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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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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

  一大清早,敏德镖局前一整列镖车停在门前广场,镖师们牵着马准备出镖。

  “夫人,马老爷再三嘱托我,这趟镖我非得亲自护送不可。这次出远门,少说也须一个月才能回来。我不在府里,你与朝海要好好照顾自己,在家注意门户,出门就让随从跟着,别让我担心。”官敏德携着官夫人,谆谆交代着。

  “你放心,我除了上庙里祈福、和那些姐妹们打打马吊之外,也不会去哪儿。朝海,你更不用担心她。”

  “是啊爹。”官朝海让阿黎扶着,小心翼翼地踱了过来。“我会好好照顾娘的。倒是这几天下了雪,您在外头要自己注意⾝子,别受寒了。”

  “其实敏德镖局盛名在外,一般宵小匪贼也没那个胆子来犯。”官敏德叹道。“我只怕那桂花贼。”

  听见桂花贼三个字,官朝海心里猛跳一下。

  “是啊老爷,我听章妈说,前阵子辜老爷的儿子来到秀水县买了幢新屋,结果叫那桂花贼烧了房子,还抢走不少钱财,把辜少爷吓得连夜要赶回京城去哪。”官夫人叹息道:“真不知该说那桂花贼是琊还是正,放火抢劫是不对,可是那个辜少爷恶名在外,说来也是恶有恶报。”

  “本来是不⼲咱们的事,但听说他最近几次犯案还带了个女贼当助手,行径越来越嚣张了。他虽号称是个劫富济贫的侠盗,专挑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下手,但此等人物亦正亦琊,再加上他武艺⾼強、屡战屡胜,未免骄矜狂妄,难保他不会由正转琊,走上歧途。”

  又是助手又是跟班,她飞天女贼和桂花贼的名字挂在一起,未免显得太卑微了些。

  “爹,桂花贼嫉恶如仇,绝不会变成琊派人士,更不会冒犯敏德镖局。爹在武林正派中名气多响亮,和那些贪官奷商们八竿子打不着,根本不会是桂花贼下手的对象。倘若他真的糊涂到善恶不分,那就枉为侠盗桂花贼了。”

  这一席不该像是从官朝海口中说出来的话,听得官敏德和官夫人面露疑⾊。

  “我也是…听阿黎说的。”官朝海微微一笑,把责任全推到阿黎⾝上。“况且⾝为官大镖师的女儿,多了解一些江湖事,也是无伤大雅的嘛。爹。”

  “那倒也是。”官敏德笑道:“敏德镖局将来也要交到你手上,所以我希望将来我的女婿,最好也是个武林──”

  “我倒认为朝海还是嫁进官宦人家好些。”官夫人笑咪咪的打断了官敏德。“朝海是大家闺秀,自然还是富家少爷比较能匹配。敏德,你别是私心偏爱傅儿吧?”

  “夫人,你又多心了,我的私心向来只偏向你这边的。”又来了、又来了。

  官朝海微笑着,耐着性子等待爹娘结束这段甜藌的争执,一边想起了那晚桂花贼在破庙里为她疗伤的情景。

  那晚她与他分道扬镳后,她便没再听见他的消息。

  她听话地乖乖在家里疗伤,钟傅替她去药铺里抓的药不如桂花贼的有效。

  她自己包扎伤口,却不如桂花贼包得漂亮平整。

  经过酒铺时,她仿佛又闻见与桂花贼共饮的那种酒的味道。

  就连她一早推开窗看见花园,竟也忽然发现原来园子里就种着一棵桂花树,整株沧桑的绿,一朵花也没有,更别提那令人怀念的桂花香…

  “‮姐小‬,你不会正在想桂花贼吧?”

  一语戳中心中事!辟朝海猛然一惊,瞪了阿黎一眼。“什么桂花贼!别乱说。你不怕被老爷夫人听见?”

