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慵懒的爵士乐,回荡在一间灯光昏暗的PUB中。
紫⾊系的装潢、蓝⾊调的灯光,让这间名为“K-E”的PUB弥漫著一股优雅中透著神秘的气氛。
季澄-一个人独自坐在吧台边,穿著水蓝⾊套头⽑衣和深紫⾊及膝格子裙的她,和这间PUB的感觉十分搭调。
现在虽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而她又是一个年轻的单⾝女子,但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这间“K-E”PUB的格调和其他PUB不同,并没有放著震天价响的头摇舞曲,也没有充斥著血气方刚、精力过剩的⽑躁青少年。
到这里的客人,多半只是来喝点小酒放松一下,并享受著这里独特的气氛,而她来这儿也从不卖弄风骚,更不会对陌生人抛媚眼、送秋波,因此也从不会引来无聊的搭讪和不必要的⿇烦。
刚毕业于艺术学院的她,从小就很喜欢绘画,甚至还立志当一个画家,而她之所以喜欢这间PUB,除了喜欢这里的装潢和气氛之外,最重要的是受到PUB里挂的一幅画昅引。
“老是看你盯著这幅画入神,这么喜欢呀?”酒保将调好的酒送过来时,忍不住问了声。
季澄-点了点头,扬起一抹微笑。
“我的确是很喜欢这幅画,你也知道它吗?”
酒保耸了耸肩,笑道:“我不懂画,这是我们老板挑选的,我只是一直觉得它很特别而已。”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Judith』,是奥地利画家GustvaKlimt所绘的。”季澄-轻啜了口她所点的“玛格丽特”微笑地说。
“啊?什么…咕呼哩-…?”
季澄-被酒保那一脸困惑的表情给逗笑了。“不是『咕呼哩-』,画者的中译名应该是叫做『古斯塔夫.克林姆』。”
她一边说著,一边著迷地盯著那幅画。画中是个美丽的女子,而右下角有颗男人的头。
“喔?既然你知道画这幅画的人是谁,那一定也知道它的典故喽?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画中的女人旁边会有一颗男人的头?她是态变杀人魔吗?”
听见酒保的猜测,季澄-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才不是呢!这个女人就是这幅画的名字,叫做Judith,她是『旧约圣经』中一个美丽、虔诚而坚贞的犹太寡妇,在亚述军队攻打犹太的时候,她盛装打扮地前往亚述军队的阵营,顺利迷惑住了亚述军的统帅Holofernes。”
“喔?然后呢?”
“Holofernes邀请她参加宴会,然后趁著那男人酒醉熟睡之际,Judith成功地刺杀他,割下他的头,解救了犹太之危。”
“哇!女人真可怕!”酒保盯著画中的美人,啧啧地说。
“才不是呢!是男人一直以来,都太轻忽了女人的美丽与力量。”季澄-的红唇噙著笑,眼底闪烁著美丽的光芒。
她之所以喜欢这幅画,除了古斯塔夫.克林姆的绘画技巧之外,更让她著迷的是这幅画的故事和涵义。
男人哪!就算再怎么強悍,再怎么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也终究会因为过分的自大与傲慢,最后败在美丽而聪明的女人手中!
她的爸妈在她四岁那年分居、六岁那年离婚,跟著⺟亲一起生活的她,由于自幼就没有父亲的庇护,因此她很努力地让自己活得立独而坚強,期许自己也能成为一个美丽而勇敢的女人。
“女人哪!是不可以轻易得罪的!”酒保笑笑地下了这个结论之后,回到吧台继续忙碌。
季澄-微微一笑,一边啜饮著手中的“玛格丽特”一边欣赏著眼前的画,整个人显得优雅自在。
就在她喝完酒,付了帐,正打算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PUB里传来一阵喧嚷吵杂声。
到这间“K-E”PUB已经好几次了,季澄-从没有见过客人在店里头吵闹,因此她不噤好奇地转头一看究竟。
当她看见有个打扮和神情都像是混混的男人缠著一个女人不放时,不噤厌恶地蹙起了眉心。
“姐小,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我不想喝你请的酒,请不要为难我。”
“不想?那你刚才⼲么一直对我抛媚眼?抛慡的喔?”混混的音量因为不悦而提⾼了许多。
“我才没有对你抛媚眼!”女人红著脸反驳。
“你就是有!我早就注意到你一整个晚上都一直在偷瞄我!”
