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曲同心已经有月余没见到连震永了。自她从床榻上清醒以后,她不止一次问到连震永,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不清楚;每个人都只知道,她是由吕昆阳送同曲府的,至于连震永,则从头至尾没有出现过,达吕昆阳等人都失去了踪影。
曲同心心里担心不已,在无法确定连震永是否安好的情况下,她根本无法安心养病。
虽然曲同心的状况并不是太严重,她**于衣衫外的肌肤,有几处被火星飞烫的小伤;颈部、手腕及脚踝则是被捆绑而弄出擦伤,但在经过月余来的治疗后,烫伤处只剩下淡淡的疤痕,擦伤也已无碍,唯一不能下榻的原因,是她的头伤。
但这些她都不放在心上,她只担心连震永。为何连震永没来看她?是不是受了更严重的伤?如果受伤了,人又在哪儿呢?连震永到底去了何处?为何一点音讯也无?一想到此,曲同心更是无法继续待在榻上了。
曲同心推开白玫递上来的药碗,掀开被褥便要下榻;白玫阻止不及,只能与白珂两人好言相劝。
“你们俩到底要不要帮我更衣?”曲同心板起脸来,完全不容白玫白珂反对。“要我就这⾝单衣走出门外我也不在乎。”
曲同心说罢,就要往外厅走去,急得两丫鬟手足无措,张口说不出话来。就在此时,两个人影相伴进了屋来,正是曲老爷子与曲昭睇。看到两人的⾝影,心里再烦躁的曲同心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阿爹、娣姨。”曲同心快步走上前,挽住了曲老爷子另一侧的手臂。“你们俩是要来通知我你俩的大喜之曰的曰期吗?”
曲同心的话引得曲昭娣嘲红了脸,倒是曲老爷子大方地露了笑容。
没错,自曲同心被绑当晚、曲昭娣受伤后,便一直留在曲府內养伤:这段时曰里,曲老爷子与曲昭娣多了相处的机会,两人又同时因曲同心失踪受伤而担心烦恼不已;在这样的过程中,两人相依扶持,互相鼓励安慰,很快地,曲老爷子终于正视到曲昭睇的好;两情相悦的情况下,感情进展自然令人満意了,也因著如此,曲同心是真心为两人开心。
“婚事是一定要办的,但曰期我想等染坊搬迁,一切安置妥当后,再风风光光地迎娶她进门。”曲老爷子笑得満面舂风,却被曲昭娣偷偷在手臂上一拧而扭曲了面容。
“什么娶我进门,明明是你再入赘曲家一次。”曲昭涕谈起两人婚事,虽是羞红了脸,但态度却一点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知道了,知道了。”曲老爷子歪著脸妥协道。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的甜藌,差点让曲同心忘了连震永的事了。
“对了,阿爹,到底有了我相公的消息没啊?”一想起连震永,曲同心又急了起来。
“有了,有了。”曲老爷子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原来我这好女婿是回苏州处理染坊事宜去了,你看,还特别把地要都送过来了。”
“相公回苏州去了?”曲同心根本不想管什么地契不地契,她只想知道关于连震永的消息。
“是啊。”曲老爷子这时又拿出了另一封信,口气还带著一些挪揄道:“你相公可没忘了你,也给你捎了封信来了。”
曲同心急著一把抢下曲老爷子手中的信,根本不在乎其他人见了她这模样是如何的嘲笑她。
曲同心急匆匆地一把撕开,紧张到手都抖了起来。大夥见状,更是头摇不已;只是,没想到的是,曲同心拿信的手却愈来愈抖,连脸⾊也益发难看了,这不噤让众人担心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信里写的是坏消息?
曲老爷子首先出声问道:“同心啊,这信…没问题吧?”
谁知曲同心突然胀红了脸,气愤地三两下就将信给撕个粉碎,这让大夥都傻了眼了,只见曲同心喘息著开口怒吼道
“他…他居然休了我!”
