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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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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腾 ⾼隆之 司马子如子消难 裴藻 兄子膺之 窦泰 尉景 娄昭兄 子睿 厍狄⼲孙士文 韩轨 段荣子韶孝言 斛律金子光 羡

  孙腾,字龙雀,咸阳石安人也。祖通,仕沮渠氏,为中书舍人。沮渠氏灭,因 徙居北边。及腾贵,魏朝赠司徒。父机,赠太尉。腾少质直,明解吏事。魏正光中, 北方扰,归尔硃荣。寻为齐神武都督长史。神武为晋州,又引为长史,封石安县伯。 及起兵于信都,常以诚款预谋策。累迁郡公,入为侍中,寻兼尚书左仆射。时魏京 兆王愉女平原公主寡,腾愿尚之,而公主欲侍中封隆之。腾妒隆之,遂相间构。神 武启免腾官,俄而复之。与斛其椿同掌机密,隆之见忌虑祸,奔晋阳。神武入讨椿, 留腾行并州事。入为尚书左仆射,內外之事,腾咸知之。兼司空,除侍中,兼尚书 令。时西魏攻南衮州,诏腾率诸将讨之。腾性怯无威略,失利而还。又除司徒,余 官如故。初北境乱,腾亡一女。及贵,推访不得,疑其为人婢。及为司徒,奴婢诉 良者皆免之,愿免千人,冀得其女。神武知之大怒,解司徒。寻为尚书左仆射、太 保,仍侍中,迁太傅。

  初,博陵崔孝芬取贫家子贾氏为养女。孝芬死,其妻元更适郑伯猷,携贾于郑 氏。贾有⾊,腾纳之为妾。其妻袁死,腾以贾有子,正以为妻,诏封丹阳郡君。复 请以袁氏爵回授其女。其违礼肆情,多此类也。

  腾早依神武,神武深信待之,置于魏朝,寄以心腹。遂志气骄盈,与夺自己。 纳贿不知纪极,官赠非财不行。肴蔵银器,盗为家物,亲狎小人,专为聚敛。与⾼ 岳、⾼隆之、司马子如,号四贵。非法专恣,腾为甚焉。神武、文襄,屡加诮让, 终不悛改,朝野深非笑之。武定六年薨,赠太师、开府、录尚书事,谥曰文。天保 初,以腾佐命,诏祭告其墓。皇建中,配飨神武庙庭。

  子凤珍嗣,性庸暗,卒于仪同三司。

  ⾼隆之,字延兴,洛阳人也。为阉人徐成养子。少时,以赁升为事。或曰父⼲ 为姑婿⾼氏所养,因从其姓。隆之后有参定功。神武命为弟,仍云勃海蓚人。⼲赠 司徒公。隆之⾝长八尺,美须髯,深沉有志气。初,行台于晖引为郎中,与神武深 相结托。后从起兵于山东,累迁并州刺史,入为尚书右仆射。时初给人田,权贵皆 占良美,贫弱咸受脊薄,隆之启神武,更均平之。又领营构大将,以十万夫彻洛阳 宮殿,运于鄴,构营之制,皆委隆之。增筑南城,周二十五里。以漳水近帝城。起 长堤以防泛溢。又凿渠引漳水,周流城郭,造水碾硙并有利于时。

  魏自孝昌之后,天下多难。刺史、太守皆为当部都督,虽无兵事,皆立佐僚, 所在颇为烦扰。隆之请非实边要,见兵马者,悉断之。又朝贵多假常侍以取貂蝉之 饰,隆之自表解侍中,并陈诸假侍中服者,请亦罢之。诏皆如表。自军国多事,冒 名窃官者,不可胜数,隆之奏请检括,旬曰获五万余人。而群小讠雚嚣,隆之惧而 止。诏监起居事,进位司徒。武定中,除尚书令,迁太保。文襄作宰,风俗肃清。 隆之时有受纳,文襄于尚书省大加责让。齐受禅,进爵为王。寻以本官录尚书事, 领大宗正卿,监国史。隆之性好小巧,至于公家羽仪,百戏服制,时有改易,不循 典故。时论非之。于射堋土上立三人像,为壮勇之势。文宣曾至东山,因射,谓隆 之曰:“堋上可作猛兽,以存古义,何为终曰射人?”隆之无以对。

  先是,文襄委任崔暹、崔季舒等。及文襄崩,隆之启文宣,并欲害之,不见许。 文宣以隆之旧齿,委以政事。隆之子淫于杨遵彦前妻,帝妹也,故遵彦谗毁曰至。 崔季舒等仍以前隙,谮云:“隆之每见诉讼者,辄加哀矜之意,以示非己能裁。” 文宣以其受任既久,知有冤状,便宜申浟,何过要名,非大臣义。天保五年,噤止 尚书省。隆之曾与元昶宴,语昶曰:“与王交游,当死生不相背。”人有密言之者。 又帝未登庸曰,隆之意常侮帝。帝将受禅,大臣咸言未可,隆之又在其中。帝深衔 之。因此大怒,骂曰:“徐家老公!”令壮士筑百余拳,放出。渴,将饮水,人止 之,隆之曰:“今曰何在!”遂饮之。因从驾,死于路中。赠太尉、太保、阳夏王, 竟不得谥。

  隆之虽不学涉,而钦尚文雅,搢绅名流,必存礼接。寡姊为尼,事之如⺟。训 督诸子,必先文义。世以此称之。

  文宣末年,多猜害,追忿隆之,执其子司徒中兵慧登等二十人于前。慧登言乞 命,帝曰:“不得已。”以鞭扣鞍,一时头绝,并投之漳水。发隆之冢,出尸,其 貌不败。斩骸骨焚之,弃于漳流。天下冤之。隆之嗣遂绝。乾明中,诏其兄子子远 为隆之后,袭爵阳夏王,还其财产。

  隆之见信神武,性阴毒,仪同三司崔孝芬以结婚姻不果,太仆卿任集同知营构, 颇相乖异;瀛州刺史元晏请托不遂。并构成其罪,诛害之,终至家门殄灭。论者谓 有报应焉。

  司马子如,字遵业,自云河內温人也,徙居云中,因家焉。子如初为怀朔镇省 事,与齐神武相结托,分义甚深。孝昌中,北州沦陷,子如南奔肆州,为尔硃荣所 礼,封平遥子,稍迁大行台郎。荣死,随荣妻子与尔硃世隆等走出京城。节闵帝立, 以前后功,进爵阳平郡公。神武入洛,以为大行台尚书,朝夕左右,参知军国。天 平初,除尚书左仆射、开府,与⾼岳、孙腾、⾼隆之等共知朝政,甚见信重。神武 镇晋阳,子如时往谒见。及还,神武、武明后俱有赍遗,率以为常。

  子如性既豪慡,兼恃恩旧,簿领之务,与夺任情,公然受纳。兴和中,以北道 行台巡检诸州守令已下,至定州,斩深泽令;至冀州,斩东光令,皆稽留时刻,致 之极刑。进退少不合旨者,便令武士顿曳,白刃临颈。士庶惶惧,不知所为。转尚 书令。及文襄辅政,以贿为御史中尉崔暹劾,在狱一宿而发皆白。辞曰:“司马子 如本从夏州策一杖投相王,王给露车一乘,IV牸牛犊。犊在道死,唯IV角存。 此外,皆人上取得。”神武书敕文襄曰:“马令是吾故旧,汝宜宽之。”文襄驻马 行街,以出子如,脫其锁。子如惧曰:“非作事琊?”于是,除削官爵。神武后见 之,哀其憔悴,以膝承其首,亲为择虱,赐酒百瓶,羊五百口,粳米五百石。子如 曰:“无事尚被囚几死,若受此,岂有生路琊?”未几,起行冀州事,能自改厉, 甚有声誉。诏复官爵,别封野王县男。齐受禅,以翼赞功,别封须昌县公。寻除司 空。

  子如性滑稽,不事检裁,言戏秽亵,识者非之。而事姊有礼,抚诸兄子慈笃, 当时名士,并加钦爱,复以此称之。然素无鲠正,不能以平道处物。文襄时,中尉 崔暹、⻩门郎崔季舒俱被任用。文襄崩,暹等赴晋阳,子如以纠劾之衅,乃启文宣, 言其罪,劝帝诛之。后子如以马度关,为有司所奏。文宣让之曰:“崔暹、季舒事 朕先世,有何大罪,卿令我杀之!”因此免官。久之,犹以先帝之旧,拜太尉。寻 以疾薨。赠太师、太尉,谥曰文明。长子消难嗣。

  消难字道融。幼聪慧,微涉经史,有风神,好自矫饰,以求名誉。子如既当朝 贵盛,消难亦爱宾客,邢子才、王元景、魏收、陆仰、崔瞻等皆游其门。稍迁光禄 卿,出为北豫州刺史。

  文宣末年,昏虐滋甚,消难常有自全之谋,曲意抚纳,颇为百姓所附。不能廉 洁,为御史所劾。又尚公主,而情好不睦,公主诉之。属文宣在并州,驿召上党王 焕,焕惧害,斩使者东奔,鄴中大扰,后竟获于济州。焕之初走,朝士疑赴成皋, 云:“若与司马北豫连谋,必为国患。”此言达于文宣,颇见疑。消难惧,密令所 亲人河东裴藻间行入关,请降。

  入周,封荥阳郡公,累迁大司寇。从武帝东伐,还除梁州总管。大象初,迁大 后丞,女为静帝后。寻出为云阝州总管。及隋文帝辅政,消难乃与蜀公尉迟回合势 举兵,使其子永质于陈,以求援。隋文帝命襄州总管王谊讨之,消难奔陈。位司空, 随郡公。

  初,隋武元帝之迎消难,结为兄弟,情好甚笃,隋文每以叔礼事之。及平陈, 消难至,特免死配为乐户,二旬而免。犹以旧恩,特被引见。寻卒于家。

  消难性贪淫,轻于去就,故世言反覆者,皆以方之。其妻⾼,齐神武女也,在 鄴极加礼敬,入关便相弃薄。及赴云阝州,留妻及三子在京。妻言于文帝曰:“荥 阳公携宠自随,必不顾妻子,愿防虑之。”及消难入陈,⾼⺟子因此获免。子谭, 即⾼氏所生,以消难勋,拜仪同大将军,坐消难除名。

  裴藻字文芳。少机辨,有不羁之志,为子如太傅主簿。消难镇北豫,又以为中 兵参军。入周,封闻喜县男,除晋州刺史。

  子如兄纂。纂长子世云,轻险无行。累迁颍州刺史,肆行奷秽。将见推,惧, 遂从侯景。文襄犹以子如恩旧,免其诸弟死罪,徙北边。世云以侯景败于涡阳,复 有异志,为景所杀。世云弟膺之。

  膺之字仲庆。美须髯,有风貌,好学,厚自封植,神气甚⾼。历中书、⻩门侍 郎。天平中,叔父子如执钧当轴。膺之既宰相犹子,兼自有名望,所与游集,尽一 时名流。与邢子才、王景等,并为莫逆之交。及兄世云陷于逆乱,期亲皆应诛。膺 之及诸弟并有人才,为朝廷所惜,文襄特减死徙近镇。文宣嗣业,得还。齐受禅, 子如别封须昌县公,回授膺之。子如抚爱甚慈,膺之昆季,事之如父。性方古,不 会俗旧。与杨愔同为⻩门郎。至愔为尚书令,抗礼如初。愔尝有从姊惨,尚书卿尹 皆跪吊,膺之执手而出。曾路逢愔,威仪道引,乃于树下侧避之。愔于车望见,令 呼谓曰:“兄何意避弟?”膺之曰:“我自避赤棒,本不避卿。”愔甚重之。然以 其疏简傲物,竟天保间,沦滞不齿。乾明中,除卫尉少卿,迁国子祭酒。河清末, 拜金紫光禄大夫。患怈痢,积年不起。武平中,就家拜仪同三司。班台之贵,近世 专以赏勋勤,膺之虽为猥杂,名器犹重。初,司徒赵彦深起自孤微,为子如管记, 膺之甚相忽略,不为之礼。及彦深为宰相,朝士辐氵奏,膺之自念,故被延请,永 不至门,每与相见,捧袂而已。太常卿段孝言,左丞相孝先之弟也,位望甚隆,尝 诣其弟幼之,举座倾敬。膺之时牵疾,在外斋冯几而坐,不为动容。直言:“我患 痢久,太常不得致怪。”⻩门郎陆杳,贵游后进,膺之尝与棋。杳忽后至,寒温而 已,棋遂辍。园宅闲素,门无杂客,性不饮酒,而不爱重宾游。病久,不复堪读书, 或以奕棋永曰。名士有素怀者,时相寻候。无杂言,唯论经史。好读《太玄经》, 又注扬雄《蜀都赋》。每云:“我欲与扬子云周旋。”患痢十七年,竟不愈。齐亡 岁,以痢疾终。

  膺之弟子瑞,为御史中丞,正⾊举察,为朝廷所许。以疾去职,就拜祠部尚书。 卒,赠仪同三司、瀛州刺史,谥曰文节。子瑞妻,陆令萱妹。及令萱得宠于后主, 重赠子瑞开府仪同三司、中书监、温县伯。诸子亦并居显职:同游,给事⻩门侍郎; 同回,太常少卿;同宪,通直常侍。同游终为佳吏,随开皇中,为尚书户部侍郎, 卒于遂州刺史。

  子瑞弟幼之,清贞有行。武平末,为大理卿。开皇中,卒于眉州刺史。

  窦泰,字世宁,太安捍殊人也。本出清河观津胄。祖罗,魏统万镇将,因居北 边。父乐,魏末破六韩拔陵为乱,与镇将杨钧固守,遇害。泰贵,追赠司徒。初, 泰⺟梦风雷暴起,若有雨状。出庭观之,见电光夺目,驶雨沾洒。寤而惊汗,遂有 娠。期而不产,大惧。有巫曰:“度河湔裙,产子必易。”便向水所。忽见一人曰: “当生贵子,可徙而南。”泰⺟从之,俄而生泰。及长,善骑射,有勇略。泰父兄 战殁于镇,泰⾝负骸骨归尔硃荣。以从讨邢杲功,赐爵广阿子。神武之为晋州,请 泰为镇城都督,参谋军事。累迁侍中、京畿大都督,寻领御史中尉。泰以勋戚居台, 虽无多纠举,而百僚畏惧。天平三年,神武西讨,令泰自潼关入。四年,泰至小关, 为周文帝所袭,众尽没,泰‮杀自‬。初,泰将发鄴,鄴有惠化尼,谣云:“窦行台, 去不回。”未行之前夜,三更,忽有硃衣冠帻数千人入台,云收窦中尉。宿直兵吏 皆惊。其人入数屋。俄顷而去。旦视关键不异,方知非人,皆知其必败。赠大司马、 太尉、录尚书事,谥曰武贞。

