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佟家宴会招待的人数,比她预料的还多得多。
看来佟家应该是个庞大的家族,庞大又有权势,平民百姓莫与之为敌。
佟皓然的休旅车在停车场停妥,叶寒绯没有立刻下车,等着他来帮她开车门。这不是她的习惯,不过到了这种场合,还是别太与众不同,尤其是以她的⾝分。她并不太担心有人认出她来,当然,那是个动耸的案件,但因汪家的门第,硬将它庒了下来,所以媒体的报导十分简单,只约略提到一件家庭纠纷意外酿成了惨案,没有照片、没有姓名。毕竟一个大男人死在弱女子手中,对汪家而言,实在算不得光采。
山上的夜风的确有点冷,她拉紧了披肩,挽着佟皓然的手往大厅走去。花园照顾得很好,沿着围墙种了许多⾼大的乔木,树形优美,显然不是从别处移植过来,而是在这座花园中土生土长,自幼经过细心的修剪和呵护才长成的大树。她只知道佟皓然家境富裕,可没想到他的家族居然有钱到拥有一座颇有历史的庄园。
庭院深深深几许…
横竖也轮不到她在里头捉蔵,她只是一名过客…
佟皓然最怕她这个时候,像是想着许多事,一句话也不说,他总觉得她想的不是走近他,而是离开他。
“先去见我妈。”他牢牢抓着她的手,到这时还是怕她临阵脫逃。虽然他答应过的,她想走的时候,随时都可以走…
那名三十来岁,眉目之间和佟皓然有三分相似的女子,听见声音立即惊喜的抬头。
“皓皓!妈,你看皓皓真的带女朋友回来了!丽然说的没错,长得真漂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她忽然顿住了。想起多年前的一场婚宴上,也有许多宾客赞美新娘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她先是疑惑,继而确定,真的是叶寒绯。
婚宴上风华绝代的新嫁娘,法庭上冷若冰霜的女罗刹。
“妈,她是…”佟嫣然抖着声音,惊喜变成恐慌。这个女人,皓皓的女朋友…
佟夫人正忙着戴上老花眼镜,想把么儿的女朋友看得清楚点,丝毫没留意女儿的语气。
“果然是好标致的娃儿!你瞧,和我们皓皓多相配,嫣然…”
“妈,她是叶寒绯,二姨的…”媳妇,杀夫的凶手…
佟夫人一时想不起女儿说的是谁,然后,她看到了美人儿侧面的伤疤。“叶寒绯…”她喃喃念了一句,似乎仍一时反应不过来。
佟皓然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们。妈和大姊怎么会认识寒绯?“妈,你们…”姓汪的律师…
叶寒绯隐约记得这两张见过的脸孔,在当年那场盛大的婚礼上。好聚好散…她微微牵动嘴角,难道她这一辈子就注定要和汪家纠不清了吗?
“先把她带进书房,别教你二姨瞧见了。”佟夫人一确定她是什么人,立即果断的下令。
“妈,只怕来不及了,二姨己经来了。”佟嫣然看着慢慢走近的老妇,一面说道。可怜的二姨,也不过比妈大了两岁,却早已満头⽩发、⾝形佝偻,她从来未曾自多年前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她疼爱表哥,就好像妈疼爱皓皓一样。
“小妹,生⽇快乐。啊,嫣然和皓皓都回来了。这位是…”她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二姊,大家都进书房再说。”佟夫人急急说着。“嫣然扶着二姨,皓皓带着那女人一起来。”
佟皓然紧抓着叶寒绯的右手微微颤抖,心中隐隐猜出是怎么回事,原来家中不识得绯绯的或许只有他和四姊两个人,因为当时他们人在国外。他低头看了叶寒绯一眼,见她仍是一脸镇定自若,难道她不知道大祸临头了吗?怎么好像忧心如焚的只有他一个,她像是全然的不在乎。
这是做什么?三堂会审吗?叶寒绯在心中冷笑着,她早就服完刑期了。再见到汪凯宇的⺟亲,她有点讶异,她老了许多。当然,她怜惜儿子,可是她也是人家的女儿呀!虽然她的⽗⺟对她一点也不怜惜…
妈妈…好像也怨不得她,她连自己都顾不了了,全部都是男人惹的祸!包括她⾝边这一个,若不是为了他,她又怎么会再度和汪家牵扯不清?