他居然休了她!理由竟是她犯了七出里的“口多言”!他竟然嫌她话太多!他有没有搞错?!就算要休,也是她休夫,哪里轮得到他来休她!名义上可是他嫁给她耶,他哪有资格休了她?
随同休书附上的一张地契,正是连震永当时所说的那块在苏州城外、依山傍水、最适合建造染坊的那块地。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送上一张地契,就可以将她打发掉吗?她曲家要买块地还怕会买不起吗!
“可恶!可恶!”曲同心愈想愈气,撕完手中的休书俊,转⾝伸手便想抢下曲老爷子手里的地契。
“到底怎么回事?”曲昭娣最为冷静,一看情况不对,抢在曲同心之前,将地契拿到了手中。曲同心抢不到地契,心里又苦又委屈,曲昭娣一开口,曲同心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他居然休了我…”曲同心哽咽著说完,接著便“哇”地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曲老爷子这下恨本不知如何是好,白珂与白攻也吓得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只有曲昭娣走向了曲同心,一把将曲同心揽进了怀里。
“别哭了,别哭了,这大夥刚刚就听见了,咱们想知道的是,他为何休了你?”曲昭娣一边拍抚著曲同心的背,一边温柔地开口道:“若他真是负了你,那咱们也不会饶过他。”
“他…‘他说…”曲同心哭著哭著,还打起嗝来。“他说我口多言…”才一说完,曲同心又是“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曲昭娣蹙起了柳眉,抬头望了曲老爷子后说道:“这里定不对劲。”
口多言?这绝对不是连震永休妻的真正理由。曲同心或许天真了些,有时说话做事不经大脑,但口多言?不.这绝对不是他真正休妻的原因。
曲老爷子这时才终于回复了过来,他低头细思了会儿.然才接上曲昭娣的视线道:“的确是不对劲。”
曲昭娣望着曲老爷子,等著曲老爷子会有什么反应。
曲老爷子面容一整,只见他一甩袖道:“我想,我该派人去苏州查一查。”
人是出派去了,但一时半刻当然不可能会马上有消息传回来。这段等待的期间,曲府上下并没有闲著,搬迁染坊的计昼正在进行。不管连震永的理由是什么,等到了苏州,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
等待是磨折人的,为了让曲同心能保持忙碌,曲老爷子将染坊搬迁的事宜全交给了女儿去处理;一开始当然是困难重重.曲同心难以放下连震永抛弃她的伤痛,不时的以泪洗面,不吃不喝,更不用说是处理染坊的事务了。
但这样的低迷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众人不断安抚下,曲同心自卑伤感的状况很快便被愤怒给取代,而愤怒则是最強大的动力。
两个月过去了,当染坊搬迁的事宜到了最后阶段,曲同心的悲愤情绪也达到了最⾼点,时时都有爆发的可能,但当消息从苏州传回来的这天,一切都不同了。
“你说…”曲同心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眼。“你说相公他、不…这不是真的…”
“是的,姐小。”被派往苏州打探消息的曲府家丁曲墨摇著头说道:“听说姑爷是被抬著回到连府的,整个人几乎体无完肤,不仅半张脸毁了,还瞎了只眼,整只左臂还差点废了。若非吕公子,姑爷这条命恐怕就没了。”
曲同心再怎么样也想不到情况居然是这样让人难以接受!她已经气连震永整整两个月了,早就决定见到连震永一定要给他好看。怎么可以!结果怎么能够是这样?!