  泰妻,武明娄后妹也。泰虽以亲见待,而功名自建。齐受禅,祭告其墓。皇建 初,配享神武庙庭。子孝敬嗣,位仪同三司。

  尉景,字士真,善无人也。泰、汉置尉堠官,其先有居此职者,因以氏焉。景 性温厚,颇有侠气。魏孝昌中,北镇反,景与神武入杜洛周中,仍共归尔硃荣。以 军功,封博野县伯。后从神武起兵信都。韩陵之战,唯景所统失利。神武入洛,留 景镇鄴。寻进封为公。景妻常山君,神武之姊也。以勋戚,每有军事,与厍狄⼲常 被委重。而不能忘怀财利,神武每嫌责之。转冀州刺史,又大纳贿,发夫猎,死者 三百人。厍狄⼲与景在神武坐,请作御史中尉。神武曰:“何意下求卑官?”⼲曰: “欲捉尉景。”神武大笑,令优者石董桶戏之。董桶剥景衣曰:“公剥百姓,董桶 何为不剥公?”神武诫景曰:“可以无贪也。”景曰:“与尔计生活孰多,我止人 上取,尔割天子调。”神武笑不答。改封长乐郡公,历位太保、太傅。坐匿亡人, 见噤止。使崔暹谓文襄曰:“语阿惠,兒富贵,欲杀我琊?”神武闻之泣,诣阙曰: “臣非尉景无以至今曰。”三请,帝乃许之。于是黜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神武造景,景恚,卧不动,叫曰:“杀我时趣琊?”常山君谓神武曰:“老人去死 近,何忍煎迫至此!”又曰:“我为尔汲水,胝生。”因出其掌。神武抚景,为之 屈膝。先是,景有果下马,文襄求之,景不与,曰:“土相扶为墙,人相扶为王。 一马亦不得畜而索也?”神武对景及常山君责文襄而杖之。常山君泣救之,景曰: “小兒惯去,放使作心腹,何须⼲啼湿哭,不听打琊?”寻授青州刺史,操行颇改, 百姓安之。征授大司马,遇疾,薨于州。赠太师、尚书令。齐受禅,以景元勋,诏 祭告其墓。皇建初,配享神武庙庭,追封长乐王。

  子粲,少历显职,性耝武。天保初,封厍狄⼲等为王,粲以父不预王爵,大恚 恨,十余曰闭门不朝。帝怪,遣使就宅问之。隔门谓使人曰:“天子不封粲父作王, 粲不如死。”使云:“须开门受敕。”粲遂弯弓隔门射。使者以状闻之,文宣使段 韶谕旨。粲见韶,唯抚膺大哭,不答一言。文宣亲诣其宅慰之,方复朝请。寻追封 景长乐王,粲袭爵。位司徒、太傅,薨。

  子世辨嗣。周师将入鄴,令世辨率千余骑觇候。出滏口,登⾼⾩西望,遥见群 鸟飞起,谓是西军旗帜,即驰还。比至紫陌桥,不敢顾。隋开皇中,卒于浙州刺史。

  娄昭,字菩萨,代郡平城人也,武明皇后之⺟弟也。祖父提,雄杰有识度,家 僮千数,牛马以谷量。性好周给,士多归附之。魏太武时,以功封真定侯。父內⼲, 有武力,未仕而卒。昭贵,魏朝赠司徒。齐受禅,追封太原王。昭方雅正直,有大 度深谋,腰带八尺,弓马冠时。神武少亲重之,昭亦早识人雄,曲尽礼敬。数随神 武猎,每致请,不宜乘危历险。神武将出信都,昭赞成大策,即以为中军大都督。 从破尔硃兆于广阿,封安喜县伯,改济北公,又徙濮阳郡公,授领军将军。魏孝武 将贰于神武,昭以疾辞还晋阳。后从神武入洛。兗州刺史樊子鹄反,以昭为东道大 都督讨之。子鹄既死,诸将劝昭尽捕诛其党。昭曰:“此州无状,横被残贼,其贼 是怨,其人何罪?”遂皆舍焉。后转大司马,仍领军。迁司徒,出为定州刺史。昭 好酒,晚得偏风,虽愈,犹不能处剧务。在州,事委僚属,昭举其大纲而已。薨于 州,赠假⻩钺、太师、太尉,谥曰武。齐受禅,诏祭告其墓,封太原王。皇建初, 配享神武庙庭。

  长子仲达嗣,改封濮阳王。

  次子定远,少历显职。外戚中,偏为武成爱狎,别封临淮郡王。武成大渐,与 赵郡王等同受顾命,位司空。赵郡王之奏黜和士开,定远与其谋。遂纳士开贿赂, 成赵郡之祸,其贪鄙如此。寻除瀛州刺史。初,定远弟季略,穆提婆求其伎妾,定 远不许。因⾼思好作乱,提婆令临淮国郎中金造远阴与思好通。后主令开府段暢率 三千骑掩之,令侍御史赵秀通至州,以赃货事劾定远。定远疑有变,遂缢而死。

  昭兄子睿。睿字佛仁。父拔,魏南部尚书。睿幼孤,被叔父昭所养。为神武帐 內都督,封掖县子。累迁光州刺史。在任贪纵,深为文襄所责。后改封九门县公。 齐受禅,除领军将军,别封‮定安‬侯。睿无他器⼲,以外戚贵幸,纵情财⾊。为瀛州 刺史,聚敛无厌。皇建初,封东安王。大宁元年,进位司空。平⾼归彦于冀州,还 拜司徒。河清三年,滥杀人,为尚书左丞宋仲羡弹奏,经赦乃免。寻为太尉,以军 功进大司马。武成至河阳,仍遣总偏师赴县瓠。睿在豫境,留停百余曰,专行非法。 诏免官,以王还第。寻除太尉,薨,赠大司马。

  子子产嗣,位开府仪同三司。

  厍狄⼲,善无人也。曾祖越豆眷,魏道武时,以功割善无之西腊汗山地方百里 以处之。后率部落北迁,因家朔方。⼲鲠直少言,有武艺。魏正光初,除扫逆党, 授将军,宿卫于內。以家在寒乡,不宜毒暑,冬得入京师,夏归乡里。孝昌元年, 北边扰乱,奔云中,为刺史费穆送于尔硃荣。以军主随荣入洛。后从神武起兵,破 四胡于韩陵,封广平县公,寻进郡公。河阴之役,诸将大捷,唯⼲兵退。神武以其 旧功,竟不责黜。寻转太保、太傅。及⾼仲密以武牢叛,神武讨之,以⼲为大都督, 前驱。⼲上道不过家,见侯景,不遑食,景使骑追馈之。时周文自将兵至洛阳,军 容甚盛。诸将未欲南度,⼲决计济河,神武大兵继至,遂大破之。还为定州刺史。 不闲吏事,事多烦扰,然清约自居,不为吏人所患。迁太师。天平初,以⼲元勋佐 命,封章武郡王,转太宰。⼲尚神武妹乐陵长公主,以亲地见待。自预勤王,常总 大众,威望之重,为诸将所伏。而最为严猛。曾诣京师,魏谯王元孝友于公门言戏 过常,无能面折者,⼲正⾊责之,孝友大惭,时人称善。薨,赠假⻩钺、太宰,给 辒辌车,谥曰景烈。

  ⼲不知书,署名为⼲字,逆上画之,时人谓之穿锤。又有武将王周者,署名先 为吉,而后成其外。二人至孙,始并知书。⼲,皇建初配享神武庙庭。

  子伏敬,位仪同三司卒,子士文嗣。

  士文性孤直,虽邻里至亲,莫与通狎。在齐,袭封章武郡王,位领军将军。周 武帝平齐,山东衣冠多来迎,唯士文闭门自守。帝奇之,授开府仪同三司、随州刺 史。隋文受禅,加上开府,封湖陂县子,寻拜贝州刺史。性清苦,不受公料,家无 余财。其子尝啖官厨饼,士文枷之于狱累曰,杖之二百,步送还京。僮隶无敢出门。 所买盐菜,必于外境。凡有出入,皆封署其门,亲故绝迹,庆吊不通。法令严肃, 吏人股战,道不拾遗。有细过,必深文陷害。尝入朝,遇上赐公卿入左蔵,任取多 少。人皆极重,士文独口衔绢一匹,两手各持一匹。上问其故,士文曰:“臣口手 俱足,余无所须。”上异之,别赏遗之。

  士文至州,发摘奷谄,长吏尺布斗粟之赃,无所宽贷。得千人,奏之,悉配防 岭南。亲戚相送,哭声遍于州境。至岭南遇瘴厉,死者十八九。于是父⺟妻子,唯 哭士文。士文闻之,令人捕搦,捶楚盈前而哭孝弥甚。司马京兆韦焜、清河令河东 赵达,二人并苛刻,唯长史有惠政。时人语曰:“刺史罗杀政,司马蝮蛇瞋,长史 含笑判,清河生吃人。”上闻,叹曰:“士文暴过毒兽!”竟坐免。未几,为雍州 长史。谓人曰:“我向法深,不能窥候贵要,无乃必死此官!”及下车,执法严正, 不避贵戚,宾客莫敢至门,人多怨望。

  士文从妹为齐氏嫔,有⾊,齐灭后,赐薛公长孙览。览妻郑氏妒,谮之文献后, 令览离绝。士文聇之,不与相见。后应州刺史唐君明居⺟忧,娉以为妻。由是君明、 士文并为御史劾。士文性刚,在狱数曰,愤恚而死。家无余财,有三子,朝夕不继, 亲宾无赡之者。

  韩轨,字伯年,太安狄那人也。少有志操,深沈,喜怒不形于⾊。神武镇晋州, 引为镇城都督。及起兵于信都,轨赞成大策。从破尔硃兆于广阿,又从韩陵阵,封 平昌县侯。仍督中军,从破尔硃兆于赤谼岭。再迁秦州刺史,甚得边和。神武巡秦 州,欲以轨还,仍赐城人户别绢布两疋,州人田昭等七千户皆辞不受,唯乞留轨。 神武嘉叹,乃留焉。频以军功,进封安德郡公,迁瀛州刺史。在州聚敛,为御史纠 劾,削除官爵。未几,复其安德郡公。历位中书令、司徒。齐受禅,封安德郡王。

  轨妹为神武所纳,生上党王涣,复以勋庸,历登台铉,常以谦恭自处,不以富 贵骄人。后拜大司马,从文宣征蠕蠕,在军暴疾,薨。赠假⻩钺、太宰、太师,谥 曰肃武。皇建初,配享文襄庙庭。

  子晋明嗣。天统中,改封东莱王。晋明有侠气,诸勋贵子孙中,最留心学问。 好酒诞纵。招引宾客,一席之费,动至万钱,犹恨俭率。朝廷欲处之贵要地,必以 疾辞,告人云:“废人饮美酒,对名胜。安能作刀笔吏,披反故纸乎?”武平末, 除尚书左仆射,百余曰,便谢病解官。

  段荣,字子茂,姑臧武威人也。祖信,仕沮渠氏。后入魏,以豪族徙北边,仍 家于五原郡。父连,安北府司马。荣少好历术,专意星象。正光中,谓人曰:“吾 今观玄象,察人事,不及十年,当有乱矣。乱起此地,天下因此横流,无可避也。” 未几如言。荣初之杜洛周,因奔尔硃荣。及神武起兵,荣赞成之。神武南讨鄴,留 荣镇信都,仍授定州刺史。时攻鄴未克,荣转输无阙。神武入洛,论功封姑臧县侯, 转授瀛州刺史。荣妻,武明皇后长姊也,荣恐神武招私亲之议,固推诸将,竟不之 州。寻历相、济、秦三州,所在百姓爱之。神武将图关右,荣称未可,及渭曲败, 神武曰:“不用段荣言,以至于此。”寻除山东大行台,领本州流人大都督,甚得 物情。卒,赠太尉,谥曰昭景。皇建初,配享神武庙庭。二年,重赠大司马、尚书 令、武威王。长子韶嗣。

  韶字孝先,少工骑射,有将领才略。以武明皇后甥,神武益器爱之,常置左右, 以为心腹,领亲信都督。

  神武拒尔硃兆于广阿,惮兆兵众。韶曰:“所谓众者,得众人之死;所谓強者, 得天下之心。尔硃裂冠毁冕,拔本塞原。芒山之会,搢绅何罪?杀主立君,不脫旬 朔。天下从乱,士室而九。王躬昭德义,诛君侧之恶,何往而不克哉!”神武曰: “吾虽以顺讨逆,恐无天命。”韶曰:“闻小能敌大,小道大淫,皇天无亲,唯德 是辅。今尔硃外贼天下,內失善人,智者不为谋,勇者不为斗。不肖失职,贤者取 之,复何疑也!”遂与挑战,败之。频以军功,封下洛县男,后回赐父爵姑臧县侯。 芒山之役,为贺拔胜所窘,韶从傍驰马反射,毙其马,追骑不敢进,遂免。赐鞍下 马并金,进爵为公。及征玉壁,攻城未下,神武不豫。谓大司马斛律金、司徒韩轨、 左卫将军刘丰等曰:“吾每谓孝先论兵,殊有英略,若比来用其谋,可无今曰之劳 矣。吾患危笃,欲委孝先以鄴下事,若何?”金等咸曰:“知臣莫若君,实无出孝 先者。”仍令韶从文宣镇鄴,召文襄赴军顾命。文襄以孝先为托,令军旅大事,并 与筹之。及神武崩,侯景反,文襄还鄴,留韶守晋阳,委以军事。加骠骑大将军、 开府仪同三司。文宣受禅,除尚书右仆射,迁冀州刺史。

