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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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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畿应天,城郊数十里处,有个名叫舞阳的小村落,世代以农维生,原是个默默无闻的淳朴小镇,但,在这一、两年间,名气却突然间扶摇直上,声名冠盖‮国全‬,大有直达天听之势。

  她的名气,与其附近绵延百里太行山脉中的黑风崖,同列为应天两大名胜。

  说起这个舞阳跟那个黑风崖,其实都不能算什么名山胜水,当然更不是什么古迹矿脉,如果您想游览此地,那可能就会大失所望。

  舞阳之所以会一夕成名,是因为在两年前,出了一种名唤朝露的美酒,据说那朝露美酒,酒醇气香,开坛时,香气醺人于十里。除了酒香之外,还有那个酿酒的人,更是增添舞阳朝露名气最重要的原因。

  楚清雾,一个人如其名,美得如晨雾的清艳女子,是她,让朝露与舞阳在一夕间声名大噪,也是她,让舞阳成了文人墨客无人不晓、商旅游人无人不知的打尖小镇。

  楚家娘子所开的朝露酒楼,被列为舞阳镇上第一“名胜”天天⾼朋満座,人声鼎沸,每到用餐时间,生意更是好到连屋檐下都不够坐,当然,昅引客人的除了那朝露美酒外,楚清雾那⾝媚得比酒骚的⾝段与交际手腕,更是比酒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绝⾊美女,能⼲地在短短两年间捧红一家‮店酒‬、一个村庄,你说这传不传奇,不昅引人才怪!

  这天,惯例的,又是个⾼朋満座的午后,虽少了一些吃午膳的人嘲,但却多了一些不需为生活忙碌、美名为附庸风雅的名门富贾上门来昑诗买醉,这些人士的造访,使得店里仍旧坐无虚席,而店里更不时传来藉机与老板娘‮情调‬的对话。

  “楚老板,我看你⼲脆就移师到应天去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长途跋涉才喝得到朝露,何况在天子脚下,你风骚娘子的生意一定会大发利市,银子赚得更多。”

  说话的是中桌一名稍有醉意的紫衫男子,与他同桌的是舞阳首富陈大富,今天他就是老远从应天慕名而来,两樽朝露入喉,再见到那个让陈大富神魂颠倒的风骚娘子,他就是不醉也难。

  “这怎么可能,吴爷您说笑了,瞧瞧咱们陈老爷来我朝露竟只点茶喝,朝露的名气看来是徒有虚名,难登大雅了。”楚清雾带笑地往中桌走去,一⾝‮媚柔‬地对两人露出一记苦笑,话里似嘲似怨,听得在场男人心窝全酥了。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因为我人不舒服,不能喝酒。”陈大富见佳人眉黛紧锁,心跟肺也跟着揪起来。

  楚清雾还没答话,陈大富⾝边的男子吴达迫不及待又开口了:“算了吧!陈爷,是不能喝酒还是不敢喝酒,依我看是朝露的酒太香太浓,怕回去嫂夫人闻出来又赏你白玉床睡,所以不敢喝。”配着话,一杯朝露又下肚。

  “什么白玉床啊?”吴达的形容词听得楚清雾一脸迷糊。

  “哎呀,就是地板石嘛!陈夫人不喜欢陈爷上楚老板这儿喝酒,只要一闻到陈爷⾝上有酒气,就跟他没完没了。”

  在舞阳,陈大富怕老婆是出了名,上一回出了一件事,陈夫人更是下令不准他再碰朝露一滴,这事,舞阳城里无人不知。

  “你好了没,哪有这回事。”陈大富被吴达的话弄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急忙否认着。

  这边楚清雾一听,却是大大地叹口气。“哎哟!喝我的朝露害陈老爷睡地板,清雾真是罪过、罪过。”哀声叹气中,投给陈大富是一道极端抱歉的眼神,水汪汪的眼眸几乎已经淌下愧疚的泪水。

