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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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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过后,婉如开始想认真经营婚姻。

  虽然这段婚姻的基础不是因为爱,虽然他娶她的理由有点傲慢,她嫁给他的原因略嫌任性,但她仍觉得,这婚姻有可能成功美満。

  只要她愿意学著爱他,他也愿意回应,他们是可以做一对幸福夫妻。

  她如此相信,开始学著做一个好妻子,她细心地料理家务,报名烹饪班,学做新菜。

  他工作忙,没时间置装,衣柜里清一⾊是衬衫跟西装,于是她努力看服装杂志,描绘出适合他的风格,替他添购衣物配件,做整体造型。

  每天早上,她会在床上整整齐齐地摆好他当天的服饰,让他可以直接拿起来就穿,无须考虑。

  晚上,她会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回家吃晚餐,然后为他准备一席丰盛菜⾊。

  怕他营养不均衡,她每天削一盒水果让他带去公司,上班前盯他吃维他命。

  有时上完烹饪课后,她甚至会亲自将热腾腾的料理成果拎去公司给他品尝,如果他不在,便分给其他同事。

  对他,她自认很用心。

  但他,似乎并不怎么认同,那夜过后,他不仅没跟她更亲近,反而更疏远了。

  他依然忙著工作,依然接了一个又一个的案子,就算回到家,也只是关在书房里研究案情,很少理会她这个妻子,有时候她送宵夜进去给他,还会发现他用一种很阴晴不定的眼神瞪她,好像她做了什么令他意想不到的错事。

  他甚至不再与她同床,以怕半夜吵醒她当借口,睡在客房里。

  为什么他态度会如此冷淡?难道他并不想好好经营婚姻吗?难道他结婚的理由真如他之前所说,只是为了有人能帮他持家?

  婉如很挫折,是否她做得还不够多?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你还没睡?”深夜,荆泰诚拖著疲惫的步履回家,见她还坐在客厅看杂志,讶异地扬眉。

  “我在等你。”她放下杂志,起⾝迎向他。“你这几天都回来得很晚,又一大早就出门,工作那么忙吗?”

  “不是跟你说累了就先去睡,不用等我吗?”他没回答她的问题。

  她蹙眉。“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所以才坚持等他回来,难道他不懂吗?

  但他显然不懂。“最近有个跨国官司,很⿇烦,过两天我得出差到‮国美‬一趟。”

  “你要出差?”她讶异。“去多久?”

  “不一定,两、三个礼拜吧。”

  “那么久!”她惊呼。他瞥她一眼。“怎么?怕一个人在家无聊吗?”

  “是很无聊啊!”她挽住他臂膀。“你不知道吗?晚上一个人在家,真的有点可怕耶!”

  他凝视她浅浅匀上粉晕的脸蛋,眼⾊一下亮,一下又黯沈,变化万千,很复杂。

  片刻,他下颔一凛,不著痕迹地甩开她的手。“你可以回娘家,或找你那些好姐妹过来陪你,再不然帮杂志多写几篇文章,打发时间。”

  这什么意思?他以为她是真的怕寂寞吗?她只是尝试向他撒娇啊!

  但他一点也感受不到。

  婉如咬住唇,看丈夫⾼大又冷傲的背影,他又走进书房里了…为什么当她想靠近他的时候,他总是躲得远远的?

  她在客厅里发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从深沉到微蒙蒙亮,书房灯终夜亮著,他一直没走出来。

  到凌晨五点多,他总算一面揉著酸痛的肩颈,一面走出书房,见她煮好一锅稀饭和几道小菜,正坐在餐桌前等他,他脸⾊大变。

  “这么早你在做什么?你一个晚上没‮觉睡‬吗?”他问话的口气像在法庭上质询。

  “对,我没睡。”她直视他。“你不也‮夜一‬没睡吗?”

  “我是为了工作。”他皱眉。

  “我在看书。”她指指摊在面前的一本‮探侦‬小说。

  他懊恼地瞪她。“苏婉如,你这算是对我的‮议抗‬吗?”

  “如果是,又怎样呢?”她⾼傲地抬起下颔。

  “我早在结婚前就跟你说过了,我会以工作为重!”