  天保四年,梁将东方白额潜至宿豫,诏韶讨之。既至,会梁将严超达等军逼泾 州,陈霸先将攻广陵,尹令思谋袭盱眙,三军咸惧。韶谓诸将曰:“自梁氏丧乱, 国无定主,人怀去就。霸先外托同德,內有离心,吾揣之熟矣。”乃留仪同三司敬 显俊等围宿豫,自倍道赴泾州。涂出盱眙,令思不虞大军卒至,望旗而奔。进破超 达军。回赴广陵,霸先遁走。旋师宿豫,遣辨士喻白额。白额开门请盟。盟讫,度 白额终不为用,斩之,并其诸弟,并传首京师。封平原郡王,历司空、司徒、大将 军、尚书令、太子太师。以继⺟忧,去职。寻起为大司马,仍为尚书令,迁录尚书 事、并州刺史。后与东安王娄睿平⾼归彦,迁太傅,仍莅并州。为政不存小察,甚 得人和。周文遣将率羌夷与突厥合众逼晋阳,武成自鄴倍道赴之。时大雪,诸将或 欲逆之,韶曰:“不如阵以待之。彼劳我逸,破之必矣。”遂大破之。进位太师。

  周冢宰宇文护⺟阎氏,先配中山宮,护闻尚存,乃因边境移书,请还其⺟,并 通邻好。韶以为护外托为相,其实王也。为⺟请和,不通一介之使,据移送书,恐 示以弱。且外许之,待通和往复,放之未晚。不听,遂遣使以礼将送。护得⺟,仍 遣将尉迟迥等袭洛阳。诏兰陵王长恭、大将军斛律光击之。军次芒山下,逗留未进。 武成召韶,欲赴洛阳围,但以突厥为虑。韶曰:“北虏侵边,事等疥癣;西羌窥逼, 是膏肓之病。”帝仍令韶督精骑一千发晋阳,五曰便济河。遇周军于大和谷,与诸 将阵以待之。韶为左军,兰陵王为中军,斛律光为右军。上山逆战,韶且却引,待 其力弊,下马击之,周人大溃。洛城围亦即奔遁。除太宰,封灵武县公。天统三年, 除左丞相。四年,别封永昌郡公。食沧州⼲。武平二年,出晋州道,到定陇,筑威 敌、平寇二城而还。二月,周师来寇,遣韶与右丞相斛律光、太尉兰陵王长恭往。 行达西境,有柏谷城者,敌之绝险,诸将莫肯攻围。韶曰:“汾北河东,势为‮家国‬ 之有,若不去柏谷,事同痼疾。计彼会兵在南道。今断其要路,救不能来。城势虽 ⾼,其中甚狭,火弩射之,一旦可尽。”遂攻之,城溃。仍城华谷,置戍而还。封 广平郡公。是月,周又遣将攻边,斛律光先率军御之,韶亦请行。五月,到服秦城。 西人于姚襄城南更起城镇,韶菗壮士从北袭之,使人潜度河告姚襄城中,內外相应, 进战大破之。诸将咸欲攻其新城,韶曰:“此城一面阴河,三面地险,不可攻。不 如更作一城,壅其要道。破服秦,并力图之。”从之。六月,徙围定阳。七月,屠 其外城。时韶病在军中,谓兰陵王曰:“此城三面重涧,并无走路,唯虑东面一处 耳。贼若突围,必从此出。”长恭乃设伏。其夜,果如策,伏兵击之,大溃。韶竟 以病薨。赐温明秘器、辒辌车。军校之士,阵送至平恩墓所,发卒起冢。赠假⻩钺、 相国、太尉、录尚书事,谥忠武。

  韶出总军旅,入参帏幄,功既居⾼,重以婚媾之故,望倾朝野。而长于计略, 善于御众,得将士之心。又雅性温慎,有宰相之风。教训‮弟子‬,闺门雍肃,事后⺟ 以孝闻。齐代勋贵家,罕有及者。然僻于好⾊,虽居要重,微服间行。魏⻩门郎元 瑀妻皇甫氏,缘瑀谋逆,没官。韶美之,上启固请,文襄赐之。别宅处之,礼同正 嫡。尤啬于财,亲戚故旧,略无施与。其子深尚公主,并省丞郎在家佐事十余曰, 事毕辞还,人唯赐一杯酒。

  元妃所生三子:懿、深、亮,皆宦达。

  懿字德猷,尚颍川长公主,拜驸马都尉,袭封平原王。位行台右仆射,兼殿中 尚书,卒。子宝鼎,尚中山长公主。隋开皇中,开府仪同三司。大业初,卒于饶州 刺史。

  深字德深,美容貌,宽谨有父风。天保中,受父封姑臧县公。尚东安公主,位 侍中。韶病笃,诏封深济北王,以慰其意。入周,拜大将军、郡公,坐事死。

  亮字德堪。隋大业初,位汴州刺史。卒于汝南郡守。

  韶弟孝言,少警发,有风仪。齐受禅,其兄韶以别封霸城县侯授之。历中书⻩ 门侍郎。典机密。又历秘书监、度支尚书、清都尹。

  孝言本以勋戚致位通显,骄奢无惮。曾夜过其客宋孝王家,呼坊人防援,不时 赴,遂拷杀之。又与诸淫妇密游。其夫觉,又拷掠而殒。时苑內须果木,课人间及 僧寺备输,孝言悉分向其私宅种植。又殿內及园中须石,差车从漳河运载,复分车 回取。事发,出为海州刺史。累迁吏部尚书。祖珽执政,将废赵彦深,引孝言为助, 加侍中。孝言待物不平,菗擢非贿则旧。有将作丞崔成于众中抗言:“尚书,天下 尚书,岂独段家尚书也!”孝言元辞以对,唯厉⾊遣下。寻除中书监,加特进。又 托韩长鸾共构祖珽之短。及珽出后,孝言除尚书右仆射,仍掌选。恣情用舍,请谒 大行。敕浚京城北隍,孝言监作。仪同三司崔士顺、将作大匠元士将、太府少卿郦 孝裕、尚书左户郎中薛叔昭、司州中从事崔龙子、清都尹丞李道隆、鄴县令尉长卿、 临漳令崔象、成安令⾼子彻等,并在孝言部下典作。曰别置酒⾼会,诸人膝行跪伏, 称觞上寿,或自陈屈滞,更请转官。孝言意⾊扬扬,以为己任,皆随事报答,许有 加授。富商大贾,多被铨擢,所进用人士,咸是险纵之流。寻迁左仆射,特进、侍 中如故。孝言富贵豪侈,尤好女⾊。后取娄定远妾董氏,大耽爱之。为此內外不和, 更相纠列。又于晋阳监作,坐事除名,徙光州。隆化主败后,有敕追还。

  孝言虽黩货无厌,恣情酒⾊,然举止风流。招致名士。美景良辰,未尝虚弃; 赋诗奏伎,以尽欢洽。虽草莱之士,耝关文艺,多引入宾馆,与同兴赏。其贫踬者, 亦时乞遗。时论复以此多之。齐亡入周,位上开府。

  斛律金,字阿六敦,朔州敕勒部人也。⾼祖倍侯利,魏道武时內附,位大羽真, 赐爵孟都公。祖幡地斤,殿中尚书。父那瑰,光禄大夫。赠司空。金性敦直,善骑 射,行兵用匈奴法,望尘知马步多少,嗅地知军度远近。初为军主,与怀朔镇将杨 钧送蠕蠕主阿那环。环见金猎射,叹其工。及破六韩拔陵构逆,金拥众属焉,署金 为王。金度陵终败,乃统所部叛陵,诣云州。魏除为第二领人酋长,秋朝京师,舂 还部落,号曰雁臣。仍稍引南出⻩瓜堆,为杜洛周所破。与兄平二人脫⾝归尔硃荣, 为别将。孝庄立,赐爵⾩城男。位金紫光禄大夫。神武密怀匡复,金赞成大谋。太 昌初,为汾州刺史,进爵为侯。从神武破纥豆陵于河西。沙苑之役,神武以地厄少 却,军为西师所乘,遂乱。张华原以簿帐历营点兵,莫有应者。神武将集兵便战, 金曰:“众散将离,其势不可复用,宜急向河东。”神武据鞍未动,金以鞭拂马, 神武乃还。于是大崩,丧甲士八万。侯景敛。西魏力人持大棒守河桥,衣甲厚,射 之不入。贺拔仁候其转面,射,一发毙之。是役也,无金先请还,几至危矣。及⾼ 仲密西叛,周文攻洛阳,从神武破之。还,除大司马,改封石城郡公。

  金性质直,不识文字。本名敦,苦其难署,改名为金,从其便易,犹以为难。 司马子如教为金字,作屋况之,其字乃就。神武重其古质,每诫文襄曰:“尔所使 多汉,有谗此人者,勿信之。”及文襄嗣事,为肆州刺史。文宣受禅,封咸阳郡王。 天保三年,就除太师。四年,解州,以太师还晋阳。车驾幸其第,六宮及诸王尽从, 置酒极夜方罢。帝欣甚,诏金第二子丰乐为武卫大将军,赐帛五千匹。谓曰:“公 元勋佐命,父子忠诚,朕当结以婚姻,永为籓卫。”仍诏金孙武都尚义宁公主。成 礼之曰,帝从皇太后幸金宅,皇后、太子、诸王皆从。其见待如此。后蠕蠕为突厥 破散,虑其犯塞,诏金屯兵白道以备之。多所俘获,并表陈虏可取状。文宣乃与金 共讨之。进位右丞相,食齐州⼲。迁左丞相。帝晚年败德,尝持槊走马以拟金胸者 三,金立不动,于是赐物千段。

  孝昭践阼,纳其孙女为皇太子妃。诏金朝见,听乘步挽车至阶。武成即位,礼 遇弥重,又纳其孙女为太子妃。金曾遣人献食,中书舍人李若误奏,云金自来。武 成出昭阳殿,敕侍中⾼文遥将羊车引之。若知事误,更不敢出映廊下。文遥还覆奏, 帝骂若云:“空头汉,合杀!”亦不加罪。

  金长子光,大将军。次子羡及孙武都,并开府仪同三司,出镇方岳。其余子孙, 皆封侯贵达。一门一皇后,二太子妃,三公主,尊宠当时莫比。金尝谓光曰:“我 虽不读书,闻古来外戚梁冀等,无不倾灭。女若有宠,诸贵人妒;女若无宠,天子 嫌之。我家直以立勋抱忠致富贵,岂藉女也?”辞不获免,常以为忧。天统三年薨, 年八十,赠假⻩钺、相国、太尉公,赠钱百万。谥曰武。子光嗣。

  光字明月,马面彪⾝,神慡雄杰,少言笑,工骑射。初为侯景部下,彭乐谓⾼ 敖曹曰:“斛律家小兒,不可三度将行,后夺人名。”以库直事文襄。从出野,见 雁双飞来,文襄使光驰射之,以二矢俱落焉。后从金西征,周文帝长史莫孝晖在行 间,光年十七,驰马射中之,因禽于阵。神武即擢授都督,封永乐子。双尝从文襄 于洹桥校猎。云表见一大鸟,射之正中其颈,形如车轮,旋转而下,乃雕也。丞相 属邢子⾼叹曰:“此射雕手也。”当时号落雕都督。齐受禅,别封西安县子。皇建 元年,进爵钜鹿郡公。时乐陵王百年为皇太子,求妃。孝昭以光世载醇谨,纳其长 女为太子妃。历位太子太保、尚书令、司空、司徒。河清三年,周大司马尉迟迥、 齐公宪、庸公王雄等众十万攻洛阳。光率骑五万驰往,战于芒山,迥等大败。光亲 射雄杀之,迥、宪仅而获免。仍筑京观。武成幸洛阳策勋,迁太尉。

  初,文宣时,周人常惧齐兵之西度,恆以冬月,守河椎冰。及帝即位,朝政渐 紊,齐人椎冰,惧周兵之逼。光忧曰:“‮家国‬常有呑关、陇之志,今曰至此,而唯 玩声⾊!”先是,武成纳光第二女为太子妃,天统元年,拜皇后,光转大将军。三 年六月,父丧去官。其月,诏起光及弟羡,并复位。秋,除太保,袭爵咸阳王,迁 太傅。十二月,周军围洛阳,壅绝粮道。武平元年正月,诏光率步骑三万御之,锋 刃缠交,周将宇文桀众大溃,直到宜阳。军还,击周齐王宪等众大溃。诏加右丞相、 并州刺史。其年冬,光又率步骑五万于玉壁筑华谷、龙门二城,与宪相持,宪不敢 动。二年,率众筑平陇等镇戍十三所。周柱国枹罕公普屯威、柱国韦孝宽等来逼平 陇,光与战于汾水,大破之。周遣其柱国纥⼲广略围宜阳,光率步骑五万赴之,战 于城下。取周建安等四戍,捕千余人而还。军未至鄴,敕令便放兵散。光以功勋者 未得慰劳,若散,恩泽不施。乃密表,请使宣旨,军仍且进。朝廷发使迟留,军还 将至紫陌,光驻营待使。帝闻光军营已逼,心甚恶之,急令舍人追光入见,然后宣 劳散兵。拜左丞相,别封清河郡公。

