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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故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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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没有记错,江友信此时应该是石马中学的一名语文教师,宝州中等师范大专班毕业,算是老爸的校友,今年二十二岁或者二十三岁,笔杆子上头很来得。

  我之所以对他如此悉,原因很简单——上辈子的时候,他是我的大姐夫,经常会在报纸上发些⾖腐块文章。

  我不知道历史会不会按照固定轨迹前进。但如果让他加⼊老爸的嫡系阵营,必定能够起到不小的作用。问题是要怎样向老爸推荐。难不成告诉他这个人上辈子是他大女婿?

  老爸说道:“严主任,宣传系统⼲部的情况,我掌握得不太多。”

  “找吴秋和李承彦。”

  严⽟成言简意赅。

  老爸点点头。

  我问道:“李承彦是哪个?”

  老爸说:“宣传部副部长。”

  我撇撇嘴,不屑地道:“崔秀禾的嫡系,靠得住吗?”

  我其实也不知道这个李承彦到底是不是崔秀禾的嫡系,但照崔秀禾的子来看,此人若非他信得过的人,绝无可能担任他的副手。

  严⽟成冷冷道:“不管他是谁地人。谅必也不敢捣蛋。”

  这一点我倒是很相信。新官上任。谁敢触霉头啊?

  老爸有些不大放心:“捣蛋估计不会。不过也未必就肯实心办事。多半会看我们地笑话。”

  严⽟成道:“那你说怎么办?”

  老爸想了想。说道:“搞一次征文活动怎么样?”

  严⽟成眼睛一亮:“这个点子不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我更是⾼兴。真拉出来遛遛的话,大姐夫——不对,现在还不是呢——江友信必定能脫颖而出。上辈子我可是拜读过他的大作。

  “只是这个编制问题…”

  老爸说道。

  严⽟成摇‮头摇‬,我也摇‮头摇‬。

  严⽟成笑道:“你‮头摇‬做什么?”

  “你是主任一把手,又是长辈。你‮头摇‬,我这做晚辈的,自然要紧跟步伐…”

  “臭小子,就你敢跟我耍嘴⽪子。编制的问题,晋才你不用担心,只要真有本事,我来解决。本⾝是⼲部的,调动单位不成问题。本⾝不是⼲部⾝份,可以先用借调的方式。”

  老爸笑了,瞥我一眼,有些意味深长。

  刹那间我就明⽩了。老爸这是刻意在维护严⽟成一把手的权威。组织人事这一块由严⽟成亲自兼管,亲近如老爸,也不愿随便伸手越权。在官场,这可是大忌。

  看来我虽拥有穿越者的先知先觉,论起官场智慧,未必就強于老爸。毕竟我是以一个旁观者的⾝份站在外围,偶尔揷句嘴提个醒能办得到,老爸却是置⾝其中,亲⾝体会,细腻处非我所能领悟。

  次⽇一早,我尚在上酣睡,却被老妈急⽑急火叫了起来。

  “小俊,起,今天第一天上课,可别迟到。”

  我头脑就是一阵眩晕。

  这个…这个…还真是躲不过去啊!

  “爸爸说了,过几天就要请周伯伯到街上来,我还跟他读书,不去‮主民‬小学。”

  我赖在上不肯起来,祭出终极法宝!

  老妈一愣,扭头朝外边客厅叫道:“晋才,周先生要来街上?”

  “嗯,过几天就来吧。”

  “那,小俊上学的事?”

  “还是要去点个卯,谢华是我的同学,人家给了我们面子,我们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实话说老爸讲的在理,不能让人家背后说老爸一当官就拿大。奈何我就是不想去磨庇股。当此时,聪明睿智如我,也想不出辙,只有混赖。

  “我就是不去。二年级的课程,我早就学完了,去学校就是浪费时间。”

  说着,我索全⾝钻进被窝,拿被子蒙住了头。

  对这个宝贝儿子,骂是舍不得,打更舍不得,老妈时常无可奈何。

  “小俊,起来。”

  老爸缓步走进我的卧室,来到边。

  我掀开被子,一骨碌站起来。老妈赶紧为我穿⾐服鞋子。上辈子十二三岁的时候,都是老妈给我穿⾐服,这辈子还是如此。

  我知道这样有些娇纵,会惯出许多⽑病。但过程却是享受的,纵算重生一回,也不想改变。

  “小俊,你还是应该去上学。你也知道周先生…”

  老爸只说了一半。为周先生打报告请求平反的事,不能到处嚷嚷。

  “爸,你如今是大理论家了,咱爷俩就辩论辩论。你要是辩赢了,我自然乖乖去上学。要是我赢了,就得听我的。”

  谁知老爸也不傻,才不会上我这个当。

  “谁跟你辩论?你是儿子,我是老子,你就该听我的。你一天到晚跟着周先生读《二十四史》,君臣⽗子,就是这个理!”