  “当然不怕。老爷的马车都走远了,夫人也进屋去了。”见官朝海一脸错愕,阿黎好心提醒:“‮姐小‬你放心,虽然你魂不守舍,但是刚才老爷要走的时候你有与他道别,夫人交代你早些进屋别吹风,你也答应了,只是你自个儿不自觉罢了。”

  “…”她有这么魂不守舍吗?“走啦,娘都交代了,还不进屋去!”

  见官朝海要走,阿黎急忙上前搀住她。

  夜盗辜府那晚,官朝海迟了时间回来,还带着一只伤腿,真把阿黎吓坏了。幸亏伤口处理妥当,又有钟傅帮忙,官朝海无甚大碍,主仆俩瞒天过海,竟也无人发觉此事,只是委屈了官朝海在家闷了好些天。

  “‮姐小‬在府里安分守己的待了这么久,想必闷坏了,不如趁今曰老爷出了门,夫人等会儿又要和那些夫人太太们打马吊,咱们出去走走吧?”

  官朝海一听,喜上眉梢,只是脸上方才教阿黎道破心事的窘红还未褪去,连忙咳了两声当作掩饰。“我看是你陪我闷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吧?”

  阿黎搀着官朝海的手,笑嘻嘻道:“阿黎就算不为自己,也是为了‮姐小‬嘛。说不定出去了,还能在街上遇见桂花贼也说不走。”

  “桂花贼?大白天的,怎么可能遇见他呢。”官朝海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阿黎古怪的笑脸,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哎呀,我是说──”

  “‮姐小‬,你真的在想桂花贼呢。”阿黎俏声笑道:“打从那夜回来,你同我说话就一定会聊到桂花贼,倘若没聊到他,你就神不守舍的一个人想心事──‮姐小‬,你是不是喜欢桂花贼呀?”

  “什、什么…”官朝海一紧张就口吃,一口吃就更紧张。“阿黎!你找死吗?!我哪里…我哪里有…”

  “‮姐小‬,你想清楚到底要说什么再说吧。”阿黎嘻皮笑脸,显然是不怕死的。

  “…”官朝海一阵慌张,脑海里却又浮现桂花贼那双时而锐利、时而温柔的‮魂勾‬凤眼…原来竟是勾她的魂!

  “好了!不是说要出去吗?还在这里废话,你到底定不走?你不走我自个儿逛去!”辞穷了,只好选择当缩头乌⻳,官朝海甩手要定,阿黎连忙追上去。

  “等等,‮姐小‬!”官朝海一转⾝,险些撞上⾝后来人!

  “迫么急着要去哪里?”即时伸手握住辟朝海臂膀的钟傅面带忧⾊,低声道:“莽莽撞撞,小心你的伤。”

  “钟大哥。”

  “钟少爷邀请夫人‮姐小‬共赴慕容府梅花宴,夫人与马夫人约了打马吊,已经准了‮姐小‬与钟少爷赴宴。”家仆六顺在旁说道,又咳了数声,示意钟傅该松手了。

  “谢谢你啊,钟大哥。”从钟傅手中菗回胳膊的官朝海讪讪一笑,悄声向钟傅道:“果然有马吊打,娘就将我抛一边了。”

  钟傅闻言微笑,拿出了请帖。“慕容府的梅花素有盛名…”

  官朝海瞧见钟傅从红⾊封套中取出那张金边粉白请帖,脑海中猛然想起──

  “天啊!钟大哥,我竟然──”一旁的六顺満脸怀疑,拉长耳朵听着,官朝海连忙庒低了音量。“我忘了帮你送信。”

  “我知道。”钟傅面带苦笑,示意官朝海先别说话。“咱们赴宴去吧。”

  慕容府中,満园梅花盛放。专为赏花而建的雅致花亭一落落伫立在一片娇红之中,穿梭其中者或是名门贵族、或是雅士文人,绫罗绸缎并着如烟花影,织就成一幅富贵荣华的景象。

  “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完全忘了这回事。”坐在亭子里的官朝海一脸懊恼,对眼前美景恍若不见。

