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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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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静倚着树⼲,双臂环胸而立的胡靖蹙着眉,心里因方才的紊乱思绪而起伏。

  这些年来,为了处理帮中大小事而不得不在江湖上奔波:对于女人,他从来不正眼多瞧,更别说和她们有肌肤之亲了。

  但自上次将她抱回村里后,她的⾝影、她的气息就一直缭绕在他心头,久久无法忘怀。他很难理解,为何一个女子的气味会让他这么眷恋,甚至希望能时时刻刻嗅着她清新淡雅的气息。

  他曾趁夜回去看过她几次,知道她的脚踝没事,已能安稳乎顺的行走,心中确实为她松了一口气。

  他看得出她娇贵惯了,若曰后真的不良于行,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

  听见背后传来有些蹒跚的脚步声,胡靖回过⾝,看见她拖着脚步慢慢地朝他走来,瞪大的莹眸蕴満气恼,抬⾼的小脸红通通的。

  胡靖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早已猜到她会这样横眉竖目的面对他。

  他走上前,脫下外衫盖住她湿透的薄衫,道:“真慢。”

  上官蓝茜闻言气得跳脚“嫌我慢?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

  “你是说落水这件事?”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冷眸瞅着她涨红的怒颜。“我承认是我做的。”

  “你…”她咬牙切齿。

  这该死的混帐男人,欺负人还可以这样面不改⾊!

  不,他根本连一丝丝的內疚之意都设有,真是气死人了!

  见她紧捏着他替她盖上的那件外衫,小手颤抖,胡靖眯起眼,伸手抬起她的下颚,轻声道:“我是为你好,难不成你想脫光了来洗?”

  “你说什么呀!”她连忙往后跃开。虽然只是轻轻的触碰,却让她连耳根子都热了起来。“衣裳再买就有,而且沾了秽气衣裳,就算洗⼲净我也不要了!”

  上官蓝茜退到离他有三步远的距离,双颊的‮热燥‬让她别扭地垂着脑袋,只敢用眼角斜斜地瞄着他。

  她夸张的窘态让他觉得好笑。看腻了江湖中的打打杀杀,也过惯了不苟言笑的曰子,瞧着她逗趣可爱的俏模样,他的內心不噤为之震荡不已。

  “真浪费,衣裳既然还能穿,何必再白花银两?”胡靖说出的话语温柔了三分,却多了些无法认同的指责。

  上官蓝茜挑起一边的秀眉,一时对他突然转变的语气无法适应。

  眨了两下水眸,她终于抬起小脸正视他始终炯炯而专注的目光。

  “哪儿浪费了?本姑娘还没穷到连衣裳也买不起。”

  她伸手往纤腰摸了一圈,之后又往怀內探去,神情随之一二愣。

  “咦?我的钱袋呢?啊!肯定是方才掉进溪里了,我要回去找!”

  这一惊非同小可,让她连害羞、尴尬都顾不得,往前跨了几步揪住胡靖的衣襟,说完便转⾝直奔。

  只是,她跑了几步就让一只大掌拦了下来。

  “不用找了,回村子后,我会准备一套⼲净的让你换上。”

  “这怎么行!那些银两是我这次南行所有的盘缠,没有它,我要怎么上南京城找人?”她挣开他的手,快步往小溪的方向奔去。

  这急性子的丫头!胡靖皱眉瞪着她急奔的⾝影,无奈地缓缓跟在她后头。

  打从看见她在溪边玩水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连‮觉睡‬也⾝、一直挂在腰间的那只绣花钱袋不在⾝上。

  他真怀疑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从她说话的腔调,他知道她不是江南这一带的人,再看她如此怕热,⾝上的衣着也十分讲究,应是京师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对了,她说她爹是当官的,能随意为他人封职,官位必定不小,只是,她父亲又怎会放任女儿这样胡来,连个随⾝丫环电没有便让她出远门?

  包离谱的是,一个姑娘家这么大刺刺的孤⾝行走江湖,若遇上是一般市井小贼还可应付,若多出现几个像方才那种淫贼,她还有命活吗?

  胡靖来到溪边后停下脚步,看着水中忙碌找寻失物的人影,他只是蹙着眉,冷眼旁观,并不想理会她的冲动,反正她找累了自己便会上来。

  他知道她的钱袋应该不是掉落在溪中,若不是在她离开村子时掉了,就是必定还在村子里头,而他确信,村里绝不会有人敢觊觎她的钱袋,除非…那个人是不想活命了。

  撇头看见一旁刚立的新坟,他的眼不噤眯起。原来她方才这么慢,是在这里挖坟埋尸!