  老爸端起⽗亲的架子。

  我顿时苦了脸:“爸,你这叫不讲理,军阀作风!”

  老爸呵呵一笑,眨了眨眼:“不过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嗯,有戏!

  我忙问道:“什么条件?”

  “如果你真有事,可以提前告诉我,我帮你请假。”

  “不行。”

  我立即拒绝,斩钉截铁。

  “谢老师没电话,你帮我请不到假。”

  老爸双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

  “你和谢老师说,我想去上课就去,不想上就不去…”见老妈直翻⽩眼,连忙加上一句:“我保证每次‮试考‬都拿第一名,如果得了第二名,就天天去上课,绝不请一天假。”

  “小俊,别讲大话,好像试卷是你自己出的一样。”

  老妈不信。

  “嘿嘿,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正和老爸斗口,屋外传来严菲清脆悦耳的声音。

  “柳俊,柳嫣,上学去啰…”

  敢情这小妮子也是我的校友?前世怎么没注意到呢?实话说严菲长得极好看,⽔灵灵的秀美难言,尽管只有十岁,⾝材尚未长成,任谁见了也料得到⽇后长大了定是尤物无疑。但以我四十岁的心态,要说现在就打这小小孩童的歪主意,未免过分不堪。毕竟咱不是人人皆曰可杀的大⾊魔。只是因了严⽟成的关系,爱屋及乌,对严菲就多了几分喜爱。

  “等一下,就来了。”

  老妈就生气起来,笑骂道:“好啊,小小年纪就娶了媳妇忘了妈!”

  严菲今天穿了件雪⽩的衬⾐,套一条灰点子的背带裙,梳两条长辫子,两只眼睛乌溜溜的转动,漂亮得不像话。

  见面的刹那,我咬在嘴里的包子差点掉下地来。

  都说将种天生,虎鼠不同。依我看,这尤物也是天生,打小就显露出终极男人杀手的本⾊。

  得,有美相伴,今天这学还真得去上了。

  走出二号楼,我欣赏着青山岭未经多少修饰的美景,不时对比着⾝边丽质天生的小美人,心怀大畅。拐过一个弯,看到几个年轻人在挥汗如雨的练习擒拿格斗,一名三十岁出头的汉子在一旁指点,神情严厉。

  见我们一行人走过来,领头汉子点头向解英打招呼。解英去教委上班,与我们同路。

  解英显然也认识这名教练,笑着答应:“梁科长,练兵呢。”

  我问道:“解阿姨,他们是做什么的?一大早在这里练兵?”

  “县⾰委保卫科的梁科长,那些年轻人都是保卫科的工作人员。”

  我点点头,突然走过去对梁科长说:“梁科长,以后我每天跟你锻炼⾝体好不好?”

  梁科长笑着点头,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俊,是柳晋才的儿子。”

  “哦,原来是柳主任的儿子。只要你每天能坚持早起,⾝体一定能锻炼得很好的。”

  “谢谢梁叔叔,我也要和这几个叔叔一样,练擒拿格斗。”

  这倒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上辈子我就颇为喜爱体育运动。因为我酷爱吃⾁,特别是吃肥⾁。如果不经常锻炼,就会变成一个超级大胖子。

  体育锻炼这事,也要合群。人越多,练起来越有劲。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种,一个人躲在深山老林苦练绝技的武林⾼手,毕竟没见过。

  梁科长笑道:“行啊,你也知道这是擒拿格斗?”

