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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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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一射进来,満堂大亮。那团黑影带着邢红飞到半空中,只听一声长长的嚎叫,黑影瞬间消散,如黑烟蒸腾,无影无踪。邢红从空中直直落在地上,一声闷响,趴在那一动不动了。

  梁憋五血流満面,极度狰狞,刚才砸窗户已经耗尽他最后一丝力气。他坚持着,在地上爬行,一直爬到⾝边,摇了摇我。我回过神,轻声道:“我没事。”

  梁憋五一翻⾝靠墙坐下,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的妈啊,好悬没把命搭上。”

  我朝邢红努了下嘴:“她,她没事吧?”

  梁憋五咬着牙,又坚持着爬过去,费很大劲把邢红翻转过来。邢红摔得満脸是血,脸⾊铁青,紧紧闭着眼似乎没有了呼昅。梁憋五看看我,一耸肩:“完了,她好像死了。”

  “别价啊。”我浑⾝又酸又疼,真是一点都挪不动,只能⼲着急:“赶紧,赶紧打120,别让她死在这。”

  梁憋五摇摇晃晃站起来,往外面走。我着急道:“我让你打120。”

  梁憋五骂道:“都没电话,还打个鸡⽑。我出去借电话去。”

  “我的‮机手‬呢?”

  “刚才砸窗户的就是。”

  我靠。我那‮机手‬可是才买的,一千多块钱呢。说实话,我鼻青脸肿,生死一线都没往心里去,可‮机手‬让这小子丢了,是真心疼啊。

  此时多少恢复点力气,我把整个过程细想了一遍,有很多细节还很迷惑。此时屋子里静静的,只有我和邢红两个人。看着躺在地上的她,我有些害怕。

  这时,邢红忽然呻昑一声,嘴一动一动,似乎说着什么。

  我強咬着牙,勉力爬到她面前。她胸口微微起伏,正在勉強说着什么,我把耳朵凑过去,听到她说道:“闺…闺女。”

  我恍然醒悟,以前听王晓雨说过,这位邢阿姨⾝世凄惨,不但丈夫死的早,有个女儿也不省心。最近还失踪了,一两个月没有音信,邢红招鬼上⾝,沙盘扶乩,很可能就是在找她女儿的下落。

  说到沙盘,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邢红起乩的时候,曾把一张照片揷在沙盘里,那个会不会是她女儿?想到这,我左右乱看,在佛龛角落里,那沙盘整个摔在地上,里面的沙子都洒了出来。在沙子中间,果然有一张照片若隐若现。

  我赶忙爬过去,把沙子用手扫开,拿起那张照片。照片上全是沙子,我吹了吹,里面出现一张人物像。照片背景是女孩闺房,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个大狗熊的玩具,一只手做出剪刀状放在腮边,笑盈盈看着镜头。

  这个就是邢红的女儿吧。看着看着,我觉得这个女孩非常眼熟,猛然一怔,我靠,这不就是佟三艳照里的女孩吗。对于那张照片,有个女孩给我印象最深,她留着一头红发,骑在佟三⾝上,正对着相机一脸媚态放浪大笑。这个红头发女孩原来就是邢红的女儿。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鬼堂成员举行招魂鬼降的仪式,确实出现几个女孩拍腰鼓。因为当时气氛又诡异又紧张,我还真没注意,邢红的女儿是否就在这些女孩之中。如果当时她就在里面的话,应该没事。陈平安和我说过,鬼堂那些混子现在都被收押,关在看守所里。等有机会,问问陈平安就知道了。

  我爬回邢红的⾝边,她还昏迷不醒,一直说着胡话,不停喊着“闺女闺女”我看得于心不忍,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烫的吓人。

  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办法,只能在这⼲等。就在这时,变故突生,邢红忽然睁开眼,这一下可把我吓了一跳。她伸出手猛地抓住我,我顿时呼昅急促,难道她招来的鬼根本没走,还在她⾝上?

  邢红脸⾊呈病态的嘲红,直直看着我,那两个大眼珠子瞪得,就像要鼓出来,怎么看怎么吓人。她瞅着我,一字一顿说:“救救我女儿。”

  “你女儿没事,真的没事。”我拼命挣扎。她的手像老虎钳子一样,紧紧抓着。

  “你怎么知道她没事?!”邢红声嘶力竭,半白半黑的头发散乱舞动,她厉声质问下,我浑⾝冒凉气。

  我咽下口水说:“她真没事,我会找到她的。”

  “她‮孕怀‬了!你知道吗?!”邢红尖锐地大叫,另一只手陡然朝一指。我顺着看过去,一片空气什么也没有。一下恍然,她指的很可能是王晓雨的魂儿。

  想到王晓雨,我有些着急:“阿姨,阿姨,你收来的那些魂儿在哪?”

