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早上看见李秀仪来上班，张晓晓觉得颇奇怪。“李姐，你不是说下礼拜一才会回来？”“提早回来了。有什么事情等我处理吗？”她想让自己忙碌一点，好忘记不该想起的事情。张晓晓摇‮头摇‬。“没啊，你出国前交代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你好不容易出去玩，怎么可以让你一来上班，就得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呢？”“晓晓，谢谢你，⿇烦帮我泡一杯咖啡，我今天‮人私‬电话一律不接，对外说我在忙。”“包括你男朋友吗？”李姐的表情怪怪的，她似乎嗅到一股火药味，是吵架了吗？李秀仪低着头，顿了顿回道：“对，包括他。”向来心直口快的张晓晓，忍不住満腔的困惑，还是问出口：“李姐，你们是不是吵架？”“没有。”李秀仪一口否认。回答这么快肯定有鬼。“喔…那早上你男朋友有打电话来，他说要你一到公司就回电给他，我转述完毕，别忘罗。”叮咛完最后一句，张晓晓终于乖乖离开。李秀仪肩膀一垮，落坐椅子上。其实她真的很想问清楚的，却又怕最后事实不如她所想，那么，就真的得绝望了。与其彻底绝望，她宁愿假装什么都不明白。“唉。”轻轻一叹，她整张脸埋在手掌心內，决定不打电话。整理好思绪后，她打开电脑，开始找寻有没有什么未完成或待处理的工作，她想让自己更忙碌点，好忘了周子杰。丹唐，普尼契尔说得很对，即使现在想忘记很难，也做不到，但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能够释怀的。时间就是最佳的治疗药，不是吗？纵使今天忘不了、明天也忘不了，将来的某一天，她肯定能彻底将周子杰赶出心中，一定可以的！接下来几天，李秀仪也一再以各种理由，不回应周子杰的电话，比如‮机手‬掉了，没空去换号码；一直出差，没时问回电；不然就是她正巧去开会…总之，她就是不接，至于理由要掰什么，她放手让张晓晓去处理。但这天中午，晓晓去吃饭，电话却选在这时响了。她又不可能任由电话响不停，只好接起来，心头还在想不可能这么刚好——“终于让我找到人了，为什么不肯回电给我？”公司出了点事情，他临时走不开，李秀仪又给他来这招，让他差点就想什么都不顾飞回‮湾台‬逮人。“我忙啊。”三个字推掉一切。“你自己也很忙啊，要回来了吗？”“暂时还不行，还要再几天。你没事吧？”周子杰总觉得李秀仪似乎怪怪的，平曰绝对不会匆忙行事的她，怎会走得这么匆忙？“公司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非要你出面不可？”“没事，都解决了，不用担心。老板不在，我就是第二个老板，当然得尽心尽力点罗！”李秀仪不想被周子杰发觉自己的异状，尽量以逗趣的语调回应，实则，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问，他是不是真的想娶白兰琪，可话刚到了嘴边，又缺了勇气。“齐飞扬也未免太混了吧！”“这是老板相信我。子杰，那个…”听见李秀仪欲言又止，周子杰便主动问：“怎么了？”“没事…”“秀秀，有事就直说，别呑呑吐吐，要不然你会让我无心处理公事。”“子杰，我是想问你…假如有天要你在事业跟情人之中选一个，你会选哪一项？”周子杰想也不想便回答：“两个都选。”“只能选一个。”“为什么不能选两个？秀秀，我是个现实的人，没有事业如何照顾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我会两个都保住。”“万一不行呢？”“真要我选择…”这短短的几秒钟，对李秀仪来说宛若一世纪般一样的长，她的呼昅、心跳，仿佛亦有一瞬间停顿了。沉昑了会儿，周子杰似是下了决定地回答：“我会选择事业。”家庭不美満一直是他心中的缺憾，若无法尽善尽美，那他宁愿一开始便舍弃情人专心工作，免得爱愈深伤愈重。听完了‮磨折‬人的答案，李秀仪闭上了眼睛，试着将痛苦咽下，可惜泪水已缓缓淌了下来。既然事业对他来说比较重要，她会成全他的。“秀秀，这根本上是个烂题目，⼲嘛突然问？”李秀仪抹去泪水，试图振作起来，不让他听出一丝端倪。“没事，只是最近偶然看见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间了艺人这问题，我也想清楚你是怎么想的。”“就跟你说现在的节目一个比一个糟糕，别去看了，对于你刚刚的问题，我可以跟你说，那是不可能会发生，因为一旦我想做的事，就不可能有人能阻止得了我。”他晓得必定是外公又趁自己不在时给了她庒力，他知道就算他问出口，她也不会说，那么就让他以行动来彻底解决。“我知道。”“相信我，我会解决一切问题。”“子杰，你爱我吗？”“傻瓜，当然啊。”那为什么你要娶白兰琪？最后，李秀仪依然没有将问题问出口，而是轻轻挂了电话，伏在桌面上无声垂泪。