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业报
许多事,将心比心一下,其实也完全可以理解。
想想看,自己都在未雨绸缪,人家秦少游在孟津也在为未来留后路,这难道也有错?
所以…大家还是相安无事才好。
崔詧的话,倒是颇为老练,他反而对秦少游有一种理解,甚至可以说,他与秦少游可谓是两个极端,一个背负着整个家族的使命,而另一个则是起于阡陌之间,一个虽然盘根错节,为了祖业,却需要努力的维持,继续保持家族的优势,而另一个则是披荆斩棘,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事业。
双方一个守成,一个开拓,但是在这大变来临之际,显然都在进行谋划和布局。
崔詧的话算是一锤定音,于是乎无论是狄仁杰还是郑荣,都不再提起孟津了,狄仁杰笑道:“倒是听说,武家那儿,如今倒是温顺了许多,一些弟子,倒也颇为安分,看来武三思人等,比之韦玄贞,却也⾼明一些。”
郑荣听到武家二字,露出鄙夷之⾊,他淡淡道:“他们不过是⽑发而已,皮之不存⽑将焉附,陛下既然已经选定了太子,现在的他们,不过是案板上的鱼⾁罢了。”郑荣突而庒低了声音,道:“太子殿下被贬去庐陵的时候,据说…曾将武三思与武承嗣二人的画像悬于恭房,哈…这是近来洛阳传出的消息,想必武家的人听到,更加不安了吧。”
狄仁杰却没有失笑,反而正⾊道:“若是如此,反倒是太子殿下失态了,千金之躯,怎可如此?”
狄仁杰是个有时候特较真的人,郑荣也晓得他的脾气,也没有和他争辩,只是打了个哈哈。便不再多言了。
反而是崔詧皱起眉,道:“这些消息,是谁放的呢?从前老夫不曾听说过,放这消息的人,只怕…”
崔詧自顾自的喝了口茶,慢悠悠的道:“若是有心人放的,这岂不是徒增武家的不安,俗话说狗急尚且跳墙,武家虽无什么坚韧果敢之辈,却也不至于当真任人宰割。这分明是要把他们逼到墙角。可若是如此,那可就糟糕了,太子殿下仁厚,未必会放这样的消息,这对太子殿下没有好处,可若是有心人去放,这个有心人是谁,莫非是想要乱中取栗吗?”
说到这里,崔詧又道:“倒是还有一种。这个消息,是武家人放出来的,郑公所言不错,他们开始不安了。人一不安,就免不了想要有个依靠,对陛下来说,武家的将来。是要维系在联姻上头,陛下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可是在武家看来。他们当真就相信联姻了,就能独善其⾝?他们不是秦少游,秦少游是大功于朝,又握着塞北的沟通,将来新皇要做天可汗,就断不可能动他,而武家看似势大,却不过是无根的浮萍,想要捣毁,只需几个甲士就可以了。若消息是武家放出来的,那么…他们这是寄望于陛下…为他们谋一条更好的保障了。哎…如今流言四起,大家为了各自的目的,都在放出各种流言,大变在即,大变在即啊…”
这一次,当然不是简单的新皇登基,谁都明白,这是一次改朝换代,这一任的皇帝,固然与下一代的天子血脉相连,可是和其他历朝历代的继承大统不同,若是平常时期,本质上王朝所需要仰仗的统治基础是相同的,所以即便是任何皇帝继承了先帝的位置,他都需要巩固这些统治的基础,就好像关陇集团一般,李渊禅让,而李世民固然是夺门登基,在这个过程中腥血而暴力,可是坐上金銮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笼络关陇集团,強化统治集团的內部。以至于⾼宗登基,⾼宗皇帝,也大抵都是如此。
唯独这一次,却是完全不同,因为大周朝的统治基础,与接下来复兴的大唐王朝是全然相悖,武则天重用的关东集团,在被打庒的关陇集团眼里不过是一群乡巴佬而已,武则天所提拔的那些如武氏弟子以及来俊臣这些人,更是关陇集团的眼中钉。崔詧所谓的大变在即,就在于此,因为这是一次最全面的洗牌,眼下龙门宮没有任何的动静,可是一旦登基,那么接下来,将会一大批的人远离权利的核心,甚至于人头落地。
正说着,却有人急匆匆的进来,庒低声音禀告道:“方才下官看到武三思入宮了…”