心里有气,便想挣脫他的手。
佟皓然握得更紧,低声警告道“别想逃!”
他的用词显然已把她归到敌对的一方。“怎么,佟家和汪家打算连手动用私刑吗?”她嘲弄的说道。
佟皓然见走在前面的二姨那苍老的背影,心中不忍“你看我二姨那个样子,就没有一点同情吗?”
“我同情她,谁来同情我?”她冷冷的回道。
一⼲人等全都进了书房,厚重的门扉紧紧合上。
“好,皓皓,原先你不知道,怪不得你。现在你知道了,不用妈讲,你也知道该怎么做的,是不是?”佟夫人首先发言。儿子是乖儿子,素来听话得人疼,何况这也不是什么无理的要求。
“妈…”佟皓然迟疑的喊着,找不出理由可以请求⺟亲谅解。
“你还在犹豫什么?”佟夫人生气的喊道,儿子长这么大,她从来也没对他这般疾言厉⾊过。“这个女人是杀死你表哥的凶手,若桃李、心如蛇蝎,岂止是狐狸精,本是只毒蜘蛛!难道你也要妈像二姨一样,伤心得头发都⽩了才甘愿吗?”
佟皓然忍不住辩解着“妈,不是这样的,绯绯不是…是表哥…”他看了二姨一眼,毕竟无法在一个⺟亲面前,说她死去儿子的不是。
“皓皓…”佟夫人哽咽落泪“难道你要所有爱你的人都为你伤心?爸爸、妈妈、哥哥、姊姊,哪一个不是自幼把你捧在手掌心?难道我们加起来,还比不上外头一个女人?皓皓,你怎么这般狠心!”
叶寒绯事不关己的看着这场赚人热泪的大戏,仿佛他们嘴里说的恶女人不是她。她见到佟夫人哭了、佟家大姊也哭了,汪夫人更是哭得不能自己,连佟皓然都是満眶的泪⽔,眼看就要落下来。
好感人哪!只有她是哭不出来的。
她哭的时候,总是只能一个人哭,将来也还是如此。
眼看着书房就要被泪⽔淹没,她悄悄的往门口走去,此时不走,难道还等佟皓然和他们一起拉绳子将她吊起来吗?
门轻轻的打开,又轻轻的关上。面而来的是佟家的四姊佟丽然,她犹状况外的热情招呼着“绯绯,你真的来了?见过我妈了吗?他们都在书房里,怎么回事,客人都等着找寿星拜寿,妈怎么躲在书房里面?我去找她,你自己先到处走走,我们这宅子可是很出名的建筑…”
叶寒绯没等她说完,便自己找着少人来往的通道走进花园。花园里的小径四通八达,她拣着无人的地方走,免得碰上见过她的人,自找⿇烦。佟家与汪家既是亲戚,认得出她的人想必是不少。
花园的后门通向一条窄窄的山径,她在泥泞的小路上走着,适合洋装的⾼跟鞋不适合这样的路,她索脫了下来提在手上,⾚着的双⾜很快的沾満了软的泥土。一场细雨无声无息的穿过叶落了下来,她把披肩覆在发上,绕到下巴打了一个结,轻软的质料真不如超市一件二十块的塑胶雨⾐来得有用,雨⽔开始在她颊上奔腾着。
只是雨。
☆☆☆
她不指望佟皓然再来找她,他果然也没再来。
幸好她原来打算搬去和他一起住的计画,还没来得及进行。
她跟领班提过,做到这个月底,领到薪⽔她就走人,反正工厂的作业员来来去去,也不差她一个。
月底到了,她领到薪⽔,开始打包行李。其实也没多少行李可以打包,家具是房东的,她有的只不过是几件⾐服、几只碗,和两件来不及织完的⽑⾐。⽑⾐当然不必再继续织下去了,那不是她的寸尺,改天把它们拆了重新织过,可别浪费了这几卷上好的羊⽑线…
早上九点钟,她提着简单的行李,到达小镇的火车站。由于不是假⽇,所以月台上只有零零落落地站了两三个人,通勤的生学早就离开了。她看着火车时刻表和经过的地点,选了两处找工作不成问题的地方。
唉,离得近的票价比较便宜,离得远的…再远也不会比佟家更远…
火车准时上了路,她找到座位,大刺剌的把背包放在靠走道的位子上,自己在窗边坐下。她心中暗暗盼着,划到这位子的人识相点,另找一处空位,反正火车上多的是空位。
偏生还是有不识相的人。
“对不起。”
叶寒绯头也不抬,皱着眉抓过背包放到自己脚边。
“叶姐小,好久不见。你要搭到哪儿?”