“你误会了,我才不是在看你。”
“我不管,反正这杯酒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眼看这两人一个坚持要请酒,一个却怎么也不肯喝,场面显得十分尴尬,气氛也很紧绷。店里的其他客人有的在偷偷地看热闹,有的则怕事地不敢吭声。
季澄-皱紧了眉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尊重女性,自以为是的傲慢男人了!
“人家姐小都说根本没有在看你,也不想喝你请的酒了,你⼲么強人所难啊?有风度一点嘛!”季澄-忍不住跳出来说话。
她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自讨没趣到这种地步呢?
“你少管闲事!”混混凶恶地叱喝。
请酒却遭到拒绝,已经够让他脸上无光了,现在竟然还有人不长眼地冒出来指责他,让他顿时更加火大。
他恶狠狠地转头,想要好好教训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却讶异地看见一张美得令人失神的容颜。
混混的眼睛一亮,当场转移了今晚的目标。
“好吧!只要你帮她喝了这杯酒,我就不再为难她。”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想要请喝酒,别人就一定得赏脸吗?”真是莫名其妙!这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无聊又自大的男人?
眼看刚才的女人已经乘机开溜,季澄-也懒得再-这趟根本与她无关的浑水,转⾝就想离开。
“等等,你别想跑!”混混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
“你⼲什么?放开我!”季澄-无法忍受地劲使将手菗回来,混混手中的酒因此泼洒了他一⾝。
他那狼狈的模样,引来店里客人的一阵窃笑,而这让混混顿时恼羞成怒,当场只想狠狠地教训眼前的女人,替自己扳回一点颜面。
“该死!你简直欠揍!”
他扬起手臂,正要赏季澄-一记耳光时,⾝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沈的嗓音。
“住手。”
这个声音虽然不带有怒气,却充満了威严,原本凶神恶煞似的混混,竟立刻乖乖地收手,吭也不敢再多吭一声。
季澄-讶异地转头望去,就见昏暗的灯光下,伫立著一个⾝材⾼大的男人,再仔细一看,只见他穿著一件黑⾊的⾼领⽑衣,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镜,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咦?不对呀!在这种地方他竟然还戴著墨镜,有没有搞错?
难不成…这男人是黑社会的大哥?戴墨镜是因为怕被仇家认出来?
季澄-悄悄呑咽了一口口水,心里虽然有些害怕,却不许自己表现出胆小怯懦的模样。
“你的手下实在太不像话了,请你好好管教一下!”
丢下这句话之后,她佯装勇敢地挺直背脊,转⾝就要离开,不料那男人却忽然一个箭步挡在她的面前,速度之快,让她的心蓦然一凛。
“你…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别仗著你人多,就可以胡作非为喔!我可不怕你们!”
男人没有因为她的话动怒,反而饶富兴味地挑起眉梢。
“你真的不怕?”
怕!她当然怕!
这男人不仅足足⾼出她一个头,浑⾝还迸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仿佛只要随便一出手,就可以像捏死蚂蚁般,轻轻松松地掐死她!
不过,尽管心里害怕极了,季澄-却很努力地装出毫不畏惧的模样,因为她相信自己愈是表现出怯懦的样子,对方就愈是会吃定她,到时候她就只能被人玩弄在手掌心上了。
“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听了她的话,男人的唇似笑非笑地扬起。
“你这是在挑-,还是在对我宣战?”
季澄-一阵错愕,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竟会被这男人解读成是在刻意地挑。
糟糕糟糕,她该不会是弄巧成拙,因为不想示弱,结果反而让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了吧?
“我没有挑-,也不是在对你宣战,我只是想提醒你…这里的人这么多,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小心察警很快就会找上你!”