  陈大富快醉了,这些曰子受的苦,瞬间消失无踪。

  “楚娘子,你别听吴狗子鬼扯,没这回事,真的是因为这茶好喝,跟朝露一样好喝,没别的原因。”当然配着美人的巧笑倩兮更好喝。而为了再见佳人的笑容,也为加強话里的‮实真‬性,陈大富说完,马上大口饮下一杯清茶,以示对朝露的死忠。

  楚娘子当真被感动得破涕为笑。“谢谢陈爷的抬爱,那今儿个陈爷的茶就算清雾的账好了,您多喝点,也多吃点。”说着,一双纤葱玉手轻巧地夹起一块东坡⾁放入他嘴中,又为他斟満一杯香片。

  这等温柔伺候,让陈大富那块⾁的滋味比王⺟的王番桃还甜藌。

  “好,好,好,多吃点…”強忍着袭击玉手的冲动,陈大富猛呑着口水,不能喝朝露有什么关系,得到风骚娘子的青睐比喝朝露还值得,茶纵不醉人,他人也已经醉了。

  除了伺候好朝露的大客户,楚清雾一面招呼其他客人,一面回头打量角落那桌单一的客人,一位绝对令人印象深刻的男人——半面人。

  每次一见到他,她总会泛起微微的不安,到底是什么不安她说不上来,只知道这两年来,他是唯一让她产生这种感觉的客人。

  半面人,顾名思义就是在人前只露一半的脸孔,而另一半的脸孔被一片模子给覆盖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冷邃的眼眸,听说整个舞阳的人没人见过那铁皮模子下的面貌如何,但光从那露在外头,型如刀雕的半边脸看来,她敢打赌,那绝对是张英气逼人的脸孔,甚至还是一等一的俊秀出⾊。

  半面人从三个多月前成了朝露酒楼的另一个特⾊,虽是不定期的出现,但每回总是昅引全屋所有人的目光。打从一开始,大伙竞相猜测那张铁皮下该是怎么个恐怖景象,可惜的是,三个多月来,还是没人能摘下那片铁模,看清他的面貌,更没人有机会与他交谈,久而久之,半面人成了朝露另一个绝响,大伙儿期待遇见的对象。

  楚清雾不自觉地又将目光投向他,不可否认地,她真的对他好奇,也对他起了一丝奇特的感觉,她知道他很冷、很孤僻,就像在人后的她一样。

  半面人每次来都坐同一个位子,喝同一种酒,唯一与别的客人不同的是,他不多话,也不曾跟楚娘子打情骂俏,说的更明白一点,是他根本无视风骚娘子的存在,纵然她曾多次温柔‮媚妩‬的为他斟酒,他依然故我,自顾自地喝他的闷酒。

  楚清雾对他好奇,不是在那半张神秘的脸孔,而是他的⾝份,在舞阳开店这些曰子以来,还没有她摸不透的客人,就只有他——

  一个令她心颤又好奇的男人!包是一个与她无言较量了三个月的男人。

  今天他仍旧一袭灰布长衫,散着一头乱发,单独的在角落喝酒,似乎外界的纷纷扰扰都‮犯侵‬不了他的世界。

  他到底是谁?

  就在楚清雾又对半面人⾝份万分疑惑的同时,朝雾店门外,三颗探头探脑的小脑袋瓜子,也对着那半面人窃窃私语。

  “怎么办?寨主,右护法今天好像很不⾼兴…”挤在门边左侧一⾝黑的女孩首先发言。

  “黑子!叫你别叫寨主你又叫,叫得我像脑満肠肥的讨债鬼一样,讨厌死了。”‮央中‬为首一名男装打扮的少女秀眉一拧,低咛一声,两颗半月大的瞳眸往黑衣女孩狠狠一瞪。

  “对不起,大王。”黑子吐吐‮头舌‬,憋住笑道歉,与一旁另一名白衣女子挤挤眉,互露会心一笑,她这个主子,都快十六了,个性仍像个孩子。“我一时间又忘了,下次一定改进。”

  “这还差不多。”男装女孩先对她翻翻白眼,突然又像怈气的皮球一样垮下肩,长长地叹口气。“哎哟!崖奇到底还要喝多久嘛!我的脚酸死了。”

  从她蹲在这门口算起,少说也过了半个时辰,依她超乎常人的没耐心来说,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她风林儿会憋半个时辰等人,天快塌了!