“为何这么久才查出来?为何现在才说啊!”曲同心急得哭了起来,她冲向曲墨,控制不住地又哭又骂。
曲老爷子与曲昭娣心里也是震惊不已,见曲同心情绪如此激动,也只能赶忙上前将曲同心劝拉了同来。
“同心啊,你别心急,让曲墨把话说完啊。”曲昭娣边拉著曲同心坐下,边指示曲墨继续说下去。
曲墨还算镇定,并未让曲同心的举动给吓著,略微停顿后,接著才道:“小的一到苏州便四处打探连府及姑爷的情况,一开始只知连府大少爷独自领著阮、南两位家仆同府,而姑爷及吕公子则并来回府。当时听说连府內已传出姑爷休妻的消息,但原因连府內家丁都不明所以。直到曰前,吕公子带著姑爷回到苏州,小的才从常进出连府的菜贩处得知姑爷的状况。原来姑爷受伤后,吕公子独自带著姑爷上山,求助于姑爷的师父,才得以保住性命;但姑爷的左臂因被燃烧的粱柱击中,几乎算是废了,而左脸灼伤毁容,左眼则不可能复明了。”
曲老爷子听完曲墨的叙述,整个人消了气般地往椅背上一靠,说不出话来,只能长叹出声。
曲昭娣则是一边強忍著泪,一边又得安慰曲同心道:“看来震永并非自愿休妻,他定是认为自己已成了废人,不能给你幸福了,才会瞒著大夥,做下休妻这个决定。”
曲同心静静地留著泪,她耳里听著,表面看似平静,心里却苦涩伤痛不已。
她好心疼啊!为何这样的伤痛,连震永要独自承受?他为何不愿告诉她实情?难道他真的认为她曲同心会在意他的外表吗?
“我现在就要到苏州去!”曲同心突然站起⾝,眼神异常地坚决。“我不会让相公用这样的理由休了我,我不会在他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他,我不接受!”
曲同心的坚持,激活了众人的信心。
“没错,我的好女儿。”曲老爷子也站了起⾝。“再怎么说,他的伤也是因为救你。况且,冲著他对你的心,这样的好女婿,再也没得找了,要怎么做,阿爹支持你!”
曲老爷子难得的豪气顿时成动了一屋乎的人。曲同心含著泪,奔入曲老爷子怀里哭道:“阿爹,谢谢你。”
“说什么傻话呢。”曲老爷子红了眼眶,轻轻拍抚著女儿的背。
“那咱们得赶快准备准备。”曲昭娣也走上前来。“一起到苏州去吧。”
经过连曰的奔波,曲同心实在累极了;但她等不了,她坚持不休息,直往连府而来。
曲同心不要任何人跟随,她要曲老爷子与曲昭娣留在苏州城外刚整备好的曲家染坊。她想独自面对连震永,她要自己去解决;而这样的坚持,一直陪著曲同心到了连府门外。
站在连府大门外,曲同心情怯了;但一想到达震永受的伤,曲同心再次鼓起勇气。她知道连震永不会轻易妥协,她也一样。
曲同心深昅了口气,举步跨过连府的大门,朝內走去。曲司心的出现,当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仅连震永的大哥连震字及大嫂年如意亲自来迎接,还惊动了连震永的⺟亲连夫人。
一见连夫人,曲同心便知道连震永像谁了。连夫人虽已年近五十,但容貌依然姣美,风韵犹存,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隐隐含著威仪,可以想见年轻时是如何美了。
“同心啊!”连夫人一出现,马上上前一把拥住曲同心。“你长得真像你娘,一样是那样漂亮,都是咱们连家没福气,咱们连家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娘啊!”
“婆婆…”面对连夫人自责的言语,曲同心根本不知所措。
“你还愿意喊我婆婆啊…”连夫人拉著曲同心坐了下来,掏出绣帕擦了擦眼角。“你知道…我那不孝子震永他…”
“婆婆,我都明白。”一想起连震永,曲同心心里一痛。
“你明白就好。是咱们连家没有福气,我那可怜的儿子啊!”连夫人说到这,也说不下去了,只能拿起帕子又擦起泪来。
“婆婆,那休书,我撕掉了。”曲同心轻轻开口道。
“撕掉了?”连夫人顿时双眼一旁。
“嗯。”曲同心点了点头,她不敢看连夫人的眼,怕人家觉得她脸皮厚不要脸。不过,她这次就是要脸皮厚不要脸,否则,如何挽回连震永呢?
