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青青河畔 （中）

　　吃了晚饭，妈妈就将我们姐弟领到我们的小院里，让我们洗澡。弟弟说：“妈妈！这老宅子真大呀，各自有各自的院子，就是大舅舅他们一家回来，也住着宽敞的。”

　　妈妈一边将热水提到卫生间，一边说：“别说大舅舅回来，就再来几家人也住得下呀！当年你外婆他们一家百十号人，都住在这里的。”

　　“百十号人？”弟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怎么一家子会有这么多人呢？”

　　妈妈笑着说：“过去的人家，叔叔伯伯都住在一起的，只不过各自有各自的院子而已。就像现在，小舅舅一家住在前面院子里，我们住在这个院子，后面还有一处院子，是大舅舅一家住的。但是他们也和我们似的在城里落户了，逢年过节，或者有假期的时候回来度假而已。

　　起先大舅舅原是住在前面第一层院子里的，他是家中的长子嘛！自然是挨着外公外婆的院子，长幼有序嘛！后来大舅舅出去闯，外公外婆也先后去世了，大舅舅才主动提出和小舅舅的房子对调一下。”又伸手在澡盆里试试水温：“差不多了，贝贝你先洗澡吧！你洗完了姐姐再洗。”

　　弟弟站在澡盆边，看着我们，然后很严肃的说：“妈妈，您不是让我洗澡吗？你和姐姐先出去啊！”妈妈笑着拉着我走了出来，听见身后‘啪’的一声，弟弟将房门关住了。妈妈笑呵呵的站在院子里，大声说：“嘿！嘿！你这个小子还锁门呐你！谁稀罕看你啊？”

　　妈妈将一把摇椅搬到院子里，躺在摇椅上纳凉，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时不时的扇着。仰面望着上方的葡萄架说：“兰心，你不是喜欢吃葡萄么？你站在走廊边的栏杆架上摘一串葡萄下来我们尝尝。”

　　我依言爬到了栏杆上，妈妈仍然躺在摇椅上指挥着：“喏！摘那串紫红色的，别摘青色的，青色的葡萄没透，酸死了！”

　　我摘了几大串葡萄下来，拿到院子边的水龙头下洗干净。才用盘子装好，拿到妈妈跟前，准备和妈妈一块吃。贝贝就已洗完澡，跑了出来：“哇！还有葡萄啊！我尝尝。”伸手就抓了几颗葡萄放在嘴里：“好甜呢，哪买的？”

　　我笑着说：“天上掉下来的。”

　　“姐姐又哄我。”贝贝吃着葡萄，不在意的说。

　　“不信啊？你抬头看呐！”

　　贝贝抬头看见葡萄架，更高兴地说：“妈妈，咱家还有这好东西呢。哎！姐姐，你在听什么呢？”

　　妈妈也奇怪的问：“哎！兰心，你歪着头听什么呀？”

　　我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轻轻的问他们：“哎！你们听见小孩子的嬉闹声了么？与河边那些小孩子的嬉闹声一样的呢！”

　　妈妈猜测着：“乐乐还没睡吗？”

　　我仍然静静谍着：“不是乐乐的声音，却仿佛是我们来时，在河边听到的小孩儿的说笑声，声音好像不是很近，而是从远处传来的。”

　　妈妈皱皱眉说：“行了，兰心！别在这儿捕风捉影了，赶了一天的车，我也累了，快洗洗澡睡觉去吧！你洗完了我再来洗。”我走进屋里去拿换洗的衣服、、、、、、、

　　也许是旅途劳累吧！我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在上了。我正坐起来，看见贝贝也着眼睛从外面一间屋里进来：“姐姐，妈妈呢？”

　　我看了看表，呀！都快十点了。我说：“大概妈妈找舅妈领去了。”我们找到了舅妈那个院子，也没有人。又看见后院厨房里青烟袅袅，我说：“贝贝，你不是喜欢看大灶烧火煮饭吗？妈妈昨晚还跟我说灶里烧的饭最香了，她们是不是在烧饭啊？”

