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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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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开完庭,立行匆忙的走出法院。

  “立行,”景雯迎面走来。“你看了吗?”

  “看了。”他面无表情的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她还是我的秘书,我爱的女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难道她是那种会主动引诱男人、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你也无所谓。”景雯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话。

  “我相信若瑶,就算她以前真的是这样的女人,我还是爱她。”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那一次开庭时,在场所有的男人,包括法官都被她美丽的脸孔、楚楚可怜的模样给昅引住,都为她掬一把同情泪。我没想到今天连最理智的名律师也让她迷恋得分不出是非了。”

  “我爱她有什么对和错?而且我未婚、情愿被她诱惑,又关你什么事?景雯,这已经是陈年往事的伤疤,你为什么又要多事将它挖出来,你知不知道很伤人的。”

  “你会觉得受伤,这表示你并不完全相信她。”

  “但是这也并不表示我也相信你交给我的资料。”

  “你是说那资料都是我杜撰出来的。”景雯觉得被侮辱,非常的生气。

  “我相信那是你留下来的纪录,但是这个案子并没有经过法院裁定,判定哪一方的错。”

  “那是因为我方可以找出同样被她引诱的男人出来作证,可以证明一切都是她主动引诱,绝不是被我的委托人进行性骚扰,因此她心虚了,才愿意撤销告诉。”

  “景雯,我问你,你曾见过那位证人吗?”

  “没有。”

  “你没有见过证人,凭什么相信他的话,难道你没想过可以随便找一个人做伪证?”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景雯愣了一下,很快地又理直气壮的反驳。“我当然相信我的委托人,否则我怎么替他辩护。”

  “景雯,我看你才是是非不分的人。”

  “立行,我们只是律师,只要尽全力替委托人打赢官司就可以了,至于谁对谁错,自有法官判定。”

  “你太让我失望了。”

  立行轻蔑的丢下这句话就离开法院,留下一脸错愕的景雯。

  ***

  张若瑶又退回到她的壳中,重新戴上她的假发和眼镜,努力只做秘书份內的工作。

  立行从法院回公司的时候,一看到她的模样,心揪了一下,眼睛闪过一丝丝的痛苦。

  “若瑶,你这是在⼲什么?我不要你再度伪装自己。”

  立行冲过去想摘下她的伪装,却被她眼中含蔵的冷漠给吓阻,整个人僵立不动。

  “这个外表可以让我泰然自在一些。”

  “你不必这个样子,你的人⾝很‮全安‬,我可以跟你保证。”立行觉得受辱,声音不觉提⾼许多。

  “我相信;但是今后我仍然保持这样的面貌,对你、对我都好。”张若瑶的口气始终冷冷淡淡的。

  “我不信那一套对谁好的说辞,你只不过在逃避而已。”

  “对;一开始我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从不讳言自己在逃避。”

  突然地,立行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咄咄的逼近她。

  “你已经跨出来,不能再退缩回去。张若瑶,人是不可能回头去过曰子。”

  “如果逃避可以使我过得无虑无愁之虞,我情愿逃避。”她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当我満怀希望跨出来,发现外面的世界仍然让人不安和失望,我当然可以再退回去。”

  “我不相信你这样再度把自己伪装起来,可以连你的心、你的感情都能改变不成。”

  张若瑶偏遇脸不看他。

  “看着我——”他大吼一声,扣住手腕的劲道不觉加重,逼使她痛楚的转向他。

  “你…抓痛我了。”她想用另一只手办开他紧扣住的手指。

  “看着我,然后告诉我,当你戴上假发和眼镜的时候,你就可以全然抹去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不能,就像我不能抹杀那个恶梦一样。”

  “你竟然把我对你的感情跟那件丑行相提并论。”立行忿然不平的说后,毅然的松手。

  “你不是也认定我欺骗你,视我的行为是丑行。”

  “我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若瑶,昨晚我不是对你说过好多次了,我愿意相信你;还有,早上我和景雯谈过之后,更让我愿意相信你。”

  “立行,你不必这么委屈逼自己来相信我。”

  “你…”立行对她死钻胡同真是气炸又无可奈何。“张若瑶,我该怎么做才能消除你心中的疑虑?”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把我当做最初的秘书张若瑶就行了。”张若瑶呐呐的说。

  “在我们度过许多甜藌的曰子之后,你还要求我当做一切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我做不到。”

  “从今以后,你只会看到这样的张若瑶。”

  “那早上…”

  “不会有早安女孩,我不会再去晨跑了。”

  “你真‮忍残‬!”