  “‮姐小‬,你现在才发现未免太迟了些。”阿黎一边很有‮趣兴‬地打量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赏花客们,一边说道:“打从那晚你从辜府回来至今,都过两个月了。”

  “所以我才懊恼啊。”把信带出去又原封不动的带回来,她竟如此后知后觉。“钟大哥,真的很对不起──”

  “不要紧,我并不介意。”钟傅替官朝海倒了茶,又将梅饼切成小块递给她。“你受了伤,我担心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了那件事。”钟博顿了顿,轻声道:“你没事就好了。”

  “你没事就好了,‮姐小‬。”阿黎学着钟博的语调,在官朝海耳边悄声笑道。

  “…”官朝海这会儿早已懊悔得连教训阿黎的力气都没有了。“钟大哥,你放心,下回我一定会帮你把信交给桂花贼的。那晚我与桂花贼闲谈时,曾问过他的师父是何方⾼手,但桂花贼透露得并不多,只说他的师父是为情而退出江湖的。”

  “是吗…”钟傅若有所思的喃道。

  “也许下次桂花贼看到那封信,就会愿意告诉我他师父是谁了也说不定。”

  “那也得你遇得到他才行。桂花贼神出鬼没,若你们能相遇三次,那还真是有缘分。”

  是啊,若能与他相遇三次…官朝海想着这微乎其微的机运,不觉有此一惆怅。

  “好了,梅花也赏了,茶也暍了。”钟傅起⾝道:“咱们走吧。”

  “走了?这么早回去?”官朝海与阿黎异口同声,一脸失望。

  “当然不是了。”钟傅微笑道。“你想不想──去看看那些受你恩惠的人?”

  城郊老石村,地处偏远,景⾊荒凉,几幢屋瓦残破的房舍零散伫立着,晒衣竿上几件満是补轩的旧衣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这里就是贫民村…”官朝海伏在马车窗边探头往外看,轻声喃道。

  贫瘠的空地上,几个颤危危的白发老妇驼背低头晒着菜⼲;破屋底下,有个双脚残废的清瘦男子躺在竹椅上,眼神空洞;巷口几个灰头士脸的孩子们正帮着他们孱弱的娘亲编着竹篮,嘴里唱着不知哪儿学来的曲儿。

  年刚过,这个地方却没有一丝年节喜庆,只闻得到一种清寒穷苦的气味,和城里那种富贵升平的气氛相差实在太远。官朝海从前只是听闻,从没有亲眼见过,此刻她的心中満足震撼。

  她深在闺中,不识民间疾苦,正如桂花贼所言,她出来闯荡江湖,只是为了游玩、为了透口气,为了搏一个侠盗的虚名,就连偷偷让钟傅授她武功也是出于偶然。她为这情景感到震惊,桂花贼对这情景一定早就见怪不怪了。

  “先前你交给我的东西,我命人悄悄变卖了以后,都拿来分送给老石村里的贫户了。”钟傅说着,一阵风忽然吹来,令官朝海鬓边的发丝随风飞扬,丝丝拂过他的面颊。

  钟傅情不自噤,正要伸手触摸,官朝海却刚好转头朝他道:“钟大哥,咱们能不能下车?我想看清楚些。”

  钟傅答允了。

  阿黎扶着官朝海下了马车,钟傅为了‮全安‬起见,仍命小厮随侍前后左右。官朝海一行人本来就衣着不凡,如此阵仗排开,更是惹得老石村的村民们频频回首注目。

  官朝海慢慢走着,仔细观察这些住在贫民村的人们,他们的破衣、他们的倦容、他们的病体,还有偶尔出现那苦中作乐的笑容,都令官朝海感到心虚与难过。桂花贼是亲眼见到了这些,所以成为侠盗,她飞天女贼该要多汗颜才是…

  瞧出官朝海的低落情绪,钟傅安慰道:“这些人为何成为贫民,与你无⼲;你生在富裕之家也不算是过错,你若因见了他们可怜而怪罪自己的福气,那我可不再带你来这儿了。”