  他轻哼一声,眼里満是不屑。真不明白这丫头在想什么?若是他刚才没经过此处,她已经让这淫贼玷污了!

  像那种人渣,就该让他曝尸荒野,尸骨无存。

  又哼了两声,看向溪中那快游不动的虚弱人儿还坚持着寻找钱袋,胡靖摇了‮头摇‬,往前飞跃,伸出手臂捞起水中之人后再度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钱财乃⾝外之物,有必要付出性命寻找吗?”他低斥,拿起她摆放在大石头上的外衫重新覆盖在她⾝上。

  “你不懂的…”上官蓝茜看他一眼,一边喘气一边嘟起嘴道:

  “我又不像你武功⾼強,只要拿起大刀,随便威胁一下就能解决事情。

  你知道吗?有钱可以买到很多消息,我就不信有人不爱钱。”

  胡靖拧起眉,脸⾊明显不悦。

  难道他看起来就这么像強盗土匪?

  他让她靠坐在树下,见她全⾝湿淋淋的,发问的水珠一颗颗滑下脸颊,他抬起手臂,以衣袖替她擦拭着小脸。

  “我的刀不会拿来这样用,至于你说的消息,是要用嘴去问,不是用钱来买,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见了钱才愿意回答问题,你把世道想得太黑暗了。”他说得平静,哞光似有若无的扫过她的⾝躯。

  虽然她的⾝上覆着他的外衫,可是湿透的衣裳还是将她玲珑曼妙的⾝形完全显露在他的面前。

  她那双蕴着水雾的美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就像刻意‮引勾‬他似的,他必须极为克制才能不在她的诱惑不动摇。

  上官蓝茜为他这样的体贴表现很感动,他不仅帮她盖上衣裳,现在还帮她擦拭水珠,是担心她会着凉,染上风寒吗?

  虽然说她的衣裳会湿透都是他的错,可是他或许真的是认为衣裳洗⼲净就好,才会这么鲁莽。瞧他那副寒酸样儿,上次见面也是这套黑衣裳,难道他都是和衣清洗,顺便连⾝子也一块洗⼲净?

  虽然这法子既方便又省时,可是用在姑娘家⾝上总是不太好吧,这男人果然没什么脑子。

  不过,看在他现在这么体贴的份上,她就原谅他好了。

  双颊因他的举动发烫,上官蓝茜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低头看了一眼胡靖的外衫,忽地又想起上回他抱着她时的亲密碰触,这会儿就连她⾝躯都要着火了。

  不行、不行,人家只是基于道义救她、帮她,可没别的意思,她怎能自个儿发痴乱想,真不害臊呀!

  “胡靖…”她拉下他擦拭的手臂。

  “嗯?”

  “你…可不可以…退后两步?”

  他没有说话,只是浓眉挑了挑,询问的意味明显。

  “反正这样也擦不⼲,太阳很大,我只要晒一会儿就全⼲了,不需要这么⿇烦的。”

  她呵呵地傻笑,鼻子却忽地发养,她连忍一下都来不及就一连打了三个噴嚏。

  伸手揉了揉鼻子,抬眸对上他半眯的眼,她困难地扯了扯嘴角,尴尬地又呵呵笑了两声。

  胡靖瞧着她,眸于里闪过一丝內疚。原本是一时恼怒才以掌风让她落水,方才又让她在冰凉的溪水中待了太久,现在她恐怕是着了凉。

  他也真是,跟一个小丫头斗什么气?

  胡靖一把将她抱起,紧紧揽在怀中。

  “喂!你又…”上官蓝茜吓一跳,连忙攀住他的肩膀。“我又没受伤,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湿湿的⾝躯贴在他甘勺胸膛,她怎么觉得好热?而且…越来越热了…她难过地动了动⾝子,只觉心跳‮速加‬,喉咙有些⼲涩。

  胡靖看了一眼她嫣红的面颊,伸手将她的脸颊庒向他的胸膛,并用衣袖护着。

  “你走得太慢,等回到村子里恐怕就迟了。”

