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章 照片
她从来没有来过殡仪馆,就连在自己家乡的时候都没有去过,她不是觉得恐怖,而是受不了那种气氛。不用亲见,只是想象就很憋闷了。而现在身临其境,周围人或高或低的哭声间杂着“我可不能活了”的嘶喊已经把她的心撕扯得变了形状。
她急需找到放骨灰盒的房子,但是每个人都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终于看到有群人捧着骨灰盒悲悲戚戚的向一个方向走去,她突然变得聪明起来,赶紧跟了过去。
路过几棵不知名的树,江若蓝奇怪于树的颜色竟然是灰白的,走进一看,原来树叶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
“这是骨灰,别碰。”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江若蓝吓得连忙收回手来。
不远处有幢低矮二层楼,门半敞着,透着不可知的黑,门边的墙上倚着一个人,一边眯着眼睛晒,一边无聊的甩动着手里的钥匙。
“证。”守门人拦住了他们,不过也只瞄了一眼就放了行。
江若蓝很庆幸自己没有单打独斗,省了不少麻烦,但毕竟做贼心虚,结果进门的时候抱歉的向守门人笑了一下,但是她的悔恨和对方怀疑的目光一同向自己袭来,她赶紧改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迅速加入队伍。
这…应该算是公寓了吧。
房间很暗,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便看见面前竖着几排木头架子,每个架子上分了许多层,又横横竖竖的隔了好多个小格,每个小格里都安置着形状各异的骨灰盒,盒前放着花、墓碑、果品…不过都是微型的,而骨灰盒的正前方的黑白照片标示着这个房间的归属。
她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赵本山小品里的一句经典:“这个小盒才是你永远的家啊。”
虽然搞笑却也充哲理。
的确,无论荣辱,无论成败,无论贵,到最后都是永远的沉睡。不管你活了多久,进行了怎样的打拼,最后都尘归尘土归土,财富、权势乃至最让人厌弃的屈辱都被摒弃于盒外,剩下的只有自己,而且是无限期的。
江若蓝感叹着,一行行的看过去,发现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每个盒上的照片都是同样的表情,就像是在沉睡中毫无知觉的被支起了眼皮照下的照片,即便有个别微笑的,看上去也是异常别扭,或许自己到了这天也会如此吧。
想到这,江若蓝赶紧晃晃头,这个设想太不吉利了。
她在这些幢“高楼大厦”间穿梭了一个来回,心里纳闷小可口中的“新发现”到底是什么呢?这个房间除了骨灰盒根本就没有别的东西。
江若蓝头雾水的回到----时才发现刚刚被自己浑水摸鱼的那群人已经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
门仍旧半开着,透着灰亮的光,幽暗中的自己竟像处在另一个世界,一个阴冷的世界。
的确,这个世界很冷,在外面忙活出的一身热汗早已不翼而飞,每个张开的孔倒渗入了一层冷气。
江若蓝哆嗦了一下,抬头看去。
房顶没有灯,大概是怕吵醒这些已经沉睡的灵魂,
江若蓝突然觉得呼吸声显得分外刺耳,她尽量屏住气,继续一层层的查看。
眉毛高度以下的均已被查看两遍,江若蓝正弯着对着倒数第五层的那个格子里的照片叹气。
很秀气的女孩子,一副初中生的模样。但是从照片上那很过时的学生头不难看出她已经死去许多年了,现在的她和所有的照片一样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
人生的无数可能就截止在死亡的那一刻,从来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曾经认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却无法操纵生死。
或许这里的许多人就是曾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大家于陌生中相遇、分开,又于陌生中重逢,此刻只能慨叹世事的无常。
还记得刚刚是外面听到有人感叹:“这人啊,到最后就是一股烟啊。”
是啊,火熄烟飞,一切成空,而一切又成了永远。
只是这个女孩的永远似乎开始得太早了,她还有许多的未知没有实现,不知她在最后的时刻是否清醒,否则一定会有许多的不甘的。
“咯吱——”
一个呆滞却刺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若蓝顿时汗直竖,她急忙望过去…
门口的半扇亮光慢悠悠的变窄了。
天啊,门该不是要被锁上了吧?
在这一瞬的一瞬,变窄的光带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江若蓝的回忆。
那是清明刚过,有两个人来到发屋剪发,也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上坟的事上。
其中一个神秘兮兮却又兴奋异常的说:“你知道吗?殡仪馆那天死人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不天天有死人吗?”
“不是那个,我听说清明第二天管理员打开骨灰间的门,然后就有个人直的倒了下来,直接把他砸在底下。管理员吓得直喊救命…”
“那里面怎么会有人呢?”
“谁知道呢?后来大家分析估计是这人被锁里了…”
“应该是下班时锁的门吧,那人不知道锁门吗?睡着了?”
“这个咱就不清楚了,真不知道那个哥们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唉,在那种地方关了一宿…”那人夸张的哆嗦了一下。
“唉,你说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被吓死的?”
“倒是有人这么说,你说那是什么地方啊?死人睡觉的地方,他居然…只是想想就够让人害怕的…”
故事随着门口的光亮缩减成一线的瞬间戛然而止,而江若蓝已从最里侧奔到门口…
“啊——”
“啊——”
两声惊叫撞击的一刹,江若蓝充分体验到了什么是“魂飞魄散”…
各自惊魂不定的打量着彼此。
江若蓝看到对面的人手中捧着的骨灰盒,赶紧让开了地方。
那些人也没有说话,只是进来忙活着安置骨灰盒。
江若蓝按着仍在砰砰跳的口,心想这真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及早离开才对,趁屋子有人抓紧行动。
她搬来门边的梯子。
还有上面四层没有查看过。
她已经没有心情细看了,似乎每个格子里的内容都差不多,看了这么久觉得照片上的人都变成了一个模样,而且这份枯燥再加上难以形容的味道让人脑袋发一个劲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