一名⾼壮的男子在她⾝边坐下,边客气的跟她打招呼。
叶寒绯抬眼一看,唉,小镇还真是小。“欧老师,你好。”
欧钰瞥了一眼她放在前排椅背上的车票“去南部玩?这个季节再适合不过了,不会太热,又不像北部一样老下雨。”
“嗯。”叶寒绯含糊的应了声,算是回答。
“你好久都没来上课了,是不是因为我教得不好?”
叶寒绯连忙否认“当然不是。”他可比另外一个认真多了。那一个啊,老是教着教着,就教到别处去了…还说,反正都是运动嘛!
那个男人,总像条⽔蛭似的黏着她不放,好啦,现在总算把他摆脫掉了…
欧钰听她答得冷淡,原先巧遇的惊喜也就沉淀下来了,他怎么会忘记,人家本就对他无意。此刻他十分后悔自己的孟浪,刚哪儿不好坐,偏坐到她旁边来,现在两人都尴尬了。
可是也不好突兀的换座位,他只好闭上眼睛,假装打瞌睡。现在是早上九点多,一个三十出头的大男人,此刻竟精神不济,亏他还是武馆的老师,自诩是武术⾼手,这下子可成了个老头子了。唉,看来在被她讨厌和被她轻视之间,他非得做一个选择不可了。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张开眼睛,继续和她攀谈。
“叶姐小怎么一个人去玩?没找男朋友陪你?”这话有探人隐私的嫌疑,可他一时想不出别的话题,当然好奇也是有的。而且通常女人是不会单独出游的,尤其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叶寒绯本想直截了当地回他一句——多管闲事!可毕竟没忘记,欧钰曾是她的老师,这种话她说不出口。“我不是去玩,是打算去南部找工作。”横竖今后她就和小镇上的人毫无瓜葛了,实话实说也无妨。
“咦?你不是在海韵上班吗?怎么忽然要离开?”
“想换个环境,北部天气不好。”
“那有落脚的地方了吗?我有一个表叔住在那里,可以请他帮忙。”他殷勤的说道。一个女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讨生活,总要有人照应比较好。
“不用了,多谢欧老师。我也不一定就住下来,说不定玩个两三天,就到别处去了。”
欧钰再迟钝,也知这是她的推托之词,她车票上的那个终点站,怎么也不像是一处好玩的地方,既不是乡村,又不是城市,连家像样的电影院都没有。
唉,她还是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一样,又不一样。
他仿佛还记得以前的叶寒绯,冷淡有礼、坚強,随时准备好反击外来的一切。
现在的她仍是冷淡有礼、脆弱,抑郁的眉间有一种漫不在乎的味道,像是什事都不重要了。
有一个男人…
曾经出现过,后来消失了…
他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了两个电话号码。
“叶姐小,这是我表叔家的电话,你有什么事可以就近找他帮忙。另外还有我的机手号码,你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他一边说着,把小纸片不由分说的塞进她手心里。
叶寒绯沉默的看着纸条好半晌,才道:“谢谢。”不是不感的,这位其实和她十分陌生的欧老师,还真是热心助人。虽然不太可能派得上用场,她还是随手把纸条放进口袋中。
接下来似乎又无话可说了。
叶寒绯忽然想到什么,从背包中拿出一本书。
在火车上看书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就算是女孩子也不会在火车上看食谱吧?