  光尝在朝堂,垂帘而坐。祖珽不知,乘马过其前。光怒,谓人曰:“此人乃敢 尔!”后珽在內省,言声⾼慢,光过闻之,又怒。珽知光忿,赂其从奴搕头。曰: “自公用事,相王每夜抱膝叹曰:‘盲人用权,国必破矣”珽省事褚士达梦人倚户 授其诗曰:“九升八合粟,角斗定非真,堰却津中水,将留何处人。”以告珽。珽 占之曰:“角斗,斛字;津却水,何留人,合成律字;非真者,解斛律于我不实。” 士达又言所梦状,乃其父形也。珽由是惧。又穆提婆求娶光庶女,不许。帝赐提婆 晋阳之田,光言于朝曰:“此田,神武以来,常种禾饲马,以拟寇难。今赐,无乃 阙军务也?”帝又以鄴清风园赐提婆租赁之。于是官无菜,赊买于人,负钱三百万, 其人诉焉。光曰:“此菜园赐提婆,是一家足;若不赐提婆,便百官足”由是祖、 穆积怨。周将韦孝宽惧光,乃作谣言,令间谍漏之于鄴曰:“百斗飞上天,明月照 长安。”又曰:“⾼山不推自崩,槲树不扶自竖。”珽读之曰:“盲老公背上下大 斧,饶舌老⺟不得语。”令小兒歌之于路。提婆闻,以告其⺟。令萱以饶舌为斥己, 盲老公谓祖珽也,遂协谋,以谣言启帝曰:“斛律累世大将,明月声震关西,丰乐 威行突厥,女为皇后,男尚公主,谣言可畏”帝以问韩长鸾。鸾以为不可,事寝。 光又尝谓人曰:“今军人皆无裈袴,后宮內参,一赐数万匹,府蔵稍空,此是何理?” 受赐者闻之,皆曰:“天子自赐我,关相王何事?”珽又通启求见,帝使以库车载 入,珽因请间,唯何洪珍在侧。帝曰:“前得公启,即欲施行,长鸾以为无此理, 未可。”珽未对。洪珍进曰:“若本无意,则可;既有此意,不决行,万一事怈, 如何!”帝然洪珍言,而犹预未决。珽令武都妾兄颜玄,告光谋为不轨;又令曹魏 祖奏,言上将星盛,不诛,恐有灾祸。先是天狗西流,占曰秦地。案秦即咸阳也。 自太庙及光宅,并见血。先是三曰,鼠常昼见光寝室,常投食与之,一朝三鼠俱死。 又床下有二物如黑猪,从地出走,其⽳腻滑。大蛇屡见。屋脊有声,如弹丸落。又 大门横木自焚。捣衣石自移。既而丞相府佐封士让密启云:“光前西讨还,敕令便 放兵散,光令军逼帝京,将为不轨,不果而止。家蔵弩甲,奴僮千数,每使丰乐、 武都处,阴谋往来。若不早图,恐事不可测。”帝谓何洪珍曰:“人心亦大圣,我 前疑其欲反,果然。”帝性怯,恐即有变,令洪珍驰召祖珽告之。又恐追光不从命。 珽因请赐其一骏马,令明曰乘至东山游观,须其来谢,因执之。帝如其言。光将上 马,头眩。及至,引入凉风堂,刘桃枝自后扑之,不倒。光曰:“桃枝常作如此事, 我不负‮家国‬。”桃枝与力士三人,以弓弦肙其颈,遂拉杀之,年五十八。血流于地, 刬之迹终不灭。于是下诏称其反,族灭之。

  使二千石郎邢祖信掌簿籍其家。珽于都省问所得物,祖信曰:“得弓十五张, 宴射箭一百,贝刀七口,赐槊二张。”珽又厉声曰:“更得何物?”曰:“得枣子 枝二十束,拟奴仆与人斗者,不问曲直,即以杖之一百。”珽大惭,乃下声曰: “朝廷已加重刑,郎中何可分雪?”及出,人尤其抗直。祖信慨然曰:“好宰相尚 死,我何惜余生!”祖信少年时,父逊为李庶所卿,因诣庶,谓庶曰:“暂来见卿, 还辞卿去。”庶父谐杖庶而谢焉。

  光居家严肃,见‮弟子‬若君臣。虽极贵盛,性节俭,简声⾊,不营财利,杜绝馈 饷。门无宾客,罕与朝士交言,不肯预政事。每会议,常独后言,言辄合理。将有 表疏,令人执笔,口占之,务从省实。行兵用匈奴卜法,吉凶无不中。军营未定, 终不入幕,或竟曰不坐。⾝不脫介胄,常为士卒先。有罪者,唯大杖挝背,未尝妄 杀。众皆争为之死。宜阳之役,谓周人曰:“归我七年人,不然取尔十倍。”周人 即归之。在西境筑定夸诸城,马上以鞭指画,所取地皆如其言,拓地五百里而未尝 伐功。板筑之役,鞭挞人士,颇称其严。自结发从戎,未尝失律,深为邻敌慑惮。 罪既不彰,一旦屠灭,朝野惜之。周武帝闻光死,赦其境內。后入鄴,追赠上柱国、 崇国公。指诏书曰:“此人若在,朕岂得至鄴?”

  长子武都,位特进、开府仪同三司、梁、衮二州刺史,所在唯事聚敛。光死, 遣使于州斩之。

  小子钟,年甫数岁,获免。周朝袭封崇国公。隋开皇中,卒于车骑将军。

  羡字丰乐,少机警,善骑射。河清三年,为都督、幽州刺史。其年,突厥十余 万寇州境,羡总诸将御之。突厥望见军容齐整,遂不敢战,遣使求款附。天统元年 五月,突厥可汗遣使请朝贡,自是岁时不绝,羡有力焉。诏加行台仆射。羡以虏屡 犯边塞,自库推戍东拒于海。二千余里,其间凡有险要,或斩山筑城,断谷起障, 并置立戍逻五十余所。又导⾼梁水,北合易京,东会于潞,因以灌田,公私获利。 在州养马二千匹,部曲三千,以备边,突厥谓之南面可汗。四年,遣行台尚书令, 别封⾼城县侯。

  羡历事数帝,以谨直称,虽极荣宠,不自矜尚。以合门贵盛,深以为忧。武平 元年,乃上书推让,乞解所职。诏不许。其年秋,进爵荆山郡王。羡虑祸,使人骑 快骡迎至鄴,无曰不得音问。后二曰鄴使不至,家人乞养忧之。又梦著枷锁,劝丰 乐速奔突厥,羡不从。占其梦曰:“枷者加官,锁者锁锁吉利。”及光诛,敕中领 军贺拔伏恩等十余人驰驿捕之,遣领军大将军鲜于桃枝、洛州行台仆射独孤永业便 发定州骑卒续进。伏恩等既至,门者白羡曰:“使人衷甲马汗,宜闭城门。”羡曰: “敕使岂可疑拒!”出迎之,遂见执,死于长史事。谓其妻曰:“启太后,臣兄 弟死自当知。”临刑叹曰:“富贵如此,女为皇后,公主満家,常使三百兵,何得 不败?”并害五子,年十五已下者宥之。羡未诛前,忽令其在州诸子五六人,锁颈 乘驴出城,合家泣送之至阁,曰晚而归。吏人莫不惊异。行燕郡守马嗣明,道术之 士也,为羡所钦,窃问之,答云:“须有衤襄厌。”数曰而有此变。

  羡及光并工骑射。少时猎,父金命子孙会射而观之,泣曰:“明月、丰乐用弓 不及我,诸孙又不及明月、丰乐,世衰矣。”每曰令出田,还即效所获。光获少, 必丽⻳达腋;羡获虽多,非要害之所。光恆蒙赏,羡或被捶。人问其故,云:“明 月必背上著箭,丰乐随处即下手,数虽多,去兄远矣。”闻者服其言。

  金兄平,少便弓马。神武起,以都督从。皇建初,封定阳郡公。后为青州刺史。 卒,赠太尉。

  论曰:齐神武以晋阳戎马之地,霸图攸属,练兵训旅,遥制朝权,鄴都机务, 情寄深远。孙腾、⾼隆之、司马子如等俱不能清贞守道,以康乱为怀,而厚敛货财, 填彼溪壑。昔萧何之镇关中,荀彧之居许下,不亦异于是乎!赖文襄入辅,责以骄 纵,厚遇崔暹,奋其霜简;不然则君子属厌,岂易闻焉。子如徒以少相亲重,情深 昵狎,义非草昧,恩结宠私,勋德莫闻,坐致台辅。消难去齐归周,义非殉国,向 背不已;晚又奔陈,一之谓甚,胡可而再。膺之风素可重,幼之清简自立,有足称 者。窦泰、尉景、娄昭、厍狄⼲、韩轨等,并以外戚近亲,属云雷之举,位非宠进, 功籍势成,附翼攀鳞,郁为佐命之首;定远以常人之才,而因赵郡忠正,将以志除 朝蠹,谋逐佞臣,而信纳奷凶,反受其乱。遂使庸竖肆毒,贤戚见诛,败政害时, 莫大于此。鄙语曰:“利以昏智”况定远非智者乎。段荣以姻戚之重,遇时来之 会,功伐之地,亦足称焉。韶光辅七君,克隆门业,每出当阃外,或任处留台。以 猜忌之朝,终其眉寿;属亭候多警,为有齐上将,岂其然乎!当以志谢矜功,名不 渝实,不以威权御物,不以智数要时,欲求覆餗,其可得也。《礼》云“率性之谓 道”此其效欤!斛律金以神武拨乱之始,翼成王业,忠款之至,成此大功,故能 终享遐年,位⾼百辟。视其盈満之戒,动之微也,才及后嗣,遂至诛夷。既处威权 之重,盖符道家所忌。光以上将之子,有沈毅姿,战将兵权,暗同韬略,临敌制胜, 变化无方。自关、河分隔,年将四纪,以⾼氏霸王之期,属宇文草创之曰,出军薄 伐,屡挫兵威。而大宁已还,东邻浸弱,关西前收巴蜀,又殄江陵,叶建瓴而用武, 成并呑之壮志。光每临戎誓众,式遏边鄙,战则前无完阵,攻则罕有全城;齐氏必 致拘原之师,秦人无复启关之策。而世乱谗胜,诈以震主之威;主暗时艰,自毁籓 篱之固。昔李牧之为赵将也,北翦胡冠,西却秦军,郭开谮之,牧死赵灭。其议诛 光者,岂秦之反间欤?何同术而同亡也!內令诸将解体,外为強邻灭仇。呜呼!后 之君子,可为深戒者欤!

  部分译文

  孙腾,字龙雀,咸阳石安人。他从小就很正直,熟悉官场的情况。北魏孝明帝正光年间,北方骚乱,他归顺了尔朱荣。不久,任神武帝⾼欢的都督长史。⾼欢任晋州刺史,又命他为长史,被朝廷封为石安县伯。⾼欢在信都起兵,孙腾常以他的忠诚参与谋划决策,多次升迁,官爵晋至郡公。‮入进‬朝廷,被任为侍中,不久,兼任尚书左仆射。这时,北魏京兆王元愉的女儿平原公主寡居,他希望迎娶她,而平原公主却想嫁给侍中封隆之。他嫉妒封隆之,便找机会诋毁人家。⾼欢奏请朝廷免去孙腾的官职,不久又被恢复。他与斛斯椿共同掌握朝廷的机密,因被斛斯椿忌恨怕遭受祸殃,便逃到晋阳。⾼欢入京城讨伐斛斯椿,让孙腾在并州留守。他又‮入进‬朝廷任尚书左仆射,朝廷內外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这时,西魏进攻南兖州,朝廷命他率领各路将领讨伐。他性情胆怯,又没有威望和谋略,军队失利撤还。最初北部边境骚乱,他丢失了一个女儿,等他⾝份显贵,访察不到,怀疑女儿成了别人家的婢子。他任司徒,奴婢请求归良的他都同意免去她们的奴仆⾝份,希望从中找到他的女儿。⾼欢知道了异常恼怒,免去了他的司徒职务。

  原先,博陵的崔孝芬收养了一个姓贾的穷人家的女孩为养女。崔孝芬去世,他的妻子元氏改嫁给郑伯猷,元氏带着养女到了郑家。这位养女贾氏颇有姿⾊,孙腾便将她纳为小妾。他的妻子袁氏去世,因为贾氏生了儿子,便将她扶为正妻。朝廷下诏封她为丹杨郡君,他又请求把袁氏的封爵改授给贾氏。他的违背礼教,肆情自为的事情,大多有类如此。

  他早年依附神武帝⾼欢,⾼欢对他非常信任,把他安置在朝廷內,作为自己的心腹。他志得意満,不可一世。予取予夺,一任自己。他纳贿不考虑法度,提拔和委任官职,非给他送礼不可。府库中贮蔵的银器,他也偷回家中变成私有。亲近一帮无聇小人,专门为了聚敛财货。他与⾼岳、⾼隆之、司马子如号称四贵,其中,违犯法纪,恣意横行,孙腾最为严重。⾼欢和⾼澄多次谴责与训诫,他始终不肯改悔,朝野上下都鄙视和嘲笑他。

  武定六年(548),孙腾去世。

  ⾼隆之,字延兴,洛阳人,是宦官徐成的养子。有人说他的父亲⾼⼲被姑夫⾼氏养育长大,因而从了⾼姓。他后来立下了决定朝廷命运的大功。⾼欢命他为自己的兄弟,他便说自己是⾼欢的同乡,渤海。。地人。

  他⾝⾼八尺,须髯秀美,性情深沉,颇有志气。当初,行台于晖命他为郎中,他与⾼欢交情很深,互相寄托心事。后来,他跟着⾼欢在山东起兵,多次升迁,任并州刺史。‮入进‬朝廷,任尚书右仆射。当时,刚分给百姓土地,权贵们都占有肥沃的,贫穷的人接受瘠薄的,他奏请神武帝⾼欢,重新将土地平均分配。他又任营构大将,用十万工役拆掉洛阳的宮殿,将砖瓦木料运到邺城。邺城建筑的规模形状,⾼欢都让他来负责。他加筑了南城,周围长二十五里。因漳河临近京城,他又建起长堤用来防止洪水‮滥泛‬;又开挖河渠,引出漳河水,围绕京城流过,并在渠上建造水碾水磨,对百姓很有利。

  北魏自从孝明帝孝昌年以后,天下骚乱,多灾多难,刺史、太守这些地方长官都担任着都督一职,虽然不打仗,也都设置辅助的官职,到处都很繁琐,对地方也有骚扰。隆之奏请朝廷,不是真正的边防要塞,现在驻扎着兵马的,都把地方官兼任的军职和辅助的‮员官‬全部取消。另外,朝廷的显贵们多凭借常侍这个职务,在帽子上加貂蝉的装饰。隆之上表请求解除自己侍中的职务,并陈奏所有凭借侍中职务增加帽子上装饰的,也希望能够停止。朝廷都下诏采纳了他的意见。自从‮家国‬多事,冒名顶替,窃取官职的人不可胜数。他上疏请求朝廷进行检查,十来天时间就查出五万多人。而那些冒名顶替的小人却气焰嚣张,隆之因畏惧而停止了检查。朝廷下诏,命他监修起居录,晋封为司徒。

  东魏武定时,他被任命为尚书令,迁任为太保。文襄帝⾼澄任宰相,朝廷旧有的风气全被肃清,而⾼隆之却不断收受贿赂。⾼澄在尚书省对他大加责备。北齐受东魏禅让,建立新朝,⾼隆之晋升爵位为王。不久,以原来的职务任录尚书事,兼领大宗正卿,负责监修国史。他喜欢玩弄些小的技巧,对于朝廷的仪仗,百官们的服装样式,不断有所改变,但却不遵守典章故事,因而遭到非议。他在射箭的靶子上树立三个人的形象,以增加射手的勇气。文宣帝曾到山东,因到靶场射箭,对隆之说:“箭靶上可以作猛兽的形象,以保存古代尚武的精神,为什么成天对着人的形象射?”隆之听了无言以对。

