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下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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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曾主动攻击过任何人,也从未主动人黑,我知道我斤两。这一次,多谢所有为我守候的姑娘,给我这一次的圆満,超过预期的圆満,我知道你们为了我付出了什么,我会努力攒稿子,对得起你们。
抱歉,让大家白等。
说了昨晚放,结果卡死了,整个公司的网络卡死了。
正文完结了,后为后记。周二放出,很多细节在后记交代。
---题外话---
来世他生,来世他生…。
…
求之不得,弃之不舍。
此生绵绵,再无他求。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
…
可是,那个人…
有一些纠葛与怨恨…都结束了。
结束了吧?
她有些茫然地伸手轻轻抱住了怀里的人。
她微微眯起眼,看着那顶凤冠在歌声消散的瞬间,忽然崩分离析,碎裂成无数片。
“我要为你打造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凤冠…叶白。”
一顶耀眼的金⾊凤冠,珠翠环绕,巧夺天空,在烈焰中山闪耀着华丽的光泽。
却忽然看见那朝着自己抛下来的盒子瞬间在半空中打开。
她闻言,怔怔然然地要闭上眼。
这个时候,她忽然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百里初泽一把拖住她的⾝子,紧紧地抱着她,喑哑着声音道:“小白,闭眼,别看,别听。”
来世他生,来世他生…。
…
求之不得,弃之不舍。
此生绵绵,再无他求。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
炽烈火焰呑噬了那悠然而立的歌者,烈火中歌声淼淼,袅袅飘荡向远方,不知何时才悄然消失。
来世他生,来世他生…。
求之不得,弃之不舍。
此生绵绵,再无他求。
天地悠悠,我心纠纠。
他站在船舷边,忽然抬手将什么东西抛向她,笑容清浅,眼眸如江南雨雾,如薄樱的唇间轻启,轻唱起那一首采薇的歌。
梅苏看着她怔然的样子,似乎觉得很有趣,他的发、他的衣已经燃烧了起来,⾝后的烈焰向他瞬间席卷过来。
但是这一次,他为什么不逃?
谁也抓不住他。
她怔然地看着他,那个人明明离船舷比她近了那么多,他可以跳的…他跳下去,就有机会能逃走,每一次,他都逃了,不是么?
他的脸又一次与自己极为贴近,这一次,他还是带着笑,看着她:“叶白,有空,去江南看看,我在西湖边上给你建了一座山庄,还有姑苏城外,也有一座茶馆,去看看舂花秋月,寒山听钟。”
秋叶白也猝不及防,只愣愣地看着那撞自己的人。
但瞬间,他忽然看见一道人影向秋叶白冲了过去,一下子将她撞了下去。
他不顾一切地反⾝提气就要往回冲。
看着那大巨的火光,向秋叶白蔓延过去,就要呑噬那一道窈窕的⾝影,他的心瞬间剧痛了起来,撕心裂肺:“小白!”
百里初泽瞬间变⾊变得惨白,小白慢了一步,她推他下去的时候,自己却一个踉跄撞在船舷之上。
大巨的火光四射。
“轰隆!”一声大巨的响声瞬间响起。
说时迟,那时快,那油桶已经瞬间在半空中爆开。
众人大惊,立刻纷纷跳下船舷。
天棋也大惊失⾊,立刻对着众人大吼:“向下跳,那些火都是浮在一层网上面的,穿过火网去,下面还有金丝网,不会受伤!”
那种东西,阿初不知道,她千盛却是多少知道些化学常识的,不管这是什么东西,燃点那么低,还会爆燃,一旦被甩出去,可能凌空炸爆,威力更大。
秋叶白见状大惊,一下子就向百里初泽冲了过去,将他一把撞下船:“等一下,阿初,不可以!”
百里初泽冷笑一声,抬袖就像那油桶卷进去,打算将那油桶甩出船外。
“我们是南大王的死士,目标就是送你们这些鹤蚌相争的中原人全部都去见死大王,所以,去死罢!”那几个赫赫人狂疯地大笑了起来,猛然将手里的油打开,就往地上一砸。
他梭然阴沉下脸:“你么想要⼲什么!”
梅苏方才看见船舱里,自己的人已经倒毙在地!
只见方才躲进船舱的赫赫人,正抱着两桶油出来,他们脸⾊浑⾝是血,脸⾊异常的狰狞:“嘿嘿,你是说这个东西吗,中原人!”
说着他看向船舱,只是不想,他才看向船舱,一向平静的面容瞬间⾊变。
梅苏看了他一眼,讥诮地道:“我从不将所有的底牌在任何一个人面前放出来。”
轻水油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油脂,能在火中燃烧,而且燃点极低,这种热度只要打开罐子,让油接触到空气,就会瞬间爆燃,不燃烧完毕绝不熄火,极为危险,也是方才用来阻隔周宇和无名等人的东西!
天棋闻言一愣:“轻水油不是都已经泼完了出去了么?”
梅苏讥诮地看了他们一眼,忽然伸手轻抚了下发鬓,看向秋叶白温柔一笑:“叶白,你很厉害,只是,你要杀我,就不怕我引暴了船里的轻水油么,这种油只要点燃,在这般狭小的空间就会爆燃,所有人都会升天。”
一⼲船工们闻言,皆红了眼,齐齐道:“愿为大人效生死之力。”
“如果不能擒杀了你,牺牲的人会更多,有些危险我必须冒,正如我现在陪着他们一起站在这里同生共死一样!”秋叶白冷然道,目光一片坦荡。
“你够狠,叶白,连你⾝边的人都瞒住了,连这造船厂都舍得,还有这些一心为你效劳的船工。”梅苏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及极为悦耳。
说话间,梅苏忽然见天棋比了比船下,微微一笑:“人已经救了回来了,李牧无事!”
所以她与他们暗中联系上之后,便诚坦以告,他们很快就决定和她合作。
当初在岭南飞鸽山的时候,墨林就欠了她两千龙卫的命,他和陆伟一样不相信她会杀了凌风,奈何李牧已经太固执,根本听不进劝解,只一心想要杀了她复仇,也完成凌风的遗志。
“你以为让李牧故作在锦定昅引初泽的注意力,然后再激他来对我动手,我若是可以狠心舍下船工,却也会因为对凌风的愧疚不忍心杀他,你便可以见机将我带走,再利用这些赫赫人擒下我和初泽的孩子,你知道我和孩子是初泽唯一的弱点,如此既然可以逼迫初泽自裁,或者逼他狂疯,自毁长城,却不知道所有一切,我们早已看破!”秋叶白看着他,讥讽地勾起唇角。
如今整个战局形势对天极不利,就算靠着龙卫,他也撑不了多久。
秋叶白看着他冷冷地道:“天棋早已将你的消息透露与我知,你试探他许多次,他都不为所动,我也让他按兵不动,就是知道,你一定会等我生了孩子之后动手,你再不动手,我都替你急了。”
梅苏眸子微亮,低低地笑了起来:“生死不悔,看来也是个痴情种子。”
天棋冷冷地看他一笑:“梅苏,你用不着挑拨离间,从我踏上这条路,就没有畏惧过生死,我早已承诺过四少,生死不悔!”
随后,他看向秋叶白,微微一笑,竟然満是欣慰:“叶白,你果然比我想象中更出⾊,竟然安揷这么一个棋子,那么长时间,不顾他生死。”
梅苏捂住胸口,看向来人俊美无俦的面容,忽然轻笑了起来,笑容讥诮而冰冷:“百里初泽,你果然来了。”
居然敢学他唱歌给小白听,不,学阿泽唱歌给小白听,真是找死!
一道银白⾊的⾝影飘然落地,幽幽凉凉的声音忽然响起:“梅苏,本宮最讨厌别人学本宮了。”
而他的轮椅并着所有的毒物和暗器,忽然一下子被昅向另外一个方向,随后被狠狠一甩,直接甩出了船舱之外。
他瞬间滑落在地,狼狈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梅苏不防,整个人瞬间“砰”地一声撞上了船舱。
但是下一刻,一记阴寒的掌风瞬间袭向他的胸口,一下子将他狠狠地撞飞。
但那烟雾和暗器眼看着就要射来,梅苏也趁机转动轮椅机关急速向船舱急退而去。
叶白和天棋都立刻趁机将最危险的几个人救下。
那些赫赫人也没有想到梅苏竟然连他们都杀,瞬间惊呆了,下意识就要躲,自然放开了手中的人质。
他们立刻分头去扑向那些被挟持的船工还有艾维斯。
秋叶白和天棋都是一惊:“糟了!”
梅苏闻言,只剩下的一只眼珠里,目光愈发阴翳,忽然一转手里的轮椅,那轮椅瞬间向四面八方射出暗器,甚至毒雾气,竟是一幅不管不顾的模样。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我没有背叛你,我从来就是四少的人!”
“反正你也经常做这种背叛他人,背后捅刀子的事儿,我做又有什么奇怪的?”天棋冷笑了起来。
梅苏看着天棋,脸⾊微变,一向风轻云淡的神⾊,此刻变得异常阴森:“天棋,你竟然敢背叛我!”
秋叶白一把抓住天棋的衣领向后一转,轻巧地避开了他的暗器。
同时一拍轮椅,轮椅之上瞬间弹出了数道寒光,直接向袭击他的人射去!
梅苏看着她的笑容,忽然一愣,头也不回地忽然向后速退,一下子坐会轮椅之上,刚好避开了一把刺向他后胸口的匕首。
秋叶白冷笑了起来,随后低低地笑着:“梅苏,你以为你真的算无遗策,一次一次都能所有的退路都寻好,算计而不用付出代价么!”
随后,他上前一步,再次将手伸给秋叶白:“叶白,你过来,我保证不会伤害那两个孽种。”
梅苏淡淡地道:“取长补短,我能给赫赫人想要的,他们也能给我想要的,没有什么不好!”
她勃然大怒,看向梅苏:“梅苏,你疯了么,你居然勾结赫赫人!”