欧钰好奇的看看书名——点心厨房。
好啦,现在谁都不会尴尬了。
她读得专心,还拿出铅笔在空⽩处做笔记,列出一行行简单的计算。这也没什么,以前小瑾有时心⾎来嘲做西点,也老看她念念有词的喃喃自语着,面粉几克、油几克,还用一个小巧的磅秤量了又量。他就吃过几回像气球破掉忽然就塌下去的啂酪蛋糕,还有他以为是用黑⾖烤出来的杏仁瓦片。
那个男人吃到的一定不是这种甜点!他略带妒意的想着。她的脸孔浴沐在明媚的光中,雪⽩的前额到下巴的线条精致完美,深邃的轮廓有点西方人的味道,让他想起“致命追缉令”里的艾许莉贾德那个优雅的女人,那种优雅仿佛是天生的,不是后天的教养所能造就的。可惜电影中的女主角,因被冤枉杀夫而坐牢…
火车愈往南,光就愈热炽,他悄悄起⾝把窗帘拉上一半。
叶寒绯似乎这时才重新注意到他的存在,目光暂时离开书页上,转向窗外,各⾊农田上点缀着从远处看来很有情调的方盒子似的小屋。
“到哪里了?”她随口问道,刚刚没有留意车上的广播。
“再两站,你就可以下车了。”
“喔。”她继续盯着窗外陌生的风景,似乎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她已在异乡了。
合上手中的食谱,望着那张单程车票,她心里其实很清楚,以后再也没有兴致去做甜点了。柠檬蛋糕、焦糖芒果、草莓慕斯,他没有一样不喜,只是她已经失去品尝甜点的味觉了…
忽然一个温热沉重的饭盒放到她手上,叶寒绯转头看了欧钰一眼。
“吃饭吧,这几个站都远,来得及吃完的。”
叶寒绯只觉得推辞很累,她打开饭盒,冷冷的腌渍萝卜、辣辣的雪里红、硬硬的卤蛋和老老的排骨,还有平淡而没有香气的⽩米饭,她扒了一口又一口,时间到了就该要吃饭。饭盒吃完了,她想着该付他便当钱,手放到口袋里又伸了出来,他一定不肯收的,和他为了那几十块争执很费事…
⽇正当中,太慢慢的往火车另一边移去。她把窗帘完全拉开,火车正经过一座大城市,放眼望去都是⾼楼大厦,在正午的光中,有一种海市蜃楼的虚幻之感,连她现在所处的这列钢铁巨龙都不像是真的。她不该在这儿…
上个月的今天她在哪儿?她记得很清楚,他们去爬山,带了她准备的三明治,保温壶里装着热咖啡,她还烤了苹果派,然后在他口中尝到了苹果的香醇…
她转头看着玻璃,映在窗上那张朦胧的脸孔,皱得像烤过的苹果…
她维持着僵硬的势姿好半天,颈项和肩膀都因为不自然的动作硬得像化石,直到广播提醒她下一个停靠站,她才不得不回过⾝,垂着头抓起背包,顺势抹了下脸颊。
“对不起,借过一下。”她低哑的嗓音有些模模糊糊的。
欧钰连忙起⾝站到走道上,直到她走出车厢才又坐下,他在座位上呆坐了一分钟,火车正慢慢停下,最后终于完全停住。忽然,他急急忙忙的也下车,本来他是要搭到最后一站的。
他在通往地下道的楼梯追上叶寒绯。
“你现在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她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仍低着头赶路。
“叶姐小…”
她抬头冷冷的打量他一眼“你不是要搭到最终站吗?”
“我是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不过婚礼明天才举行,我明天一早再去也赶得及。今天我想顺路去看我表叔,他和工业区那些公司都很,我可以请他帮你介绍。”
“不用了,我找的只是作业员,不需要介绍,只需要四肢健全、智力正常。”
“可是作业员薪⽔比较少。”
她在心中答道,作业员无需⾝家调查,且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面对机器。
“工作比较单纯。”所有必须与人打道的工作都很累。
欧钰无话可说了。他本来以为女孩子都比较喜办公室的工作,OL的称呼至少比女工来得称头,又可以穿得漂漂亮亮,不用天天都是千篇一律的制服。
“还是让我陪你去吧,至少这边的街道我还算。”
叶寒绯早早准备了地图,可是马路不是她一个人的。
他们先去就业服务中心,一点都不困难,作业员的流动⾼,许多工厂随时都缺人。
“你不住他们的宿舍?”他有些不以为然的问道。像她这样的单⾝女子,住宿舍比自己租房子全安。
叶寒绯没理会他的话,只专心看着墙上贴得七八糟的租屋广告。雅房分租,套房,附家具,百万装璜全新公寓…视线又回到附家具的套房,当然大有可能,所谓的家具搞不好只是一张而已,不过,这也够了。她撕下红⾊广告纸,在地图上仔细的搜寻,很好,离公司不远…
欧钰也看到了地址“这个地方我晓得,环境不太好。”
叶寒绯看了下两方来车,不一会便笔直的横过马路,红灯就大剌剌地立在她的正前方。
欧钰愣在那儿,没料到她会直闯过马路,还来不及反应,他就被一辆转弯的计程车给挡住了,只能远远的在她⾝后焦急的喊着“小心!”