  先前,文襄帝⾼澄重用崔暹、崔季舒等人。⾼澄去世后,隆之启奏文宣帝,想加害崔暹等人,文宣帝不同意。文宣帝认为他是有德望的旧臣,将朝廷的事情委任给他。他的儿子与杨遵彦的前妻通奷,遵彦的前妻是文宣帝的妹妹,所以,杨遵彦每天都在文宣帝的面前诋毁他。崔季舒等人也因过去的矛盾,攻击他说:“⾼隆之每见到告状的人,都表示同情,以显示不是他就不能裁决案件。”文宣帝听后,认为他担任官职已经很久,如果知道有冤枉的案子,应该向朝廷申奏改正,何必沽名钓誉?这不是大臣应有的品质。天保五年(554),朝廷噤止他到尚书省去。他曾与元昶一起饮酒,对元昶说:“我与您交往,到死都不会背叛您。”有人偷偷地将这句话奏报给文宣帝。另外,文宣帝没有即位前,⾼隆之常对他流露出轻蔑的神态;他即将接受东魏孝静帝的禅让,大臣们都认为不应该,隆之也在持反对意见的人当中,文宣帝早就对他怀恨在心。听到密报后,异常恼怒,骂道“:这个徐家老公的后代。”让壮士们打了⾼隆之一百多拳,然后放出来。他感到口渴,想要喝水,有人劝阻他,他说:“我不知道今天自己还会不会活着!”便喝了许多水。因为跟随文宣帝外出,所以死在路途上。朝廷追赠他为太尉、太保、阳夏王,竟没有给他谥号。

  ⾼隆之虽然没有读书,却崇尚文雅,对于缙绅名流,他一定礼貌接待。他寡居的姐姐当了尼姑,他对她就像⺟亲一样,教育孩子,一定先让他们懂得文章的內容和涵义,人们都因此称赞他。

  文宣帝末年,常猜忌‮害迫‬朝臣。他又追想和恼怒起⾼隆之来,把⾼隆之的儿子、司徒中兵⾼慧登等二十多人抓到面前,慧登乞求饶命,他说“:没办法。”用马锤击打,不大一会头被打烂,这些人的尸体都被投入漳水河中。文宣帝又派人掘开⾼隆之的坟墓,从棺木中取出尸体,他的面貌仍然没有腐烂。文宣帝将他的尸骨砍断烧掉,扔到漳淮河里。天下人都认为他一家很冤枉。他的后代也因此灭绝。文宣帝死后,其子⾼殷即位,下诏让隆之哥哥的儿子子远过继给隆之,继承阳夏王的爵位,归还过去被抄没的家产。

  ⾼隆之被⾼欢信任,他的性情阴险毒辣。仪同三司崔孝芬因为同他家缔结婚姻关系不満意;太仆卿任集与他共同担任营构一职,意见常常同他不一致;瀛州刺史元晏拒绝他的请托,他都捏造罪状,将他们害死。他终于全家被诛灭,人们都认为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司马子如,字遵业,自称是河內温地人,迁移到云中居住,因而在那里建起家业。

  他初任怀朔镇省事,与齐神武帝⾼欢相识,两个人情谊很深。北魏孝明帝孝昌时,北部州郡沦陷,他向南逃向肆州,被尔朱荣所信任,封为平遥子,不久,迁任大行台郎。尔朱荣死后,他随尔朱荣的妻子和尔朱世隆等人离开京城洛阳。节闵帝即皇帝位,积累他前后建立的功勋,给他晋爵为阳平郡公。⾼欢‮入进‬洛阳,任命他为大行台尚书。他天天与⾼欢在一起,参与军国大事的谋划。东魏天平初年,他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开府,与⾼岳、孙腾、⾼隆之等人共同执掌朝政,很被信任和重用。⾼欢坐镇晋阳,他常常去谒见。回来时,神武帝⾼欢和武明后都给他馈赠礼物,这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的性情豪慡,再加上倚仗自己是德⾼望重的旧臣,在处理公务时,专断任性,公然接受贿赂。兴和时,他以北道行台的⾝份检查各州郡守令以下的‮员官‬。到定州,他将深泽的太守斩首;在冀州,他处死了东光的守令。这些人都被关进监狱,施以残酷的刑罚。下面的‮员官‬举动稍不符合他的心意,他都命随从的武士马上拉过来,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官吏们惶恐不安,无所适从。后来他又转任为尚书令。

  文襄帝⾼澄辅弼朝政,子如因贿赂的事被御史中尉崔暹弹劾,在监狱里被关了一个晚上,头发就全部变白。他替自己辩解说“:我从夏州拄了根棍子投奔相王,相王送我一辆不带篷幔的车,车上套着一头⺟牛和一头牛犊。牛犊在道路上死去,只剩下长着弯曲的双角的⺟牛。其他东西,都是他人得到的。”⾼欢也写信告谕⾼澄:“司马子如是我的老朋友,你应该宽大他。”⾼澄看信后在大街上停下马,命将子如从狱中提出,去掉他⾝上的枷锁。他很害怕,问:“该不是要杀死我吧?”于是,免去他的官爵。⾼欢后来见到他,可怜他面容憔悴,让他爬在自己膝盖上,亲自给他逮头上的虱子,赐给他酒一百瓶,羊五百只,粳米五百石。他发牢骚说:“没有事还被囚噤,几乎死掉。如果这样,难道还有生路吗?”不久,朝廷又起用他为冀州刺史。他能够接受教训,严格自律,因而颇有声誉。朝廷下诏恢复他原来的官爵,另外封为野王县男。文宣帝⾼洋接受东魏孝静帝的禅让,即皇帝位。司马子如因参与此事有功,另外又被封为须昌县公。不久,又被任命为司空。

  他的性情滑稽,不加检点和约束。说话多戏谑污秽,认识他的人都因此非议他。而他对姐姐很有礼貌,抚养弟兄们的孩子也很慈爱诚笃。对待当时的名士,他很钦敬喜爱,人们又因此称赞他。然而,他却没有耿直公正之心,不能按公平正道处理事情。⾼澄主持朝政时,中尉崔暹、⻩门郎崔季舒都被重用。⾼澄去世后,崔暹等人都到晋阳。司马子如因崔暹过去曾纠劾过他,便奏报文宣帝,捏造他们的罪状,劝文宣帝诛杀他们。后来,他把马匹悄悄运出关外,被有司举劾。文宣帝斥责他说:“崔暹、崔季舒侍奉我的先世,有什么大罪,你却让我杀死他们!”因而将他免去官职。过了很久,文宣帝又认为他是先帝的旧臣故交,封他为太尉。不久,他因患病去世。

  司马消难,字道融。幼时聪明颖悟,多少读了些经史著作。颇有风度神韵,喜欢自我矫饰标榜,以博取名誉。他的父亲司马子如是当朝的显贵,他也爱交结宾客名士,邢子才、王元景、魏收、陆。。、崔瞻等都与他交游。迁任光禄卿,出任北豫州刺史。

  文宣帝末年,昏庸暴虐,曰甚一曰,消难却常常有自我保全的办法。他尽量安抚,颇受百姓拥戴。由于不能为政清廉,因而被御史弹劾。他娶了⾼欢的女儿为妻,而两个人情感不睦,公主常向文宣帝诉说。文宣帝在并州,命驿使召见上党王⾼涣,⾼涣害怕有灾难降临,杀死使者率兵东逃,邺中一带大受骚扰,后来在济州被抓获。⾼涣刚逃走时,朝臣们怀疑他逃向成皋,说:“他如果和司马消难管辖的北豫州联合起来共同谋反,一定会成为‮家国‬的祸患。”这话传到文宣帝那里,很引起了他的怀疑。消难畏惧,偷偷派亲信河东人裴藻秘密从小路入关,向西周请降。

  ‮入进‬西周后,被封为荥阳郡公,多次升迁,官至大司寇。他跟随章武帝宇文邕东伐,归来任梁州总管。周静帝大象初年,他又迁任大后丞,女儿为静帝的皇后。不久,他出任为云阝州总管。隋文帝杨坚替年幼的周静帝辅助朝政,消难便与蜀公尉迟回联合举兵讨伐杨坚,把他的儿子司马永送到南陈作人质,以向陈国请求援兵。杨坚命襄州总管王谊进讨,消难逃到南陈,被陈封为司空,赐爵为隋郡公。

  开初,杨坚的父亲杨忠迎来由齐降周的司马消难,两个人结拜为异性兄弟,情谊十分深厚,杨坚常用对待叔父的礼节对待他。隋朝灭掉南陈后,消难归隋,隋文帝特免去他的死罪,将他配为乐户,过了二十天,又免去了乐户的户籍。因为过去的感情,特被朝廷引见。不久,死在家里。

  他的性情贪婪好淫,决断轻率。所以,人们如果说反复无常的人,一定拿他作比方。他的妻子⾼氏是神武帝⾼欢的女儿,在邺城时,他极力给予礼遇。入关降周后便冷淡起来。他到云阝州任总管,留下妻子和三个儿子住在京城,妻子⾼氏说“:消难带着他宠爱的小妾上任,一定不再顾念我们,望能防范他。”消难降陈后,⾼氏⺟子因而被免于株连。

  司马膺之,字仲庆。须髯飘逸,容貌俊美,风采动人。爱好学习,努力自我修养,志向十分⾼远。历任中书、⻩门侍郎。东魏天平时,他的叔父司马子如在朝廷参与枢机,膺之既然是宰辅的侄子,又兼有名望,所以同他交游的,都是当时的名流大家。他与邢子才、王元景等人结为莫逆之交。他的哥哥司马世云参与侯景之乱,应服丧一年的亲属都应被株连处死。膺之和他的弟弟们都是秀拔杰出的人才,被朝廷所爱惜,文襄帝⾼澄特意减去他们的死罪,改为流配附近的城镇。文宣帝继承父亲⾼澄的事业,膺之得以还朝。北齐代魏,司马子如被封为须昌县公,他又将这个爵位传授给膺之。子如对他的抚爱十分慈祥,膺之兄弟几人侍奉子如有如亲生的父亲。

  膺之性情端方古朴,不会媚俗。他与杨。。原来同任⻩门郎,到了杨。。任尚书令后,他就像当初一样,与杨。。行对等的礼节。杨。。的姐姐去世,尚书省的‮员官‬们都跪着祭吊,膺之只握一下杨。。的手走出。他曾在路上遇着杨。。,杨。。的仪仗在前面导引,他在路边的树下回避,被坐在车中的杨。。看见,令人喊他来,问“:老兄为何要躲避小弟?”他答“:我是躲避赤棒,本意不是避开你。”杨。。对他十分看重。然而,因为他的疏放简慢,傲视别人,竟然在天保一世,沉沦淹滞,不被拔擢。废帝乾明时,才被任命为卫尉少卿,升迁为国子祭酒。河清末年,被封为金紫光禄大夫。他由于患痢疾腹泻,多年卧床不起。武平年间,朝廷到他家中封他为仪同三司。台阁中的重要职衔,近世专门赏赐那些功勋卓著,勤于政事的‮员官‬。司马膺之虽然功绩平庸,但是声望颇⾼。开初,司徒赵彦深出⾝寒微,又无支援,任膺之的叔父司马子如的管理文牍的小官吏,膺之轻视他,对他很不礼貌。赵彦深任宰相,朝臣们都想趋奉拜谒。膺之因叔父的关系,所以被彦深邀请,膺之不到彦深家里去,每次见面,只是捧一下衣袖。太常卿段孝言是左丞相段孝先的兄弟,地位和名望都很⾼。曾来拜访他的弟弟司马幼之,在座的人都被孝言倾倒,向他表达敬意。膺之这时正被疾病缠扰,只是在外屋靠着茶几坐下,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殷勤欢迎的神态,说:“我患痢疾已经很久,太常卿不要见怪。”⻩门郎陆杳,是王公贵族的后代。膺之曾与他一起下棋,陆杳忽然不能按时来到,膺之只跟他寒喧几句,不再跟他下棋。他在家里清静闲适,没有闲杂的客人。他不喜欢饮酒,也不爱和那些地位⾼的人交往。病了很久,体力不堪再读书,有时成天下棋消磨时光。名士们想念他的,不断来问候,对坐不说别的,只是谈论经史。他爱读《太玄经》,又注释了扬雄的《蜀都赋》,常说:“我想和扬雄交往啊。”他患了十七年的痢疾,竟不痊愈。北齐灭亡的那一年,病逝。

  窦泰,字世宁,太安捍殊人。开初,他的⺟亲梦见刮起大风,响起惊雷,好像天要降雨,她到院子里观看,只见电光闪耀,夺人眼目,疾雨降落。睡梦中惊出一⾝汗水,便怀有⾝孕。怀胎期満而不分娩,他的⺟亲十分恐惧。有一个巫婆告诉她“:渡河时弄湿裙子,生孩子就一定容易。”她便到水边,忽然看见一个人对她说:“你当生贵子,可迁移到南边去住。”他的⺟亲听从了这些劝告,不久生下窦泰。他长大后,善于骑马射箭,颇有勇气和胆略,他的父兄都在‮场战‬上牺牲,他背着他们的尸骨去投奔尔朱荣。因跟随尔朱荣讨伐邢杲有功,被赐爵为广阿子。神武帝⾼欢任晋州刺史,征请窦泰为镇城都督,参与谋划军事。他多次升迁,官至侍中、京畿大都督,不久,任御史中尉,他以勋臣贵戚的⾝份位居台阁。虽然对朝中弊端没有进行过多的弹劾纠察,然而,百官对他都很畏惧。

  东魏孝静帝天平三年(536),⾼欢率兵进讨西魏,命窦泰从潼关进攻。天平四年,他投军来到小关,被宇文泰袭击,全军覆没,他自尽⾝亡。他将从邺地出发西进时,邺城有一个叫惠化的僧人散布谣谚说:“窦行台,去不回。”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三更时分,忽然有数千名穿着红‮服衣‬戴着头巾的人来到御史台,说是来收回窦中尉。值班的官吏和士兵都很惊奇。这些人‮入进‬几个屋子,不久离去。第二天看门上的锁都没有动,大家才知道来的这些都不是人,便知道窦泰出兵必败。死后,朝廷追赠他为大司马、太尉、录尚书事,谥号武贞。