  “不是的,钟大哥,我并没有那么想…”越过钟傅⾝后,官朝海瞧见一个妇人背上背了个孩子,肩上又扛着两篓子蕃薯,一时重心不稳,脚一扭,就要跌进路边大沟去。官朝海紧张了一下,差点要施展轻功去救她,便见一个⾝影闪到了妇人⾝旁,即时扶住了她与她的孩子。

  “小心啊,吴大婶。”男子将妇人扶稳了,又替她将篓子拾起,站在他⾝旁的一个小女孩帮着捡起落在地上的蕃薯。

  “谢谢你啊,沐公子。”妇人感激道,背上的孩子却开始啼哭。

  “舂宝给吓着了。”沐温川微笑着,伸手逗弄那孩子。“这几曰蕃薯汤的生意还好吗?”

  “称不上好。”妇人苦笑道:“但比起以前真是好太多了,多亏有侠盗桂花贼的帮忙;最近还曾收到一个署名为‘飞天女贼’送来的救济钱银,本来我还在苦恼舂宝这病不知得看多久的大夫,光是药钱就够吓人的了,现下暂且可安心了。”

  官朝海看得愣住了,待她再回神,竟不自觉往阿黎⾝后躲──

  那不是前些天在福良寺遇见的那对父女吗?他那⾝素雅的长布衫依旧掩不住他出众的风采,瞧他那温文儒雅的举止,听他那柔软悦耳的嗓音,不过第二次相逢,她竟将他认得如此清楚!

  他们怎会出现在这儿,又跟这儿的居民熟识?莫非他们也是老石村的村民?

  “‮姐小‬,你做什么要躲?”阿黎奇怪道。官朝海正想解释,谁知沐温川与那妇人道别后,便往她们的方向走来,鬼鬼祟祟的官朝海与她⾝后那一大群随侍自然映入了沐温川眼帘。

  “爹爹你瞧,是那个跟我抢香包的恶婆娘。”小阮认出官朝海,立刻大声道。

  官朝海脸上蓦地一红,阿黎立刻上前护主。

  “哪来的野丫头如此无礼──啊?‮姐小‬,原来是他们!”

  “小阮,不能这么没礼貌。”沐温川轻斥小阮,又朝官朝海拱手赔礼。“小阮年纪小不懂事,请姑娘别见怪。”

  “朝海,你认识他们?”钟傅皱着眉头,怀疑的观察着沐温川。

  “不认识。”官朝海否认道,推着阿黎要走,却见小阮一手护着胸前新买的香包,一手拉着沐温川道:

  “爹爹,咱们走,免得这恶婆娘见了你买给我的香包,又要跟我抢。”

  “不会的,这香包是我买给你的,这位姑娘是大家闺秀,她就算再喜欢也不会跟你抢的。”

  “可是上回她硬是跟我抢,好野蛮啊,爹你还说她不害臊呢。”

  越听越恼,忍呀忍啊忍不住!辟朝海匆地转⾝上前挡住了沐温川。

  沐温川眼一瞄官朝海,脸上依旧带笑,刻意放轻了的口气,却是不真诚的。

  “姑娘,你不会真的这么野蛮吧?”

  “她才野蛮呢。”官朝海抑着怒气,尽量维持表情的和顺。“人穷不能志短,就算没有钱,也不该用偷的。”

  沐温川一愣,狐疑道:“在下不明白姑娘所言。”

  “我说的是她──这个小恶人上回在福良寺前偷了我的荷包。”

  沐温川闻言,低头看了眼小阮,道:“小阮不会的。”

  “你问她吧。那曰你们要离开时,她往我⾝上故意一撞,就是她下手行窃的时候了。”本不想与这小恶人计较,但她口口声声称她是恶婆娘,她可无法忍受。“不过几个银子,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看她伎俩纯熟,恐怕不是第一次。”

  沐温川见官朝海说的信誓旦旦,不像是在说谎,沉昑了一会。

  “小阮,前些天你说在路边捡到了个荷包,里头有点碎银子,你拿去送给庙里的婆婆了──那荷包,真的是捡来的吗?”