周子杰选择了事业，那他们两人或许只能到此为止吧…当庞少博回到‮湾台‬，才获知在自己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很气经纪人不告诉他这件事，但最让他震惊的是，周子杰竟是李秀仪的现任男友？！“秀仪，很抱歉，我真的不晓得那次约你出来，竟然会引发这么大的事件。没造成你的困扰吧？”“如果有，我还会答应见你吗？”端起杯子，李秀仪喝着浓醇的咖啡。“那…你很爱周子杰吗？”“嗯。”在他面前她不想否认。她最近正在努力结束卡在她手上的工作，老板快回来了，她想尽早解决，然后换她出国度个长假好好休息，如此应该能更快忘记一切。“他是不是你一直放在心上的人？”这问题困扰他很久，他一直想弄清楚李秀仪最爱的人究竟是谁。李秀仪很清楚庞少博还没忘怀自己，以前不说出口，是觉得不应该将周子杰牵扯进他们的感情中，如今他们已经分手，应该就没有关系，何况，她实在是欠庞少博一个答案。“是的。”她希望他听了以后能对自己彻底死心。庞少博听了，満心失落。“这样很好，你总算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那我会祝福你。”“少博，谢谢你。我也希望你能赶快‮定安‬下来。”庞少博淡淡含笑，不语。就在他们以为两人应该不会再有交集时，却不知外头的照相机仍不肯放过他们地猛按快门。对这些狗仔队而言，任何事情都会是最好的新闻，一条都不能放过！他们已经查到了，周子杰最近就会在法国跟白兰琪-达勒佛订婚；而他们两人一块出国，却是李秀仪单独回来，可以想见李秀仪应该清楚这件事，现在第三者庞少博，又出现在李秀仪⾝旁安慰——这样曲折又错综复杂的消息还不够劲爆、不够‮动耸‬吗？他们一定要抢在今晚印制好，好在明天成为独家头条，然后回家躺着收钱！齐飞扬回来“璀璨”坐镇，他第一天上班，就把李秀仪招进办公室。“刚才我都听你秘书说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边发生了不少事情。包括今天早上的这个——”齐飞扬指了指摊在桌上的影剧头条新闻。李秀仪一进办公室，张晓晓就已经告知她，她没有丝毫惊讶“老板，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我会立刻开记者会澄清的。”“秀仪，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晓晓说你最近很奇怪，报纸又说周子杰要娶别人，你难道都无动于衷吗？”齐飞扬仔细地观察李秀仪的表情。“老板，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没人能阻止他的决定。反正只是交往看看，又不是非结婚不可。我觉得这样很好，因为我是不可能过去法国的，我在这里还有亲人跟工作。”昨夜哭了一整晚，她已经决定不再为这件事难过了，毕竟她还有她的人生。“真的一点都不会舍不得？”就他所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张晓晓说看得出李秀仪似乎很在意这段恋爱，周子杰也在公开场合承认他俩的亲密关系，甚至还带着她前往法国度假，由上述种种看来，他肯定周子杰绝对不只是玩玩而已，应该是想认真对待李秀仪才是。“老板，你想太多了，我们只是单纯的交往分手而已，根本没什么。你找我来，该不会只为了问这点小事吧？我很忙呢。”她四两拨千金地回应。“你忙什么？你秘书说你天天加班，是想过劳死吗？”齐飞扬摇了‮头摇‬，对于李秀仪的固执，他也使不上力。“我是想把事情做好，然后放一个长假，我已经有三年没放过假，再这样拼命下去才真的会过劳。”在齐飞扬还想开口前，李秀仪出声阻止他。“老板，我真的没事，至于那家报社的问题…”“我来处理。”“好，谢谢了。”她很清楚老板的能耐，也放心交给他。如今她就等着放假让脑袋净空，别再去想任何有关周子杰的事情了。这样，最好。就算心头仍有一丝酸涩存在，将来势必也会淡去。知道李秀仪还在加班，晚上十点多，庞少博特地到公司找她，就为了今天报纸刊登的事情。“上车再谈吧。”李秀仪淡淡地说。等车子行驶上车道，庞少博特意放慢速度。“秀仪，你们不是在交往吗？为什么报纸却说周子杰要娶白兰琪？”“少博，这件事不重要，我现在比较担心你，你⾝为公众人物，两次被拍到跟我在一起，难道对你没有影响吗？”“空⽳来风的事情有什么好怕？我现在比较担心你跟周子杰，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李秀仪望着窗外一闪而逝的街景，黑⾊的⾊调正如她当下的心情，心头沉甸甸，粉⾊的唇却仍试图微微弯起。“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我是关心你。”李秀仪顿了顿，终于开口：“我跟他不适合，所以分手了。”“别骗我了！周子杰在电视上公布你们的关系，那条新闻我也在杂志上看见了，他会这么大费周章，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庞少博言之凿凿。“你们认识吗？”听起来庞少博似乎很了解周子杰。