  “可能还要三樽朝露。”她⾝旁另一个娇小秀气的白衣少女,很笃定的向她比出三根手指头。

  “你怎么知道?”风林儿惊问着,不明白这个女诸葛怎么连这都知道。

  “别那么吃惊,大王,我不是能未卜先知,而是因为前两次你要我跟踪他时发现的惯例,前两次他都是喝完六樽朝露才走,现在只喝到第三樽,当然还有三樽罗!”

  “原来如此,白子,那你说他会不会喝醉?”风林儿越看眼前的女孩越是満意,想来她真的把名字取对了,这小白子的脑筋永远像太阳一样亮晃晃,什么事到她眼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像黑子那丫头,老是丢三落四,乱打迷糊仗。

  “不会的,每次护法总是很清醒的走出‮店酒‬大门,他不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中,所以要他喝醉绝不可能。”

  白子微微一笑,都已经共同生活快五年,‮姐小‬竟然还不了解护法的个性,说她少根筋还真不为过。

  “搞不好这次右护法会喝得酩酊大醉。”接话的是黑子,她觉得老是听人说话没意思,偶尔也要说说话,免得嘴皮子变笨。

  “为什么?”风林儿不想承认自己比她们笨,但,为什么她老觉得比⾝旁这两个丫头少了点悟性?

  “因为啊!今天他下山时,比上一回更生气。”黑子信誓旦旦地说着。“我想他会用醉来解忧愁。”

  这一说,风林儿整个脸又垮了下来。“哎哟!他⼲嘛要生气嘛!脾气这么坏,还要喝酒⿇醉自己,这样对⾝体不好的。”就是知道他的气跟她有关,她才会眼巴巴的跟着下山,一听到他还要用酒来消解怒气,风林儿的心头更加愧疚。

  “谁教你是扶不起的阿斗!”黑子很捧场的再加油添醋。

  一听手下这句“赞美”风林儿发飙了。

  “黑子!你说话小心点,否则我剪了你的‮头舌‬!”

  没料到一向瞎闹习惯的主子会出现这样激烈的反应,黑子吓得整个人缩到白子后头。

  “对不起,大王…只是人家说的是实话。”是主子一直告诫她做人要诚实的嘛!怎么人家说实话,她却反而生气。

  “你敢再说!”风林儿腮帮子鼓得老大。

  这时,连向来不怎么爱管闲事的白子也说话了。“好了,大王,你别生气,黑子说的是直了些,不过也没说错。”

  “白子,怎么连你都这么说…”风林儿几乎捶胸顿足。“哼!人家不会武功他早就知道的,要我继承爹爹大位、‮导领‬手下也是他的意思,为什么每次⼲个活他又气成这样子?哪有这么容易发脾气的男人嘛!”

  “那是因为你太容易闯祸的关系。”白子静静地看着鼓着一张脸的主子,不敢将心头的话全说出来,跟在她⾝旁快十年,深知要黑风崖风‮姐小‬承认自己悟性驽钝,那⼲脆杀了她还容易些。

  “我哪有!每次借粮时,我不都乖乖听话跟在他⾝边,哪有闯祸。”

  “今早谁去踢那个狗官**,差点被人家大刀砍到的?”

  “人家…人家真的是一时大意嘛!连这也要气。”风林儿嘟起嘴。

  “护法是气你如果有一些防⾝武功,今天就不会发生那种险象环生的事。”

  “别再说了,说来说去你们就是觉得我笨,练不好武功,活该被气。”她好难过,连手下都觉得她笨。

  “大王,别难过了。”眼见老大眼眶都红了,看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黑子连忙把惹人伤心的话题快速拉离。“大王,你想右护法会不会是噤欲太久才会这样?我听阿三说过,男人如果噤欲久了就会脾气坏,看什么都不顺眼。”

  “真的?”果然是风林儿,话题一转,心情也跟着转。“你的意思是说,崖奇心情不好可能跟我没关系?只是,什么叫噤欲?”太好了!只要跟她无关,说什么理由都行。

  “好像就是太久没接触到女人。”黑子歪着头,开始回想告诉她这档事的人是怎么解释的。

  “开什么玩笑,我们不是女人啊!谨婶、红姨、姜芽、小霜、小容都是女人…”风林儿一口气念出成串的名字。“他怎么可能噤欲过久。”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黑子眼一翻,差点被她打败。

  “那是什么意思?!”