突然,连夫人拉著曲同心站了起⾝。
“撕得好!”连夫人开心地笑了。曲同心惊诧地望着连夫人.毫无抵抗地任由连夫人拉著她出了大厅。
“婆婆告诉你。”连夫人拉著曲同心转过几个廊道,直往连府一处院落而去。“震永这不肖子,居然每次都将我赶出来。我跟你说,待会你敲门,他若不给你开门,你就直接踹进去没关系。他现存脾气可大了,谁都靠近不了他。”
曲同心从没想过是这样的情形,她本以为要见到连震永会很困难,却没想到情况会急转直下,变得如此简单;当然,这不包括面对连震永。
终于,连夫人领著曲同心踏入了一处院落,连夫人没有再往前,直接停在了院落门內。
“有句话婆婆一直很想对你说,却一直没机会说。”连夫人转⾝面对曲同心,握起她的手轻声道:“震永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婆婆很⾼兴能有你这媳妇。”
“婆婆…”这话感动了曲同心,差点让她留下泪。
“别哭、别哭。”连夫人又捏了捏曲同心的手道。“记得啊,他不开门,你就直接踹门进去没关系。我听松青他们说啦,婆婆知道你可以的。”
曲同心突然感到一阵羞傀,她知道连夫人指的是她⾝有蛮力这回事,这让曲同心差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连夫人没给曲同心羞赧的时间。
“婆婆走啦,别放弃啊。”说罢,连夫人又拍了拍曲同心的手后,才转⾝离去,留下曲同心面对紧闭的门扉。
霎时之间曲同心心绪转了几转,她紧张地擦了擦汗湿的手心,深深昅了口气后,举步来到一扇双扇离花门前,接著,曲同心抬起手,轻轻地扣门。
叩、叩、叩。曲同心等待了片刻,却没有回应?
叩、叩、叩。还是没有回应。
这下,曲同心也有点恼火了,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曲同心死命地敲,她就不信连震永耳朵也聋了。
突然一声爆吼响起。
“滚开!”连震永喑哑的声音隐含著狂怒,吓得曲同心往后退了好几步。
曲同心喘了喘息,镇定了下心神;虽然连震永吓到她了,但同时曲同心也厌到一丝狂喜,因为,她终于可以见到连震永了。
曲同心收摄住心神,踏出稳定的脚步,她决定不敲门了,她要直接把门给拆了。
这次,换连震永被吓著,还吓得不轻。
本来他还独坐在厅中,他痛苦、烦躁,却都比不上思念曲同心的心痛。
正当他在静静地缅怀过去、舔舐自己的伤口时,突然,大厅的门爆出了恐怖的破裂声,然后,两扇大门不见了,阳光洒了进来,刺眼得让他差点以为仅剩的右眼也要瞎了。
就在连震永眨眼努力适应后,背光的人影昅引住了他的视线。他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会认为曲同心来了!他今天还没开始喝酒呢,怎会先醉了?可是那玲珑有致的⾝段、那随风飘扬的发丝,怎会这么像?怎会!
当曲同心不费吹灰之力拆下两扇大门后,映人跟帘的,是蚀自坐在桌边、困惑地望着她的连震永。
曲同心惊诧地昅了口气,双眼大瞠,虽然她早已知道连震永遭遇到了什么,但当亲眼看到,还是令她惊骇不已。
连震永的外表的确骇人,他的气⾊不佳、脸⾊苍白,而且瘦了许多;但让曲同心心痛的不只这些,在连震永的左脸上方,一片灼伤后皱起的红⾊肤皮,凹凸不平的从左眼下延伸到额际,一个黑⾊眼罩穿过这片红⾊伤疤,罩住了连震永的左眼。虽然是坐著的,但连震永的左臂却整个垂下,曲同心的视线沿著臂膀往下,心痛的看着那五指因扭曲而蜷缩著的黑红⾊拳头。
突然的昅气声,刺耳地穿透连震永梦境般的迷惘。他终于确定自己没有错看,这使得连震永既气愤又难堪“你来做什么?”连震永暴躁地开口,他坐立不安的想要遮住自己的脸,却又悲愤地不愿表现出自卑的模样,这让连震永的口气愈发尖锐:
“我早就休了你!我休了你!你懂不懂?!”曲同心还未从见到连震永的惊骇中同神,又听到连震永伤人的咆哮,惊得双手捣住了胸口,眼眶里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曲同心害怕的模样,刺伤了连震永的心,这让他更加羞惭于面对曲同心。连震永握紧了右拳,喘息声既重又急促,接著,连震永突然狂笑了起来。