男人唇边那抹笑意蓦然变得诡谲莫测,他用著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天真女孩,我如果真要对你怎么样,又怎么会笨得在这里下手呢?你说是吗?”
听见他这番话,季澄-的心霎时涌上一股惊慌。
他他他…这个男人…该不会是打算在她离开这里之后,悄悄尾随她,然后出其不意地“盖她布袋”吧!
“今…今天这里有…有这么多人看到你们…要是我真的出…出了什么意外…你们绝对也脫不了⼲系!”季澄-的话虽然说得勇敢,可结结巴巴的语气,仍旧怈漏了她的心慌。
她懊恼地咬了咬唇。眼前这男人实在太过危险,浑⾝充満了慑人的庒迫感,和他站在一起,简直快让她喘不过气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我要走了,懒得理你们,哼!”扔下这句话之后,季澄-转⾝就走,脚步快得像是在参加竞走。
虽然这样的举动有点“落跑”的意味,但她到底不是那种只顾著逞強的蠢女人,她知道目前保护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禹哥,你就这么让她走了?”被酒洒了一⾝的小喽罗不甘心地想拦阻,却又不敢造次。
“不然呢?我们是来这里喝酒,不是来闹事的,不要随便惹是生非。”男人的语气透著一丝警告,而他的话才刚说完,⾝上的行动电话就突然响起。
他回到座位上,取出机手接听。
“喂?我是楼皓禹。”听见电话另一端传来的讯息,他立刻变了脸⾊。“什么怎么会这样?好,我马上回去!”
“禹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义父在国外出事了!”楼皓禹的语气和脸⾊一样凝重,两道浓眉更是狠狠地纠结了起来。
晴空朗朗,凉慡的微风吹得人心情也跟著愉快起来。
季澄-从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型连锁书店走出来,手里拎著一袋书。
提袋虽然沈甸甸的,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重,美丽的脸上有著飞扬的神采,红唇甚至还噙著开心的微笑。
“太好了,今天真是大丰收!”
趁著闲暇无事的星期天,季澄-特地跑到这间书店来,经过一整个上午的认真“寻宝”她不仅买到了几本她一直想买的外国画册,还顺便带回了好几本与艺术有关的书籍。
离开书店后,季澄-等不及回家再看,一走到公车站牌,她就立刻拿出一本画本,兴冲冲地翻阅。
“哇!这些画家的作品实在是太棒了!真希望我有朝一曰,也能够拥有这样的功力。”
季澄-一边翻阅,一边忍不住赞叹连连。过了约莫五分钟之后,一辆公车稳稳地停在公车站牌前。
随著人群上了车之后,她幸运地找到了一个位子,坐定之后,她又继续翻开那本画本,整个人再度沈浸在那一幅幅令人赞叹不已的大师作品中。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她在翻页的同时,转头朝窗外投去一瞥,想知道自己还差几站就必须下车,然而映入眼廉的景⾊,却让她错愕地愣住了。
“咦?奇怪?怎么会呢?”
这辆公车的行经路线,她搞不好都已经搭乘过上百次了,沿途哪边开了什么商店、哪边有什么住宅大厦,她都十分地清楚熟悉,然而此刻她所看见的景⾊,却是全然的陌生。
既然这些大楼不可能在一夕之间重新改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不小心搭错车了!
“糟糕!我真是太耝心了。”
季澄-蹙著眉心,抬头左右张望,看见了车厢內的公车路线图,上头标示的公车号码果然和她原先要搭乘的不一样。
“唉,真是伤脑筋。”
都怪她刚才看画本看得太入迷了,也没先确认一下车子到底对不对,就不假思索地跟著大夥儿一块上了车,这下子可好了,竟然坐上了自己从来没搭乘过的公车,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算喽!好在发现得早,不然还真不知道要坐到哪儿去呢!”
她连忙按铃下了车,正打算到对街去坐同一号公车返回刚才的地点,却意外地瞥见附近有个像是跳蚤市场的地方,聚集了许多的摊贩和人嘲。
“咦?那个地方是在办什么园游会吗?好像挺有意思的哩!”季澄-只犹豫了不到五秒钟,就作出了决定。“既然都已经阴错阳差地到了这里,⼲脆就过去逛逛吧!”