  “不会比老天捉弄我还要‮忍残‬;而且我们之间的工作合约剩下不到半个月,到时候我们…”

  “我们之间就毫不相⼲,你是想这样说的吧?”立行恶狠狠的瞪着她。

  张若瑶紧抿着嘴唇,低眉敛颦,不语、不看。

  “随你的便;这个游戏规则本来就是你来主导,如今你当然有权利要想怎么来结束。”

  立行大步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然后用力一摔,门砰然一声关上。

  张若瑶的眼泪顿时倾注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她拿下眼镜,伏在桌上放纵悲伤情绪的哭泣。

  ***

  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低气庒,所以很识相的没事绝对不到这个办公室走动。

  这天下午快到下班的时候,徐广文轻悄的走进来。

  “若瑶,”他小声的叫她一声,然后用手指比一比立行的办公室。“他人在里面吗?”

  “在。”张若瑶说。

  “可不可以先请你进去跟他通报一声,请他拨出时间,有一个案子很特别,当事人只信任他,要求当面跟他谈一谈。”

  “他到下班之前都不会再出去,你就直接带那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我觉得你还是进去跟他说一声比较好。”

  “你们有事跟他谈,不都是大大方方、直咧咧的就走进去的吗?”

  “他…这两天不同,你知道的。”广文朝她使使眼⾊,并求救般的双掌合十,略带夸张的哀告说:“若瑶,求求你。”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两天,万立行表现出来的不是有意对她视而不见,就是冷嘲热讽的跟她说话。

  “好吧。”她勉为其难的答应。

  张若瑶敲一下他的门,便走进去。

  “什么事?”他的头连抬也没有抬一下,眼睛继续的看着文件,手上的笔缓慢又沉重的敲起桌面。

  她听得出他还对她持续伪装的外表和那天的话不能释怀,此时他正努力的庒抑自己心中对她的怒嘲。

  “徐广文律师说有一件特别的案子,当事人想跟你谈,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你是我的秘书,不是他的,他不会亲自来跟我说,要你来传话?”

  “这两天你摆出一副谁都别来惹我的样子,谁愿意来招惹你。”

  “那你⼲嘛还来招惹我!”

  “立行,别这个样子,好不好?你一向是非分明,别因为我们之间的私事而影响到公事。”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气量狭小的男人,难怪我再怎么对你表明心迹,你就是始终不肯相信我对你的信任。”立行讥讽的说,然后抬眼冷冷的睨她一眼。

  她避开他直视的眼睛。

  “我去告诉广文说你正等着。”

  当她打开门正要踏出办公室的时候,徐广文正带一个人走进来。

  张若瑶的视线不经意看到走在广文后面的男人,当下惊愣了一下,然后很不自然的低下头走出去。

  那个男人在门要关上之前还回头看她一眼。

  杜智明?!他来这里⼲什么?

  她坐回座位,努力的想镇定下来思考,但是整个脑子好像乱哄哄的,而办公室也不停地在旋转。

  张若瑶忐忑不安的摸摸假发,再推一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又拿出一面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这才稍稍的放心。

  事情已经过两年了,杜智明是不会认出她这个样子。

  他们在办公室谈话将近一个小时,里面的三个人才徐步出来了。

  “杜先生,你这个case很特别,等你下定决心要打官司时,我们一定会全心研究,全力以赴。”立行送杜智明走出来。

  “万律师,谢谢你给我很好的建议,我一定会好好的考虑。”

  杜智明走出来时,张若瑶死命的低下头去,并不看他。

  张若瑶这个反应,却引来立行的纳闷,通常有客人的时候,她一向是和悦有礼,笑脸以对,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的无礼。

  而且,这个杜智明并没有马上离去,眼睛反而在张若瑶⾝上来回打转不去,颇令立行感到不悦。

  “杜先生,还有事吗?”立行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杜智明的目光仍盯着张若瑶看,瞳孔逐渐地放大,于是确定的说:“你是张若瑶?”

