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联考当天早上,旭曰照样东升,就等着照耀在那十万多名考生的⾝上和同样数量的家长⾝上,可忙着呢。
司机老陈和李管家边吃着早餐边闲聊着。“少爷,昨夜念书念到好晚喔。”其实他应该改叫“园丁”老陈而不是叫“司机”老陈了,也不知道少爷到底是哪条筋不对劲了,坚持要自己搭公车上下学,说想过一过普通⾼中生的通勤生活,不想被当成是有钱人的公子爷。唉,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他不知有多少普通⾼中生,梦想着过有钱公子爷的生活呢!
李管家吃一口全麦吐司。“老陈,你怎么知道?”
老陈好像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牛奶。“我昨晚睡到牛夜,肚子饿到醒来,起床到厨房找东西吃的时候,差点被少爷吓得心脏病发作,他突然走进厨房来说要泡咖啡提神。”
李管家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已经比较不讶异了,刚开始少爷在变好之初,她还以为少爷是哪里不舒服了呢?
“这个少爷真教人伤脑筋!以前坏的时候,成天不见人影,咱们就害怕着他会出事,怎么也没料到有一天像基因突变似的,竟整个人性格大变,好得像被外星人附⾝了一样,白天上学,晚上回家还熬夜看书!我怕他⾝子累坏了,劝他别那么用功,他居然跟我说“我非考上大学不可”少爷变得这么自立自強、奋发向上,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呵呵,我也是,少爷已经好久没说我是东厂的锦衣卫了!”
李管家看一眼手表,七点四十五分了,快考第一堂了。
“少爷,今天一定很早出门,我大概六点半就起来替他把早餐张罗好了,想说吃饱一点也比较有精神应付大考,结果少爷没来吃饭,反而是你这个闲人来了!”
老陈也点点头。“是啊,我现在不必接送少爷上下学,光整理那些花草实在是太闲了,不知道总裁会不会把我开除掉!”
“不会的,你现在就开车送我去考场!”
忽然有阵声音传进老陈的耳朵里,他还呵呵直笑着。“我怎么好像听见少爷在跟我说话?”
老陈这么一提,正埋头在喝热粥的李管家也觉得好像听见了,抬起头来,赫然看见少爷真的就站在老陈的后面,边芽服衣边刷牙,手肘处还吊了件牛仔裤,嘴里咬了一个装満课书的包包,活像马戏团里的特技表演人员。
“噗——少爷?!”李管家吓了一跳,一口热粥来不及呑咽,噴得对面正在喝牛奶的老陈一头一脸。“——你怎么还在家里?”
老陈一听到“少爷”两个字,也立刻还以颜⾊,将満嘴的牛奶回噴给李管家,回头一看,少爷果真站在他眼前,正忙着在穿牛仔裤,咬住包包的嘴巴还有点口齿不清地说:“我睡过头了!”
三个人很有默契地同时看着墙上的挂钟,同时进出惊叫声:“快呀!”
老陈赶紧冲出去发动车子,李管家忙着跑过来接过少爷手上的包包,再帮少爷扣钮扣,这时少爷也刚好刷完牙,満嘴泡沫,忙又接过牙刷。“我马上去拿水杯给少爷漱口——”
“没时间了!”他拿起刚才老陈没喝完的那杯牛奶,喝下——大口,在嘴里呼噜呼噜地漱着,然后咕噜一声——反正都是白⾊液体——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一呑而-下,他全⾝抖栗了一下,表情有点痛苦。
李管家的表情更痛苦,看着少爷硬生生地将那満嘴的牙膏泡泡和着牛奶给喝下去,睁着一双眼皮如橘的大眼珠子,心中纳闷着:少爷是不是念书念到头壳坏掉了?
江阔云抓起包包,往门外冲去』缶出大门时回头说了一声:“李管家,下次买好吃一点的牙膏!”
李管家怔忡住了,看着手里的牙刷,表情有点恐惧地说:“少爷,你别吓我啊!”如果当好生学这么辛苦的话,就别勉強了,至少以前那个少爷,比现在正常多了。
★★★
还好,考区离他家不远,再加上老陈没命地踩油门,赶到时,还有十五分钟才进场试考。尽忠职守的老陈吓得差点虚脫,坚持要等到他考完试,再送他回家。
“嗨,江阔云,你怎么现在才来!害人家等那么久。”
一股浓烈得超级成熟的香水味,刺进他的鼻息,光闻那味道就知道是花池波在热情召唤他。
“我是来参加大专联考,不是来和你约会的吧!”他和花池波不但同一个考区而且还同一个考场,而余岫却和李豪同一考场,真不知联招会是怎么安排座位的引花池波跟上来,和他并肩齐走,意态媚娇地说:“好不容易这两天余岫不能缠着你,这可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大好机会呢!”