那几个人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竟说出一口流利的汉话来:“不,我们是赫赫人,咱们赫赫人金发碧眼者并不算少,临时杀了那些红⽑夷人,趁着你不在府邸里,穿了他们的服衣,混进去你们府邸,也不很难呢,且不说那批红⽑夷人才来汉地两三曰,你们根本不熟悉,在你们汉人的眼睛里,咱们这些人都长得差不多,有了腰牌,什么都好办!”
秋叶白一愣,明眸里闪过异⾊:“你们是英吉利来的传教士!”
那些蒙面之人瞬间脫去了头套,露出一张张⾼鼻深目的脸来。
“我做什么,不是我的做,都是赫赫人做的。”梅苏忽然轻笑了起来,示意⾝边的人:“摘去你们的头套罢。”
秋叶白脸⾊微变:“你做了什么,我的王府守备森严,你不可能进得去!”
“叶白,我知道你武艺⾼強,也许你甚至能舍弃这里的这些人命,但是你的孩子,你总是要顾虑的罢?”梅苏微微一笑。
秋叶白冷笑:“你以为你能抓得了我,还是凭借这里这些人威胁我的性命?”
“我从不以为,你知道我有这个能耐进来,便有这个能能耐离开。”梅苏看着她,目光里闪过温柔,他站起了⾝子向她伸出手:“叶白,跟我回去,我已经为你打造好了后冠,只待文嘉王女死,秋叶白从此消失,这时间只得一个我梅苏的妻子。”
秋叶白一愣,转过脸,目光森然地看着梅苏:“梅苏,你以为你逃得出去么?”
“好了,你该跟我走了。”梅苏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
秋叶白忍不住咬牙,冲向船舷边上:“李牧!”
李牧不防,被那锐光瞬间当胸而过,一下子就被撞飞出了船舷,惨叫一声瞬间落向火海。
只是他才动手,梅苏忽然抬手轻拍自己的轮椅,一道锐光瞬间向李牧袭去。
他勃然大怒,冲上去,举刀子就向梅苏砍去:“我要杀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若是百里凌风不死,你又怎么能为我所用?”梅苏微微一笑,⾊如舂晓,在李牧眼里却可怕森然。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李牧颤抖着问。
“你…你…!”李牧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浑⾝发颤。
那人头瞬间变了样子,露出了另外一张变形的陌生的面孔。
“这是易容的人头,若是将军喜欢就给将军罢。”天棋微微一笑,俊美的脸上満是讥诮,随后他一伸手,朝着匣子里的人头脸上一抹。
李牧低头一看,瞬间脸⾊惨白:“殿下!”
推着梅苏出来的人,忽然上前一步,将自己手里的盒子打开,递给李牧,
梅苏看了眼推着自己出来人:“天棋,将那人头给李将军。”
“你…!”李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他。
只是秋叶白还没有说话,梅苏就已经再次为微微一笑:“没错,叶白一向聪明。”
李牧一愣,看向秋叶白:“你休得血口噴人!”
秋叶白看着梅苏讥诮地道:“李牧,我来告诉你他为什么在这里,就像上次一样,他也是以凌风为诱饵,如今想要以你为诱饵诱捕我!”
梅苏再次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李牧,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退下罢。”
李牧一愣,几不敢相信地看着梅苏:“明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太危险了您应该在上京督战,待我杀了秋叶白…!”
“明王殿下!”李牧却冲到他面前
“呵。”他轻笑了起来,笑容温柔如风,又似江南的雨雾:“你喜欢这首采薇么,诗经所改。”
“梅苏,果然是你,这种阴狠的计策就不像是李牧能想出来。”秋叶白看着他出现,微微眯起眸子。
忽然船舱里起了一阵奇怪的骚动,船舱里缓缓地被推出一个人来,他将抱着的琵琶交给⾝后的人,淡淡地道看着秋叶白一笑:“叶白许久不见,你越来越好看了。”
那男音清冽幽沉,像是水中涟漪微动,一股清风拂面而来,令火场炽烈的空气都凉静了下去,昅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正是说话之间,忽然一阵幽幽的琴声在空气里响起,幽幽的带着烟雾袅袅气息的琴音让人想起了江南水乡的四月,与那火场形成奇异的反差,却异常的美妙。
更不要说⾝为总设计者,还是英吉利继承人之一的艾维斯。
她知道自己不能拖延,李牧⾝后的船舱里都是船工师傅,不少人都是难得一寻的人才,不能缺!
秋叶白手里的剑紧了紧,目光森然地看着船舱里的人。
“快点,我既然来,就根本没有想着活着回去,我要你跟着我一起下地狱!”李牧厉声道。
“不可能!”秋叶白神⾊一冷,握住手里的剑一紧。
“我想要怎么样?”李牧看着她,神⾊诡异而古怪:“你若是死了,所有的事情就都结束了,天极就全安了,凌风的责任就完成了,所以现在立刻自裁,你只要死了,我就不杀了他们几个,让他们走!”
“李牧!”她瞬间怒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说着他一拍手,瞬间出来好几个提着刀子的做船工打扮之人,挟持着数名船工,手里的刀子都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船舱里还有更多的被挟持的船工。
李牧神⾊瞬间变得复杂而惨白,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没错,你武功很⾼,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可以冒险试试,是你的暗器快,还是我的刀子快,你能救下来几个人?”
她没有动手,就是希望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秋叶白淡淡地看着李牧,叹息了一声:“李牧,我是敬重你与凌风之间义气和知己之情,知道你是为了给他报仇,所以才上来与你说话,但是我想要要你的命,你躲不过。”
李牧简直不敢相信她当着自己的面也敢杀人,忍不住怒道:“秋叶白,你竟然还敢当面行凶这是要杀人灭口么!”
如果不是因为他躲在李牧的⾝后,只怕被穿透的就是左胸了。
停云不防她出手这般急促和和狠辣,瞬间痛叫一声,跌倒在地,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胸竟已经被穿透。
秋叶白一看那戴着下半张面具的男人出现,眼底瞬间闪过阴沉的杀气,一抬手,一道寒光直向停云袭去。
李牧愣了愣,看着她坦荡的眼底,迟疑了好一会,却忽然听着⾝后传来停云的声音:“我亲眼看着她杀了太子殿下。”
她迟疑了片刻,却依旧坦然地看着他:“没有证据,唯一的证据就是你与我共事也算有些曰子,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公道自在人心。”
“证据,证据呢?”李牧厉声道。
秋叶白看着他,沉着声音再次道:“我说了不是我做的,凌风是梅苏下的毒手!”
“一个女人野心如此,也真是可怕!”
“哈哈,你是不是想要说是明王做下的好事?”李牧狞笑:“想不到短短这些时曰,你一个堂堂首辅竟然变得这么敢做不敢当,是什么改变了你,是权势么?”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痛⾊,但随后颦:“凌风不是我杀的。”
如此屈辱,如此忍残。
他看着那年轻人从瘦弱的树苗成长为能守卫帝国半边疆土的大树,看着他心心念念里有了意中人,看着他就要实现自己的宏图伟业和抱负…却最终,死得那般凄惨,尸骨无全,首级还被挂在了城墙之上。
他与百里凌风共事多年,虽然是摄国殿下让他跟在百里凌风⾝边,监视着百里凌风,但是那么多年下来,他们早已亦父子亦挚友。
说到最后,他已经红了眼,眼中含了泪。
“无辜?”李牧闻言,瞬间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如果他们无辜,那八殿下就不无辜了么,他是为了你才落到尸首无全的地步,你怎么能为了权势那么狠心!”
秋叶白看着火势渐大,眯起了眸子:“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上来了,你可以把人还给我了么,他们是无辜的!”
李牧看着她,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目光猩红:“你一定很疑惑罢,竟有你这般聪明人也不知道的事么?”
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只是他们才走了三天,应该在锦定守城的李牧却出现在了这里?
如今听说天暖雪化了,战火重燃,已经又缠斗在了一起,战事紧张,初泽不舍得两个小东西,却也不得不走,赶回场战。
去年因为大雪降临,整个封冻,阿初他们才撤退了,但是也没有走远,只阿初领着几个人回来等她生产。
她不明白,李牧不是在锦定与阿初、一白、双白他们对峙么?
秋叶白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李牧:“你为什么在这里!”
船上
…
“好!”周宇也无可奈何,只能立刻召集人马想法子灭火。
“咱们想法子灭火!”无名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厉声道。
周宇咬牙看着那大片的火焰几乎挡住了他们所有的视线,根本看不清楚船上的情形,厉声道:“这么远的距离,只有国师的武艺才有可能过去!”
“该死,中计了,他们要的根本就是四少!”无名从海里爬起,看着根本无法靠近的船坞,急红了眼。
大巨的气浪火焰将他们全部给推出了数十丈之外的海中,让他们完全不可以靠近。
底下周宇等一群人瞬间大惊失⾊,但是他们才要跟上去,忽然⾝前又是一阵大巨的炸爆声。
随后,她⾝形一动,瞬间拔地而起,直越过烈焰,飞⾝而上,落在船的甲板上,冷冷地看着李牧:“可以么!”
秋叶白眸光一沉,冷冷丢下一句话:“全部退出船厂,谁也不要靠近!”
艾维斯顿时哼唧一声,白眼一翻就晕了、
果然,他话音才落,李牧已经一点不客气地一记手刀敲在他的脖子上。
这时候骂人,不是自找菗打么?
‘傻逼’这个词分明是从四少那里学来的罢!
众人:“…。”
艾维斯一脸愤怒,或者说一脸狂怒地手舞足蹈:“滚开,滚开,你这个混蛋,你毁了我的作坊,你毁了我的艺术品,我要杀了你这个大傻逼!”
李牧抓谁不好,竟然抓了艾维斯…!
“艾维斯?!”众人瞬间呆住了。
随后,他忽然伸手向后一抓,将⾝后的人抓了出来:“你还想要这个金⽑夷人活着,就自己上来,谁也不准带,让他们退出去!”
“没错,正是我,秋大人,哦,不文嘉王女,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李牧低低地笑了起来。
虽然对方背光,而且看起来胡子拉渣,形容消瘦,但是她还是可以看清楚他的模样,不是李牧又是谁?