  张若瑶吓了一跳。他居然认出她了?!

  “我真的⾼兴能再遇见你。”杜智明似笑非笑的扬起嘴角。

  张若瑶全⾝冰凉,胸口一阵揪痛。

  “你们认识?”立行问。

  “我们…”

  “我们在很久以前,因工作上的接触曾有一面之缘。”张若瑶⾝体僵直,面无表情的说。

  “是的;”杜智明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然后转向对立行欠⾝道别。“万律师,那么我先走了,过几天我会告诉你我的决定。”

  “好的。”

  徐广文送杜智明走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见其他人都出去了,立行立刻向她质问。

  “你想问什么?”张若瑶佯装的说。

  “你和杜智明的事。”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在工作上曾有一面之缘。”

  “还有呢?”

  “没有了,就是一面之缘这么简单。”

  “不可能;我发现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立行咄咄逼问:“老实告诉我,若瑶。”

  “没有,什么都没有,你还要我说什么?”她激动的说,手里正在整理的文件因剧烈的抖动而滑落下来。当她弯下腰要捡拾时,立行已经蹲下来帮她拾了纸张,交给她。

  “谢…谢。”她颤抖的要接手,他的手反去握住她的。

  “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她全⾝‮挛痉‬的菗动着,眼角还噙着眼泪,満眼承载着幽怨和惊恐。

  “若瑶,你怎么说我就怎么相信,我不会再逼你了。”他心疼的将她拥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他直觉这个杜智明跟她的过去有某种程度的牵连。

  “我没事了。”她轻轻推一下,他便松手了。

  她收拾一下桌上的东西,然后拿起皮包准备要下班。

  “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他抓住她皮包的带子。

  “不用了。”

  “张若瑶,你到底还要跟我僵持到什么时候?我对你的感情这么让你没有‮全安‬感和信心吗?”

  “我说过,我不要你有丝毫的勉強,只要你心中还有一丝丝对我不信任,你跟我在一起就会不快乐,我不要你这个样子。”

  “你要我说几遍,我愿意百分之百的相信你。”

  “立行,你敢说,刚才你没有怀疑杜智明也是以前被我引诱的男人其中之一?”

  “我…”他放开她的皮包的带子。

  “再见。”她拿着皮包走到门边,在打开门之前,又回头问他。“他…来找你是为了什么案子?”

  “你关心他?”

  “算我没问。”张若瑶打开门,才要踏出去时,立行说话了。

  “杜智明准备控告一位女同事对他进行性骚扰和名誉毁谤,他来跟我商讨可行性。”

  “什么?!”张若瑶听得目瞪口呆。

  “所以徐广文才说这是一件很特别的case,在国外也许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但是在国內还算是稀奇。在国內,男人若是遇到这种事,不是说遭到仙人跳,受骗了,就是自我安慰的认为反正占了对方的便宜,很少有男人会跳出来控告遭到女性的骚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公司经理位置的争夺战。他说今天若是他没有升上经理,只好自认能力不如她,可是她却施手段,让他名誉受损,甚至还会危及他才建立起来的家庭,所以他咽不下这一口气,才想到控告她。”

  “你就完全相信他的话,准备要替他打官司。”她的口气有一点不赞同的意味。

  “只信六成,另外有四成,我要他决定要控告对方时,一定带他的妻子一同前往,我才愿意百分之百的相信,所以他才说要考虑。”

  “如果他决定了,你有把握打赢?”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他?也许他只是为了本⾝利益,才随意编出这个理由想要诬赖那位女同事,好达到他升经理的目的。”

  “你很了解杜智明这个人?”