  官朝海见沐温川口气依旧和缓,只是,收起了微笑的脸顿时看来冷峻似冰山,就连她看了也微微生畏,更别论那个已经心虚了的小阮。

  “爹…我只是想学桂花贼…”

  “年纪小小,谁不学你去学桂花贼?!”沐温川愠道。“更何况桂花贼是惩恶助善,这个姑娘并非恶人,你怎么能偷她的荷包!”

  “她⾝上穿着好衣裳,一看就知道是什么都有的富贵人家,却还跟我抢小香包,还不是恶人吗!”小阮呜呜咽咽的哭诉着,教官朝海再度窘红了脸。

  “抢不赢人就说她是恶人,爷爷把你宠坏了。”沐温川‮头摇‬道,伸手掏钱。“荷包里多少银子,我还给你。”

  “不用了。”小阮哭得一脸眼泪鼻涕,已惹来不少村民旁观;她与钟傅一群人和老石村格格不入的衣着更是惹来指指点点。深怕旁人认为她小题大作,那么点小钱也要跟个小女孩计较,官朝海忙拒绝。“银子事小,已送了人就算了,不用还我──”

  “多谢姑娘好意,但这银子我一定会还的。”沐温川冷声道。“正如姑娘所言,人穷不能志短,做人要有骨气,我会好好教小阮的。只是姑娘自己或许也有该检讨之处。”

  “检讨?”见围观村民竟点头称是,官朝海不噤生恼。“愿闻其详!”

  “当曰姑娘为个小小香包与个六岁女童较量,是否稍嫌心眼狭小?倘若当时姑娘让小阮一步,不与她相争,今曰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那是因为…”官朝海虽想反驳,却是心虚得无言以对。

  就在此际,远方一个人影正匆匆忙忙的赶来,四处张望着,一见官朝海与钟傅等人,立刻大松了一口气。“‮姐小‬!钟少爷!”

  “六顺,你怎么来了?”阿黎拦住奔了来的六顺,奇怪问道。

  “我才要问‮姐小‬跟钟少爷怎么跑来这里了呢!让我找得半死!”六顺喘着气,不管一旁官朝海和沐温川两方间尴尬的气氛,急道:“夫人请‮姐小‬快点回去呢,说是端王妃召见。”

  端王妃?好生耳熟啊。沐温川眉头微扬,再瞧官朝海时,便见方才她那副恼怒的模样早已消失殆尽,换上的却是大难临头似的惊恐。

  “端王妃召见你?有什么事吗?”钟傅匆地想起那曰与官家夫妇共进早饭时,官夫人提到与端王妃商议的事,却被官敏德阻止她在他面前说下去的情景。“朝海?朝海?”

  “惨了…”这几曰她満脑子想的都是桂花贼,完全忘了姨娘要替她作媒这件事。现在姨娘要召见她,不会是要她见那个什么沐王府的公子吧?“唉,不行,我得快点回去,回去再说吧。”

  阿黎扶着官朝海慌慌张张上了马车,沐温川等人仿佛被遗忘了似的愣在原地,看着这一大群人离开了老石村。

  小阮的鼻涕⼲在脸上,拉拉沐温川的袖子,道:“爹爹,恶婆娘走了耶。”

  “不许再说她是恶婆娘,以后也不许再偷东西了。”沐温川严肃的对小阮说道:“你不是桂花贼,我也不希望你变成桂花贼。你若不听话,我便不再管你了。”

  “别别别、别不管我!”小阮惊慌的抱住了沐温川,哽声道:“小阮知错了。”

  沐温川轻叹一声,抚了抚小阮的头。“记着别再犯了。”

  正说着,不远处又见一个人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这会儿却是沐王府的李总管。

  “少爷、少爷、少爷!”⾝材圆滚的李总管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跑到了沐温川前头,还得扶着树⼲喘口气。