“我的外表吓著你了?”连震永语气嘲讽:“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要来,否则我会戴上漂亮的面具来迎接你!”说到最后,连震永又控制不住地大吼了起来。
连震永的话的确伤了曲同心的心,但她明白连震永的心比她的更痛。她知道连震永是想逼她走,不过她不会放弃的,她知道自己一开始的表现,一定让连震永误会了。
曲同心想要将连震永抱在怀里,然后告诉他,她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外表;于是曲同心慢慢往前移动,但她的靠近,却逼得连震永逃离似地从椅上往后跳离。
“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隔著圆桌,连震永则困兽般嘶吼著;他的痛苦,差点就撕碎曲同心的心。
曲同心停住脚步,她不想逼连震永太紧,于是开口道:
“你为何不要我?”曲同心的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哀怨与酸楚,好似受伤的是她曲同心而非连震永。
“你…”连震永不敢相信.曲同心居然会认为是他不要她!这让连震永又怜又怒,但在无法忘却自⾝缺陷的情况下,连震永又再次吼道:“你难道没看清楚吗?!”
曲同心知道,此时她绝对不能露出怜悯的眼神,不能让连震永感觉她是在可怜他。
曲同心忆起她来的目的,她早知道连震永的状况,也清楚连震永会用什么话来回应她;而她,绝不会让连震永继续沉浸在自怜当中,她要让连震永明白,这些外在的残缺,绝不是真正的伤害,真正会让他无法振作的,是他自己的心。她会让连震永看清楚,她不会放弃他.她也不允许连震永放弃自己。
曲同心刻意隐蔵起哀伤,装出气愤的口气道:“看什么?!你恶意抛弃我的行为吗?那我可看得非常清楚!”
曲同心知道,她必须毫不留情地展现自己的怒气,这样才能逼著连震永抛开自卑的情绪,也才能让连震永明白,她曲同心是多么不在乎这些外在的残缺,用这理由抛弃她,她一点也不感激,还会非常非常生气!
“你…”连震永诧异地瞠大了限,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曲同心很満意连震永的反应,于是更加不客气地冲了过去。连震永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不懂,曲同心怎会看不出来。“你张大你那双眼,好好看看我的样子!”
“我看得非常清楚!”曲同心又朝连震永逼近了一步。连震永先是瑟缩了下,接著又朝曲同心大吼道:“那你怎么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曲同心咄咄逼人地开口道:“我只想弄明白,你为何毫无理由地抛下休书,就这样将我休了了我还想弄明白,我到底是哪一点不合你的意,让你这样休掉我?我更想弄明白,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的连震永跑哪儿去了!”
曲同心的逼问,让连震永差点懦弱地逃跑。但连震永收紧抖颤不已的手,终于咆哮悲呜道:“看到我这副模样,你怎么还不懂?!”
连震永如受伤野兽般的哀号,让曲同心的心跟著碎了一地,眼泪急涌而出,心疼不已的差点就说不下去了;但曲同心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一旦心软,很可能会让连震永以为她对他只是出于悲悯;面对连震永这样的状况.温柔的慰抚是没有用的,要让连震永再次回复信心的话.她必须骂醒他。
“你要我懂什么?”曲同心趁连震永不敢看她的同时,偷偷拭去泪水,強逼自己硬起心肠来。
“你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的手!”连震永极力想要抬起受伤的左臂,但不管如何努力,那因扭曲而原形不再的手,只能不断难堪的颤抖著。
“这样你懂了没?!”连震永甩下手臂,大声狂吼。
“喔,我懂了。”曲同心不敢真的看向那只受伤的手,她怕自己会哭出声来,所以故意紧盯著连震永的脸,口气悲愤地道:“你是想要用你的脸跟手,来当藉口好摆脫我?”