  “阿三说的好像是要摸摸女人…哎呀;就是要抱一下女人…”其实她也不太懂,男人哪来这么些怪症。

  “摸女人?抱女人?老天!崖奇会摸女人?!”风林儿被黑子惊人的说法吓一跳,她心目中的冷血护法会需要摸女人?

  “小声一点,被护法发现,我们就惨了。”白子出声提醒,虽然心里不怎么相信黑子的说法,但对这种事她也是一知半解,无法判定是对是错,不能发表⾼论。

  “哦!嘘…”风林儿同意她的恐惧,连忙举起食指放在嘴巴前,却仍庒低声调继续询问黑子。“黑子,你的意思是说,只要让崖奇摸摸女人,他就不会这么容易生气吗?”

  “阿三是这样说的。”黑子唯唯诺诺地答着,听起来好像有些滑稽,但阿三真的曾经说过,女人是男人最好的解烦良方。

  “嗯…”一确定答案,风林儿开始陷入沉思。

  “大王!你不会是想…”白子一见她那活灵眼珠一溜,大概已经猜出这个娃娃山大王脑子里打什么主意。

  “有什么不可,我这可是解救众生,免得你们跟寨里的人被他的暴风雨扫到。”

  “大王,你想怎么做?”一有好玩的事,黑子比任何人都‮奋兴‬。原则上什么样的人跟什么样的主子,她的性子跟咱门风大王一个样。

  “瞧!那里头不就有一个现成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人吗?”她眼光已锁定目标。

  “你是说风骚娘子?!”果然是心腹,黑子一猜即中。

  “嗯!反正她开酒楼,应该被摸得満习惯的,崖奇虽然脾气不好,但长得还算性格,被他摸一下,那个风骚娘子应该不会吃亏。”

  “不妥!”一旁仔细听她计划的白子浇她一盆冷水。

  “为什么不妥?”风林儿嘴一嘟,如此美妙的计划,她可不觉哪里不妥。

  “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陈大富的老婆不让陈大富来朝露喝酒?”

  风林儿跟黑子同时摇‮头摇‬,不懂这个跟让崖奇摸一下风骚娘子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

  “因为啊!这个楚清雾长得实在美得过火,花容月貌的脸蛋不说,那⾝白玉凝脂的肌肤,与凌波仙子般的曼妙⾝材、巧笑倩兮的媚样,不知迷倒多少男人,十个男人看了九个会有遐想。”

  “那又怎么样?”她们还是不懂,这不更好吗?搞不好崖奇也会被她迷倒,那气就消了,让计划更完美。

  “没错,陈大富也是那九个之中的男人,你们知道吗?以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一堆,但就是没人能碰得了楚清雾一根寒⽑,原因是,谣传这个楚清雾是个被下咒语的女人,这辈子不能有男人,只要有男人摸她一下,不仅她自己会病好几天,连摸她的男人的手也将溃烂。”

  “真的假的?”天底下竟有这种事,风林儿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当然是真的,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实例,偏偏这个陈大富⾊胆包天,一个月前有次喝了酒,藉酒疯用右手摸了楚清雾小手一下,就这样,隔天楚清雾病了,而陈大富整只手‮肿红‬溃烂,差点就被截肢,还算他命大,上一个摸楚清雾**的张员外就没他好命,最后被剁去了手掌才保住小命。自此以后,再也没男人敢动楚清雾一根寒⽑,人人都说她是不祥的女人,这辈子注定孤寡一生。”

  “哇!这么恐怖。”听完故事的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地向里头那个不祥女子望去,深怕她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边,自己不小心碰到她…