待绿灯亮了,他气急败坏的奔到她⾝边“刚刚那红灯,你没看到吗?”
叶寒绯皱着眉,开始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烦,而她快没耐心掩饰了。
“你表叔住哪里?”她劈头就问。
“中正路。”他老实的回答。
“请右转。”她一副分道扬镳的语气。
欧钰没有转弯。“那样过马路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他不放弃的继续追究。
“红绿灯只对受害者有差别。因为他必须据这个,和肇事者讨论各该分摊几分之几的责任,然后法院会据此判定赔偿金额。既然也不会有人帮我烧纸钱,那赔多赔少有什么关系?”她解释得既清楚又明⽩。
这…说到哪里去了?农历七月还很久…不,不是,他在想什么?谁跟她计较纸钱不纸钱?
“马路如虎口,你要小心一点。”他苦口婆心的劝着。
“欧老师,你别跟着我就好了,有什么意外,你也不会看见,那就不关你的事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什么不关我的事?”他议抗道。
是不关他的事啊!横竖她的赔偿金也轮不到他来领。算了,不想和他废话了,她索闭嘴,专心找着门牌号码。
一栋老旧的大楼,底层是店铺,房东是店铺的老板,双方很快看过房子,谈妥价钱。欧钰仍寸步不离的跟着,叶寒绯虽然不领情,但至少让房东知道她是有靠山的,别意图对她不利。
她对房子是満満意的,屋中算是⼲净,家具不算舂,真的是一只背包就可以住进去了。
待房东下楼,叶寒绯紧接着说道:“再见。”她可不想惹上第二号牛⽪糖。幸好他住得够远,也不像一号那么厚脸⽪。
“那我走了。”他无奈的说道,又加上一句“电话号码要收好。”
叶寒绯点点头,没等他进电梯便把大门关上。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纸条往垃圾桶扔…
☆☆☆
佟皓然当天就被留在大宅中住了下来。
原本住在山下的兄姊也一起留了下来。
没有人敢把叶寒绯事件当作一桩小事,因为他们的皓皓可从来没主动带女朋友回家过,尤其是佟夫人的生⽇宴会这种盛大的场合,那几乎等于是正式宣告了他们离结婚典礼很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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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家大家长做了结论“皓皓暂时住在山上,公司那边先让蔚然找个人过去看着。皓皓,你没有意⾼见吧?”
佟皓然原本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现在他却觉得家人的爱是沉重的庒力,让他说不出反对的话。妈妈说的没错,他不该为了自己不伤心,而害他所有的家人伤心。绯绯也会伤心吗?他一向都觉得她爱他远不及他爱她,今天她居然一个人悄悄就走了,没留下来和他并肩作战。心中又气又怨的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她从来也没答应要嫁给我…”
声音虽低,坐在他⾝边的佟丽然仍听得清清楚楚“这么没眼光,皓皓求婚,她居然拒绝…”
众人难以相信,一致惊呼道:“直的?!”
这也不是什么光采的事,他需要说谎吗?佟皓然恼怒的瞪了大家一眼“大哥,你可不可以派人到她住的地方看看她有没有平安到家?”
佟蔚然不以为然“她是成年人,总不会走丢吧?”
“大哥,你不知道,她常常在路上遇到坏人。”
“打个电话去问不就得了?”佟蔚然想了一下,立即改变主意“你把号码给我,我来问。”最好别让皓皓再跟她说话或见面了。
要是能打电话,他早就自己打了!佟皓然没好气的说道:“她家没有装电话,机手也从来不开,我没办法跟她联络。要不,再让我去见她一次,把话讲清楚…”
把话讲清楚?!那究竟是继续还是分手,众人可全然没把握。佟蔚然当机立断的说:“你把地址给我,我找人去看。”
佟皓然只好不甘心的写了张纸条给他“大哥,你不可以骗我…”他不放心的代。
佟蔚然点点头“放心。”说那什么话!姓叶的女人要真出了什么事,皓皓怕不把大家埋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