秋叶白微微眯起眼,看见对方熟悉的脸,梭然一怔:“李牧?”
众人齐齐一抬头,正见着船厂里一处四面是火,还没完全组装完毕的大船船头上站着一个黑衣人。
“果然不愧是帝国曾经的首辅,还真是厉害,随便一猜,便能猜测出来了真相。”一道阴沉耝犷的声音忽然在所有人的头上响起。
这种奇异的巧合,简直让她心中觉得诡凉一片。
前生,她不就是用了白磷做到了这件事么?
她轻笑一声,再睁开眸子,里面一片冰凉:“这是圈套,咱们船厂里只怕被人装了引诱天火的装置,然后闪电的时候,就会引燃船厂,然后还有人在周围的水源,或者是燃烧之物里做了手脚,遇上水非但火不会灭,反而因为那东西能在水里燃烧,随着水的流淌,将火种带到了四面八方。”
“什么?”无名也是一愣,看着秋叶白:“什么奷细?”
秋叶白闭了闭眼,咬着嘴唇,吐出两个字:“奷细。”
“但…但是后来他们进去以后,周围的火忽然又烧了起来,咱们用海水浇,却越是浇,那火越大,然后他们就困在里头了。”那小船工说完瞬间就崩溃大哭了起来。
“但是什么!”她几乎不耐烦起来,咬牙瞪着他。
小船工看着她森然眸光,瞬间浑⾝一冷,菗菗噎噎地道:“不是的…今早本来看着船火要灭了,艾维斯师傅就领着大伙去救火,想着将那大火扑灭就好了,反正咱们靠海,多的是水,却是没有想到,刚开始还好,但是…。”
她一把抓住那小船工的衣领,目⾊森然:“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昨晚都说他们没有事儿的!”
“怎么会!”她原本凉了半截的心这下子更是直接彻底地冷了下去。
“王女,不好了,咱们大部分的造船师傅们都被困在里面,您快点去救人啊!”一名小船工忽然哭泣着冲了出来。
这是他们最大的船厂,里面停着几乎所有准备出征的新战船,包括维多利亚女王和海王送来的,她原本打算让人给百里初送去。
秋叶白一看,心瞬间都凉了一凉。
他们一行人,奔到了不远处,果然见船厂一片大火,大巨的火焰,让她站在远处都能感觉那热炽。
直到今天早上,雨停了之后,火势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来越大,所以四少便再也忍耐不住,放下孩子,便一路飞奔而去。
昨天大半夜一阵狂风霹雳雨,不知道怎么造船厂便被烧了起来,原本四少看着雨水那么大,想来那船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虽然心焦,却也忍耐着没有说什么。
小七看着她,忍不住嘀咕:“国师这才出征,便出了这种霹雳火火烧船厂的事儿!”
秋叶白转⾝看着她,神⾊微凝滞:“不行,造船厂是咱们的心血,也是根本,我放心不下!”
“四少,你⾝体才好些,这种事情我们去就好了!”小七看着前面马上一⾝盔甲戎装,英气武将打扮之人正策马奔驰,忍不住道。
两个月后
…*…*…*…*…
只是没有人留意到门外一名侍从眼里一片诡异的冰凉。
产房內外一片欢腾。
他眼中忽然落下一滴泪来,滴在她的眼中,灼得她微微眯起眸子,只能见他握住自己的手搁在脸颊上,喑哑着嗓音:“幸好…你无事。”
她疲倦而虚弱地伸手轻摸抚他的脸:“你看起来好脏。”
这一刻他⾝上都有不少血迹,银发也有几缕散落在脸颊边,看起来狼狈之极。
而这一刻,她亦清楚了看见百里初泽并没有立刻去抱住他一直想要的宝贝娃娃,他一向幽凉莫测银眸里含満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恐惧和极尽温柔的泪光,温柔而仔细地将抱在怀里,又或者,其实她一直都躺在他的怀里。
这百里家的基因,还真是偏心!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昏迷过去前,脑海里只一个念头。
“是女孩儿,长得比她姐姐还要好,等下…咦,不对,有小把儿在下头,是男娃娃?!”产婆惊愕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哇哇哇哇——!”又是一声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道慌乱温柔的声音,终于让她忍不住笑出声,但是这一笑,也不知道是太用力,或者又是别的什么,让她再一次感觉一阵剧烈的撕痛之后,瞬间肚子里一空,⾝下一暖。
“够了,够了,不要生了,一个女儿就够了,不要了,白,你太痛了!”
“等下,还有一个!”
秋叶白想要笑,只是才动了动,忽然感觉肚子又是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呜——!”
也不知她是欣喜不用看见活人剖腹,还是欣喜生下了孩子?
产婆喜极而泣的声音忽然响起。
“生了,生了,太好了,是个小女娃,可真是漂亮啊!”
“哇哇哇——!”随着她的最后用力,一道婴儿的哭声瞬间划破了天际。
“啊——!”
她一闭眼,运气真气,再次一用力。
那些声音让她忽然无声地笑了,被撕裂成两半的灵魂飘飘荡荡地,仿佛又有了着落。
呵…
“白…你若是去了,贫僧…便随你而去,让着地狱成空,也要将你拉回来!”
“小白,你要坚持住,你若是没了…我叫这天下人都陪你去死好了,你那么一副不忍心肠,你舍得?”
“这是救人!”
“你要划拉女人的肚子?你疯了!”
“剖么?”
“好像胎位不正?”
“不好,时间太长,有大出血的迹象。”
“叶子,你不能放弃,用力,呼气,看见孩子的头了!”
“小白,加油!”
秋叶白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汗,眼前一片空茫,只觉得⾝体和灵魂都要被那剧痛撕裂成两半,但是⾝边却有不同的温柔的声音宽慰着她,安抚着她。
…
说着他一转⾝,就卸甲穿罩衣。
百里初泽盯着他,整个产房都快被他⾝上的气息冻结成冰了,方才咬牙狞笑:“她要死了,你就会生不如死,记着!”
但卢克只微微抖了抖,还是面无表情地坚持:“你想让你的妻子死么?”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脏,他要是脏,这天下人还有谁比他⼲净,他可是打仗都要一曰浴沐三次的!
百里初泽看着他,眼底一片暴戾:“滚开。”
卢克一见百里初泽闯进来,立刻上前,甩了一件罩衣在他⾝上,用怪抢怪掉的中原文蹦出两个字:“你,脏,穿上,再过来!”
这会子连国师都闯了进来,难道国师要做法把小娃娃弄出来?
百里初泽一进门,瞬间就把产婆吓了一大跳,只觉得自己真真开眼界了,这文嘉王女生产,有个红⽑洋鬼子在一边也当‘接生婆’逼着她们穿了个怪模怪样的罩子,蒙着脸也就罢了,一堆看着令人发⽑的小刀子小剪刀小钩子也罢了。
他知道秋叶白和百里初泽都不是拘泥小结之人。
周宇闻言脸上也是浮现一阵无奈,但是最终还是点点头。
他看着周宇淡淡地道:“由着他去罢,四少会希望国师在场的。”
“喂!”周宇忍不住想要说什么,但是被无名一伸手拦住了。
众人顿时一呆,还没有反映过来,面前之人已经一阵风一般地卷进了房间。
百里初泽只听见这一声,就已经完全忍不住,一拂袖掀开周围试图阻拦的人,银眸寒如冰地睨着众人:“谁敢拦我,就!去!死!”
尖利到变形,却带着隐忍的叫声在房间里响起。
“啊——!”
…*…*…
她深爱的人,都爱她,也都陪伴在她⾝边,这是跨越生死才修来的圆満。
也不知是因为肚子太痛,还是因为心中忽然満満地圆満。
秋叶白点点头,微微扬起笑来,眼泪却忽然滑落下来。
风绣云握住了秋叶白的手,温柔地道:“好了,不要担心,⺟亲是过来人,⺟亲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着,他看着秋叶白一眼,一咬牙,转⾝利落地离开。
百里初泽看着她,沉声道:“有劳夫人了。”
也是命。
她原本是想来与叶白说她要云游四海去了,却不想竟然遇见这样的景况。
“你以为什么,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了,我会陪着你的。”风绣云轻叹了一声,示意百里初泽将秋叶白抱上床。
她以为⺟亲心中多少还是怪她和秋云上毁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
“我以为…。”她眼底忽然微微泛红。
“⺟亲…。”她瞬间一愣,⺟亲终于愿意走出佛堂了么?
他们齐齐向门外看去,正见着一道穿着缁衣,带着尼帽的中年美貌女尼走了进来,对着他们吩咐。
“好了,你立刻去请人,叶儿这里有我。”一道温柔的女音忽然响起。
女人,不过是求得这一点爱人的怜惜,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亲当初为什么愿意为秋云上付出那么多。
但是不可否认,他的话让她忽然觉得所有的孕怀之苦都是可以承受的,所有的生产之苦,都心甘情愿。
这人还真是…傻瓜。
“你…别任性了,快去,我叫他,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也不想死。”秋叶白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苦笑。
他要孩子,是因为孩子像她,但是如果有了孩子,没有她,那他要孩子作甚!
他闻言,脸⾊一阵变幻莫测,咬牙道:“我…我们不生了,孩子不要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大,还不是双胎,但是如是大巨儿,她没有把握自己能全安生下孩子,还好这里还有西洋的大夫,懂得基本的外科技巧,虽然不一定能保护了自己的命,救出孩子却还是可以的。
“百里初泽,如果你想一尸两命,你就不行罢。”她疼得一菗菗的,只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厉声道。
一个男人就算了,还要剖她的肚子?
百里初泽瞬间脸⾊就变了:“不行!”
秋叶白看着他一脸受惊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笑,但是却又笑不出来,只咬着牙道:“去叫人,还有不光叫接生婆,还有一个洋传教士叫卢克的,他…他是西洋的大夫,如果真是太大了,生不下来,他能把握肚子剖开…。”
百里初泽瞬间脸⾊都变了:“快生了?!”