“我跟他是朋友。”她的两个前男友居然认识？！大概没有哪一件事，比这件事更令她吃惊了吧！“我也是回到‮湾台‬才知道这件事，说起来世界还真小，明明最不应该有交集的三个人，却好似被一个圈圈给圈住了。”庞少博颇感叹地表示。之后，车上不再有交谈声，只剩下悠扬的音乐在两人之间缓缓播放着。二十几分钟后，庞少博将李秀仪送至公寓楼下，并跟着下车。“少博，谢谢你关心我，你赶快回饭店吧。对了，我会尽快请秘书跟你的经纪人联络，看你何时可以回来帮新人上课。晚安！”她最终仍不忘公事。“秀仪，”就在李秀仪开了门准备上楼之际，庞少博慎重地喊住她。“你真的非他不可吗？你为何这么爱他？难道我一点都比不过他？”“我对他是一见钟情。”而她又是该死的死心眼，一旦爱上就不会改变。“就算你们已经分手了？”“是，我仍旧爱他。少博，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但我绝对不适合你，因为我心头早已有个人了，即使我试着想忘也忘不掉。”李秀仪淡淡地笑，回想起前一阵子的甜藌点滴，她依然觉得十分幸福。庞少博听得出来李秀仪不是強颜欢笑，而是真情流露，他也彻底死心了。“我明白了，那么…”匆地，一抹红影飞快由巷道的另一头疾驶过来，李秀仪认出那是周子杰的跑车，几秒问，她做出了令庞少博惊愕的举动，她立刻抱住他。“秀仪？！”李秀仪抬起脸庞，二话不说就亲上庞少博的脸，又对他说：“等一下要配合我。”火红跑车的煞车声音异常刺耳，车子嘎地一声就停在庞少博⾝后，周子杰将两人亲密的画面尽收眼底，霎时，他的怒火被激起，狂烈的烧了起来。他下车，冷眼以对，等着一个合理的解释。周子杰瞪着庞少博，非常不⾼兴他搂着李秀仪。“谁要跟我说是怎么一回事？”半夜一登录‮湾台‬网站看见这则新闻后，他立刻搭最早的班机返台，没想到真相还没问清楚，又让他看见他们两人亲密的拥抱，这会儿，周子杰的怒气更炽。庞少博不太清楚李秀仪想做什么，但⾝为周子杰的朋友，他不愿对不起他，当他正想解释时，李秀仪抢先一步。“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没什么好解释的！”“秀…”庞少博惊讶于李秀仪的答案。“这是什么意思？”周子杰完全不信眼睛所看见的，执意要得到最‮实真‬的答案。李秀仪连忙拉了拉庞少博的手阻止他，一脸冰冷地直视着周子杰，脸上毫无愧疚神⾊。“子杰，既然被你看见，我就老实跟你说了吧，其实我根本不爱你！还记得我们在KTV唱歌的时候吗？那时候琪芸早就跟我说你是‘Rose’的总裁了，所以从我喝醉开始，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为了嫁人豪门而设计你的，我根本就不爱你，因为我最爱的还是少博。”“为什么？”应该是要愤怒至极才是，周子杰却心平气和地问，只因他根本不认为她说的是真的。“哪有什么为什么？跟你相处之后，我才明白温柔的少博更适合我，跟你在一起是很快乐没错，不过新鲜感一过，我只觉得烦，再加上你外公又反对我们结婚，我又何必继续跟你纠缠？万一你一辈子都不能娶我呢？不就要我白白浪费时间了吗？很抱歉，我没办法等那么久。”周子杰瞪着李秀仪，最后只放慢语调问了一句：“确——定？”“再确定不过了。”咬着牙，她不允许自己退缩。视线交缠片刻，周子杰率先收回冷漠的视线，不发一语上车、倒退、离开。直到再也听不见车子的声音，庞少博才问：“我也想问为什么。”李秀仪这才放开庞少博，苦涩一笑，解释道：“他外公对我说，若我继续跟子杰在一块，他会让他一辈子翻不了⾝，你说，他的自尊心这么強，怎能忍受不可期的未来？”“这样你就放弃了？”“因为我爱他，就算他不在我⾝边，只要他过得好，我也会感到开心。若是你，爱情与事业，你又会选择哪一个呢？”“我…”庞少博迟疑了。说爱情，太矫情；说事业，却又太现实了，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他选择了事业，我也认为他选得很对，若是我也会作出这种选择，毕竟没有爱情不会怎样，但没了赖以维生的事业，还谈什么呢？”“秀仪，你太傻了，难道逼他走，他就会过得好吗？”“至少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她无怨无悔。“如果你真看得开，那为什么眼眶红了？你不舍对吧？秀仪，听我说，趁他还没离开‮湾台‬，去跟他说清楚，说你还是爱着他，别将问题一个人扛起来，对你太不公平。”“少博，别再逼我好吗？现在我脑子很混乱…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了。”她已经决定了，不会更改。“秀仪，你会后悔的！”她当然明白庞少博说的话，但现实往往不能尽如人意，只能选择对彼此最好的结局。他们分手，其实也没人真正受到实质的损失，不是吗？总有一天，一定会忘记的…她是这么期盼。可眼眶內的泪水却止不住的不停往下坠落，她很清楚，自己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