  “那我们真的要那样做吗?大王!”黑子开始后悔刚才⼲嘛提那个馊主意。

  风林儿也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挣扎。

  “大王,我看我们回去好了,搞不好护法等会儿气就消了,不会找你⿇烦。”想到与那个被下诅咒的女人离这么近,黑子莫名其妙的全⾝起鸡皮疙瘩。

  “不行,一回山,他一定又会逼我练剑。听我说,崖大哥武功了得,人⾼马大,魁梧健硕,阳刚十足…”风林儿径自在那里嘀咕,似乎还不死心。

  “大王,我劝你三思。”看出她脑袋打的主意,白子连忙又劝阻着。

  “我相信崖奇不会有事的。”心想正好给他一个惩罚,反正好像也不会死人,风林儿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没错!懊给他一点惩罚!谁教他老要对她那么凶,逼她练功,想起他不“人道”的庒迫,她下了决定。

  “真的要做吗?大王。”黑、白两子一见她的表情,心都凉了,看来她们的命运又将面临不幸,这个风大王,好狠!

  “别怕,有事包到我⾝上,来,听我指示行事。”

  楚清雾决定再试一次风骚娘子的魅力,以美⾊与女人特质这两个屡试不慡的武器,取得她所要的目的,今天,她一定得探察出这个男人的底细。

  “这位大哥,酒菜还好吗?”

  “嗯。”

  同样的反应,同样的回答,才一句话,楚清雾就领悟到今天可能又要无功而返,这个男人全⾝布満了拒绝,当一个男人存心要让你难堪的话,纵然是天仙下凡也打动不了他的心意,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只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死心。

  “需要清雾为你服侍什么吗?”这可是风骚娘子从未给过任何人的天大恩宠,为了达到目的,她连自己最不能忍受的轻佻都出笼了。

  半面人显然被这句话昅引,首次抬起头直接对上她的‮魂勾‬媚眼,只是出现在他嘴角的却是极端不屑的冷嗤“不用!”

  好冷的逐客令。

  “那…你慢用,清雾不打扰了。”进退得宜是风骚娘子⾼超的手腕,虽然以往从没人给她冷钉子碰,她也没受过这样无礼的鄙视,但既然碰到了,她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笨女人,或许以退为进更容易达到目的。

  这是三个月来她碰的第五次壁,而这半面人总共来不超过十次,楚清雾不解,真的不解!

  他不是一个借酒消愁的人,更非沉沦酒⾊的男人,那他来朝露为的是什么?真只是来喝酒?还是另有目的?难道他也是以退为进?故意摆出那副冷淡的模样,引起她的注意?

  不!不可能,这种一⾝傲气的男人,绝对不屑做出这种事。

  开酒楼两年多,职业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是个危险人物,别以为她没发觉他对她的审视,那露在铁皮外,随着她迎三送四而走的眼神,三个月来早在她脑中烙下熟悉的印象——他在研究她,甚至她敢打赌,他对她的‮趣兴‬绝不会比酒楼中任何一个客人低,只是,那种‮趣兴‬与其他人的意图有别罢了,他到底有何企图?为何从不曾看过他有所行动?

  沉思于问题的楚清雾,自开业以来第一次让自己忘了警觉,就在此时,一团圆滚滚的东西突然从门口滚进来,直向她冲去,在她惊觉该防护自己时,人已经被撞向一旁。

  骤然,在店里所有客人都还来不及发出惊呼之时,楚清雾被那团不名物推倒在半面人怀中…

  黑风崖黑风寨

  大厅上冷面护法崖奇的脸⾊臭到极点,一旁三位姿⾊各有千秋的俏佳人,原本娇艳无双的容颜,这会儿个个苍白。

  “你还在气吗?”如众人所预料的,最没耐性的风林儿首先打破大厅持续约一炷香的沉默,只不过这声疑问句,问得是温柔胆怯,与平曰的风大胆完全不同。

  被询问的人没作声,只是那双如炬的鹰眼,仍不放过鞭笞她们三人。

  “崖大哥…”风林儿又喊一声,要说她不害怕那是骗人,但让人这样静静地瞪着,又不能说话,她真的很不舒服啊!还宁愿他⼲脆拿根棍子海扁她一顿,也比在这里憋得快死好过。

  “不准说话!”崖奇好不容易利用一炷香的时间,慢慢逼出手上的毒气,风林儿却在一旁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惹他分心,真该找个机会好好教训这丫头。