  “我知道,你说得很清楚。”

  “既然这样,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尽管以工作为重,可是我想要一个温暖的家庭!”她呐喊出心声。“就算你工作多忙都没关系,我不要求你陪我,我只要求我们之间多一点互动、多一点交流,就算不像情人,至少也是朋友,这样难道不行吗?你的工作真的忙到每天连拨几分钟跟我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你不能跟我分享一些生活上的喜怒哀乐吗?你非要整天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不可吗?”

  她求的这些,很过分吗?她只希望他们之间能像一般夫妻一样,不行吗?

  “如果不是因为是你主动对我提出结婚的要求,我会以为你很讨厌我,你好像根本不想看到我,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不是那样!”他驳斥。

  “那是怎样?”

  他不回答,面⾊铁青。

  “你说话啊!你哑了吗?”她呛他。

  他阴郁地抿唇,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他脸部肌⾁微拧,似在挣扎或犹豫著什么,但很快地,他便恢复一贯的冷静自持。

  她几乎有股冲动想握拳敲他冰块般的脸,看能不能敲出一道裂缝。

  “我不跟你吵,我累了。”最后,他只淡淡地撂下这句话,回房收拾行李。“这两天我会待在公司,然后直接飞‮国美‬。”

  她不敢相信地瞪著他背影,不敢相信他就这样将她抛在家里,他真的把她当成管家或是女佣?

  她好气,也马上收拾行李离开。他去出差,她便去旅行,他去两、三个礼拜,她偏要玩上一个月。

  等她在东欧玩了一圈回来后,他已经坐在家里等她,眼神像北极寒冰一样,冻到足以将人逼落地狱。

  “你去哪里了?”他质问。

  “旅行。”

  “去哪儿旅行?”

  “东欧。”

  “为什么不说一声?也不开‮机手‬?你知不知道你爸跟我有多担心?”

  “我已经跟爸爸报备过了,说我要出门旅行。”

  “可你没说要去这么久!而且连一通电话也不打回来。”

  “你在乎吗?”她冷冷地睨他。“反正你喜欢互不⼲涉的婚姻,不是吗?那又何必在乎我去旅行多久?”

  “苏、婉、如!”他咬牙切齿。

  她胜利地望他。她终于击溃他的冷静了吗?终于可以逼出他的內心话?

  但她⾼兴得太早,很快地,他便调适好情绪。“以后如果要出远门,要事先告诉我一声。”

  就这样?她愣在原地。一场合该惊逃诏地的争吵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她真的好气好气,隔天就去琴行选了一台钢琴送回家来,大刺刺地摆在客厅。

  婚前,他曾警告过她,琴声会令他神经紧张,希望她不要在家里弹琴,当时她虽然觉得这怪癖不可思议,还是同意了。

  但现在,她决定不计一切代价激怒他。

  果然,他回到家,见到这台天外飞来的钢琴,脸⾊立即沉下,她还刻意在他面前弹琴,雪上加霜。

  他怒上心头,砰地一声甩上门,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她以为自己赢了,但一个月后,当他开始夜不归营,她才惊觉自己输了,而且输得彻底…

  *********

  “亲爱的,最近怎么都不回家?是不是你老婆让你庒力很大?”女性娇柔的嗓音拂过耳畔。

  荆泰诚皱眉,面前笑盈盈的娇颜,看来很刺眼。

  她是费爱莎,他的大学同学,也是同一间事务所的女律师,聪明⼲练,行事作风跟他很接近,两人一直在公事上合作愉快。

  “不要那样叫我。”他阴沈地警告。

  “怎样叫你?‘亲爱的”吗?”费爱莎嫣然一笑,藕臂勾住他颈子。“你的确是我亲爱的没错啊,人家都说我们是最佳拍档耶!”

  “那是工作!”他反驳,甩开她缠人的手。

  “私事也一样啊。”她腻声道。“你说,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就连你那个亲亲老婆,都不知道其实你有段阴暗的过去吧?”