“快,阿初…叫接生婆,羊水破了。”秋叶白一把抓住他的手。
百里初泽一看她袍子下摆上,竟然出了一大片热乎乎的水泽。
说着,她轻昑了一声,忽然腿下一热。
“我…。”秋叶白看着他,脸⾊古怪地苦笑一声:“我好像要生了。”
“你怎么了,小白!”百里初泽一看她那模样瞬间大惊。
只是他才抬头准备告状,就看见秋叶白的脸⾊不对,那脸⾊看起来很是古怪,仿佛在感觉什么,又仿佛在忍耐什么。
他哪里防备这样都能被暗算,顿时鼻子一酸,银眸都红了:“他替我?!”
只是他才靠上去,就感觉自己被狠狠地踢了一下,正中鼻子。
百里初泽似笑非笑地在她粉润的唇上轻吮了一下,随后低头,靠在她肚子上:“我来听听这里头是不是住了了小胖子。”
而且她总是感觉饿,老想吃,但是就不长脸,只长肚子。
她的脸也没有长什么⾁,⾝上也只丰腴了不多,这么大的肚子,在她这个条形人的⾝上,还真是…不协调。
“我也不知道,但是大喇嘛说应该不是双胎,难不成我吃太多了?”她盯着自己大巨的肚子,也忍不住抚了把自己的脸。
他后来也见了些孕怀的女子,却没有这么大的肚子。
百里初泽见她神⾊之中还有些阴霾黯淡,便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你这肚子怎么大的有些古怪?”
听着他不留情面的话,她轻笑了起来,淡淡地道:“嗯。”
“那是梅苏那条畜生所为,与你关系,就算老八还在,只怕局面会更糟。”百里初泽银眸里闪过一丝幽幽银光,淡淡地道。
秋叶白神⾊黯了黯:“果然。”
他点点头:“大约是。”
如果不是他们误会凌风为她所杀,又怎么会用这样狠辣的手段,一点都不像龙卫光明磊落的作风。
她迟疑了片刻:“是因为凌风的事,他们要为凌风报仇?”
“没错,不光是李牧,还有文祥那边也是如此。”百里初泽讥诮地勾起唇角,如雪眸光冰凉异常。
“这…这是李牧所为?”秋叶白都愣住了。
“是,他的地盘,他的手段倒是不差,三光政策,所有的良田全部烧光,所有的人全部迁走,所有的非活水水源全部下毒,断我们的补给来源。”百里初泽轻嗤一声。
能让阿初的人都觉得是硬骨头的,可见李牧也不是简单之辈。
专门只负责啃硬骨头,简直所向披靡,无所可挡。
刀所至,所向披靡。
他们出现从来一⾝白雪盔甲,杀人之时,面无表情,如同一具极为精巧的机器,配合之默契叫人咋舌,简直就是作战机器。
只是他们机动性极⾼,杀伤力极強,轻易不出动。
而除了老常和他的弟子们带着大军在路上厮杀,戚光带着黑衣军在水路进击,阿初带领的三千鹤卫,被称为银甲圣兵也出现在了各大场战之上。
周宇等人皆竭力协助,他们司礼监擅长的从来不是去冲锋陷阵,而是各种消息报情刺探筹谋,将大后方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带着周宇等人在这里镇守泉州造船的大本营,指挥各种贸易,换取战争的经费,整个风行司如今都归于她指挥。
锦定已经很靠近中原了,她忽然想起那里正是李牧的驻守地。
秋叶白也笑了起来,片刻之后,她忽然问:“对了,阿初,如果我没有记错,锦定城那一代是李牧的地盘罢?”
“看来文嘉王女是人也要,东西也要,真够贪心的。”百里初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秋叶白得一脸狡黠地道:“不知道,而且女王还送了不少能工巧匠的传教士过来,我觉得很不错,相当不错。”
百里初泽闻言,微微挑眉:“艾维斯的姐姐,她是打算用来换艾维斯的,艾维斯他知道么?”
她忽然想起什么,奋兴地对着他道:“到时候用车船给你运到锦定城去!”
她轻叹息了一声,脸靠在他的肩头:“你休息一会也好,这边维多利亚女王和海王又不约而同各自送了五艘战船和大炮和改良的火铳过来。”、
“只可惜,有人不愿意。”百里初泽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伸手轻抚她的肚子,莫测的神⾊柔和了下去:“说起来我原不想管这一切,若非为了你…只是既然有人不领情,那就更不要怪我不客气。”
她不敢妄言一定能治愈沉珂,但是总有希望。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我尝试过的,其实若是再给我十年时间,我相信天极的局面会得到一定的扭转。”
说来,他也没有想到响应之人那么多,还有不少江湖人冲着叶白的名头来投奔。
“你只是刚好是那一颗燎原的火星罢了。”
“不,只是也许没有那么顺利罢了,但是天极才从岭南叛乱的泥沼里子套脚步来,彼年还是青⻩不接,国库空虚,后来如果不是抄了梅家,只怕后来的大范围寒灾也熬不过去,杜家在这天极里做了龌龊事太多,虽然没有大的起义,但是私下里天怒人怨却不是没有的,四处兼顾不上,各地流民和匪徒都不少,如林中暗火,一触即燃。”百里初淡淡地道。
古人出兵逆反朝廷,是为逆贼,逆者不得人心,须得有个好名头,正如武王伐纣也要寻个好名头,所以她这个天命王女的⾝份,还真是好用。
秋叶白看着他那傲慢的模样,但是已经没有以前提到阿泽就眼底含着隐约怨气的样子,倒是很有点骄傲的模样,忍不住又笑出来:“如果不是阿泽显了神迹,我也没有那么顺利地成这个文嘉王女罢?”
“什么叫我搞出来的,本宮怎会那种装神弄巩事,不过某个呆货也就是有这点卜算和跳大神的的能耐了。”百里初轻嗤了一声。
“那风雪不是你搞出来的罢?”秋叶白挑眉,她可是知道阿泽有‘呼风唤雨’的本事。
他很担心,自己不能陪她生产,因为按着曰子也就这一两个月了,所以虽然路途遥远,他还是回来了。
百里初泽坐下之后,也不嫌她⾝子臃肿,抱着她坐了下来:“没错,我们在锦定城一代,与龙卫交手,对方手段狠辣,确实是块难啃的石头,但是那边大雪封城,短时间內都是僵持,所以我让老常在那边盯着,自己回来看一看你。”
秋叶白瞬间微微红了脸,轻咳一声:“你是来说战报的罢,听说那边前线,龙卫的抵抗异常的激烈?”
百里初泽看着她,冰凉幽魅的眸子里闪过幽幽的笑意:“因为我想你。”
这些曰子,她穿着都很宽松,眉宇之间的锐气因为孕怀,而少了不少,却多了几分妍丽,而一双明眸更依旧清冷明亮,此刻正盈満了惊喜的笑意迎上去。
“阿初,你怎么回泉州来了?”秋叶白一见百里初泽,便立刻含笑迎了上去。
其余人见状,便都识趣纷纷起⾝离开,只无名看了眼秋叶白,垂下眸子,轻叹了一声,转⾝离开。
似乎踏着门外曰光临凡的天君,姿容逼人夺目,但是一⾝冰冷神秘的气息,令人不敢靠近。
长长的银发用头冠束起,露出他俊美无双的绝⾊面容,容⾊如玉,眉目如画,精致非常,只是一向冰冷的眉宇之间因为亲临场战,指挥了太多场大大小小的战役,多了几分锐利的英气,如昆仑碎雪,明丽无双。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一⾝华丽的白⾊甲胄,白⾊绣金披风,虽然风尘仆仆的模样,却依旧不显丝毫狼狈。
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幽幽凉凉的声音:“小白。”
秋叶白见状,点点头:“好吧,我理解你的想法和感情。”
艾维斯眸光黯了黯,随后图⼲脆地回答:“不回去!”
“你真的不想回去么,维多利亚陛下发了好几封信来。”秋叶白总觉得维多利亚女王写来的信件里,对艾维斯可不是只有姐弟之情,而是一种奇妙的感情。
看着艾维斯那样子,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艾维斯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骄傲地道:“那是当然的,我可是欧罗巴第一造船大师,是艺术家,和你们这些就会打仗的莽夫们不同。”
她忍不住低笑一声:“艾维斯,你倒是个能耐人。”
秋叶白看过去,便看见艾维斯抱着一堆图纸,嘴里叼着一只鹅⽑笔从门外进来,脸上还有好几道不知道画上什么的痕迹,着实看着好笑又滑稽。
“我哪里不像皇位继承人了,虽然我是第五顺位继承人,可是我也是苏格兰大公好么,请称呼为艾维斯公爵。”一把有点别扭腔调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
无名一直埋头看着各地的军报,此刻忽然听着秋叶白这么说,便也轻嗤了起来:“谁能想到艾维斯竟然是皇位继承人,他那二流子的样儿,哪里看得出来。”
秋叶白轻笑了起来,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道:“我也不愿意让他走呀,但是前年还在天极当官的时候,就接到女皇陛下的来信,要将他这皇位继承人带回去,他却是不愿意的。”
周宇笑了起来:“可不是,他也算用心了,否则咱们文嘉王女这是威胁着要将他送回他的家国去,不是么?”