　　“真的啊？”弟弟一听说‘烧灶’，马上兴奋起来：“快！快！我们帮妈妈烧灶去。”话音未落，他已向厨房跑去。厨房里，看见舅妈和妈妈头大汗的在灶台上忙碌着。

　　弟弟一见这种大锅大灶，叫着说：“妈妈，妈妈，我帮你来烧灶吧！”马上蹲在了灶台边，使劲儿的往灶里扔柴，煞那间厨房里浓烟滚滚起来。

　　“咳咳！贝贝你别在这儿越帮越忙了！”妈妈马上大叫起来。熏得受不了，连忙跑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咳咳！贝贝，你歇一歇，灶里不需要添柴了。”舅妈拿着锅铲在大锅里炒着：“乐乐在屋里看电视呢！你们一块儿看电视去吧！咳咳！、、、、、、、”舅妈也大咳起来，妈妈又走进厨房，接过舅妈手中的锅铲，舅妈走出厨房大声喊：“乐乐，乐乐！”

　　“来了，来了！”乐乐从前面屋里跑出来：“妈妈，您不是说哥哥姐姐旅途劳累，叫我不要去吵他们吗？我自己在看电视呢。”

　　舅妈笑着说：“你瞧，哥哥姐姐起来了，你是小主人呀！怎么自己在屋里看电视呢？”又回头对我们说：“你们先看电视去，一会儿饭菜好了来吃饭。”

　　吃了饭，舅舅说：“我今天要到集市上去买点化肥回来，兰心！贝贝！你们要不要去？”

　　我和弟弟正兴高采烈的准备答应，妈妈抢着说：“你还是和乐乐去吧！我们坐车累了，过几天再去赶集。”弟弟觉着小嘴正要说话，妈妈那眼神阻止了。

　　舅舅带乐乐出去后，妈妈对我们说：“舅舅带乐乐出去，是带惯了的。你们跟着去，舅舅又要多些心。他那辆电三轮，你们也没有坐惯的，万一路上颠簸，摔下来了怎么好呢？我昨天坐了一天的车，今天要歇歇。过两天我带你们去玩儿。”弟弟这才又高兴起来。

　　妈妈说：“舅妈在后面田里拔草呢，你要不要去看看。”弟弟听了更高兴，我们跟着妈妈来到了田里，舅妈果然弯着在田里忙碌着。

　　弟弟大声说：“舅妈，我来帮你拔草。”说着话，就朝田里走去。

　　“别来了，别来了！”舅妈大声说：“现在太阳都出来了，我正准备收工的。”她朝我们走来，仍然一路低着头习惯性的在田里清理着杂草。

　　妈妈笑着说：“他看着舅舅带乐乐出去赶集了，他在屋里坐不住。”

　　弟弟忙跑过去，跟在舅妈后面，也学着舅妈的样子拔草。舅妈说：“到屋里玩去吧！你从来没有下过田，胳膊腿儿的，别一会儿直不起来。”

　　妈妈说：“由他去，他累了，自然会回去休息的。”我看着弟弟拔草，我也去帮忙。妈妈在田里摘了一些菜，准备做晚饭的时候用。

　　谁知到了快做晚饭的时候，舅舅他们还没有回来。舅妈就开始在灶里生火做饭，妈妈给她添柴。弟弟又在中间忙这忙那的，舅妈说：“贝贝，你在路口望望去，看舅舅他们回来没有。”我就带着弟弟出来了。

　　一来到屋外，凉爽而又清新的晚风面吹拂。远处是一片农田，在暮色中显得安详而宁静，时而还看得见农夫赶着耕牛回家的身影。农田旁边是一排排房屋，此时袅袅炊烟冉冉升起，在暮色中飘向远方。

　　“姐！我们到河边玩玩去好吗？河边的风一定更加凉爽。”弟弟拉了拉我的手说，看来，他还惦记这那一群在河边嬉闹的孩子们。

　　我笑着说：“你是想到河边找那群孩子去玩儿吧？人家现在不得回去吃饭吗？还会在河边玩儿啊？”

　　弟弟见我一语道破他的心事，反倒有些局促起来。摇着我的手说：“姐姐！反正我们离河边又不远，就到河边吹吹风也好嘛！”

　　我说：“好！好！那我们快走啊！”弟弟高高兴兴的拉着我的手往河边走去。还没走近河边，就有微微的河风吹来，整个人像吃了一大口冰凌似的，一直凉到心里去了。

　　快走到河边的林子附近时，我就听见里面传出孩子们快的嬉闹声：“哥哥！等等我呀！”“妹妹，快来！”影影绰绰的，我看见林子里有一群孩子的身影。

　　我兴奋的说：“贝贝！他们还在这儿玩儿呢！我们快去看看吧！”我拉着弟弟加快了脚步。

　　此时暮色已悄悄笼罩下来，河边显得非常宁静，林子里孩子们嬉闹声更是清晰可闻。我看见从林子里跑出两三个小孩子的身影，在河边嬉闹着。因为距离较远，我只能看到他们大致的身形轮廓。