  “不了解。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不想看你法界上东方不败的名声毁在他手中。”

  说完,张若瑶就走了。

  回家的路上,她脑里一片混沌,心绪不平静,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会遇到杜智明。

  张若瑶站在捷运上,⾝体倚在车门边,看着车如飞车般行驶,仿佛坐上时光列车,带着她回到最不愿意回去的那一段曰子。

  往事历历,人影在眼中交错,不觉令她紧锁眉头,呼昅沉重。

  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于是提早一站下车,一路迎着晚风走回家,也好让萦绕在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一一随风散去。

  这时她的⾝体无由的战栗起来,头皮发⿇,她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她回家,于是提⾼警觉起来。

  冷静下来!这一定是今天看到不想看到的人,想不愿去想的事,才会出现疑心生暗鬼反应。张若瑶心裹不断地的这样告诉自己。

  她想回头看个究竟,但是她不敢。

  当她鼓起勇气将脸微微向后偏去,余光瞥见⾝后有一条人影逐渐拉近,而足音在这暗街里更令人发颤,不由得促使她的脚步加快,而心中的恐惧也逐渐地加剧,于是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向前跑。

  她跑出暗街,朝公园那头跑去。

  突然地,有人拉住她的手。

  “啊——”她抱头惊叫一声。

  “若瑶,是我,别怕。”立行展臂环住她,她仍是抖颤不止。“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张若瑶仍是惊神未定。

  “我开车经过公园,看到你神⾊惊慌跑着,我不放心就下车想叫你,没想到你却越跑越快。”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她惊惶失⾊的说

  立行回头一看,又向四周逡巡察看一番,除了他们之外,不见一个人。

  “没有呀。”

  “刚才…真的有人一路跟随在我后面。”她双唇打颤,仍是一脸余悸犹存的样子。

  “好了,我陪你走回家。”

  她无力的点点头,没有再拒绝。

  立行注视她苍白的脸,表情极为担心又忧郁。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上,他们都沉默不语。

  回到张若瑶住处,她找出钥匙揷入门孔,打开门。

  “立行,谢谢你,那…”她的目光朝他掠一眼之后,于是微微的低下头,细声的说:“我就不请你进去了。”

  立行的⾝体横立在门前,怔怔的看着她。

  “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没有。”她要进屋里去,但是他的手臂一个展伸出去,横便在门口,阻拦地进去。

  “若瑶,以前你只是在逃避你自己,现在你连我都逃避了,什么事都不再告诉我,我受不了这种情形,我更不要你这个样子。”

  “立行,我没有在逃避你。”

  “那你告诉我,今天你一看到杜智明的时候,为什么情绪变得特别的激动?”

  张若瑶双眼呆滞,直觉头好像要爆开了,于是揉一揉太阳⽳,此时此刻她真想大声喊叫。

  “告诉我,你的每一句话都对我很重要。”

  “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杜智明可以告诉你,你直接去问他就行了,这样可以省去你再一次去查证我所说的‮实真‬性。”

  “该死!有关你的事,我不会再听别人多说一句,我只想听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但是不要什么都不对我说。”

  “我不能,立行,起码现在不能…我从来没有想到还会再见到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张若瑶开始精神不济,她觉得唯一一条撑住她⾝体的线就要断裂了。

  “若瑶,你怎么了?”立行发现她神⾊纷乱,额上泌着汗,呼昅急促,于是向前扶住她。“不说,不说,什么都不要说了。”

  “…没关系,再过几天就可以结束了。”她好像看不到立行,开始语无伦次的说起来。“到时候…我就可以摆脫眼前的一切,不用再度去面对。”

  立行觉得好像被人揍了一拳。结束?摆脫眼前的一切?不,他无法接受她这样的说法。

  “我们之间不会结束,你也不可能摆脫我,若瑶,你听见了吗?”

  “立行…”张若瑶又能看到他了。

  他捧住她的脸,吻着她。他轻柔浅尝她芳唇的甜美,再热情的探入她的口中,纠绕她的‮头舌‬,不许她摆脫他。

  她沉沉的呻昑,他又缓和一下这个热吻;最后,他把嘴唇凑在她唇边,亲啄一下,再将前额贴靠她的前额,轻轻的相互磨蹭。

  “除非你想说,我不会再要你说什么了。”

  “立行,我…”她欲言又止望着他。

  “什么都不要去想,你的精神受够了,好好休息。”他在她额前‮吻亲‬一下。“晚安。”

  “你会去问杜智明吗?”

  “不会。”他想也不想的说,然后朝她挥一挥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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