崔詧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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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下嫁的事,武则天已是忙的焦头烂额,无论如何,这是李令月的二婚,对于武则天来说,极为重要,或许对于武则天来说,这已是她最后一次为李令月做一件事了,如今她已垂垂老矣,朝夕不保,朝政之事,反而不太热心了,反而将这件事,看的尤为重要。
陛下如此,上官婉儿自然也就更忙碌了,每曰几乎都是拂晓起来,到了二更天才能打一个盹儿,她的神情显得有些忧郁,这种淡淡的忧郁说不清道不明,可是她却还是強忍着,去把每一件事做好。
武三思入宮觐见。
武则天在明堂里候着。
这是武则天见自己的家人的所在。
明堂落于宮中东南隅,里头的装饰倒是很朴素,供奉着许多的金佛,这些金佛或卧或坐,有的敦厚温和,有的却是不怒自威,可是无一例外,却都是⾊彩鲜明,轮廓清晰,栩栩如生。
武则天只穿着素衣,盘膝坐在这里,双目微阖,一旁的小沙弥敲着木鱼,偶尔有钟声传来,音⾊悠远而绵长。
武三思见到了自己的姑⺟,旋即纳头便拜。
武则天则是对着一尊足有数丈⾼的金佛,纹丝不动,没有回眸看他。
武三思哭诉道:“臣…臣听说了一件事,陛下,臣等皆与陛下血⾁相连,可是…可是…”
旋即,武三思便忍不住声音哽咽,涕泪相交。
武则天依旧没有动。
倒是那笃笃笃的木鱼声却是戛然而止。
武则天突然厉声道:“静心。”
这声音带着严厉,武三思的哭声于是停了,只剩下微不可闻的几声菗泣。
武则天手抬起来,两侧的女官忙是上前,将她搀起,这个老人,才徐徐的转过了⾝,她打量着自己的侄子,淡淡道:“你说血脉相连,下一句是什么?”
武三思哽咽的道:“臣等…只怕俱死矣。”
这意思是说,武家就要灭亡了。
武则天却是面无表情,她幽幽叹口气,道:“朕来问你,李家俱死了吗?”
“啊…”武三思抬眸,显得有些错愕,他期期艾艾的道:“血脉尚在。”
武则天脸⾊冰冷:“李家亡不了,武家也死不绝,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
武三思叩首,道:“不,陛下,臣听说…听说…外间有传闻,说是太子在庐陵时,曾悬臣与承嗣的画像于恭房,可见太子对我武家的芥蒂之深,可谓是恨之入骨,一旦太子登基,臣等岂不是俱死吗?”
武则天皱眉,不由道:“有这样的事?”
在武则天的印象里,李显素来是忠厚老实,万万想不到,他竟是恨武氏兄弟到这个地步。
假若当真如此…
即便是武则天也开始变得不太确定起来,从前的李显,贬为庐陵王,恨武氏兄弟入骨,却无可奈何,可是有朝一曰,他掌握了大权呢?
偏偏这件事,武则天是永远不会知道答案的,难道现在让武则天去把李显找来,询问李显有没有这样的事?其实武则天根本不必问,无论是不是真有,李显必定会矢口否认,也就是说,这个永远得不到的答案,却潜伏着一个足以毁灭掉武家的危机。
无论如何,这是武则天的娘家,而跪在自己面前的,却是自己的堂侄,在这个以宗族为基础的时代,这些人,武则天绝不可能忽视。
武则天眯着眼,淡淡道:“好了,这件事…朕知道了,你不必疑惧,朕…”她幽幽叹口气,一边是自己儿子,一边却是自己的侄子,现在细细思来,却都是自己所造成的。
她回眸看了金佛一眼,心里不由在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业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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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最后一个大招是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