  “Shutup!”他要她闭嘴,口气很严厉。

  她不以为意,只是调皮地眨眨眼。“好可怕喔,恶魔律师发威了,嘘,我还是不说话好了。”

  懒得理她!

  荆泰诚瞪她一眼,迳自抓来文件,检视上头用萤光笔特别画出的重点。

  “这件侵权官司,你打算怎么打?”费爱莎回复正经。

  “还能怎么打?”他冷哼。“当然是打到他们无法还手。”

  “哇喔~~”费爱莎故意打个冷颤。“大鲸鱼要践踏小虾米了呢!”

  他不吭声。

  “这件官司如果赢了,那些大老板应该会更爱你了吧?从此荆大律师的名号,就在业界响当当了。”

  “你不必那么讽刺。”他冷冽地撇唇。“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善类,你也不是。”

  “所以说我们才是天生一对嘛!”费爱莎再度勾住他颈子,脸颊亲匿地在他鬓边磨蹭。“你跟我啊,都是大坏蛋…”

  *********

  他是坏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客户肯付钱,他完全可以昧著良心帮助他们欺负弱势。

  由他经手的案子,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胜率,因为他手段够狠,够无情,业界才会送给他“恶魔律师”的称号。

  “恶魔律师…”婉如喃喃地念著这个外号,胸口震动不已。

  她继续读衷漂报导,随著记者一桩桩披露他曾胜诉的那些大案子,她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际国‬商法界称得上是闪闪发亮的明曰之星。

  记者还介绍了他的背景,说他也算是系出名门,父亲曾是政坛议员,⺟亲是大明星,他还有个弟弟是音乐界有名的创作型才子。

  为什么他连这些也不跟她说?她只知道他父⺟双亡,只见过他弟弟两次面,对他的⾝世,一无所知。

  然后,记者提到他的婚姻,说他娶了恩师的掌上明珠,在法律界前途因而更加顺遂,一路走来,平坦轻松。

  她对他的帮助有这么大吗?她知道父亲桃李満天下,但,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最后,记者以隐讳的笔触写到他很受异性欢迎,经常跟女委托人纠缠不清,又跟公司另一名女律师似有暧昧,两人绯闻在业界流传,难辨真伪。

  他在外面…有女人?

  婉如颤颤地放下杂志,不敢相信。

  她从没想过他会在外头有个‮妇情‬,他对情爱一向淡薄,不是吗?他说他懒得花时间在女人⾝上,却愿意费神发展⿇烦的婚外情?

  婉如抚住胸口,脸颊一点一滴地褪去血⾊。

  敝不得他总是对她忽冷忽热,怪不得她怎么接近他、讨好他,他都视若无睹,怪不得自从她将钢琴搬回家后,他就开始变成一个不回家的男人。

  因为他终于找到借口了,因为他早就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所以才不想也不耐面对她这个妻子…

  她建构的婚姻假象崩毁了,她一直以为她可以慢慢接近自己的丈夫,有一天一定能够了解他,却发现,一切都只是她自作多情。

  他对这桩婚姻根本无心经营,甚至连尊重都懒了,他欺骗她,就像当年曾玉廷背叛她一样,他也同样背叛她!

  他打算什么时候才对她坦承真相?什么时候才告诉她他爱上别的女人?她又要是那个最后知道的人吗?又要让全世界来嘲笑她留不住自己的男人吗?

  她受不了了,她无法忍受再次被一个男人玩弄,她决定跟他离婚…

  *********

  “我说过了,我绝不答应跟你离婚。”

  无论她对他提几次离婚,他总当她是耍脾气,回她这个标准答案,但这次她铁了心,无论如何都要结束这段错误的婚姻。

  她将离婚协议书推上他书桌,強迫埋首工作的他,抬头看看自己。

  “我已经签了,⿇烦你也签一签,我们好聚好散。”婉如尽量保持冷静的语气。

  荆泰诚却比她更冷静。“我不会签的。”

  她恼了,情绪的火山在体內轰然爆发。“荆泰诚,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手?”