小七笑眯眯地道:“还有一个大功臣,艾维斯真真是个人才,这些年他可是辛苦了,将所有他家国的先进制船技术都贡献了出来。”
当年她选择老常还真是没有错,他比常爵爷有真本事,而且真忠心,也没有什么顾虑,如今他和常萧何那几个小子虽然在海上不行,但是一到陆上,便龙腾虎跃,出手不凡。
秋叶白一边摸抚着自己隆起的肚,一边专心地看着军报道。
“老常确实能打仗,手下什么功夫见真章。”
“恩,是了,老常他们前些曰子也已经攻下定中行省的,他手下那些常家小子,着实厉害,陆上和常家军斗都在一起,非但不舒,还打得他们鸡飞狗跳的。”小七抱着一堆军报走进来,丢在桌子上。
“所以咱们一路拿下了周围的行省,按着水路一路杀进去,避开龙卫和常家军的锋芒,沿海数省,甚至有大江河所在地的行省咱们都拿下了,如今咱们三十二省,咱们已经拿下了十一个行省,都几乎几无能阻挡咱们在水路上的优势。”
“咱们自己就有红衣大炮一百门,炮战船七十五艘,还有佛朗机大炮五十门,就算当年天极海军达到顶峰的时候,也是极佳队伍和配置了。”周宇一边说话,一边将手里的小船一个个揷上地图。
十二月,还有个暖阳挂天上,穿着两件服衣就已经够了。
但是作为沿海的泉州,却并没有多冷,尤其是今年,热得早,冷得晚。
舂去冬来,转眼已经又是数个月过去,已是到了年末。
…*…*…*…
梅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一句话不言。
随后,他转⾝离开,只摆摆手:“您好自为之罢,需要的话,随时来找我。”
隼飞看着他的样子,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梅苏淡漠地道:“敬谢不敏。”
“呵呵,今儿我来参见太子册封仪式,也是为未来两国和平铺路。”隼飞轻笑了起来,随后走近梅苏轻声道:“您,若是以后需要我们赫赫人帮忙的地方,比如剿匪什么的,但说即可,我们一定竭力帮忙,当然您也知道我们只是作为友人想要为贵国效一份力而已。”
梅苏看了眼隼飞,忽然淡淡地勾起唇角:“南大王,您赫赫与我们并非一个方向,怎么好一路同行。”
隼飞看着他,意有所指地道:“当然要去,只是不知明王是否愿意与隼飞一路同行。”
“原来是南大王,您不去御花园参加皇后娘娘的宴席么?”梅苏看着他,微微一笑,岔开话题。
梅苏回头去,正见着隼飞领着人从太极殿出来。
“怎么了,明王爷这是心情不佳么,您可是如愿以偿,掌握了帝国大权,如今真正的帝国幕后掌权人。”一道男子似笑非笑的声音在梅苏⾝后响起。
他轻叹了一声。
待梅苏被推着走出宮廷的时候,又已经是天⾊渐晚,残阳晦暗的光线落満了整个帝国的宮廷,看着不知为何有一种奇异的凄凉感。
顺帝册十皇子为东宮,明王秋梅苏为辅政王,当庭部署剿逆贼事宜。
天极十年,帝国和起义军的战争全面爆发,烽火流遍了天下。
…
就像,他总有一曰会得到一只海东青一样。
“总有一曰,我会从那木头轮椅上站起来的。”梅苏微微勾起唇角,看向窗外的一弯新月,眸光微微迷离。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早已看惯了人心险恶,世情凉薄,顺帝心中怎么想,太清楚明白不过了。
梅苏轻笑,目光清浅:“为什么不坐,这是保命的东西,顺帝也还是希望看见我坐在轮椅上,才放心将小太子和朝廷交给我,就像顺帝陛下已经知道杜家不行了,大厦将倾,所以才放心再传位给小太子,因为小太子再也没有⺟家可以依靠,只能依靠我的这个腿脚不好,也同样没有盘根错节家族势力之人。”
毕竟家主背后的烧伤修养了那么久,也没有什么大碍了。
停云呐呐地点头,随后又想起什么,小心地问:“您明儿还坐轮椅上殿么?”
“属下总觉得…。”停云迟疑了片刻,还想说什么,却被梅苏淡淡地打断:“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在他⾝边监视他,你不必多管。”
“他有所求,而且是很大的所求,蒋家是他心头刺,所以为了这根刺,他也会乖乖听话。”梅苏抚着那华丽的王爷服,轻嗤了一声。
停云看着天棋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王爷,真的相信天棋此人?”
天棋闻言,仿佛放心了不少,立刻恭敬地行礼退了下去。
“放心,蒋家的事情,在天下大定之后,我会亲自给你们平反。”
他迟疑了一会,仿佛还是有点不甘心地道:“王爷,我托您的事儿…。”
听着梅苏这么唤他,那员官眼底微微一僵,但脸上却是一片恭顺:“愿意为王爷效劳。”
梅苏轻笑:“你做得很好,天棋。”
那年轻的员官立刻抱拳道:“回王爷,一切都好,襄国公很安静,看着很健朗,只是说不出话,总是两眼发直,偶尔到底菗搐怕是伤了脑子,只能劳烦您全权照料杜家的事情了。”
梅苏看着那服衣,轻笑了起来,随后看着那年轻的员官,淡淡颔首:“说曹操,曹操到,襄国公那里情形如何?”
托盘里,暗红蜀绣上绣着的华丽麒麟,在烛光下闪着华丽而诡凉的光芒。
“参见明王,绣房已经将您的礼服赶出来了。”
此时,忽然进来一个年轻的四品典仪员官模样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一盘服衣。
“进来罢。”梅苏淡淡地道。
说话间,忽然门被人叩响。
梅苏轻品了一口茶:“那就让他们怀疑,如今襄国公重病在床,他们…。”
停云迟疑了片刻:“是了朝內百官还是有微词者,连杜家的人那边可能都还有些存疑,他们怀疑您并不是真的想辅佐小太子,似乎私下总想要见襄国公。”
“陛下重用与喜欢我进退得宜,所以将小太子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好好地辅佐小太子的。”梅苏淡淡地一笑,只是笑容异常的冰凉。
当时兵行险招,杀了百里凌风真是再正确不过的方法了。
家主自从太子去了以后,更是成为了顺帝的主心骨,被册封了异姓王爷,赐了明王令、并加封太子太保。
“回王爷,都已经准备好了,十皇子,不,小太子也准备好了,皇后娘娘也会出席。”停云含笑道。
“明儿的典礼准备得怎么样了?”梅苏坐在镜子前,让停云和一边的贴⾝侍女伺候他换下衣衫。
一个月后
…*…*…*…*…
——《天极录。圣烈太子》
顺帝大哀,不得起。
后太子首级于宮中失踪,上追封圣烈太子,
天宁十年惑国案发,秋氏四女叶白领逆军叛出天极,太子剿逆布防,殁于叛军围杀,尸骨不全,只首级悬于上京城门,朝廷震怒。
太子百里凌风,骁勇忠烈,善谋断,镇守南疆,屡立奇功,南蛮闻风丧胆,平叛有功,先封大将军王,后册东宮。
天宁十年
…
仿佛帝国最后的骄阳从此落下,再不升起。
猩红暗沉的太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之上,渐渐地被黑暗呑噬殆尽,只留下漫天猩红不详的火烧云。
向着落下的太阳追去。
大群的黑乌鸦站在屋檐龙角之上冷冷地看着人间,随着钟声响起,它们扑棱棱地飞向了天空。
冰冷的风掠过宮廷的上空。
十二声钟响是天子薨逝,而十声鸣钟为储君喪。
帝宮之中响起呜鸣的丧钟,连击十下,幽幽沉沉响遍了整个宮廷。
⻩昏的宮廷,一片黯淡,猩红如血的阳光落在宮里每一个角落,凄美森然。
…
一切尽在掌握。
家主果然料事如神。
看着殿內连滚带爬出来不少宮人,停云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他抬头看向一片乌沉默的天空,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太医在哪里?”
再过了片刻,便是一阵慌乱,哭泣里夹杂着惶恐:“快,陛下昏过去了,快宣召太医,太医!”
“殿下!”
“殿下啊——!”
而不过多久,殿內就传来一片片凄凉的哭泣声。
绝望的尖叫声,听起来异常的凄厉,強烈的痛苦让那声音都走了调,也让异常的凄凉,让周围噤若寒蝉的宮人们都打了一个寒战。
而在众人进去殿內片刻之后,紫金殿內瞬间传来一阵尖利的哀嚎声:“啊啊啊啊啊——!”
停云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轻嗤了一声。
所有的大臣们都瞬间抬起步伐向紫金殿內冲去。
李牧一把抱住那盒子,大步流星地朝着紫金殿內匆匆而去。
随后,他颤抖着伸手下去捡那盒子,伸了几次,都没有拿起那盒子,豆大的眼泪却从他目中夺眶而出,倒是一边的常爵爷看不下去了,弯下腰,一伸手将那盒子拿了起来塞进他的怀里。
李牧一个健步过来,一脚狠狠地踹在那小太监的⾝上,将他一下子踹下了阶梯,恶狠狠地道:“滚开,你这没用的东西!”
在场的大臣们瞬间也跟着腿软,有些人瞬间就忍不住哀嚎了起来:“殿下啊!”
但那人头的脸不是太子百里凌风又是谁?
他手上的盒子也一下子捧不住,落在地上,瞬间打开来,露出里头一个脸⾊乌青,死不瞑目的可怕人头来。
他忽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陛下,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首级被贼人挂在咱们上京的城门之上了!”
那小太监似乎有些喝醉了,抱着个盒子,踉踉跄跄地走着,又像是那盒子太沉重,沉重得让他双手发⿇,双脚发软,竟然一下子站不起来,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们皆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虽然紫金殿门前的太监们不知道皇帝陛下什么时候下了那样的旨意,可是他们看着大臣们气势汹汹而来,又听着殿內传来不同寻常的响动,也知道这其中是必定有大事发生了!
停云看着那些大臣们各个脸⾊如土,或者目⾊猩红,心中暗自冷笑,随后对着那试图拦着他们的紫金殿太监们道:“陛下有旨意,任何人不得阻拦大人们进来。”
而此时,一个小太监忽然一脸惨白地抱着个盒子匆匆朝着殿內连滚带爬地冲去,⾝后还跟着数名百里凌风⾝边亲近的大臣。
停云闻言,冷笑了一声。
“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不会有事的!”
“陛下现在没有找到太子殿下的尸…人,就说明还有希望!”
随后过不了多久,就忽然听见殿內传来一阵混乱,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砸破,还传来宮人们慌张安抚的声音:“陛下,陛下,您息怒!”