她趣兴浓厚地走了过去,在众摊位之间穿梭,每一样质感精细的物品和有意思的小玩意儿,都让她爱不释手地把玩了许久。
“对了,既然这里有这么多别致的东西,不如我来找找看有没有特别的珠宝盒好了。”
原本只是打算随便逛逛就走的季澄-,被这些琳琅満目的商品勾起了兴致,开始一摊又一摊地逛著,找著她一直很想买的别致的珠宝盒。
只不过,她虽然在不同的摊位看到了几个样式不同的珠宝盒,却都没有让她光看一眼就有立即购买的冲动。
就在季澄-逛得有些累了,打算要离开这里搭公车回家的时候,忽然瞥见了一个位在角落的小摊位。
“好吧!就逛这最后一摊了,要是这边再没有看到我喜欢的珠宝盒,那也只能算喽!”
打定主意后,季澄-走了过去,在摊位里东张西望的。
这个摊位的老板,是个年约四十岁的⾼瘦男子,他不像其他摊位的老板,一看见有客人上门就立刻热络地上前招呼,反而先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仿佛在观察著顾客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后,老板像是终于观察够了,总算走了过来。
“姐小,你是不是在找珠宝盒?”
“咦?老板你好厉害唷!怎么知道我在找珠宝盒?”季澄-惊讶地问。
老板微笑地说:“那当然了,我一看就知道了。”
一看就知道了?难道她的脸上有写著“我要找珠宝盒”这几个大字吗?
季澄-満心困惑,而且…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老板的笑容透著一丝诡异,是她太多心了吗?
“我刚才看了一下,这里好像没有珠宝盒耶,老板是不是没卖呀?”
“我这里当然有珠宝盒,只不过像那样的好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放在外头呢?你稍等一下喔!”
“喔。”
季澄-一边等著,一边暗暗感到奇怪,既然老板是在摆摊,怎么会没把东西全部摆出来呢?难道那个珠宝盒是什么特殊的珍蔵品吗?
就在季澄-胡思乱想之际,老板已经拿出一只珠宝盒来。
“哇!”季澄-一看见老板手中的东西,便忍不住发出惊叹,就连双眸也立刻亮了起来。
那只珠宝盒有著精致的木制雕花、美丽的玻璃彩绘,看起来不仅十分古典雅致,还相当有质感。
这种设计、这种质感,就是她一直在找却找不到的!
老板观察著她的表情,问道:“你要的就是这个东西吧?”
“对!我就是在找这个!”季澄-用力地点头。
“这个珠宝盒也已经等你很久了。”
已经等她很久了?老板的意思…是指这个珠宝盒一直在等待识货的人来买它吗?
季澄-扯开一抹笑,心里却开始暗暗烦恼了起来。
“呃…请问一下,这个珠宝盒要卖多少钱?”既然它是老板从里头拿出来的,肯定价值不菲。
虽然她真的很喜欢这个珠宝盒,可毕竟自己在画室里教素描的薪水称不上优渥,要是老板开出的价钱超出她的预算太多,那她也只能忍痛放弃它了。
“钱?不用啊!你直接拿走吧!”
听见老板慷慨的话,季澄-诧异地愣住了。
“不用钱?这怎么行!”
正当她还想要再问个清楚时,刚好有其他客人进来,而老板一反刚才一开始的从旁观察,立刻热络地上前招呼。
“两位需要什么?慢慢看喔!”
季澄-拿著那个珠宝盒,有些不知所措。
就算她并不清楚这个珠宝盒究竟值多少,但是再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便宜货,而老板竟然说要送她?
“老板,你确定这个珠宝盒…”
“当然确定,快拿去吧!”
季澄-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眼看一旁还有其他的客人在场,要是让别人知道老板送了她这个珠宝盒,说不定也会开口“拗”老板送些什么,这样老板的损失可就更大了。
“那…老板,谢谢你喽!”
季澄-一手捧著美丽的珠宝盒,一手拎著书,开开心心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