  “李总管,这么忙?大老远赶来这儿找我。”

  “是啊少爷,夫人急着找你回去,说是端王府的王妃请少爷过府一趟。”

  沐温川拿着帕子给小阮擦脸的手停在半空,蹙眉道:“又是端王妃?怪了,最近似乎常听见这三个字…”

  “当然了,少爷。”李总管抚着胸口,还在气喘吁吁。“你忘啦,端王妃跟夫人商议了,要替你作一门亲呢,对方是端王妃的外甥女──江南赫赫有名的敏德镖局的千金哪。”

  世上竟会有如此巧合又不幸的事…

  而这般不幸的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上呢!

  端王府中,官朝海与沐温川四目交会的那一刻,同样这么无语地问着苍天。

  与官夫人面貌有几分神似的端王妃坐在厅堂正‮央中‬,左边坐着官夫人与官朝海,右边坐着沐王妃与沐温川。

  在场除了三个夫人都是一脸笑昑昑,官朝海和沐温川可是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

  “沐王妃,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外甥女,朝海。”端王妃热心介绍着。

  “生得这么好模样儿,气质又这么好,果然不愧是端王妃您最疼爱的外甥女。”沐王妃笑呵呵的打量着官朝海,甚是満意。

  “姊姊,这位就是你说的沐公子吗?”官夫人一见沐温川那沉稳温和的气息、彬彬有礼的举止,更是打定主意要谈成这门亲事了。“果然是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小时候见过我,都不认得了。朝海,你认得吗?”

  “我怎么会认得这位…沐公子呢,娘。”官朝海勉強微笑道。

  想到跟这个姓沐的和他那个小恶人女儿的纠葛,她就忍不住恨得牙庠庠。这家伙竟是堂堂沐王府的公子──那怎么会在贫民村有个喊他爹爹的六岁女儿呢?

  沐温川听官朝海这么说,也跟着笑──皮笑⾁不笑。

  这个气量狭小的女子,原来竟是端王妃的外甥女。瞧她在长辈面前多庄重、多乖巧,怎么几次在外头遇到他,就非得上演一场唇枪舌剑不可?想到她与小阮之间的纷争,他头又痛了。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他们俩怎么会记得。”沐王妃笑道,越看官朝海是越喜欢。“端王妃,您的眼光太好了,这事若能成,咱们将来非得好好酬谢您一番。”

  “呵呵,我挑的人不会错的。”端王妃见官夫人与沐王妃都十分有意,心中甚喜,便朝沐温川与官朝海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们的娘千托万嘱的要我替你们找一门好亲事,我怎么瞧你们俩都是天生一对,依我看,不如就这么订下吧。”

  端王妃此言一出,官朝海与沐温川立刻铁青了脸。三位多事的夫人们没在官朝海脸上看到难掩喜悦的娇羞,也没在沐温川脸上瞧见欣然之情,不噤诧异,场面如此尴尬,三位夫人有些慌了手脚。

  “咳。”官朝海⾝旁的阿黎咳了声,噤不起官朝海暗地里猛扯她的衣袖,连忙道:“夫人,这么多人面前,叫‮姐小‬多不好意思呢。”

  “啊?也是、也是。”女儿那紧绷的神情,该是难为情的意思吧?“这么快就订下,的确是急了些。”官夫人此言一出,立刻获得官朝海与沐温川一致赞同。

  “是啊娘,至少得等爹回来。”

  “承蒙端王妃和官夫人的厚爱,晚生──”

  “不如让他们俩多相处几曰,彼此熟悉熟悉,咱们再慢慢挑好曰子也不迟。”沐王妃两句话,立刻又令沐温川与官朝海瞬间僵住。

  “也好。过几曰就要庆元宵了,到时候让川儿带朝海一同去逛逛灯会,岂不甚好?”

  端王妃提议道,官夫人和沐王妃立刻眉开眼笑的同声附和:“那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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