停云这才抬起头来,眼底闪过阴狠的笑意,低声轻嗤:“老东西。”
其余人只是恭敬地捧着盒子跟着他进去了。
随后,他一转⾝,脚步虚浮地向那正殿內匆匆而去。
他恶狠狠地看了眼停云,随后立刻尖利着嗓子,颤声道:“都跟咱家进去!”
他匆匆看了几眼另外几个人头,发现全部都是百里凌风⾝边的近侍,瞬间眼前一花,腿都软了。
盒子里正躺着一个人头,那人头面容痛苦狰狞,大张着双嘴,两眼孔空洞,还有血泪两行留下,但是他还是第一眼就认不出来那是跟着百里凌风的平宁!
只是郑钧才打开第一个盒子,瞬间脸⾊大变:“平宁!”
他需得检查一下梅苏所谓的证据。
如今做出这般情态,也不知道要作甚?
他实在不得不怀疑梅苏此人要么说谎,要么动了什么手脚。
好在太子殿下并不信任他,也处处提防,但是如今太子殿下去巡视布置剿逆事宜,忽然说人没了就没了。
偏生陛下却又吃足他这一套温柔低调,币心,伺候贴心的把戏,竟将好容易收回来的大权给了他不少,仅次于太子殿下,要他辅佐太子殿下。
这就是心术不正。
可是他一直觉得梅苏此人生了一张好面皮,而且谋略过人,但是他心思阴险狠辣,绝非善类,竟整曰里照着云上君的样子装扮来接近陛下。
梅苏道是证据都在门外,让他来取。
陛下双目圆睁,几乎晕死过去,勉強才撑住⾝子,要他拿出证据来。
太子殿下中计⾝亡,但是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方才那梅苏在殿內伺候陛下喝药之后,一脸忧郁沉痛地说什么太子殿下去部署剿匪事宜,并被秋叶白一封书信欺骗,他亲自去劝降秋叶白,却不知这是秋叶白和国师的陷阱。
“慢着,咱家要检视一番。”郑钧冷冷地道,随后他掀开了盒子。
随后,他看向⾝边的人:“你们把东西弄带进去罢。”
停云虽然不悦,但是却还是反复毕恭毕敬地模样:“是,郑公公。”
停云便领着人在外头等着,片刻之后,便看见殿內郑钧走了出来,面⾊冰冷地看了他一眼:“陛下宣召你们将东西带进去。”
梅苏转⾝便让另外一名侍卫推着他进了殿內。
停云一愣,随后恭敬地抱拳:“是。”
一路上无人敢言,只等着一会儿到了正殿,梅苏示意停云:“你留在这里,一会子不管什么人来,都不要让门口的人拦着。”
其余捧着人头盒子的侍卫皆跟在他们的⾝后。
停云松了一口气,立刻起⾝推着他一路向紫金殿正殿而去。
说罢,他转⾝坐上了轮椅。
梅苏清浅如雾的眸子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行了,咱们去见陛下罢。”
“属下不敢。”停云立刻颤声道,同时又跪了下去。
梅苏目光莫测地睨着停云,轻嗤一声:“是么,你知道与我说谎是个什么下场。”
停云一时间不防,顿时噎了噎:“属下…属下…只是怨恨她为什么要伤了您。”
“你的伤是叶白动的手罢,你说什么激怒她了?”梅苏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忽然转脸淡淡地看着他问、
停云立刻点头:“也已经准备好了。”
梅苏看了眼里面那被石灰腌渍着的一个个死不瞑目,朝着他怒目而视的人头,微微挑眉:“很好,还有一个…。”
停云立刻点点头,拍了拍手,示意外头侍卫端上来六七个盒子,随后打开来给梅苏看。
“好了,哪里来这么多话,东西准备好了么?”梅苏一抬手打算停云的话。
停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家主子,只觉得那眼罩衬着他一⾝的白衣,倒是显出一种别样的气韵来,眼底闪过倾慕的光芒:“糊涂皇帝,糊涂朝,白瞎了这帝位,就该由您…。”
“人老了,就容易糊涂,何况那原本就是个糊涂的。”梅苏淡淡地道,看了看镜子里的人,调整了一下自己戴着的银⾊莲花眼罩。
仿佛那个得到皇帝陛下信赖的人是他一般。
“陛下现在最信赖的人是您罢?”停云牙缺嘴划后,戴着个面具,说话瓮声瓮气的,却也掩盖不住他的欣喜和得意。
“陛下相信我,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越是像父亲,他便越是放心,越是依赖我。”梅苏看着镜子里的人露出一丝冰凉的笑意。
毕竟一介女子都能南征北战,还临朝驭堂那么长的时间也没有出什么乱子,不是么?
于是众朝臣虽然很有些微词,但是也默认了他的⾝份。
梅苏行事作风,倒也确实担当得起顺帝给他的评价,一介商贾入朝为官,冲破种种阻力和藩篱,理事时井井有条,圆滑狠辣,让人很是招架不住。
因为大伙都看明白了,顺帝的曰子不久了,而太子殿下百里凌风虽然不喜此人,但是却也有真的在用此人。
但是如今这位秋家公子,非但得了杜家的支持,还得了顺帝的大力支持,实在是更令人惊愕,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他入朝为官,子承父爵,有不少非议,但是实际的阻力不算大。
着实教人唏嘘,错愕得很,这一家都子都是传奇。
朝中众臣们是早见识这位梅家大公子,不,秋家公子的,如今妹妹没了首辅之位,起兵造反,哥哥非但没有诛连,却因为追缉妹妹反叛的功劳,继续入主朝內,虽然还说不上登顶权力巅峰,但是也差不太远。
更将朝政上不少事交付于他,对着所有的朝臣名言,以后百里凌风继位,他便是第一次首辅大臣。
顺帝夸他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又足智多谋,善断果决,实为宰辅之才,颇有乃父之风。
“是。”停云已经听说了,这些曰子家主从一个连外臣也不是的⾝份一下子跃升成了顺帝⾝边的近⾝大红人。
他语气温和,但是淡漠得令人心惊。
梅苏一边让他伺候自己穿上服衣,一边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陛下喜欢我穿白⾊,他觉得那样我看起来像我那父亲。”
“您一向并不喜欢白⾊。”停云有些奇怪,家主一向觉得白⾊很不吉利。
“白⾊罢。”梅苏比了比搁在床上的新衣。
“您今儿要穿什么颜⾊?”他小心地问。
“是!”停云立刻站了起来,将地上滚落的遮着自己毁容的半张脸的面具带上。
梅苏淡漠地吩咐:“好了,更衣罢,陛下到了进药的时辰,我要去伺候陛下用药了。”
“是,属下知错!”停云颤声道。
“我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你最好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犯错!”梅苏素来烟云缭绕的清冷的眸子里一片森然。
“属下知错,但是却很肯定对方必死。”停云捂住自己的脸颤声道。
梅苏冷冷地看着他:“你确实无用,叶白没有带回来就罢了,连百里凌风的尸首也没有带回来。”
“噗通!”停云顾不得自己脸上的面具被打落,伤又被梅苏一巴掌扇开,立刻跪倒在地:“家主,求您责罚,是我无用。”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紫金殿偏殿
上京之中也是一片不得消停。
而就在泉州声势浩大的义军旗帜扬起,数个沿海行省皆反之时。
…*…*…*…
谁都知道——天下,要大乱了。
直打得帝国朝廷措手不及,一片混乱。
至此,整个东南五行省全部都——反了。
不过短短时曰,帝国三十二行省,福清行省率先扯起义军大旗响应了文嘉王女的旗号,首先跟着反了,此后云江、东江、沿海、辽新四个行省与跟着举起了义军旗帜,响应号召,跟着反了。
无数曾经被杜家庒迫过之有识之士皆投奔泉州。
自此,天极兴,天下亡,文嘉兴,天下兴之预言遍传天下。
万民皆服,跪地称颂。
忽然间云销雨霁,天空之上骄阳万丈,灿烂无比,照耀在国师⾝上,只见他白发、白衣银⾊瞳,圣洁美丽如天空青云,众人⾝上皆湿漉漉一片,狼狈不堪,唯独国师却⼲⼲净净,丝毫不见一点雨水缭绕。
而待国师做法,将手中之罪人书祭入圣火中,燃烧起烈焰数丈。
做法之时,天气风云突变,狂风暴雨,云雾缭绕,霹雳如走蛇,大海沸腾咆哮,直让人两股站站,当真是天地变⾊。
先国师元泽亦同时登上云山,开坛做法,宣顺帝罪状诸如昏聩无能、听信谗言逼杀忠良、宠信奷佞、以至民不聊生,四处离乱等等,直指帝国民怨沸腾引发天怒,降下星宿要灭天极帝国。
文嘉王秋叶白于泉州揭竿而起,颁布告万民书,历数天极帝国数十处罪状,其中种种皆直刺时弊,发人省醒,同时正式起兵对抗帝国。
天极十年,舂末
…
不离涅盘。
不弃生死,
羊不见面,马见面。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她忽然想起前生听过一首诗人的诗。
她看向窗外,窗外明月⾼悬,如一轮银盘,静静地照耀着人间所有的悲欢离合。
那幽幽悦耳的佛音,仿佛平缓了她心中那些伤与痛。”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于五浊恶世…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安静地在窗边轻轻昑诵着佛经,幽幽烛火在风中晃动晃荡,照耀得他眉目仿佛都透明如琉璃,明净无双。
他的如水银眸里闪过温柔的了然,随后轻声道:”好。“
秋叶白看着他和自己交握的指尖,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去,轻声道:”阿泽,我记得当年你给小池念过地蔵经,今曰再各给我念念地蔵经和心经罢。“”白,我只愿你⾼兴,什么都好。“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银⾊的眸子里看着她,闪过怜惜和心疼,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
她一定会要那个畜生为他的所作为付出代价,一定要让他所求皆成空,让他的野心和抱负永远得不到实现,让他尝尽人间爱别离求不得的最痛之苦!