他走进考场,寻找座位时,看到余岫的死党徐岚,虽然跟她很少有交集,但是秉持着爱屋及乌的心态,还是主动地跟她点个头。
徐岚微微张大双眼,神情有几分错愕,大概没料到那个谁也不甩的江阔云居然会和她打招呼。
他找到了座位,坐下来,从书包里菗出课本来,把握时间看书。余岫一定也正在埋首猛读,加油哦,余岫。
“哇啊,你的课本好⼲净喔!”
咦?怎么那个花痴婆还没走开啊?
花池波抢走一本他的课本,乱翻乱看,故意昅引他的注意。忽然有个什么东西叭课本里掉下来,在空中翻了几转后,才安静地躺在地上。他没有加以理会,眼睛仍盯着手里的英文读本,希望能多记几个单字,总少他绝不能考得比余岫差,才能和她读同一所大学。
花池波好奇地立刻弯下腰去捡起来,好像他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似的。
“啊?!”
花池波又在鬼吼鬼叫了,他有点不耐烦地用眼角扫她一眼,花池波瞪着一双单凤眼,嘴巴张得大大的,却说不出话来,手里拿着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抖得厉害,像见了鬼似的。
“——准——考——证——”
她又在玩花样了,想骗他开口和她说话吧!“我的准考证在这里。”
花池波拼命地头摇,脸⾊有点发白。“不是你的,是——余——岫——的——”
余岫的准考证怎么可能在他的课本里?他最讨厌女孩子说谎!就算花池波装得再像,他也不会去搭理她的。
坐在不远处的徐岚冲过来夺过那张准考证,惊呼一声。
“真的是余岫的准考证!”
江阔云站起⾝来,因为徐岚不可能帮花池波骗他的。
徐岚将准考证递到他手中,他骇然地瞅着上面那张清丽姣美的大头照。“怎么会——”对了,昨天余岫好像拿了一本自己的书给他,当时他正处于昏睡的状态,才误将她的书本放进他的书包里去了——他真该死!
徐岚脸⾊铁青地说:“余岫一定急死了!”
花池波也来泼一盆冷水。“还有十分钟就要试考了,我看余岫这回真的完蛋了!”
江阔云一记怒眼如箭横射过来。“有我在,余岫不会完蛋的!”他霍地坐下来,在他的书页的空白处振笔疾书了几个字,喇地一声,将那纸页撕了下来,和准考证一起夹进那本书里。
徐岚和花池波好奇地凑过去,亲眼目睹了江阔云写给余岫的简短情书。花池波噘着嘴唇満脸妒意,徐岚则是抿着唇,焦急地看着表,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消逝。
“怎么办?要怎么把准考证送去给余岫?”
江阔云又倏地站起⾝来,对徐岚说:“余岫将来一定是个视病如亲的心理医师,她非考上大学不可!”霍然转⾝冲出考场而去。
他又听到花池波⾼八度的鸡猫子鬼叫声。“江阔云,那你自己的试考怎么办?”
★★★
另一个考区的考场,余岫把整个书包里的东西倾倒出来,东翻西找,就是不见她的准考证,眼看试考时间已经快到了,她几乎急得快哭了。
同一个考场的李豪过来安慰她。“余岫,你先别哭,冷静一点,回想一下,最后一次看到准考证是什么时候?”
她现在的思绪一团乱,什么也想不起来。如果江阔云在⾝旁的话,她就不会那么慌了。
特地请假来陪考的⺟亲,焦的的心情不下于她,而且前两天⺟亲还提醒她准考证要放好,联考当天要记得带。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你的⾝上,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忘了带呢?”⺟亲又急又气,⾝子有点发抖。
“我一直放在书包里呀,而且还夹在第一堂要考的英文课本里——”她的脸⾊忽然大变,低叫一声:“糟了,我的课本昨天借给了江阔云——”
李豪的表情沉下来,一张屎脸,想到那个横刀夺爱的江阔云,他就満腹的妒火中烧。
⺟亲心焦地询问她:“谁是江阔云?”
余岫开口说了个字:“他——”要说他是班上最有钱的公子哥还是纨拷弟子?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亲讨厌的类型。
“他就坐在余岫的后面,不是跷课、打架,就是泡妞,典型的纨挎弟子!”
她揪着眉心,斜眼瞪向李豪,谢谢他替她回答了。
⺟亲的脸⾊本来就难看了,一听到李豪那番介绍词,头发又气白了一打,疾言厉⾊地冲着她说:“我不管他是纨挎弟子,还是花花公子,你最好赶在试考前找到那个江阔云,把准考证给我拿回来!”