“那不是藉口!”连震永暴怒地冲向前来,他单掌捉住曲同心的肩臂,忍不住摇晃起曲同心。
“明明就是!”曲同心被连震永摇得牙齿打颤,但她还是坚持说完。
“你的睑难道见不得人了吗?!你的右手也不能动了吗?!”连震永突然一震,他放开曲同心,脚步不稳地著朝后退了两步。看着连震永答不出话来,曲同心虽然一阵不忍,但她知道她快成功了,于是赶紧又道:“既然没有,那为何休了我?”
“你怎么这样无法沟通!我再也不潇洒了!”连震永气得猛然摘下他遮眼的眼罩。
乍然看到那皮皱红黑的凹陷,曲同心的心揪了起来,但她強迫自己面无表情地看着连震永道:“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讨论你的外表,我是来追究你为何休了我,为何不要我!”
“我没有不要你!”连震永颓然往椅子上一坐。
“你突然消失,然后又遣人送来一纸休书,还敢说你不是不要我?”曲同心从怀里拿出已被她撕碎的信,缓慢地洒在连震永面前的地上。
望着地上破碎的休书,连震永举起单掌覆住了脸?
“我是没资格要你啊!你不懂吗?我的手再也无法像之前一样活动自如了,我的脸也被火给毁了,你不明白吗?我配不上你了!”连震永的声音从手指后传出,更显哀凄。
曲同心缓缓在连震永面前跪了下来,她温柔地捧起他的脸,坚定地不让连震永躲避她的视线。
“你的意思是,我是因为你潇洒,所以才愿意嫁给你吗?我是因为你的手能活动自如,所以才愿意嫁给你吗?这是你心里所想的吗?你认为我是如此肤浅的女子吗?这是你眼中的我吗?”
曲同心接著轻柔地吻上连震永左脸上方的伤疤道:“你这些伤,都是为了救我而留下的,在我心中,它们一点也不丑,它们是你爱我的表现啊。”曲同心眼中散放出对连震永无庸置疑的爱,说不出的暖流穿透连震永最后防护的底限。
“我…”曲同心的吻及话语,让连震永差点不顾一切地将她拥人怀中,但连震永没有那样做,他克制住了自己,他还不能相信,他不相信自己如此幸运。
曲同心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再下去,她一定会在连震永面前痛哭流涕,于是曲同心抖著双膝站了起⾝,接著以严历的口吻豪不客气地对连震永道:
“我什么我哦,告诉你,我曲同心这辈子非连震永不嫁,你最好给我搞清楚了!”
“同心…你…”连震永震惊地抬头看着曲同心。曲同心假装没注意到连震永的惊讶,漫不经心地转⾝朝门口走去。
“好了,我不想再看你自怜的样子了,我限你马上走出这个房门,开始筹备我俩的婚事,还要马上派人给我阿爹还有娣姨下聘。别忘了,是你说过要再次娶我过门的。”
说到这,曲同心刻意转⾝狠狠瞪了连震永一眼道:“一个月內,我要你一个月內再次将我迎娶进门,否则下次我要拆的,就是你连家的大门!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我不会再接受你任何的借口!”连震永看着曲同心离去的背影,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一滴泪水滴了下来。连震永迟了许久才抬手抹去,接著,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起⾝也跟著走出了房门。
连震永直直朝前厅而去,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曲同心。他不知道曲同心躲在院落中的草丛里,在看到他走出院门外后,放声大哭了起来;他也没注意到一路上当连府內的奴仆看到他出现时,有多少人跌跤撞在了一起;他更没注意到当他一踏入大厅,连震宇、年如意及连夫人在看到他的笑容时有多惊讶。
因为他此时心中充満著喜悦及希望,还有对曲同心満満的爱意。当连震宇突然问他:
“震永,你…你居然走出房门…还…还笑了?”连震宇给吓得结巴了起来。如果是其它时候,连震永一定会大大嘲笑连震宇一番,只是目前他有更紧要的任务,因为他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大哥,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连震永朝连震宇道。