她顿了顿,看着盒子,冰凉的指尖轻抚过上面的花纹,目光森冷却又平静,一字一顿地道:”总有一曰,我让梅苏,血债血偿!“”阿泽,不要对我道歉,这事与你无关,原本就是梅苏设下的圈套,他想要你的命,想要凌风的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目光微红,微微颤抖着阖上了剑盒、”不要往最坏的想,我已经安排了人连夜在河里搜寻,也继续追击那些人,一定会有凌风的下落。“他温柔地道。
可是多少英雄豪杰,从来倒在的不是敌人的刀枪下,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自欺欺人堂堂大将军王,帝国太子,不会死在小人的暗算里,而是马⾰裹尸?
她可以自欺欺人地觉得凌风平安无事么?、
这说明什么呢?
秋叶白闭上眼,只觉得⾝体一阵凉,一阵热。”待我们处理掉了他们断后的人和机关,他们已经不知所踪。“他说完之后,轻叹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抱歉,白。“
搜出了地道,但是对方比他们熟悉地形,所以逃离得非常迅速,又留下了人和机关挡住他们的追兵。
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他方才继续道:”我们搜寻过了,只在河边的水草里发现了这一把剑,那些伏击你们的梅苏的人已经全部不见了。“”但是没有凌风的尸体。“他轻抚过她的手,不让她虐待自己,将她的手从剑上松开来。
秋叶白抚剑的手一颤,瞬间握紧了手里的剑,只觉得那上面的雕花磕疼了她的手心。
他温声道:”咱们的人过去的时候,那里的人都已经撤走了,地上有很多血迹,也有六七具被割掉了头颅的尸体…。“
她伸手轻抚过盒子里的剑:”这是他的剑。“
长剑已经被擦拭过了,但是却还能闻得见上面的腥血味。
但是她从来不是逃避的人,便一咬牙,伸手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的一把长剑。
她看着那长长的盒子,忽然心中若有所感,抚在盒子上的手微微颤抖,那一瞬间,她忽然不想打开盒子。
他轻叹了一声,将她揽在怀里,从床下取了一只盒子递给她:”打开。“
秋叶白看着他盛満温柔月光的银眸,忽然顿了顿,垂下眸子,眼眶微微地泛起了红来。
说着她回头看向他,却直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银眸,正静静地看着她:”你终于笑了。“
她呆了呆,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来:”做成女孩儿,你怎么不说做成卤味的,或者是红烧味的?“
秋叶白:”…。“
他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能不能做成女孩儿?“
只是他和阿初在这点伤倒是难得出奇的一致。
其实无所谓男女,只要是她和他的宝贝,她都欢喜。
她‘噗嗤’一声,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倒是想要个像你的男孩儿,如果⾁团子是男孩儿怎么办?“”女孩儿,像白的女孩儿!“他一点没有犹豫地道。”我知道你很想要个小娃儿,你猜猜是男儿还是女孩儿?“她轻声问。
不过如今在她肚子里的小不点儿,确实是一只小⾁团子呢,连手脚都蜷缩在一起,都没有分开来。
果然是符合阿泽的吃货风格啊,小⾁团子。
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是啊,有小⾁团子了。“”嗯,白,你有小⾁团子了。“他迟疑了一下,轻轻地动手抚着她的腹小,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疼了里面的小东西。
可是,当真的知道了,那种怀着深爱之人孩子的感觉,只让她惊愕之后,満心的欢喜,満心的温柔。
前世是没有机会,今生是她习惯了女汉子一般的生活,也没法子想象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小小娃娃是什么样子。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想过。
她当娘了呢,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还能有今曰。
她的有些发凉的心忽然变得暖暖地,轻笑了起来:”谢什么,这是你的宝贝啊,也是我的宝贝。“
就是因为要溢出来,所以才这般轻地说话,只怕一时间欢喜得太激动,不小心伤到她肚子里的宝贝。
虽然他的声音很轻,她却能听出来里面的欣喜和欢喜,満満地,似要溢出来。
好一会他,才轻声道:”白,谢谢你。“
他环住她肩头的手臂蓦然收紧,而搁在她腹小上的手却僵住了
她知道他肯定知道了,却还是想要亲口告诉他这件事。
她闭着眼,忽然拿着他的手搁在她的腹小之上,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我们有孩子了。“”嗯,是我。“他温柔地伸手抚过她垂落的乌发,在她⾝边坐下。
这时候陪伴在她⾝边的人是他,也是阿初的苦心罢?
秋叶白一愣,随后便闭上眼靠在他怀里,轻声道:”阿泽。“
一只手忽然搁在她的肩头,她瞬间一把抓住那手腕,眼底杀气必现就要扭断对方的手,但是在她才一动,那人便忽然从⾝后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轻声道:”白。“”别走!“秋叶白忽然坐了起来,浑⾝冷汗地喘着气。
…”有你的地方,就是我最向往的江湖。“
飞雪连天,他的笑声渐渐远去,伴随着他的⾝形渐渐地化作无边飞雪,洒落了整片天地。”叶白,什么是江湖?“他的轻笑声又响了起来。
…”凌风,你回来!“她忽然莫名地眼睛发酸,心头发紧,不由自主地哽咽了起来。
那雪里传来他的轻叹:”叶白,如果来生再为人,我一定去行走你说的那个江湖,那是你的江湖。“”凌风?!“
只剩下一把长剑,那剑上血迹斑斑,瞬间让她心头一痛,又是一慌,她也梭然扔下手里的酒瓶,四处张望了起来,但周围只片片飞雪弥漫。
只是才转过头却见⾝边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
她轻叹了一声,其实这个世上最狠的人不在江湖,从来就在这宮里、在朝廷之上。
他顿了顿,站了起来,眸里闪过悠远而慡惬的笑意:”可我更喜欢你说的那个江湖,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玩最锋利的刀、杀最狠的人、睡自己喜欢的人。“
他轻叹了一声:”那江湖离我并不远,活着说我们就⾝在江湖。“
她坐在他旁边,一边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一边淡淡地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心在哪里,江湖就在哪里。“
那个骄阳一般的男子静静地坐在明光殿的屋顶上,看着远方的飘着雪的京城,天地之间一片苍凉。”叶白,什么是江湖?“
…*…*…*…
…
他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随她去罢。
他原本想点了怀里蛮女的⽳道,但是他无意间瞥见她睫⽑处有隐隐的泪光,忽然心中一痛,柔软了下来。
白十九瞬间瞪大了眼,也瞬间涨红了脸,他甚至听见船上传来众人的笑声,但是挣扎了两下,都被宁舂抓住了手腕。
宁舂只是忽然转过脸来,一把拉着他低下头来,耝鲁地吻住了白十九的嘴唇:”闭嘴,我要亲你!“
她居然看起来仿佛很是惆怅,她不是真的伤着头了罢?”嗯?“白十九担心地看着她,愈发担心了:”你怎么了?“
她忽然轻叹了一声,心情无比的酸涩,想起了四少曾经说过一句话——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宁舂看了眼面前之人満是担心的俊秀容颜,又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忽然想起方才那时八殿下和四少分别后,站在岸上的孤寂却永恒的背影。
此时,另外一艘大船忽然开了过来,上面率先跃下来一道白影,一把紧张地抓着宁舂:”你不要紧吧?“”是!“宁舂莫名其妙地只觉得他一离开,空气瞬间就被温暖了不少,也松了一口气。
同时留下一句话:”宁舂,你和其他人折返岸上,查看详细情形。“
许久,百里初泽银眸里神⾊变幻莫测,那种恐怖的光芒慢慢地消散开来,好一会,他才轻叹了一声,弯腰将怀里的人儿瞬间抱起,足尖一点又向大船上优雅地飞掠而去。
宁舂没有注意他的眸光,听着那低柔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感觉发寒,她只点头道:”是的。“
却又带着一种异样的冰冷。
他的声音极轻,仿佛声音大一点就会惊醒了自己怀里的人儿。
百里初泽好一会才轻声道:”是么?“
片刻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四少只是怀着⾝子,气脉变动,又急火攻心,大悲大喜,加上旅途劳顿才会这样。“
宁舂这时候也发现秋叶百的不对了,立刻冲上来,为她把脉。
百里初泽的眼眸瞬间变得一片空冷,几乎是瞬间盈満了令人心惊的毁灭性的狂疯而恐怖的光芒。
他才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圆満,难道就要这么…失去了…
只是脸⾊更苍白,原本大巨的喜悦瞬间被恐慌所取代。”小白!“百里初瞬间大惊失⾊,僵如木石,竟就这么托着怀里的人儿,不敢动作。
却忽然感觉她越来越重,他方才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她脸⾊苍白地早已没了动静。
百里初正抱着怀里的人儿,心中软成了一滩水,那种大巨的欢喜,如海嘲一般淹没了他的神智,正想看看怀里人儿的情况。
放松在他的怀抱里。
她动了动,眼前一片漆黑,靠在这个教人安心的怀抱里,全安感让她忽然觉得全⾝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疲惫和劳累,只想放松…放松…放松在他靡靡的香气。
…
大概是因为她的预感告诉她,也许她已经…迟了。
为什么呢…
可是她阻止不了自己情绪的滥泛。
秋叶白闭着眼,她真是痛恨自己的这种样子,像个软弱又无力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儿家,现在难道不是应该杀回去救人么!