  “听人家说过呢。梁叔叔一定是⾼手。”

  既然有心拜师学艺,就该低调些,不能显摆。顺手奉送⾼帽一顶,惠而不费。

  梁科长果然受用,笑眯眯地点头,赞叹道:“这‮导领‬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家教好呢。”

  我见他満脸堆笑,有些巴结讨好的意思,心里就小小鄙视了一把,觉得他不大可能是一位严师。谁知⽇后为这个十分错误的判断颇吃了些苦头。

  到了‮主民‬小学,谢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等我。

  严菲比我⾼一个年纪,扬手和我说了再见,一蹦一跳去了三年级一班的教室。

  谢老师领我到讲台旁站定,郑重其事地给全班同学介绍道:“同学们,这是新来的同学,叫柳俊,大家以后要多帮助他。”

  同学们倒也友爱,纷纷鼓掌。

  “柳俊,你坐这个位置。”

  我乜了一眼,第四行第五个,还好,大约因为我个子⾼,没有安排在第一个。在老师眼⽪底下看《傲慢与偏见》或者《战争与和平》,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主意。

  第一天上课有惊无险,谢老师不知道我以前在柳家山小学成绩如何,想来乡下小学,教学质量定然不⾼,见我整节课大部分时间都低头盯着桌子,甚少抬头看黑板,以为是我底子差,跟不上班,有些不好意思。也就不向我提什么课堂提问,以免我出乖露丑。

  幸而如此,不然她将我叫起来回答问题,我心不在焉的,连她问的什么都搞不清楚,定然会被问得张口结⾆,狠狠狼狈一把。

  放学之后,三姐和严菲结伴前来找我一同回家。别看严⽟成口口声声要将女儿许配给我,事到临头,她们女孩子却自动自觉地站到了同一条战线。

  小学放学早,六月天断黑晚,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回家去。每天抱着英文俄语,要不就是古典名著,《二十四史》,我也有些腻了。

  从今天开始,我就正式成为向县的街上人了。上辈子整整在这个小县城生活了十年,对每一个角落旮旯都悉得不得了。如今再世为人,仍然有旧地重游的冲动。

  “三姐,菲菲,我们别那么早回家,看图书去!”

  老街的图书摊和牛⾁面,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

  三姐犹豫着,说道:“怕不好呢,回去晚了,会骂的。”

  严菲看上去机灵活泼,其实是个乖乖女,尽管心里十分想去看图书,嘴里却附和三姐。

  “是啊,我们还是回去吧,要不我妈准会骂我。”

  “哎呀,怕什么,晚一点回去没关系的。”

  我不由分说,拉起严菲的手就往老街方向去。

  许多小同学惊讶地看着我拉严菲的手,在一旁嬉笑。那时节,小‮生学‬比⾼中生还分别,男孩女孩甚少在一起说话,似我这般公然拉拉扯扯,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严菲羞红了脸,慌忙挣脫我的手,跑到三姐⾝边,眼睛里却満是跃跃试的神情。三姐也是小孩心,仗着“法不责众”的念头,也就同意了。反正要挨骂也是大家一起挨。

  这一趟老街之游,极是开心,不但看了好几本图书,还请三姐和严菲吃了雪糕(八分钱一的牛,当时最⾼档的冷饮)。严菲瞧向我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亲近和钦佩。总算让我体会了一把做“阔少”的感觉。对于三姐“你哪来的钱”的质询,也轻易便搪塞了过去。心里想着,得想法子挣点钱,要不剩下不到五块钱的家当,可充不起几回“大老板”

  假使能将方文惕那小修理铺搞到街上来,我和他合作“盈利”的前景一定远远好过窝在红旗公社那庇大点的地方。毕竟收音机,收录机这些电器设备,在县城比较普遍,就是黑⽩电视机,也并非绝无仅有。市场蛮大的呢。我敢肯定,论无线电维修,这会子全向县也没人能越过我头里去。

  回到县⾰委,天⾊已黑下来,严菲这才有点害怕。

  “柳俊,都怪你,这回我要挨骂了。”

  眼见她明的小脸上満是担忧,我不噤大为怜惜,笑着安慰道:“放心,不会的,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等会解阿姨问起来,你就跟她说是我带你去的。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没事的。”

  严菲有些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回到二号楼,正好看到严家的门打开,王友福満脸堆笑,点头哈地倒退出来,手里还提着些东西。这老小子脸⽪倒厚实,这么快就登门谢罪来了。

  严⽟成自然不可能出门送他,倒是解英的脸在门口露了一下,笑容可掬的。

  王友福仿佛全⾝骨头都轻了几两,猛冲解英鞠躬,待到严家的大门再度合上,这才低着头笑眯眯的去了。看起来严⽟成虽然未曾收他的礼物,倒也没给他摆脸⾊,说不定还打着官腔安慰了几句。

  我会心一笑。

  刘邦封雍齿的故事,果然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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