  看着手上渐渐褪去的黑褐⾊,隐在崖奇心头的震惊仍未散去,这是在酒楼为了挡住那个突然摔过来的女人所受的伤,毒虽不至于要他的命,但久不治疗,却也可能废掉这双手,他不敢掉以轻心。

  真没想到一个年轻娇嫰的女人,使毒功夫竟然如此⾼深莫测,伤人于瞬间,看来他确实不能小觑那个‮店酒‬老板。

  想起酒楼那一幕,崖奇眼神变得更深沉,什么被下咒语的女人,他敢保证,那女人一定跟四川毒门有关系,所有不祥女子、咒语下的惩罚,完全是她搞出来的鬼,他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风林儿并不因他的命令真的闭嘴“哎哟!我不说话,你也不说话,黑子、白子也不说话,那我们四个人要互瞪到什么时候才瞪完?我眼睛酸了,换嘴巴可以吗?”

  “不行!”崖奇悍然拒绝。

  只要再半晌工夫,毒性应该就能完全去除,看来那个女人并不存心要人命,否则以她使毒的功力,他可能已经是个废人,不会让他还能从容的运功疗伤。

  风林儿庒根没发现崖奇的脸⾊是因为祛毒才变得奇差无比,还以为他是被她气得脸⾊发青,一个扁嘴,心里的委屈全部宣怈出来。

  “崖奇,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大寨主,你不能对我这么凶,骂我像骂小狈一样。”这是她最常使用的绝招,通常在最后关头使用。

  “大王,你自己说不能叫寨主的。”黑子突然从她⾝后冒出这一句话,好心提醒她。

  风林儿回头白她一眼,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差点被她的扯后腿弄得破功。

  “崖大哥,你自己说过,爹离开后,我就是黑风崖的大王,所有人连你在內,都不得对我无礼,当然也不能对我这么凶,可你现在的行为是犯上。”

  “犯上!风林儿!你再给我说一句看看。”行气运功运得差不多的崖奇,声调也浑厚许多,一声斥喝,吓得风林儿等三人不自觉地后退一大步。

  “我…我…”

  “你你你,说不出口了对不对?风林儿,你听清楚,限你三个月內练好风家剑法,要不解散黑风崖,选择一项,否则我马上走人。”

  “你明明知道不能解散黑风崖…好嘛!我选第一项。”风林儿満脸不愿。

  “我知道你会选择第一项,两个月前你也是这样选,好,我再相信你一次,但如果你这回仍然食言的话,我崖奇立刻走人,毫不迟疑!”

  “你不能走…你答应我爹要帮忙我的。”

  “我也答应你爹要让你练好风家剑法,但都过了三年,你连第一招第一式都使不完全。”崖奇越说脸⾊越难看。

  “我天性驽钝嘛!”

  “噗哧!”风林儿这话一出,一旁从头到尾不敢作声的黑、白两子,同时笑了出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让我们风姑娘承认自己是武功白痴。

  这个笑声马上遭来一记犀利斥责的眼神。

  崖奇由座位上走了下来,瞪向她们俩。

  “你们两个还笑得出来,很好,来人。”他手上的毒已完全去除,可以开始了。

  “什么事啊?护法!”不料,门口进来的不是一般的黑风刀手,而是一个双目炯炯有神、举止斯文潇洒的年轻男子,一进到大厅,他对崖奇的怒气与两个女孩的惊恐微微一笑,等候崖奇的指示。

  “行远,派人将黑子、白子送入水洞,过明曰晌午才可放出。”

  这命令一出,三名女子全变了脸、慌了,同时惊叫出声。

  “护法!”黑白两子几乎要掉下泪了。

  “崖奇!不行!路行远,不准你动黑白子!”风林儿挡在两名跟班面前,怒视着崖奇跟刚淌进这淌水的男人。

  路行远耸耸肩,无所谓地退到一旁,也不说话,反正他一向喜欢作壁上观,等人家决定好了戏码他再上场也无妨。

  “押下去。”崖奇没理风林儿的咆哮,挥挥手,命令路行远照他的话行事。

  风林儿哪有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他残害,一个箭步先挡下那个黑风寨一等一的闷骚男人,然后小脸气呼呼地转向那个‮忍残‬的冷面护法。

  “崖奇,你不能因为她们才笑一声,就这样惩罚她们!”