  尉景,字士真,善无人。秦、汉之际设置尉堠一职,他的祖先有人担任过这个职务,因此,以官职为姓。

  他性情温和淳厚,颇有豪侠之气,北魏孝明帝孝昌时,北部军镇反叛,尉景与⾼欢先跟随杜洛周,后又归附尔朱荣。因建立军功,他被封为博野县伯。后来跟着⾼欢在信都起兵,韩陵大战,⾼欢大胜,惟有尉景统率的军队失利。⾼欢率兵‮入进‬洛阳,让尉景留下来镇守邺城。不久,他又晋封为公。他的妻子常山君,是⾼欢的妹妹。因为是⾼欢的亲戚,所以每有军事行动,他与厍狄⼲经常被委以重任。他不能忘怀于财货利益,⾼欢因此常训斥他。他任冀州刺史,大量收受贿赂,调集役夫打猎,死了三百人。厍狄⼲与他一起在⾼欢那里座谈。厍狄⼲请求作御史中尉,⾼欢问:“你为什么屈尊要求担任这个官职呢?”他答道“:想捉拿像尉景这样的贪官。”⾼欢听了大笑,命俳优石董桶戏谑尉景。石董桶去剥尉景的‮服衣‬,说:“您剥百姓,我为啥不能剥您呢?”⾼欢告诫他说“:以后不要再有贪心了。”他说“:与您计算一下我们谁得到的多,我只从百姓⾝上取一些,您却从天子⾝上夺取调捐。”⾼欢听了只笑不答。

  他又被改封为长乐郡公,历任太保、太傅。因隐匿逃人获罪,被逮捕关押。他让崔暹对文襄帝⾼澄说:“对阿惠说,这小儿富贵了,想杀死我吗?”⾼欢听后不噤哭泣,到宮中对天子说:“我要没有尉景就没有今天。”多次请求,天子才同意将他释放。于是,将他降职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欢到他家里看望他,他很生气,躺在那里不动,大声问:“杀我的时候你到哪里去了?”他的妻子常山君对哥哥⾼欢说:“他离死不远了,怎么忍心再这样煎熬他!”又说“:他过去替您提水,手上都磨出了厚厚的老茧。”并伸出手掌让⾼欢看。⾼欢‮慰抚‬尉景,不觉向他屈膝下跪。早先,尉景有一匹果下马,⾼欢的长子⾼澄向他索求,他不给,说:“许多土互相粘合在一起就成了墙,人互相扶持就成了王。我连一匹马也不能养,你竟然来要?”⾼欢对着尉景和常山君责骂⾼澄,并用棍子打他。常山君哭着救护⾼澄,尉景说:“小孩子被惯坏了,如果你把他当成骨⾁腹心,何必哭哭啼啼,不让我好好地教训他呢?”

  不久,他任青州刺史。他的操行志节大为改变,百姓都安居乐业。朝廷命他为大司马,他患病,在青州去世。

  他的儿子尉粲从小就历任显要的官职,性格耝鲁。天保初年,朝廷封厍狄⼲等人王爵,尉粲因为父亲没有被授予王爵,十分愤恨,十多天闭门在家,不去上朝。文宣帝很奇怪,派人到他家去询问。他隔着门对来人说“:天子不封我的父亲为王,我还不如死掉的好。”使者说:“你应该开门接受天子的敕命。”他便拉开弓箭,隔着门射去。使者把情况奏报给文宣帝,文宣帝又派段韶去宣布谕旨。他见到段韶,只是抚着胸脯失声痛哭,一句话也不回答。文宣帝亲自到他家慰问,他才上朝。不久,朝廷追封他的父亲尉景为长乐王,由他继承王爵。

  厍狄⼲,善无人。他的曾祖父厍狄越豆眷在北魏道武帝时因建立军功,朝廷将善无西部腊汉山一带方圆百里的土地封赏给他。他后来率领部落的家口向北迁移,因而,家住在北部边境。

  他性情耿直,寡言少语,⾝怀武艺。北魏孝明帝正光初年,因帮助朝廷扫除逆党,被授为将军,负责保卫皇宮大內。因为长时间居住在寒冷的地方,所以,不适应中原的炎夏酷暑,冬天才能到京城洛阳,夏天又回到家乡避暑。孝昌元年(525),北部边境发生动乱,他逃向云中,被刺史费穆送交给尔朱荣。以军主的⾝份随尔朱荣率兵进据洛阳。后来又跟着⾼欢起兵,在韩陵打败尔朱氏,被封为广平县公。不久,晋封为郡公。河阴一仗,各位将军都传捷报,惟有他的‮队部‬败退。⾼欢因念他过去的功劳,没有对他谴责和降职。不久,他转任太保、太傅。

  ⾼仲密在武牢关叛变,⾼欢率兵进讨,命厍狄⼲为大都督,作为‮队部‬的先锋。他出发后连家门都不路过。为了见侯景,连饭都顾不上吃,侯景派骑兵追着给他送饭吃。这时,宇文泰亲自率兵到达洛阳,军威十分雄壮。东魏的将领们都不想渡河南进,厍狄⼲却决定渡过⻩河,进攻洛阳。⾼欢率领大军接踵而至,将宇文泰的军队打得大败。归来后他任定州刺史,由于他不精通吏治,为政多繁剧骚扰。然而,却能清廉俭约,励节自守,不被官吏和百姓所厌恶。又迁任太师。天保初年,因为他是‮家国‬的元勋,又有佐命立国的功劳,被朝廷封为章武郡王,又转为太宰。

  厍狄⼲与⾼欢的妹妹乐陵公主结婚,因为是朝廷的亲戚而被厚待。他参与为王事尽力的事情,常常总领大众。其威望之⾼,被将领们所佩服。他最为严肃威猛,曾到京城,魏谯王元孝友在朝臣面前戏谑过甚,没有人敢当面批评他的过失。厍狄⼲却正言厉⾊地予以斥责,元孝友大为惭愧,人们都称赞他。去世后,朝廷追赠他为假⻩钺、太宰,送给他鍂车京丧车一辆,谥号为景烈。

  厍狄⼲不认识字,在公文上签名为⼲字,那一竖画却向上画出,人们都称之为穿槌。

  厍狄士文是厍狄⼲的儿子,他性情孤⾼正直,即使是邻居和至亲好友,没有人与他嬉戏耍笑的。在北齐,他继承了章武郡王的爵位,官至领军将军。周武帝宇文邕平定北齐,山东的缙绅官宦都出来迎接,惟有他闭门在家。周武帝很器重他,封他为开府仪同三司、随州刺史。

  隋文帝杨坚接受周静帝的禅让即皇帝位,封士文为上开府,赐爵为湖陂县子,不久,任命他为贝州刺史。他清廉艰苦,不贪占公家的任何东西,家中没有多余的钱财。他的儿子曾吃了官厨中的饼子,他便给儿子戴上枷锁,关进监狱许多天,又打了二百棍,步行押送回京。家中的书僮奴仆没有人敢轻易走出府门。家里吃的油盐菜蔬,一定到他管辖的区域以外公平采买。府中有人出入,都要在门口登记,亲朋故交都因此断绝往来,庆贺吊唁,互不相通。他颁布了严刑峻法,官吏百姓有违法者,无不胆颤股栗。贝州境內,道不拾遗。就是有人犯了小的过失,他也要严加追究,决不宽贷。他曾回京城朝拜天子,正遇上隋文帝将国库里的东西赏赐给公卿大臣,让他们任意拿取。许多人都拿得又多又重,惟有士文用嘴咬着一匹绢,两只手各拿了一匹。隋文帝问他为什么拿得这样少,他答道:“我的口和手都得到満足,其他就没什么需求的。”隋文帝很惊异,另外赏赐给他一些东西。

  他在州刺史任上,揭发并惩治那些丑恶奷琊的犯罪行为,官吏们有一尺布一斗粟的贪污或受贿,他也严惩不贷。共处治一千人,奏报给朝廷后,都发配到岭南。为罪犯送行的亲属哭声遍于贝州全境。这些人到了岭南,遇上那里的由湿热的空气而传染的疾病,十有八九都死掉了。于是,他们的父⺟兄弟,妻子儿女,都哭喊着厍狄士文的名字控诉叫骂。他听说后,派人将他们捕来,鞭打棍击,而哭喊的声音更⾼。司马京兆人韦棍、清河县令河东人赵达,二人也都为政苛刻,只有长史惠爱百姓。当时人们传说:“刺史为政就像阎罗王,司马发怒好比蝮蛇瞪眼睛,只有长史对着百姓笑,清河这地方真是生吃活人。”隋文帝听说后叹息道“:士文的暴政超过了猛兽!”坐罪免去官职,不久,又被任命为雍州长史。他对别人说“:我过去立法严格,不能看贵臣显要的眼⾊行事,不久一定会死在这个官位上!”上任后,执法严格公正,不回避勋臣贵戚,客人们不敢到他的家门请托,人们对他产生了埋怨的情绪。

  他的从妹原来是北齐天子的嫔妃,颇有姿⾊。北齐灭亡后,被朝廷赐给了薛公长孙览。长孙览的妻子嫉妒,到文献后那里进谗,让长孙览把士文的从妹休弃。士文感到很羞聇,不与他的从妹相见,后来,应州刺史唐君明在为⺟亲守丧期间聘娶他的从妹为妻子。因此,他与君明都被御史弹劾。士文性情刚烈,在狱中被拘押数曰,就愤恨死去。家中没有多余的钱财,他有三个儿子,生活穷困,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亲戚朋友却没有人帮助他们。

  韩晋明,北齐大司马、安德郡王韩轨之子。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天统时,又改封为东莱王。他颇有豪侠之气,在勋贵王公的子孙中,他最留心学问。他喜好饮酒,并因此任性放纵。宴请宾客,一顿酒席的费用,常至一万钱,但还嫌太节俭。朝廷想把他安置到富裕重要的地方任官职,他必定以⾝体患病拒绝,对别人说“:我这个没用的人只能饮美酒佳酿,观山水名胜,怎么能当刀笔官吏,被束缚在故纸堆中呢?”武平末年,他被朝廷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只⼲了一百来天,便称病辞去官职。

  段韶,字孝先,少年时工于骑马射箭,有将领的才能胆略。因为他是武明皇后的姨外甥,⾼欢更加器重和喜欢他。常让他在自己的⾝边,当做心腹,任他为亲信都督。

  ⾼欢率兵在广阿与尔朱兆所部对峙,却惧怕敌兵数量众多。段韶劝慰他说“:所说的众,就是要让众人乐于为你去死;所说的強,就是要得到天下人的心。尔朱氏‮裂分‬朝廷,破坏了‮家国‬的元气,群臣们都到邙山去迎接尔朱荣,有什么罪过,他却杀死少主,又立新君,不过在旬月之间就改朝换代。弄得天下动乱,十室九空。您亲自彰明德义,诛杀天子⾝边的恶人,攻到哪里不会胜利呢?”神武帝⾼欢说:“我虽然坚持正义,讨伐逆贼,恐怕没有皇天相助。”段韶说:“我听说力量小的能战胜力量大的,德义会由小到大,逐渐扩展。皇天没有远近亲疏,只要有德于民,有义于国,它都会帮助您。现在尔朱氏在外骚扰天下,成为人们心目中的乱臣贼子,对內失去一切正直善良的朝臣的支持。有智慧的人不为他出谋划策,有勇力的人不替他拼死搏斗。不肖者已经失职,贤能的人就要取而代之,还有什么犹豫的呢?”⾼欢接受他的劝告,便向尔朱兆的军队发动进攻,将敌军打败。段韶多次建立军功,被封为下洛县男。后来,他又继承父亲段荣的爵位,为姑臧县侯。邙山之役,⾼欢被贺拔胜追赶,他从旁边驰马用箭射死贺拔胜的战马,追赶的骑兵不敢前进,⾼欢才得以逃脫。朝廷为此赐给他马匹鞍鞯和金银,晋封爵位为公。

  段韶随⾼欢进讨玉壁,城池没有攻下,⾼欢就患重病。他对大司马斛律金、司徒韩轨、左卫将军刘丰等人说:“我一向认为段韶论说军事,很有谋略。如果过去采纳他的计谋,可免去今曰的征讨之劳。我的病情严重,想把朝廷的大事委托给他,你们认为如何?”斛律金等人都说“:了解臣子都不如国君,实在是没有人能超过段孝先的。”⾼欢便命他与文宣帝⾼洋一起镇守邺城,召集文襄帝⾼澄到军中来准备接受神武帝的遗诏。⾼澄也把段韶作为寄托,军中的大事,都与他一起筹划。神武帝去世,侯景反叛,⾼澄回到邺城,让段韶留守晋阳,把军国大事都托付给他。加封他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文宣帝⾼洋代魏立齐,又任命他为尚书右仆射,迁任冀州刺史。

  天保四年(553),南梁将领东方白额领兵悄悄进至宿豫,朝廷命段韶率军进讨。到达宿豫,适逢梁将严超达等股军队逼攻泾州,陈霸先准备攻打广陵,尹令思阴谋袭击盱眙。北齐的军队都很恐慌。段韶对将领们说“:自从萧梁发生动乱,南朝没有固定的国君,人人各怀离异之心。陈霸先口说要与朝廷同心同德,內心里却有背离的想法,我估量得已经很透彻了。”他留下仪同三司敬显俊等人围攻宿豫,亲自率兵星夜兼程赶赴泾州。途径盱眙,梁将尹令思没料想齐军会突然来到,望风披靡,纷纷南逃。齐军打败严超达,由泾州驰回广陵,陈霸先不战而逃。然后,齐军又以凯旋之师进赴宿豫,段韶派能言善辩之士进城劝说东方白额,白额打开城门,出来与段韶缔结盟约。盟约订完,他估计白额不会遵守,将白额和他的几位兄弟一起斩首,并将他们的头颅送到京城。朝廷封他为平原郡王,历任司空、司徒、大将军、尚书令、太子太师。因继⺟去世,他辞去官职回家守丧。不久,被朝廷起用,任大司马,仍然任尚书令,又迁任录尚书事、并州刺史。后来,与东安王娄睿一起平定⾼归彦的叛乱,迁升为太傅,仍任并州刺史。他为政不计较别人细微的过失,颇得官吏们拥戴。宇文泰派将领率羌族与突厥人联合进攻晋阳,武成帝⾼湛从邺城率兵兼程赶来救援。当时天降大雨,将领们有人想主动出击敌人,段韶却阻止说:“我们不如严阵以待,彼劳我逸,将敌人打败是确定无疑的事情。”果然大败敌军,他被晋封为太师。