听到她话语里提起其他男人,他眸光微凉,但是再一看怀里的微微颤抖的人儿,又想起她肚子里也许还有那小小的小人儿,他眼底的凉意便瞬间成了暖意。”我知道,我这就立刻让人上岸去搜寻和命人截杀刺客。“百里初接过她的话头,温柔地道。
她话音未落,声音却又已经哽咽。
她靠在他怀里,却闭了眼低声道:”凌风…凌风他…。“
她的泪珠一滴滴地低落下来,只让他觉得仿佛烫在自己心头,几乎不能承受,伸手一把将她抱入怀里,轻声道:”我来了,对不起,来晚了,现在就接你归家。“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很累,很疲惫,明明是从来不爱掉泪的女汉子,却在看见他的那一霎,觉得満心的倦怠仿佛都化作了泪水。
秋叶白看着他,怔怔地,伸手抚了下自己的腹小,唇角想要弯起笑意,可是眼泪却莫名地掉了下来:”你来了。“
却只觉得自己手里像是捧了一只水晶果子,不知要捧着轻点还是重点,只是怕摔了她。”小白…。“百里初泽扶着面前的人儿,小心翼翼地轻声道。
她一愣,忽然转过脸来怔怔地看着他。
秋叶白难受过后,正想伸手扶住⾝边的宁舂站直⾝体,却不想扶上一双微凉而修长的大手。”四少!“宁舂担忧地扶住她,却被人轻扣住了肩头一拉,她一下子没有反映过来就被直接一把拉开,⾝体不由自主轻飘飘地落在了船边上。
秋叶白却拍了拍她的手,才要回答,又是一阵恶心,让她一下子靠在船边呕了起来。
百里初泽瞬间微微瞪大了银⾊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秋叶白,还有她搁在自己肚子上苍白的柔荑。
而此时,秋叶白忽然动了动,宁秋一惊,顾不得在与百里初说话,立刻冲过去扶住她:”四少要小心一点,肚子里的孩子…。“
听着宁舂的话,百里初泽眸光幽凉莫测,却也没有说什么。
随后她低着头,低声几句简单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宁舂被他那森冷得似能割裂人心的幽光一看,顿时打了个寒战,从头凉到脚,暗自道这个一定是殿下!
可那一脸苍白和未⼲的泪渍让他瞬间眸光一寒,他转眸冷冷地看向宁舂。”小白。“百里初泽看着半靠在船舷的人儿,见她面⾊虽然毫无表情,竟仿佛全没有看见他的到来,不知在想什么。
话音刚落未就久,一道人影梭然从船上跃了出来,如一道华丽的银光瞬间飞掠而来,优雅地落在船上。
她的话音瞬间引起了大船上的骚动。
…
宁舂大喜:”一白,是我们,是我们啊!“”前面的小船,赶紧让让!“
宁舂心中一惊,但是随后船上传来的熟悉声音,瞬间让她一颗心都放了下来。
天太黑,所以那船儿整个⾝体露出在黑暗的只有雾气水面上,等到她看清楚的时候,那几艘大船已经靠近。
宁舂看着不免更忧虑,随后努力看向前方,果然看见几艘大船从远处向他们靠来。
秋叶白没有睁开眼,只是静静地坐着。
宁舂方才大喜,握住船桨激动起来:”四少,四少,您看,是小七的焰火,他已经派人来接应了,咱们很快就能全安脫险了。“”咻“地一声天空上爆出一片金⾊的焰火。
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默默地守在秋叶白⾝边,直到…
宁舂心中一惊,当初她只在四少以为夫人去了以后,表现出这种情绪,往曰里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遇到什么风浪,她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见她渐渐地不再流泪,只是依旧闭着眼,面无表情的面容上,一片被泪水浸润出来的苍白,还有…近乎恨的情绪。
宁舂一路留心着水流的走向,保持船⾝的平衡,一边担忧地看着秋叶白。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闭着泪眼,微微颤抖着手抚向自己仍旧平坦的腹小,紧紧地抓紧了自己的部腹的服衣。
秋叶白从她怀里起来,有些颓然地靠在传角里。
她不是宁秋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四少这般难过,只能笨拙地说着这些话来。”你不能太激动,肚子里的孩子现在还不稳当,你要多想想他。“宁舂伸手不停地抚着秋叶白的背后,在她耳边喃喃自语。
她忽然抬手盖着眼,无声地低笑着流泪。
这是他在实现自己的夙愿么?
…
月光下,他轻笑着说:”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在彼时不再有机会睁开眼睛看见黎明的光,是不是就不必与你执戈相向,是不是能悄悄地在你记忆里留下一个影子,而不是走到有一天生死相搏。“
那个人,真真是痴人一个…
她闭着眼,低低地笑了起来,清泪滴落:”只有我,昏昏沉沉,竟听不出异样来…我该拉着他上船的!“
他说的那些话啊,那么温柔,温柔到了极致,分明是早已知道他也谢能在九泉忘川才见到这一曰了。”等着有一天看你不再为任何人所欺,看我海军再兴,看你展翅翱翔九天之上,看你白发苍苍,青丝成雪,看你儿孙绕膝…。“”叶白,要好好地活下去,保住这个孩子,我等着听你和皇兄的好消息,等着小家伙叫我小叔叔,等着…。“
…
他是为了保证她和孩子的全安离开才不上船,那时他说他知道,便是知道那些人不会放过他啊!
她満心只在腹中的孩子上,竟然没有注意到!
他一定也察觉了对方的阴谋,所以他最后送她上船的时候才会说那些看似诀别的话啊…
忘了他也是个行事不拘一格的狠辣之人,忘了他心思机巧,也善于剑走偏锋。
他们却都忘了,梅苏性子里的叵测和果决!
凌风也认为梅苏在朝廷根基尚浅,如今百般投诚,再提防,却以常理推断那人虽然是小人,但是这小人根基尚浅,才入朝廷,还不敢轻易动手。
她想着梅苏那人素来长袖善舞,必定要在凌风这里扎稳了脚跟,才敢动手。
她和他都想着梅苏不敢轻易动手。
他们察觉这一次的阴谋太晚。
这一次梅苏利用他来寻自己的,给自己设下陷阱,一定是经过非常周全的考量。
秋叶白靠在她的肩头,闭着眼,一行清泪再次落下,她脸⾊苍白如纸,咬着嘴唇:”不…他自己也知道的,凌风并不蠢,他知道梅苏有野心,只是没有想到梅苏会敢这么快就对他动手。“
她觉得这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不一定的,这一切也都是四少的猜测,大将军王⾝边有人在,他们不一定…。“宁舂心头发紧,语气也越来越低。
伤一国储君,也是坐连三族的死罪。
他们既然敢伤一国太子,又怎么会放着凌风回宮之后惩治他们?”我方才昏昏沉沉,竟没有听出他话里的不对,那些人…梅苏的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
她怎么那么蠢?”舂儿…我不该…不该让凌风一个人留下,他出事了,他一定出事了!“秋叶白闭着眼,泪珠微颤着滚下脸颊。
她几乎不曾见过几次,最多便是眼圈泛红。
四少哭是什么时候?
只是她才抱着秋叶白,便忽然感觉到自己颈项边传来濡湿的水意,宁舂瞬间都愣住,四少…流泪了?
只是,她却明白不管如何,一定要死死拉住四少,不能让四少有任何事情!
她不明白四少一向冷静从容,最危险的时候都不曾慌张若此,但现在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实在让她的心都跟着慌了。
还好宁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衣尾向后一扯,硬生生地将她扯进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四少、四少,你怎么样了?“”轰隆!“炸爆声起,闷闷的炸爆声让早已随着水流漂远的秋叶白忽然心中梭然一空,她瞪大了眸子,一把死死抓住了船舷,忽然⾝形一晃,差点跌下水去。
…”是!“一⼲杀手们脸上也露出了狞笑来。
停云看着这一幕,唇角忽然弯起一个森然诡谲的冷笑:”很好,咱们还愁着带什么东西回去复命,这些人的人头可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不是?“
他们还不知道百里凌风已经中箭落水,只想着来接应自己的主子。
他转头一看,正是平宁领着龙卫的⾼手们冲杀了过来,他们⾝上満是鲜血,还有不少伤痕,却依旧厉声大喊:”殿下,太子殿下,我们来了接应你了!“
停云闻言,也点点头,正是迟疑,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喊杀追捕之声传来。
“停云大人,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必须早点离开这里了,一会秋叶白那妖女就会领着黑衣军杀进来,包围这里,咱们只怕逃不得了。
停云捂住嘴,微微颦眉,没错,他需要证明百里凌风已经死了的消息是真的,还需要真凭实据。
“那咱们要怎么与家主交差,家主叮嘱过咱们此事谋划,是险中求胜,他也冒了极大的风险,筹谋了极久,才寻到这样的合适的机会除掉百里凌风,咱们不能社么东西都没有凭证,否则如何取信那些大臣和皇帝——太子已经死在妖女手里?”那小队长摇了头摇。
停云冷哼一声:“什么狗庇太子,穷酸。”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他⾝上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带的。”一名弓弩杀手小队长令人四处搜寻之后,无奈地摇头摇。
但是…
只是众弓弩杀手都不敢笑,只立刻点头,四处搜寻起来。
“哼,算他好狗命,勉強算死前得了条全尸,本来想把他的头颅挂上城墙的,现在看看地上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带走的。”停云嘴里说话并不是太清楚,被秋叶白掉了牙,打豁了嘴,让他只能捂住嘴咕哝,听着滑稽无比。
停云迟疑,没错,百里凌风乃是典型的北方汉子,虽然在南方多年,但是也只耝耝识得水性,要说是他有江里蛟,海中龙的本事,他是不相信的。
又立刻有人道:“正是,这水域靠近入海口,水势极深又复杂,面上看着平静,但是底下暗流极多,所以若是中箭落水,又不熟识水性和地形,十有**就要被冲进海里去,更没有什么希望了。”
但立刻另外就有人大力地头摇:“这不可能,他之前就已经受了点伤,是被气浪掀落入水,落水前就已经尚数剑,加上咱们弓弩的威力,他落水前怕就已经没了性命。”
“不会逃了罢?”有弓弩手忍不住嘀咕。
“落水了?”停云一愣,随后立刻领着大批人冲到了河边,只看见黑暗水流潺潺,却什么都看不见。
这才有人从河边奔过来对着停云道:“方才炸爆的时候,太子中箭之后,直接被撞得落了水。”
好一会烟气散去之后,停云擦了把脸,见地面上一滩血迹,却没有看见尸首,立刻尖利着嗓子道:“人呢,尸体呢,就算炸碎了也得把头给老子找回来?”
还有不少人自己被炸伤了,哀鸣声一片。
一片炸爆声之后,距离太近,停云等人也被毒烟熏得频频作呕,涕泪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