　　只有一个孩子较高，看上去也不到十岁，另外两个孩子看个头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那两个小孩子，其有个是女孩儿，穿着小红肚兜儿。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孩子却是完全赤身的，他们在河边用手互相拍着水花，戏耍着。

　　我笑着对弟弟说：“贝贝！你不是要找小朋友玩儿么？你瞧！他们在河边呢！”

　　弟弟向河边望了望，问：“哪儿呢？”

　　我又指了指河边说：“你看，他们不是在河边玩儿水吗？”

　　弟弟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姐姐！河边的草怎么长这么高啊？都有我的人高了。”

　　我拉着弟弟说：“走！他们在河边玩儿水呢！我们看看去！”我们正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河边的草丛中又转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大人的身影。弟弟本能的就站住了，退到我身后去。河边的那些孩子们，也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去了。

　　我们都很紧张的打量着不远处这个人，她看样子是个中年女人。头发杂乱无章的散披着，只出了大半个是污垢的脸。衣服虽不怎么破旧，却也是凌乱不堪的套在身上。她一只手高高的举着一件小孩子的衣服，一边向河里喊：“狗儿！回来哟！狗儿！、、、、、、、”一声声凄惨的喊叫声飘散在风中。

　　那个女人在河边慢慢的边喊边走，向我们面而来，忽然张开双臂，对着贝贝咧嘴而笑，出一排泛黄的牙齿：“乖乖！过来！到妈妈这儿来！到妈妈这儿来！”边喊着，边向弟弟扑过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拉着弟弟回身就跑。跑了几步，并没有发现身后有动静。我们又回头去看，那个女人站在那儿，像是在听着什么，河边的林子里依稀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那个女人也转身向林子里走去。

　　弟弟奇怪的对我说：“姐姐！那个女人怎么忽然向林子里跑去了？林子里会不会有小动物呢？”

　　我说：“我听见林子里有小孩说话的声音，她会不会到林子里去找那些孩子去了？”

　　弟弟又来了兴致：“那些小朋友在林子里玩儿吗？我们也去找他们玩儿吧！”

　　我问：“那你不怕那个女人了？”

　　弟弟显得非常犹豫，想了想还是说：“我们悄悄的跟过去，你看她披头散发的样子，会不会吓到那些小朋友呢？反正我是怕她的，那些小朋友又没有姐姐跟在身边，看到她不是更害怕吗？”

　　我们正准备走进林子，我又看见河边离我们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看样子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中等个子，留着小平头。穿着白衬衣、黑长，脚上还套着一双长至膝盖的黑色雨鞋。他站在河岸的林子旁边，始终面向着林子。

　　我心想：那个女人是真疯子还是装出来的呢？她怎么一会儿要抱弟弟，一会儿又到林子里去找孩子呢？难道她是人贩子？河边的那个男人为什么老站在林子附近呢？会不会是她的同伙呀？如果真是人贩子，他们会不会将弟弟也抢了去？

　　我越想越害怕，赶紧对弟弟说：“贝贝！我们还是到大路上去等舅舅他们吧，别在这儿了。”

　　弟弟向林子看了看，并没有听见有小孩的说话声，更没有看见小孩子。只好点点头说：‘好！’我牵着他准备走出林子，刚转过身来，弟弟又站住了：“姐姐！你说林子里的那些小朋友会不会也回去了呢？”

　　我一边拉着弟弟往回走，一边说：“你听现在林子里这么安静，想是那些小朋友也回家去了吧！我们快到路上去看舅舅他们是不是回来了，别和他们走岔了。”

　　我和弟弟在弯弯长长的小路上张望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舅舅骑着一辆三轮摩托向我们驶来，乐乐在车上向我们招手。

　　乐乐看见我们，高兴地在车上喊：“哥哥！姐姐！你们怎么来了？”舅舅将车停在我们旁边，问：“兰心，贝贝！你们怎么在这儿？”又有些狐疑的向河边看了看。

　　我马上说：“我们反正闲着无事，就出来转转，看看您和乐乐回来了没有。”

　　舅舅说：“好！你们都上车来吧，我将你们带回家去。”贝贝一听这话，高兴地不得了，马上爬到了舅舅的三轮车后面。我也跟着上去了，舅舅将我们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