她一脸失望地要向⺟亲表明。“江阔云和我不同考区——”
⺟亲气得发飙了,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他在哪个考区,我坐消防车去找他拿回准考证——”
李豪又替她回答了。“余伯⺟,江阔云在XX国中,第N个考场,只是恐怕连坐救护车也来不及!”
⺟亲怒斥一声。“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好好试考.我现在就去找那个江阔云!”一转⾝,后面有个年轻俊俏的大男孩正对着她大口喘气,好像刚跑了马拉松回来,累得快翻了。
仔细一看,咦?那不是经常送女儿回家的男孩吗?
“你不必去,我已经来了!”他是坐交通察警的摩托车一路急驶呼啸而来,再从校门口以跑百米的速度直冲到余岫的考场。
“你——”余岫的⺟亲有点愣住了。
余岫听列他的声音,转过⾝来。“江阔云!你现在送准考证来给我,怎么赶得及回去试考?”眼泪应声滚下,如果不是⺟亲在场,她——定会冲过去抱住他的。
他跳过那个凶巴巴的欧巴桑,直接走到余岫面前,先温柔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滴,再深情地望着她,重复一次她⺟亲方才说过的话。“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好好试考!听到没?至于我”
呵呵——仰天长笑,又是——振云淡风清的潇洒。“你不必担心!”他把课本交到余岫的手中,等她看到字条以后自然就会明了他的心意了,他愿意为余岫做任何事情。
然而课本中途却遭余岫的⺟亲拦截。“你就是江阔云?”
余岫的⺟亲严厉地询问他,那声音里充満了敌意。
他知道余岫很爱她⺟亲,所以只好避免任何可能的冲突,让她难做人。
“伯⺟,至少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希望余岫能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大学吧!”
余岫的⺟亲望着他,眼神并不友善。
此时试考铃声响起,余岫焦急地催他。“快点赶回考场,也许还来得及在规定的铃响后二十分钟內赴考,你答应要和我念同一所大学的呢!快走吧!”
他倒是一点也不急,最重要的是准时将准考证送给余岫,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江阔云用力地握了一下余岫的手,还跟她眨了一眼做暗示。“我走了!”才一转⾝,耳里就传来李豪的声音。
“余岫,太好了,你终于可以试考了!”
他霍地兜回头,一记右勾拳出其不意地挥向李豪的右脸颊,余岫和她⺟亲吓了一大跳,李豪更是唉叫声连连。
“哎呀,好痛啊,江阔云你⼲嘛打人——”
这个李豪以为有余岫的⺟亲在场,胆子就壮了是吗,他的脚步都还没走远,就迫不及待地对他的:女人献什么殷勤?
只要有人想打余岫的主意,天皇老子他也照打不误!“你忘了我已经毕业啦!就算我现在打得你満地找牙,也不会被学校退学了!”
其实早就想扁他了!那次他在校门口被——群人围殴的事件后,他暗中派人去调查那些人究竟是谁,为何他们一出手教官就适时出现,巧得像是有人去通风报信一样。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一切全是李豪的诡计,想害他记満三大过,哼,若不是答应了余岫不再打架闹事,要好好陪着她直到毕业,早就打得他躺在医院的加护病房了!
余岫又急又气地连忙将他拉开,忍不住低声谴责他。“你还有时间打架?还故意在我⺟亲面前打李豪,你怕她不够讨厌你吗?还不快回去试考!”
在他认识的女生里,就只有余岫敢这样对他说话了,其余的谁不对他谄媚逢迎拍马,把他捧在手心里?而他手心里的人却是那个会惹他生气发怒的陶瓷娃娃。
他走到余岫的⺟亲面前,搭着人家的肩膀。“嗨,伯⺟,没吓着你吧?”这样够低声下气了吧!他从小到大没跟人道歉过。
余岫的⺟亲面无表情,眼睛调去看别处,手里紧抓着那本书,好像那是江阔云的脖子似的。
他看那张冷漠的表情也不像被吓到,于是又转回去朝余岫那张可爱又害怕的脸,拍一拍她的背为她加持灌顶。“加油!我走了!”
余岫嘟着嘴,无声地点点头,一脸俏丽撒娇的模样,还对他眨了个眼,真是好看极了,好像将她抱往怀里来啊。
唉,如果知道那是他和余岫的最后一面,就算几十匹马来拉他,他也不会走的。
余岫一直目送他离开,她⺟亲有点不耐烦地斥喝着:“看什么看?还不快进考场!”打开手里那本书,拿出准考证给余岫,同时还发现另外一张撕扯成不规则形状的纸条!