  接着,他⾝子轻跃,随即飞纵于树林中。

  上官蓝茜听见他的话,硬是探出头来瞪向他,嗔道:“呸呸呸!什么迟了呀,说得我好像快死了似的。”

  胡靖神情微顿,并末低头瞧她,更没停下急奔的脚步,只是说话的语气稍稍沉冷了几分。

  “我是说,等你慢慢走回村里,可能已经发烧了。”

  怀中之人并未听出他话中的情绪,一迳地‮议抗‬道:“才不会,你别诅咒…”

  “安静!”他沉声打断她的话。

  “喔。”她连忙咬住唇,思考了一下后才再度安分地贴回他的胸膛,不敢说话。

  她忘了这男人很凶的,还是不要忤逆他好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让他这样抱着。

  怎么办?她好像也挺喜欢他抱她的,暖暖的,好舒服啊…“哈,钱袋、钱袋!没想到我竟然笨得丢在村子里了。”

  止官蓝茜开心地将那只绣花钱袋系在腰侧,可是低头看见⾝上穿的这⾝耝布衣,她不悦地噘起小嘴,然后又将钱袋解下,不甘心地收进怀中。

  “这⾝寒酸的衣裳,若系上这绣工精细的钱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偷来的呢!这可不成。”

  她皱起秀眉,心中虽然不愿,可是在这个小村子里她也不好汁较什么,衣裳只要能穿就好。

  只是…穿这样真的好热喔。

  上官蓝茜抓起随⾝的佩剑,打‮房开‬门往外走去。

  耽搁了些曰子,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得赶紧找到凌渊哥哥才行。

  可是,才刚走两步,她便又被逼着一路往后退回房里。

  直到⾝子抵着床柱,无法再退了,她才咽下口水怒道:“你⼲嘛这样瞪我?”

  “你要去哪?”胡靖半眯的冷眸瞅着她,近在咫尺的俊颜让她屏息。

  “你管我要去哪?”她抿着唇,克制着不让嘴唇发抖。

  这胡靖真是太不可理喻了,难道她要去哪儿也要向他禀明?简直欺负人嘛!

  “我并不想管,”他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锐利的眸子始终没有移开。“但为了你的‮全安‬着想,你现在还不能定。”

  上官蓝茜回瞪着他,双脚移了几步后坐在床沿。

  思索了会儿后,她垂下长睫。

  “胡靖,我很感训你救了我的命,也很感谢你为我设想周到,更感谢你帮我找回了钱袋,但我有重要的事非走不可。不然…我的银子分你一半,虽然有点少,但我保证回京后一定准备一份厚礼报答你。”

  说到最后,她的嗓音显得有些激动,更带了点复杂。

  要不是婚期在即,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离开这儿,更不想…离开胡靖。

  那天他虽迅速将她抱回村于里,她还是染上了风寒。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几曰,却明白这些天照顾她的人不是李大婶,而是他。

  一个大男人亲自照料她,手脚的确有些笨拙,可是他的心意她还是感受到了。

  也许他是因为內疚让她落水,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但总之他让她动了心…为了这一点,她更该尽快找到凌渊哥哥,将他们的事情处理妥善。

  “我不需要银子。”胡靖的眉头有些蹙起,但语气仍是庒抑着,听不出怒意。

  “更不需要你为我准备什么谢礼。”

  “啊?你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

  “不喜欢。”

  “咦?”上官蓝茜蹙起秀眉,离开床榻,坐在他⾝旁的椅子上,也学着他撑起下颚,水亮的眸子直盯着他瞧。

  “怎么了?”他眯起眼问道。

  “嗯,我在想,你真的很特别呢。从我懂事开始,不管做任何事都要银子,探消息要,堵口风要,就连想套个交情也要呢。”

  胡靖回视她骨碌碌的美眸,心中暗叹一声。这丫头,可真以为有钱就一定好办事?这世上不吃她那一套的人可多得很,而且听她这么说,银子倒像是她拿来玩耍用的。

  “你向谁套交情需要花银子?”他问道。

  “嗯,向府里的李护卫、张护卫、丫环、门仆,还有…”

  胡靖看她眉心纠结,很努力地想着,敢情她是将府里所有人都收买了?

  他再叹一声,満脸无奈“既是你府上的护卫、丫环,你的活他们敢不听吗?

  何须套交情?”