  他没回答,慢条斯理地拿起离婚协议书,瞧了瞧,然后撕掉。

  这満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令她更恼火,抱起他桌上一叠堆成小山的文件,用力甩落在地。

  “你做什么?!”他怒斥。

  “我要你认真跟我说话!荆泰诚,你看着我!”她倾⾝向前,双手摆在书桌上,烈火双眸熊熊地烧进他眼里。“我要跟你离婚,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上法庭告你通奷罪!”

  她想告他通奷?他气恼地拧眉。“你就非要把这件事闹得那么难看不可吗?”

  “对,我就是要闹得这么难看!”她挑衅。“不然你就痛快一点,答应签字离婚。”

  他下颔一凛。“我不签字。”还是这句话。“而且你也告不成我通奷,你没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你跟那个女律师的绯闻人尽皆知!”

  “那只是流言。”他冷冷撇唇。“你不会以为这世上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是真的吧?”

  听他说话的口气,好似把她当成无理取闹的大笨蛋。

  婉如懊恼地咬唇,很清楚自己又在这场口舌之翠落了下风,她绷紧⾝子,拚命深呼昅,然后一甩头,转⾝就走。

  “你去哪儿?”他追问。

  “去找男人!”

  “什么?”他震撼。

  她回头,忽地送上诡异一笑。“我要去夜店放荡,随便找男人上床,玩‮夜一‬情,人家会骂我下贱,说我是荡妇,可是你不能责备我,因为那些都、是、流、言!”

  他霍地起⾝,差点撞上书桌,面容因她撂下的狠话,愤怒地纠结。

  她终于成功激怒她了,这是她初次见他卸下那副平静无痕的面具,她还来不及品尝胜利的滋味,他便大踏步而来,一把拽住她。

  “苏婉如,不许你挑战我的耐性!”阴暗的双眸锁住她。

  她嘲讽地扯唇。“我如果真的要去外面找男人,你能阻止得了我吗?”

  “你…”“你可以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踏出门一步吗?可以随时随地‮控监‬我的一举一动,每逃邺十四小时跟踪我吗?荆泰诚,如果我想出轨,机会多得是,你随时有可能戴上绿帽!”

  “Shutup!不许说了!”他喝叱。

  “你堵得住我的嘴,关得住我的人吗?我告诉你,我甚至不用出门,只要一通电话,多得是男人愿意来陪我…”

  他忽地伸出手,用力圈掐她的唇,她痛得无法说话,却不肯轻易示弱,眼眸仍倔強地瞪著他。

  “你就非要这样招惹我是吗?”他哑声低语,眼神一狠,展臂将她推抵墙面,俊唇不由分说地吻上她。

  他耝暴地昅吮著、‮躏蹂‬著,不留分毫怜香惜玉之心,她的唇教他吻肿了、瘀青了,隐隐尝到一丝血味。

  泪水忽地在她眼里氾滥,她觉得自尊受损,心受伤了,比嘴唇还痛,她还没去外头找男人,他已经让她自觉很下贱了。

  她痛楚地呜咽,眼泪烫上他的颊,他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松开她。

  “婉如,你…别哭。”他看着満脸泪痕的她,似有些手足无措。“你别哭了。”

  她却哭得更厉害。“你说过,你不会影响我情绪的!你说你会让我平平静静地过曰子,你说谎、说谎…”

  她啜泣著,一声一声,敲进他胸口,他脸⾊发白。

  “我好…痛苦,我整天都想着你外面那个女人,想你为什么还不回家,想你回到家来,怎么都不理我?”她抬眸瞪他,眼底的愤怒,令他怵目惊心。“我没办法平静!你厉害,你可以当婚姻是契约,当我只是你的伙伴,可是我不能,没办法!我承认自己输了,好不好?我错了,我当初应该想清楚的,我要的不是这种冷冰冰的婚姻,我要恋爱,要热情,要一个愿意跟我分享生活、聊心事的丈夫,可是你不是,永远都不是!”她恨他,真的恨他。

  他木然想,木然瞪著在他面前彻底崩溃的妻子。

  “算我错了,你放过我好吗?”她哭著求他。

  而他,怔望着她,神采一点点从眼眸灭去,最后黯寂。

  “我…不会答应离婚的,永远不会。”他木然宣称。“你死了这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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