余岫一进去试考,她忍不住将纸条打开来看,赫然出现几个惊心动魄的字眼,害她的眼珠差点掉了出来。
余岫
联考结束后,在我们初吻的地方等你,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永远爱你的江阔云
初吻?!那个害她女儿差点不能联考又出手乱打人的坏生学,居然夺走了她宝贝女儿的初吻?她咬牙切齿地低吼着:“江——阔——云?!”那张纸条也被她揉成绉巴巴的一团。
尤其是最后那一行署名“永远爱你的江阔云”大胆放肆地刺进她的眼睛,气得她简直要噴出火来,猛力将课本合起来,低吼一声。
“年纪轻轻,懂什么是爱!”绝不能再让她的余岫和那个江阔云见面了。
忽然有个太太走过来,一脸好奇地问她:“你就是余岫的妈妈呀!”
她勉強嘴角微拉,僵笑着。
那太太一副惯于束家长西家短的串门子表情。“我女儿和你家的女儿是同班同学,还同年纪呢,唉!可我就没你那么好命了!”
她好命?苦笑!被一个纨挎弟子离弃,独自扶养私生女长大,有多少个夜里她都是抱着孤枕含泪到天明?那太太若知道了她的命是这么个好法,恐怕就不是现在那一脸羡慕的表情,而要哭湿几打手帕了!不过,她想人家应该是在夸奖女儿余岫功课好、人缘也好吧。
“哪有!是孩子她自己争气!”
“是呀,你家余岫只要随便笑一个,就能把江氏财团的继承人迷得死死晕晕去,这一点,我女儿可就差远了!”
她的笑容开始有点扭曲变形了。“我女儿只是个单纯的⾼中生,哪认识什么财团的继承人?”更何况她还严格噤止余岫接近那些只爱玩女人却从不负责任的有钱人!
那位太太还真是不厌其烦。“我女儿说,刚才走掉那个帅哥就是江氏财团的继承人啊!怎么,你不知道吗?”
她差点昏倒了,赶紧找面墙靠着背。那个没得到她的同意就敢乱吻她女儿的江阔云——是江氏财团的继承人?
余岫居然背着她和有钱人偷偷谈恋爱?而且还是一个俊帅得比当年那个抛弃她的负心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帅哥!连那个长舌妇太太都芳心大动,悔恨自己为何不晚个二十年出生!
“所以我说你好命吧,再过几个月你就是江氏财团继承人的继承人的外婆了!恭喜你啊。”
那个太太在讲什么?怎么她越听越迷糊,心头一阵不安,感觉头顶飘过来一朵特大的乌云笼罩着,随时都可能下一场大雷雨。
“外婆?还早呢!余岫还要念大学呢!”她控制得挺好的,没让心火怈漏出来。再忍一忍,得等余岫考完试,才能发作。
那太太笑得很暧昧又诡谲。“余岫的肚子那么争气啊,还念什么大学!等孩子一出生,余岫就成了有钱人的少奶奶,你就是有钱少奶奶的妈妈,哇,真好命的一对⺟女,好羡慕喔——”
她的头脑开始晕天转地起来,无法思考,因为看那太太満脸艳羡的表情绝不像是在造谣,甚至有点嫉妒她!
她吓得头舌都有点抖了。“你是说余岫的肚子有——”
“是啊,对了,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她错了,罩在她头顶的不是一堆乌云,而是一记闪电,一记晴天霹雳!
余岫居然怀了一个纨挎弟子的孩子!这是历史重演吗?还是她们⺟女受到什么诅咒了!注定要败在那些花花公子的手里!
不,她不会让余岫步上她的后尘的!她不能忍了?!她转⾝立刻跑进考场。
正在试考中的余岫,突然被拉起来,満脸错愕。
“妈,你怎么跑进来了?我在试考呢!”
“我都要当外婆了,你还考什么试!”她硬是把一脸莫名其妙的余岫拉出考场。
“妈,你在说什么?”她从来没见⺟亲如此恐惧害怕,如此失控过。⺟亲只是狠狠地说了一句:“余岫,你太让我失望了!”拉着她往外走,连她最在乎的联考也不顾了。
考场外那位长舌妇太太,见了她们,还在**后面追问着:“喂,别忘了请我们喝満月酒喔!”
余岫回头望她一眼,还是満脸的莫名其妙。被⺟亲拉着走的她,仍听到那个太太奋兴地说着:“哇啊,有钱人的満月酒一定很“彭派”!”回头发现,⺟亲的脸气得发绿了。
“妈,你到底在气什么?”
⺟亲的脸冷得像北极,啥也不说。
谁来告诉她,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