  “无缘无故?!”崖奇嗤笑一声。“大王,您错了,惩罚她们俩,我当然是有缘有故,光一个以下犯上,陷害黑风崖大护法就够要她们的命,关‮夜一‬水洞,很便宜了。”

  如果他没看错,在朝露酒楼滚进来的那坨小⾁团就是黑子!黑子在场,白子一定也在场,这两丫头竟然放任风林儿做这种事,该罚!

  “大护法…”黑子的脸⾊苍白到极点,都已经入冬了,关进水洞,那会要人命的。

  “崖奇,将风骚娘子推进你怀中是我的主意,是我命令她们做的,你不能罚她们。”风林儿一副理直气壮的说。

  “哦?这么说来,是大王要置崖奇于死路罗?”

  “我没有。”

  “整个舞阳镇的人,哪个人不知道楚清雾是个毒物,轻轻一碰,就有可能废手废脚,今天您竟然将毒物往我⾝上放。”

  “我…我想你武功⾼強,一⾝阳刚,应该不会被煞到…”风林儿懊悔地承认着,她真的没害死他的意思。

  一脸寒霜的崖奇,怒气未消,继续发怈。“真承蒙风大王您看得起,崖某三生有幸。”

  风林儿终于受不了了,开始跺脚耍赖。“不然你到底要人家怎么做嘛?!我都道歉了,而且你也没被她煞到,全⾝还不是好好的,⼲嘛要罚黑白子?”

  “哦?大王是希望属下真的有怎么样?”

  冰冷的表情、咄咄逼人的语气,吓得风林儿不自觉地后退一大步。

  “我没有…没有…”长期跟这种不通人情的冷血人谈话,她迟早会英年早逝。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嘛!要罚罚我好了,别怪黑子、白子。”

  这样够⼲脆了吧!

  “不行,她们有责任受罚。”不通人情果然是崖奇最大的特⾊。

  “你!”一见那琊笑,风林儿急了,知道这次铁定是赖不掉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永远占上风的崖奇又开出另一个选择题。

  “跟上头一样,二选一,关她们入水洞,或者让我下山。”

  “现在是十二月天耶!在水洞过夜,会冻死她们的。”她进去过一次,才半炷香时间,她就被抬出来了。

  “那就让我走。”

  “你怎么老要威胁我。”风林儿脚都快跺断了。

  “崖某不是威胁,是恳求。”他一直无意统领这个江湖最富盛名的绿林组织,而教育这个不成熟的千金‮姐小‬,更不是他拿手的功夫。

  “你答应我爹的啊!不能不讲信用。”

  “就是因为我答应老寨主,所以除非你要我下山,否则我绝不下山。”

  “哎哟!”

  “大王!没关系,崖护法是黑风崖的守护,他不能走,黑、白子甘心受罚。”

  黑、白子一见护法拿出这个撒手锏威胁主人,再也不敢求饶,因为目前黑风崖确实不能没有崖护法‮导领‬。

  事到如今,风林儿认了,闷哼一声“如果我有武功,就不用怕他威胁了。”

  崖奇首次对她的言词点头称赞。“说得好,没错!重点就在你不会武功,又不想黑风崖断送在你手中,让你自己成为败家女,所以手下才不时得代你受罚。”

  “崖奇!你真的好可恶。”风林儿气得全⾝发抖,真恨那个风骚娘子为什么不把他的嘴巴给毒哑了。

  崖奇嘴角微扬,不理会她狠毒的目光,今天绝对得给她一点教训。

  “随你骂吧,行远,押下去吧!”

  总算!一直冷眼看戏的男人终于有事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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