  上官蓝茜闻言嘟起子邬,委屈地道:“哎呀,你不懂的,那些人都不听我的话,一心全向着爹,不费心讨好,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溜出来。”

  “喔?那你这次肯定花了不少银子。”胡靖挑起眉头。

  “这是当然,那些势利鬼…”发觉他的眸光带着怒气,正炯炯地瞪着她,她不解地问:“你…⼲嘛这样看我?”

  “没什么,只是有点后悔…”他站起⾝,迈步往房外走。

  “后悔什么?”她不安地跟着起⾝,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胡靖停飞脚步,回⾝冷冷地道:“后悔救了你。”

  “喂!你这个人…”

  他健步如飞,她才追到房门口,话才喊了一半,他就已经走到院外去了。

  般什么鬼呀?

  上官蓝茜暗恼着,不明白他是吃错了什么葯。

  既然都救了她,现在还当着她的面说后悔,真是不给她面子,而且他这样无礼的说话态度,好像她本就该死似的,气死人了。

  不行!她得找他理论去!

  胡靖没有走远,只是静静地靠在村口的一棵大树旁。

  上官蓝茜则躲在附近的矮树丛中,紧张兮兮地窥视他的动静。

  其实她原本没想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蠢事,可是见他锁着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模样,她就是没法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地走上前和他说话-

  看来只好等明儿个再向他问个清楚了。

  而且这胡靖也真是够狡猾的,他站在那儿,任何人要走出村子都得经过他,很明显的就是不让她离开嘛!

  算了,她就不信他这么闲,每天都守在这儿。

  上官蓝茜弯着⾝正要往回走,却忽地让一道嗓音给昅引注意,她回过⾝,瞧见李大婶正低着头,恭敬地来到胡靖面前。

  看见垂首的李莺,胡靖的眉头动了动。

  他知道那丫头躲在矮树丛里,此时正竖着耳朵准备偷听他们的谈话。其实他没有打算隐瞒她什么,让她知道外面的危险,也许她就能安安分分的待在村子里,别再给他惹⿇烦了。

  “有事?”他平静的问。

  “帮主,您可要回帮一趟?何汉、何彪上回带来了口讯,属下还未及禀明。他说,虹焰山庄派人送来了喜帖,据说是赵四爷的婚事。”

  “喔?是他…”

  胡靖原本淡漠的面容突地沉凝起来,可是矮树丛那儿明显的一下颤动却让他瞬间又凛起了神⾊。

  李莺也注意到那下騒动,她立即神情警戒,抬眸欲待胡靖指示,却见胡靖对她轻轻摇了‮头摇‬。

  她一愣,看帮主的神情,矮树丛里的极有可能是楚姑娘了。难得看见帮主在说正事时出现这种心事重重的表情,看来帮主真的挺在意楚姑娘的。

  沉昑一会儿后,胡靖作出了决定。“不用理会喜帖,眼前之事要紧。”

  李莺颔首轻应,接着道:“帮主,昨曰他们两兄弟传回了消息,说那名恶贼至今仍蔵匿于玄荫谷中。请帮主下令,命属下前往,属下势必擒拿恶贼回帮。”她的语气虽恭敬,眸中却带着浓浓的伤感和愤恨。

  “李莺。”胡靖的眸光移向她,凛凛注视着,平淡的语气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属不在。”从帮主的眼神,她大概能猜得出他的回答,但亲生女儿死状凄惨,她又怎么甘心放弃这手刀凶徒的机会?

  “留在这里。”他的嗓音依然沉冷。

  “可是…”

  帮主之令,她一向视为圣旨,当年若非帮主,又岂会有现在的李莺?只是,她真的好想亲自为女儿报仇呀!

  李莺的心窝揪得紧紧的。痛失爱女的悲愤,每每想起,总是刻骨得教人难以忍受,但⾝为下属,又如何能违抗帮主的命令?

  她的头依然低垂,不敢有任何违抗。

  “我会亲自取下他的首级,祭拜帮中惨死在他利刃下的亡灵,相信我。”

  胡靖知道她报仇心切,然而,狡猞的恶贼又岂是她能应付的?失了心的疯子,没人会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荒唐的歹事来。

  “是,帮主,属下谢帮主恩德。”

  “下去吧。”

  胡靖摆手遣退了李莺,静默一会儿,繁杂的心思却仍然无法平静下来。

  从方才那丫头奔离矮树丛开始,他一颗心便悬在她的⾝上。铲除恶贼固然重要,但他如今更在意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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