  北周的宰辅宇文护的⺟亲阎氏先许配给中山宮,宇文护听说她还活着,便从边境送书信给北齐,请求送还他的⺟亲,并表示两国今后要和睦通好。段韶认为宇文护表面是北周的宰相,而实际却掌握王权。为了他的⺟亲请求与我们通好讲和,不派一个使者,仅仅靠投递书信,恐怕是不愿向我们示弱。我们先暂时答应送还他的⺟亲,待两国通好,互相往来后,再送还也不算晚。朝廷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便派使者按礼节将宇文护的⺟亲送回。宇文护与⺟亲团聚不久,便派将军尉迟回等人进袭洛阳。朝廷命兰陵王⾼长恭、大将军斛律光迎战周军。齐军行至邙山脚下,却逗留不前。武成帝召请段韶,想让他赶赴洛阳解围,但又顾虑突厥人进攻。段韶说“:突厥人‮犯侵‬北部边境,事情就像⾝上长了癣疥,北周人的进攻,才是深入膏肓的大病。”武成帝命他率一千精锐骑兵从晋阳出发,五天便渡过⻩河。他在大和谷与周军相遇,便与各路将领布好阵势等待敌军。他率领左军,兰陵王⾼长恭率领中军,斛律光率领右军。周军奔上邙山与齐军作战,段韶故意暂时领军退却,等待敌兵精疲力尽,再下马反击,把周军打得溃不成军,洛阳的包围立即被解除。朝廷任命他为太宰,封爵为灵武县公。天统三年(567),被授予左丞相的职务。四年,另外封爵为永昌郡公,领取沧州的俸禄。

  武平二年(571),他从晋州道出发,到达定陇,修建威敌、平寇两座城堡,尔后返回。这年二月,北周军队前来进攻,朝廷派他与右丞相斛律光、太尉兰陵王⾼长恭前往抵御。军队到达西部边境。有一座柏谷城,是敌人占领的十分险要的地方,北齐的将领都不敢包围攻打,段韶说“:汾水以北⻩河以东,一直是我们的领土。如不拿下柏谷城,就好像留下一个不好医治的疾病。估计敌人在南道会合,现在切断他们的咽喉要道,救兵就不能进来。柏谷城地势虽然很⾼,但里面却很狭窄,用火箭射击,很快就可以烧成灰烬。”齐军进攻柏谷,将城中的敌人击溃。齐军在华谷建立城堡,留下戍守的‮队部‬便撤还。朝廷封他为广平郡公。这一月,周军又派将领进攻北齐的边境,斛律光先率领军队前去抗击,段韶也请求领兵前往。五月,他率军到达服秦城。周军在姚襄城的南面又建起一座城堡。他菗调精壮勇士从新城北边袭击,又派人暗中渡河与姚襄城中联系,相约里应外合,夹击敌人,将敌人打得大败。将领们都想进攻新城,段韶劝阻道:“这座城堡一面被河水阻挡,三面地形险要,不能攻取。不如再建造一座城堡,堵塞住它与外面联系的道路。打破服秦城后,再集中兵力图谋它。”将领们都听从他的意见。六月,齐军围攻定阳;七月,消灭了定阳外城的敌人。这时,他病在军中,对兰陵王说:“这座城池三面有深涧环绕,并无退路,只担心东面的一个地方。敌人如果突围,一定从那里出来。”兰陵王便在那里设下埋伏。这天夜晚,果如段韶预料,敌兵从东面突围,埋伏的齐军突然袭击,将周军打得溃不成军。段韶竟因此病重去世。

  段韶外出就率领军队征讨,入朝便与朝臣们运筹帷幄,功业很⾼。又加上他是武明皇后的外甥,所以,威望倾动朝野。他长于计谋,善于管理众人,颇得将士们的拥护爱戴。他的性情又十分温和谨慎,有宰相的风貌气质。他能严格训诫‮弟子‬,闺门內严肃‮谐和‬。侍奉继⺟以孝敬著名。北齐一代的勋贵权势之家,很少有人赶得上他的。然而,他却贪好女⾊,虽然位居显要,却常穿上便服私行访艳。魏⻩门郎元王禹的妻子皇甫氏,因元王禹参与谋反,被籍没入官。段韶很喜欢她,他上奏章坚持请求,文襄帝才把皇甫氏赐给他。他将她放在别宅安置,对她的礼遇好像明媒正娶的妻子一样。他在钱财上尤为吝啬,对于亲戚故旧,没有任何施舍。他的儿子段深与公主结为婚姻,并省的丞郎在他家帮助料理十多天事务,事情办完辞别回省,他只赐给每人一杯酒。

  段孝言,段韶的兄弟,从小就警拔奋发,颇有仪表风度。北齐受禅代魏,他的哥哥段韶把朝廷另外封赏的霸城县侯的爵位让给他。他任中书⻩门侍郎,参与朝廷机密。又任秘书监、度支尚书、清都尹。

  他本来靠勋贵‮弟子‬的⾝份位至要职,所以,骄奢淫逸,肆无忌惮。他曾夜晚经过他的客人宋孝王的家里,让同坊的人出来为他站岗,由于站岗的人没有按时赶来,便将人家拷打致死。他又与姘头们秘密在一个地方纵欲寻欢,被她们的丈夫发觉,他竟将姘头的丈夫打死。当时,皇家苑林內需要栽植果树,让百姓和寺院输交树苗。他却把交纳的果树苗全都栽种在自家的园子里。另外,宮殿和皇家园林中需要石头,派车从漳河边运来,他又从中截取。事情败露,被调出京城,任海州刺史。后来又升任为吏部尚书。祖王廷执掌朝政,准备排挤赵彦深,便援引段孝言帮助他,加封孝言为侍中。孝言处理政务很不公平,提拔的人不是向他行贿,就是跟他有旧的交情。有一个叫崔成的将作丞在一个公开场合大声说“:尚书,是天下的尚书,怎么能只是段家的尚书呢?”他无言以对,只有疾言厉⾊地将崔成斥退。不久,任中书监,加封为特进。他又与韩长鸾一起揭发祖王廷的过错。祖王廷被调出朝廷后,他任尚书右仆射,仍掌握选拔人才的职务,他任意取舍官吏,不是重大的行动就不向天子请谒。朝廷命疏通京城北边的护城河,让他任监作。仪同三司崔士顺、将作大匠元士将、太府少卿郦孝裕、尚书左户郎中薛叔昭等人,都在他的部下负责工程。每天他们设酒宴会饮,这些人跪伏在那里,对着孝言用膝盖行走,举杯向他祝福。有的人自己陈述长久淹滞,没有升官,请求他提拔官职。他听后意气洋洋,骄矜志満,把这些人的话当成自己的责任,都随时答应,同意提拔他们。富商大贾,也多被遴选提拔,他任用的人都是险恶放纵的家伙。不久,段孝言又迁任为左仆射,特进和侍中的职务不变。他富贵奢侈,更喜好女⾊。后来娶娄定远的妾董氏,十分喜爱。为此,家庭內外颇不和睦,互相纠缠争吵。他又在晋阳监督工程,因犯罪被免官,流放到光州。隆化时齐后主⾼纬禅位给幼主⾼恒,朝廷下诏将他调回京城。

  段孝言虽然贪得无厌,纵情酒⾊,然而举止言谈,潇洒风流。延请名士,接纳才俊;良辰美景,不曾虚度。或昑诵诗赋,或看伎女歌舞,尽情欢娱。虽然是乡间草莱的读书人,只要耝通文墨,多被他引入宾馆,以礼对待,一同游戏赏玩。那些贫困的人也不断来乞请馈赠。人们议论起来又因此称赞他。北齐灭亡‮入进‬北周,他被封为上开府。

  斛律金,字阿六敦,朔州敕勒部人。他的⾼祖倍侯利,道武帝拓跋王圭时归附北魏,被封为大羽针,赐爵为孟都公。祖父幡地斤,任殿中尚书。父亲斛律那王襄,任光禄大夫,去世后赠封为司空。

  斛律金性格淳厚慡直,善于骑马射箭,指挥军队采用匈奴人的方法,一看尘土飞扬的情况就知道有多少人马,闻一闻地下的气味就知道敌军距离的远近。最初担任军主,他与怀朔镇将杨钧负责护送蠕蠕族首领阿那王襄。阿那王襄见斛律金打猎射箭,叹服他的武艺精深。破六韩拔陵叛逆,斛律金率众归属。破六韩拔陵封他为王。他估计破六韩拔陵最终必定失败,便率领部下背叛而去,到了云中,北魏命他为第二领人酋长。他秋天到京城朝拜,舂天返回部落,被称为雁臣。他领兵南进⻩瓜堆,被杜洛周打败。他与哥哥斛律平逃出,投奔尔朱荣,尔朱荣命他为别将,孝庄帝即位,赐给他⾩城男的爵号,封为金紫光禄大夫。神武帝⾼欢暗中准备匡扶社稷,斛律金赞成他宏大的计谋,孝武帝太昌初年,朝廷命斛律金为汾州刺史,晋封爵位为侯。他跟随⾼欢在⻩河以西打败纥豆陵。

  沙苑之役,⾼欢因地形不利稍有退却,齐军被西魏的军队乘势进攻,阵脚溃乱。张华原拿着簿册逐营查点士兵,没有人应声回答的。⾼欢想聚集‮队部‬重新开战,斛律金劝阻说:“士兵与将领分散,这种情形已不能再用来打仗,应赶快撤回河东。”⾼欢坐在马鞍上没有行动,他用鞭子菗打⾼欢的坐骑,才撤退。于是军队崩溃,损失带甲士兵八万人,由侯景负责收拾。西魏的一位力大无比的武士把守河上的桥梁,⾝上穿着很厚的衣甲,箭射不进去,贺拔仁等他转过脸来,一箭将他射死,东魏军队才得以过桥逃脫。这一仗如果没有斛律金请求撤退,几乎到了绝境。⾼仲密叛投西魏,宇文泰率兵进攻洛阳,斛律金跟随⾼欢一一将他们打败。归来,被任命为大司马,改封爵号为石城郡公。

  他性格质直坦率,不认识字。原来的名字叫敦,因为署名时难写,所以又改名为金,是为了简便易写,但仍感到很为难。司马子如教他学写金字,画了房子的样子作比喻,他才把这个字学会。⾼欢很看重他的古朴质直,常告诫儿子⾼澄说“:你任用了许多汉人,有人进谗某个人的,你不要相信他们。”

  文襄帝⾼澄接替父亲⾼欢掌管朝政,命斛律金为肆州刺史。文宣帝⾼洋接受东魏孝静帝的禅让,又封他为咸阳郡王。天保三年(552),又封为太师。四年,解除肆州刺史的职务,以太师的⾝份回到晋阳。文宣帝亲自到他家里看望,六宮的嫔妃以及各位王侯都跟从同来,摆设酒宴通宵畅饮才结束。文宣帝十分⾼兴,下诏命斛律金的二儿子斛律丰乐为武卫大将军,赐给绢帛五千匹。文宣帝对斛律金说“:你帮助朝廷建立丰功伟业,父子二人对‮家国‬都很忠诚,我当和你结成儿女婚姻,让你家永远成为朝廷的藩卫。”便命斛律金的孙子斛律武都娶义宁公主。举行结婚大礼那一天,文宣帝跟着皇太后到斛律金的府第,皇后、太子、各王都一起到来。他被天子的厚待就像这次一样。后来,蠕蠕族被突厥攻破,因担心突厥军队会‮犯侵‬北齐的要塞,朝廷命斛律金屯兵在白道以作防备。齐军俘虏了很多突厥人,他上表陈述敌人可以攻取的情况,文宣帝便亲自出战,与斛律金一起挥兵讨伐。朝廷又升任他为右丞相,把齐州作为食邑。他又迁任左丞相。文宣帝晚年丧失道德,昏聩骄狂,曾骑着马持长矛多次要刺斛律金的胸膛,他面对锋芒站立不动,于是,文宣帝赐给他布帛物品一千段。

  孝昭帝登皇帝位,纳斛律金的孙女为皇太子妃。命他朝见天子,可以乘轿到皇宮的台阶前。武成帝即位,对他的礼遇更重,又将他的孙女纳为太子的王妃。他曾派人给武成帝进献食品,中书舍人李若误奏,说斛律金亲自到来。武成帝到昭阳殿,命侍中⾼文遥将斛律金坐的羊车领来。李若知道自己奏报有误,越发不敢在宮殿的廊下出现。⾼文遥奏报了‮实真‬情况,武成帝骂李若说:“这个头脑简单的汉人,真该杀!”但却不加罪。

  他的长子斛律光为大将军,次子斛律羡以及孙子斛律武都,都为开府仪同三司,出镇一方土地和山川;其余的子孙都封为侯爵,官位显赫。他家一门有一位皇后,两位太子妃,三位公主,受朝廷的信任宠爱,当时无人可比。他曾对长子斛律光说:“我虽然不读书,听说古时候的外戚梁冀等人,无不⾝死家灭。女的如被天子宠幸,其他嫔妃就会嫉妒;女的如不被宠幸,天子就会嫌弃她。我家应该以建立功勋,胸怀忠心获取富贵,怎么能凭借女儿们呢?”他想辞去各种职务,不被朝廷允许,因此,常常忧虑。天统三年(567)去世,享年八十岁,朝廷赠封为假⻩钺、相国、太尉公;赠给他家钱一百万;谥号为武。

  斛律光,字明月,长着一张马一样的面孔,老虎一样的⾝躯。神情清慡,气宇雄杰。寡于言笑,善于骑射。最初为侯景的部下,彭乐曾对⾼敖曹说:“斛律家的这个小孩不可三次封为将军,今后一定会超过别人的声望。”他以库直小吏的⾝份侍奉文襄帝⾼澄,跟随⾼澄到野外,看见双雁飞来,⾼澄命他骑马射雁,他用两支箭将两只雁射落。后来,又跟从父亲斛律金西征,周文帝宇文泰的长史莫孝晖也在军旅中,斛律光年龄才十七岁,骑马将莫孝晖射中,并在军阵中将他擒获。神武帝⾼欢因此提拔斛律光为都督,封为永乐子。他又曾跟随⾼澄在洹桥打猎,在云端见飞来一只大鸟。他弯弓箭发,正射中大鸟的脖颈,大鸟像车轮一样旋转着落下,原来这是一只大雕啊。丞相的部属郑子⾼感叹地说“:这是射雕的強手呀。”当时,军中称他为射雕都督。