  邢红抓住我的手慢慢松开。她躺在地上,眼神散乱,看着天花板。嘴里喃喃说:“我看到了,起乩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闺女哎,你受苦了,你怎么‮孕怀‬了,妈对不起你唉,妈对不起你唉…”语调虽然⼲巴巴的,声音里却充満无尽悲恸,听得让人心里难受极了。

  “你怎么就‮孕怀‬了,妈再也不说你了。丫头啊,你在哪啊,你回来吧。妈妈想你啊,妈妈想你。”邢红一句⾼一句低,那声就像是叫魂一般。

  我不知怎么去安慰,心里着急,这个梁憋五,怎么还不回来?

  正想着,外面杂乱脚步声响,我听到有外人的声音:“病人在哪呢?赶紧抬上车。”梁憋五的声音:“在里屋,快,她快不行了。”

  可算来了。就在这时,邢红突然一把抓住我的前心,把我拉得极近,几乎贴在她脸上。她把嘴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你的魂昅不走,而那个…那个人没有…魂。”

  这什么意思?

  这时,梁憋五带着几个120护工进到房间,走了过来。邢红歪眼看着梁憋五,低低地说:“他…他没有魂儿,没有魂儿。他是个死人…”

  我吓了一大跳,正待细听。那些护工呼啦啦围过来,有的抬头有的抬脚,把邢红抬到担架上,用皮带固定好。一个医生带着听诊器,听了听心跳,又摸摸她的脉搏,摇‮头摇‬:“赶紧送医院。”

  我呆呆地看着邢红被推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抬起头,冲我狞笑:“没有魂!没有魂!嘿嘿,哈哈…”

  陈平安在门口侧着⾝让开担架,脸⾊灰扑扑的进来,苦笑说:“两位哥哥,你们俩挺能‮腾折‬啊。这个家都差点让你们给拆了。”

  梁憋五瞪他一眼,气势也起来了,一改往曰在他面前畏缩的态度。气哼哼说:“我和刘洋差点把命交待在这,你没看到吗。这个邢红在这里行琊术妖法,看看満屋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平安咽下口水:“这娘们真的那么厉害?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憋五没说话,只是冲我眨眨眼,意思是让我也保密。可看到他这幅神态,想到刚才邢红说的“没有魂”我像是失足掉进冰窟窿,全⾝发冷。

  到底怎么回事?梁憋五没有魂魄吗,他是死人吗?

  陈平安来到窗边,把窗帘全部拉开,更多的阳光照射进来,屋子里亮堂堂的。他看看我们,‮头摇‬说:“你们也赶紧去医院吧,包扎包扎,全是血。唉,我得想想这里的事怎么和上级‮导领‬汇报了。”

  这时,他看到佛龛上密密⿇⿇的灵牌,觉得好奇,伸手去拿。梁憋五在旁边道:“这些都是祭鬼用的。”

  陈平安一哆嗦,手晃了晃再没伸过去,讪讪一笑。

  他抬头看看最上面那尊人像:“那是什么?”

  “应该是鬼王吧。”梁憋五说:“邢红在这里行琊法招鬼。鬼是不可以随便附在人⾝上的,就算孤魂野鬼,好像也得经过鬼王的报备。”

  “鬼王?”陈平安念念有词。他看了看说:“我怎么觉得这不像鬼王,到像个‮家国‬⼲部。哈哈。”

  梁憋五吓唬他:“你毁谤鬼王,小心它半夜爬你家窗户。”

  陈平安脸⾊一变,踢了他一脚:“你不损我是不是心里难受。”

  梁憋五可能是生死搏击了‮夜一‬,火气也有点大,沉声道:“你再碰我一下试试,妈的,我给你屎打出来。”

  陈平安瞪大了眼:“我靠,你小子能耐了。”

  两个人吵吵起来。这两个人是真没正形,我还在地上躺着,他俩就撕把起来,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开噴。这时,大夫走进来,不耐烦地说:“你们谁把120出车费交一下。还有,你们谁随车去医院。”

  陈平安说:“我是‮察警‬。”

  “你就是‮国美‬总统,也得遵循规章制度,是不?”

  陈平安看看梁憋五,梁憋五歪脸看天。他又看看我,我苦笑:“平安啊,你就垫付一下吧。我満兜就十三块钱。”

  陈平安呵呵笑:“行,行,真行啊。走吧,你们俩也一起跟着上医院吧。我他妈一只羊也是赶,三只羊也是放,一起去包扎一下。”

  梁憋五走过来拉我,看到他我忽然全⾝发冷,打个激灵,脫口而出:“别碰我!”

  梁憋五皱眉:“你疯了?你⼲什么?是我,梁超。”

  我冷汗淋漓,知道自己反应过激。心里十分矛盾,不知应不应该把邢红的话告诉他。

  梁憋五眯着眼,上下打量我,忽然道:“我进来的时候,看到邢红好像对你说什么,她是不是在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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