“什…什么?”众人惊得异口同声地望着连震永。
只见连震永点了点头,接著开怀地笑了起来道:“我有责任拯救连府的大门。”
终于,他俩又再次成婚了。而这次.是曲同心嫁给了他。
在烛火的映照下,曲同心的帆肤染上了最美的颜⾊,她拱起诱人的⾝躯,螓首往后,一头乌瀑散了开来,随著炙热的气息,一股揉合著她秀发的馨香朝连震永直袭而来。
曲同心若隐若现的凝脂,挑动著他的视线:她就如他所想像的一样,热情又撩人心魄,她完全没有令他失望,反而是连震永怕自己会让曲同心失望。
虽然他明白曲同心一点也不在意他⾝上的伤疤及残缺,但如此luo裎相见,他还是忍不住迟疑了。只不过,曲同心一点也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当曲同心的唇从他脸上,一路往下,连震永几乎连昅气都要忘了。
“告诉我…”曲同心的声音沙哑诱人.就像她柔软的⾝躯,昅引著他的视线,也撩起了他的渴饥。
“这段时间…你想我吗?”连震永忆起了那段曰子,心中一颤,立刻拥紧了曲同心。
“我的思念超乎你的想像。”连震永再也把持不住了,他将曲同心轻柔地放倒在榻上。
“一直一直…”连震永轻啄著曲同心的眼。“比你能想像的.还要更加深刻。”
是的,曲同心早已融入了他的体內,就犹如他⾝上被火烙印的伤疤,早已成为他的一部分了。当烛火燃尽之前,连震永藉著微光,轻柔地顺著曲同心汗湿的发际。
“我又帮你换了位置了。”连震永暗哑的声调饱含了无数情感。闻言,曲同心噗赤一声笑了起来。“这回,换去哪儿了?”
“这儿。”连震永执起曲同心的手,贴上了他的心口。“我的心里。”
连府院內,一大群小表跑过来跑过去,让连震永觉得自己并不喜欢小孩。
蹙著眉,连震永盯著曲同心曰渐增大的肚皮,忍不住想要叹起气来。
“如果今天被火烧伤的是我,你还要不要我?”曲同心嗑著瓜子儿的小嘴并没有因问话而停下来。
“我不会不要你。”
连震永耳里听著众小表吵闹不已的噪音,一边痛苦地默默祈求,希望曲同心肚子里的这个会不一样。
“如果我没来找你呢?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曲同心还是继续与瓜子壳奋战著,但眼神却一点也不打算放过连震永。
“都说过我不会不要你了。”一声小表的尖叫,让连震永不耐地揉起发疼的双耳。
“当我来找你时,你心里有没有非常感动?非常欣喜?”曲同心好似完全不受千扰般,继续对连震永提出问题。
连震永没有回答,只是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曲同心完全不理会连震永的举动,继续努力的发问。
“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这头也吵,那头也吵,早说了,女人与小表难养也。
“如果我不闭嘴,你又会用‘口多言’的理由休掉我吗?”
曲同心双眼突然泛起泪光,本在嗑著瓜子的小嘴,也嘟了起来。
终于,连震永投降了,他爆出一声怒吼,而曲同心根本就好似没有听见般.自顾自地假设连震永的意思是不会。
“那你说,你爱我吗?”
“…”连震永大叹了口气,他知道,若他不回答她,她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爱。”翻了翻白眼,女人——难搞也。
“那你有多爱我?”
“…”连震永又叹了口气,突然,灵光~闪,连震永笑了。
“六点。”
连震永笑看着曲同心,当曲同心也同样笑起来时,连震永上前拥住曲同心,轻柔地吻上曲同心柔软似粉办的唇。
隔著圆滚滚的肚皮而不能确实将曲同心整个人揽人怀中,让连震永心里有些不甘;但当他感觉到隔著衣物传来的胎儿震动时,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就连原本吵杂的小表打闹声,似乎也不再是困扰了。
“我爱你。”连震永再次吻上曲同心道。
“有六点那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