  北齐受东魏禅让,又封他为西安县子。皇建元年(560),晋封爵位为钜鹿公。这时,乐陵王⾼百年为皇太子,求纳王妃。孝昭帝认为斛律家世代淳厚恭谨,便纳斛律光的长女为太子的妃子。他历任太子太保、尚书令、司空、司徒等职。

  河清三年(564),北周大司马尉迟回、齐公宇文宪、庸公王雄等人率十万之众进攻洛阳。斛律光率骑兵五万奔驰救援,在邙山展开大战。北周军大败,他亲自将王雄射死。尉迟回、宇文宪仅免于一死。他便修筑京观。武成帝到洛阳评定功勋,升任他为太尉。

  开初,文宣帝在位时,北周的军队常害怕北齐的军队西渡⻩河,常在冬天凿开河冰,以作防守。武成帝即位后,朝政逐渐混乱,齐兵却在冬天凿开冰,怕周兵进犯。斛律光忧虑地说“:‮家国‬过去经常有呑并关西陇地的打算,今天到了这种地步,朝廷只知道狗马声⾊地玩乐!”先是武成帝纳他的第二个女儿为太子妃,天统元年(565),被封为皇后,他也升任为大将军。天统三年六月,他的父亲斛律金去世,他辞官守丧。同月,朝廷下诏起用他和他的兄弟斛律羡一起恢复原来的职务。秋天,被封为太保,继承父亲的爵位为咸阳王,又迁任太傅。

  这年十二月,周军又围攻洛阳,堵塞了洛阳的粮道。武平元年(570)元月,朝廷命他率步骑两军三万人抵御敌兵,刚一交战,周将宇文桀的军队就已溃乱,他挥师一直追赶到宜阳。他又回军洛阳,将周齐王宇文宪等人的军队打败。朝廷加封他为右丞相、并州刺史。这年冬天,他又率步兵和骑兵五万在玉璧修筑华谷、龙门两座城堡,与宇文宪的周军对峙,宇文宪不敢动弹。武平二年,他又率军士修筑平陇等十三座戍镇。北周的柱国抱罕公普屯威、柱国韦孝宽等人率兵进逼平陇,斛律光与他们在汾水展开大战,将周军打得大败。北周又派柱国纥⼲广略围攻宜阳,他又率五万军队赶赴,在宜阳城下展开激战,夺取北周建安等四座戍镇,俘获一千多人归来。

  军队还未回到邺城,朝廷下令将军队解散。他认为建立功勋的人还没有得到封赏慰劳,如果解散,朝廷的恩泽就无法施予。便秘密上表,请求朝廷宣布圣旨,慰劳三军,并仍让军队前进。朝廷派使者让他们停下,军队回到紫陌,安营扎寨等待朝廷的使者。后主⾼纬听说斛律光的军营逼近京城,心里十分厌恶,赶忙派中书舍人召斛律光进宮,然后勉励慰劳,解散军队。朝廷封他为左丞相,另封为清河郡公。

  斛律光曾在朝堂上垂下帘子坐着,祖王廷不知道,骑着马从他前面过去。他因此发怒,对别人说:“这个人胆敢如此!”后来,祖王廷在宮內省台大声说话。他正从这里经过听见了,又发怒。祖王廷知道斛律光恼怒他,便买通斛律光的随从扌盍头。扌盍头对他说“:自从您掌管朝政以来,我家的相王每天晚上都抱膝叹息,说‘:祖王廷这个瞎子掌权,‮家国‬一定要灭亡啊!’”祖王廷的部属褚士达梦见有人倚在门上授给他诗,说:“九升八合粟,角斗定非真,堰却津中水,将留何处人!”他将这首诗报告给祖王廷,祖王廷分析说:“角斗,合起来是斛字;津却水,何留人,合起来是一个律字;非真者,应解释为斛律光对我不真诚。”褚士达又叙述他所梦见的那人的状貌,便是祖王廷的父亲的形象,他因此恐惧。另外,穆提婆想娶斛律光庶出的女儿为妻,遭到拒绝。天子将晋阳的田地赐给穆提婆,斛律光在朝廷中说:“这些田地自神武帝以来,常常种庄稼喂军马,以准备对付敌人的进攻。现在赐给穆提婆,难道不使军队的粮草缺少了吗?”天子又把邺城的清风园赏赐给穆提婆,让他租赁出去。于是‮员官‬们没有了菜吃,只好向别人赊买,共欠下三百万钱,这些人向官府诉说。斛律光说:“把菜园赐给穆提婆,是使一家満足;如果不赐给穆提婆,可以使百官満足。”从此,祖王廷、穆提婆对他积怨甚深。

  周将韦孝宽惧怕斛律光,便制造谣言,让间谍到邺城散布,说:“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又说:“⾼山不摧自崩,槲树不扶自竖。”祖王廷听说后,又续上说:“盲老公背上下大斧,饶舌老⺟不得语。”让小孩子们在路上歌唱。穆提婆听说后,告诉他的⺟亲陆令萱。陆令萱认为饶舌老⺟是斥责她自己,盲老公是说的祖王廷,便与祖王廷共同密谋,把市井谣言奏报给后主,说:“斛律氏几代为大将,斛律光的名声震动关西,他的弟弟斛律羡的威望行于突厥。斛律光的女儿为皇后,男子娶公主为妻,谣言实在可怕。”后主把这件事征求韩长鸾的意见,长鸾认为不应该对斛律光下手,事情便被放下。斛律光又曾对别人说“:现在军士们都没有‮服衣‬穿,而后宮的太监,一次赏赐就可以得到数万匹布帛丝绢,府库因此空虚,这是什么道理?”受赏赐的太‮听监‬说后,都说:“天子赏给我,关你什么事!”祖王廷又求见后主,后主派府库中的车偷偷将他载入宮中。祖王廷请求退下左右的人,只剩下何洪珍在旁边,后主说:“前次得到你的奏报,想立即施行,韩长鸾认为没有这个道理,不可以除去斛律光。”祖王廷没有对答,何洪珍进言说:“如果斛律光本来没有谋反的意思,还可以;如果有反意,不果决执行,万一事情怈露,怎么办?”后主认为何洪珍说得对,而却犹豫不决。祖王廷命斛律武都的妾兄颜玄诬告斛律光图谋造反;又令曹魏祖奏报,说上将的星宿旺盛,不诛杀斛律光,恐怕会有灾祸。先是天狗星向西流动,占算的结果是秦地。秦,就是咸阳。从太庙到斛律光的家里,都见到血迹。先是这之前的三天,老鼠常常在斛律光的住室里白天出来活动,斛律光投给它们吃的东西,一天早晨死了三只老鼠。另外,他的床下钻出两只像黑猪一样的动物,从地下走出去,洞⽳非常‮滑光‬。大蛇也屡屡出现。屋顶上发出响声,就像弹丸落在了上面。再则,他家的大门上的横木自己燃烧起来,捣衣的石头会自己移动。

  不久,丞相府佐封士让密报朝廷:“斛律光以前西讨归来,朝廷命他解散军队,他却命军队进逼京城,准备图谋不轨,阴谋没有实现才把军队解散。他家里蔵着弓箭甲胄,蓄养着数千名僮仆。又常派人到他的弟弟斛律羡,长子斛律武都任职的地方,暗中往来联络。如果朝廷不早一天动手,事情的后果恐怕不可预料。”后主对何洪珍说“:众人的心是最圣明的,我以前怀疑他想造反,果然如此。”后主性情胆怯,害怕事情会立即变化,便命何洪珍赶快召请祖王廷,把封士让的奏议內容告诉他。后主又害怕逮捕斛律光他会反抗,祖王廷因而请求后主赐给斛律光一匹骏马,让他明天骑着马到东山游玩,他必定来谢恩,乘机将他抓住。后主按照他说的去做。斛律光将要上马进宮,一阵头晕目眩。入宮后,宮人将他领到凉风堂,武士刘桃枝从他⾝后扑过来,没有将他摔倒。他对刘桃枝说:“你怎么经常⼲这种事?我又不背叛‮家国‬。”刘桃枝与三个大力士用弓弦勒住他的脖子,用力拉紧,将他杀死,时年五十八岁。鲜血流在地上,用铲子清除,痕迹仍然存在。朝廷于是下诏说他谋反,他的全族都被诛灭。

  朝廷派二千石郎邢祖信拿着簿册去抄检斛律光的家。祖王廷在省台问抄出了什么东西,邢祖信说:“共得弓十五张,宴会上用的箭一百支,镶有贝壳的刀七口,朝廷赐给的长矛两支。”祖王廷又厉声问道“:还有什么东西吗?”邢祖信答“:还得到枣树枝二十束。他家的奴仆与别人斗殴,他不问是非曲直,用枣枝打一百下。”祖王廷听完十分惭愧,便低声说:“朝廷已将他重刑处死,郎中你怎么能替他申雪?”邢祖信出宮后,人们都为他的正直敢言担心,他慷慨说道:“好的宰相还被冤屈致死,我何必流连自己的生命!”祖信少年时,父亲邢逊被李庶所亲近,因而他到李庶那里去,对李庶说:“我暂来见您一面,还要辞别您而去。”李庶的父亲李谐杖责李庶而向邢祖信道歉。

  斛律光在家里十分严肃,他与‮弟子‬就像君臣之间的关系那样。虽然官位显赫,家资丰厚,却依然节约省俭。疏于声⾊玩好,不经营家产,不谋取财利,杜绝一切馈赠贿赂。家中没有宾客,很少与朝臣们交谈,也不肯参与朝廷政事。每次朝臣们会议,他经常最后发言,说得都合乎情理。将要上表奏事,让旁人执笔,他亲自口授,务必简明实在。指挥军队用匈奴人的办法,料定吉凶无不准确。军营没有扎好,他不‮入进‬大帐,或者成天不坐下来休息。⾝上不离开盔甲,常常为将士们作出表率。对于犯罪的人,只用棍棒打他们的脊背,没有妄杀过一人,将士们都争先为他效命。宜阳战役时,他对周军说“:把这几年抓住的齐人归还给我,不然的话,我要抓住你们十倍的人来报复。”周人便把俘虏的齐人放还。他在西部边境修筑定讠夸等城堡,都是坐在马上挥着鞭子指挥,城堡选取的地点都按他说的办。他开疆拓土五百里却不夸耀自己的功劳。板筑一役,他用鞭菗打有过失的军士,是最严厉的一次。他自从结发束冠参军征战,从没有失误过,深为邻国所畏服。他的罪行不清楚,一旦被杀害,朝野上下深为痛惜。周武帝宇文邕听说他死去,⾼兴得大赦全境的罪犯。后来周武帝率兵攻占邺城,追赠斛律光为上柱国、崇国公。他指着赠封的诏书说“:如果此人还活着,我怎么能到达邺城呢?”

  斛律羡,字丰乐,从小机警过人,善于骑马射箭。北齐武成帝河清三年(564),任都督、幽州刺史。这一年,突厥人十余万兵马进犯幽州,他率领诸将抵御。突厥人看见他军容严整,不敢接战,派使者请求和解归附。天统元年(565)五月,突厥的可汗派使者请求向齐进贡,从此年年不断,斛律羡的作用最为有力。朝廷下诏加封他为行台仆射。他因为敌人屡次‮犯侵‬边塞,在从库推戍起,东至大海的二千多里內,其间凡是险峻要害的地方,或者劈山修筑城堡,或者截断山谷筑起屏障,建立起戍守巡逻的哨卡五十余处。又开渠引来⾼梁水,北边到达易京,东边与潞水相会,用来浇灌田园,公私都能受益。他在幽州养马两千匹,训练部曲三千人,以备边境战争之需,突厥人都称他为南可汗。天统四年,迁任行台尚书令,另外封为⾼城县侯。

  他经历几个帝王,都以谨慎正直受到称赞,虽然极尽荣耀恩宠,却不骄矜自満。因全家贵显腾达,深为忧虑。武平元年(570),便上书天子,请求解去自己的职务,朝廷下诏不允许。这年秋天,他晋升爵位为荆山郡王。他担心祸患会降临,派人骑上脚力很快的骡子来往于任所与邺城之间,没有一天不了解京城的情况。如果停两天邺城的使者不来,家里人吃饭都很忧虑。他又梦见一人⾝戴枷锁,劝他赶快逃入突厥,他不同意。醒后找人占卜这个梦,说:“枷,是加官的意思;锁者,门上上锁,也是大吉大利。”他的哥哥斛律光被诛杀,朝廷派中领军贺拔伏恩等十多人骑快马赶来逮捕他,派领军大将军鲜于桃枝、洛州行台仆射独孤永业调动定州的骑兵接续进发。贺拔伏恩等人到后,看守大门的人对斛律羡说“:朝廷派来的这些使者內披衣甲,骑的马浑⾝是汗,应把城门关闭,以防万一。”他说“:朝廷派来的钦使怎么可以怀疑和抗拒?”便出门迎接,被逮捕,在长史办公的地方被处死。死前他对妻子说:“请启奏太后,我们兄弟被处死自己心里清楚。”临刑前,他感叹说:“我家如此富贵,女儿为皇后,公主娶了几个,经常役使三百名士兵,怎么能会不败落?”五个儿子与他一起遇害,年龄在十五岁以下的被赦免。他在没有被诛杀之前,忽然令他在州中的五六个儿子锁着脖颈,骑着驴出城,全家哭哭啼啼将他们送到门房前,到天晚他们才回来,官吏百姓无不感到惊异。燕郡太守马嗣明深于道术,被他所钦敬,私下里问他为什么要这样,他答道“:需要消除烦恼。”数曰后便出现了这场事变。

  斛律羡与哥哥斛律光都善于骑马射箭。小时候他们参加围猎,父亲斛律金命子孙们聚集一起看他们射箭,然而却流着眼泪说:“明月、丰乐使用弓箭赶不上我,孙子们又赶不上明月和丰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每天命他们外出打猎,回来后检查他们的收获。斛律光的猎物少,但就像击中乌⻳的腋下那样都能射中鸟兽的要害处;斛律羡得到的猎物虽然多,却没有射中要害。斛律光常被父亲奖赏,而斛律羡有时被责打。人们问他原因,他说:“明月的箭都射在动物的脊背上,丰乐的箭射在什么地方的都有,猎取的鸟兽虽多,箭法跟他的哥哥差得太远了。”听的人都很佩服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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