孩,所以她丝毫没感受到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异样起来,数百道如狼似虎的眼光,正围绕著自己打转。
她神情闲适地走到放置小点心的长桌旁,未语先笑,轻声说:“这些小点心我可以拿一些给⽔⽔…”
何上一些,她的面前瞬间堆了一座点心山。
丁叮叮终于发现情况不对劲了,可是,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想快点脫⾝,只可惜她⾝边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嘲。
成功的男人,自信通常很強,自信一強,行动力自然更強!
“你好,我是唐云龙,可以请教姐小芳名吗?”
“我是大东集团的郭少強,能请你喝一杯酒吗?”
“我是…”
一个又一个名号报上来,全是权倾一时的大人物;只可惜丁叮叮除了史怀哲这些名医的生平记得一字不漏外,记名字的本事实在有限得很。
她只能不停地点头微笑,一边寻找退路,但是情况愈来愈糟,人愈聚愈多,有些风度翩翩的绅士甚至为了她动起手来。
唉!男人太过自信,看来也不是好事。
山雨来风満楼“暴动”一触即发…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叮叮还来不及反应,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厚实耝糙的大手握著。“你…”
“别说话!如果你不想被这群讨厌的苍蝇发现的话。”声音低沈而浑厚,充満威严,是个男人的声音。
丁叮叮闻言,却笑了起来,声若银铃。
“我的话很好笑吗?”男人声音中有些恼意。
“对、对不起,因为、因为你说话的方式和⽔⽔好像。”丁叮叮吐了吐⾆头,在男人的带领下,左转右转,转出了宴会厅,上了甲板。
淡淡的月光照下来,丁叮叮就像落⼊凡间的仙子,如梦似幻!
“耿清秋说的没错,你一出现,我这艘小船非给掀了不可。”
“你是…”
“韩千寻,请你上船的主人。”韩千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视丁叮叮。
很多男人爱看美女,但像韩千寻这么肆无忌惮的,就很让人吃不消了。
“今天月亮好圆。”丁叮叮微微发窘,想转移这个男人的注意。
韩千寻不为所动;月亮再圆,也比不上这名少女随风轻扬的一丝发梢。
“星、星星也好亮。”丁叮叮说话已经开始结巴了。
韩千寻仍是不为所动;星星再亮,也比不上这名少女醉人的眼波。
“有、有鲨鱼耶!”丁叮叮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颊烧红似火。
韩千寻还是不为所动;就算自己要给大⽩鲨呑了,能见到这名少女羞颜似花,也死而无憾了。
丁叮叮恼了,甩开他的手,想回去找周弱⽔。
韩千寻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轻嗔薄怒,你连生气也很好看。”
丁叮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走得更快了。
“我救了你一命,你连个谢字都不说就想走了?”韩千寻看着她的背影,竟也出了神。
“灯、灯是你关的?”丁叮叮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灯总不会那么凑巧的坏了吧?”韩千寻笑了起来。
“谢谢。”丁叮叮略一颔首,又想走了。
韩千寻苦笑,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名少女而言,好像和瘟疫差不多。“丁叮叮姐小,你不是后天才要现⾝吗?怎么今天就出席…”
“啊!”丁叮叮惊呼一声。
韩千寻被吓了一跳,关心地问:“怎么了?”
“我又忘了化妆了。”丁叮叮脸上満是懊恼之意。
韩千寻一愣,他现在开始怀疑,这个少女是天才还是傻瓜了?
“对了。你怎么认得我?我、我们好像还没见过面吧?”丁叮叮犹疑发问。
“倾国倾城、沈鱼落雁这类形容词,我从耿清秋那里听得多了,今天总算有印证的机会。”韩千寻嘴角含笑,意有所指地说。
丁叮叮却懂了,脸一红,嗫嚅道:“清秋姊说得太过火了…”
“她要是说得太过火了,我今天又怎么能一眼就认出你来?”
丁叮叮又说不出话了。
“何况,今天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是?”丁叮叮微愣,侧著头想了想,不大有把握地说:“我、我好像没见过你…”
“夜凉如⽔,促膝长谈,昨夜你们兴致颇佳啊!”
“你、你是昨天晚上拉小提琴的那个人?”丁叮叮吓了一跳。
韩千寻点了点头,苦笑道:“拜贵友一脚之赐,我今天早上差点起不了⾝。”
丁叮叮微窘,轻声说:“对、对不起,⽔⽔不是有意的…”
“听到你一声软语抱歉的话,再挨贵友两、三脚也无所谓了。”韩千寻一向是个严肃的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这个少女,自己居然也会变得“妙语如珠”起来了?
丁叮叮听在耳中,却觉得他的话总带著三分调笑的味道,不噤有些著恼发窘。“昨晚黑蒙蒙的,我没看清你的脸,认、认不出你来;可是、可是我昨天晚上明明有化妆啊!为什么你还能认出昨天晚上那个人是、是我?”
“昨天晚上你虽然有化妆,但你的眼睛亮如夜星、柔若秋⽔,我怎么会认不出来?”韩千寻看着她的眼睛,还有密若秋羽、轻轻眨动著的睫⽑,出神道。“何况,昨天我们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
丁叮叮不喜他那过于灼热的目光,不噤别开脸,转⾝走到船舷边,小脸己微微发烫。“除了昨天,我、我想不起来曾见过你…”
“原来你记不得我的脸,却记得我的小提琴声。”韩千寻苦笑。
“那么难听…”丁叮丁发现说错话了,忙伸手掩嘴,尴尬地笑了笑。
“那么难听的声音,想忘也忘不了吧?”韩千寻也走到船舷边,站在她⾝旁,似笑非笑地说。
丁叮叮更窘了,试著解释。“不过、不过你小提琴拉的很认真,很有、很有职业⽔准…”
“原来我是势姿一百、琴艺零分喽!”韩千寻哈哈大笑;他发现这个女孩很正直,却也很善良。
丁叮叮脸已经红得像颗大苹果了。
“你明明扮成服务生,为什么我下午集合女服务生的时候却没见到你?”韩千寻止住笑,好奇地问。
“我是炫初的人私服务生,不用在会场服务啊!”丁叮叮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炫初?”韩千寻忽然有些不开心。
丁叮叮点了点头,笑意如花。“清秋姊要我和炫初多接触认识,免得在后天的记者发表会上穿帮。”
韩千寻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对了,我这些小点心还没拿回去给⽔⽔呢!”丁叮叮想起此行任务,对著韩千寻盈盈一笑,转⾝离去。
韩千寻突然生起气来,非常、非常地生气,一拳重重打在船舷上,发出的声音传得老远、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